萧斯也毫不犹豫地俯身捡了起来。
    江昭平生第一次白了脸色，他几近愤怒地看着那个一直在磕头的父亲，凭什么他们要把这种选择题交给萧斯也？凭什么他女儿的命是命，萧斯也的命就不是了吗？！
    然而当看见那个小姑娘哭红的眼睛，听见对方稚嫩而微弱的抽泣，江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想，如果他和萧斯也交换，他会不会答应接过那副手铐？
    他会。
    就算是萧斯也要拦着他，他也会。
    同样的，他也无法阻拦此刻的萧斯也。
    「咔」的一声，手铐上锁。
    萧斯也神色平静地看着霍书：“可以了？”
    霍书：“无线电给我。让所有救生艇离开，不准再回来。”
    萧斯也闻言照做。
    拿到那个小对讲器后，霍书扯了扯嘴角，直接把这东西扔进了几米外的海里，又把手里的小女孩甩到了一边的甲板上。女孩的父母迅速把孩子接了过去，一边感恩戴德，一边急忙奔上了救生艇。
    小姑娘虚弱得倒在母亲的怀里，却仍旧望着萧斯也的方向：“妈妈……那个哥哥，会、会怎么样……”
    孩子父亲的眼神一黯，低声道：“乖乖别说话了，他们……他们会没事的。”
    女孩的声音微弱：“真的吗？”
    这一次，四周的大人却都没有回答她。
    救生艇渐行渐远，偌大的游轮甲板上，终于只剩下了三个人。
    “知道为什么我会留着下你吗？”
    霍书突然开口，目光向着江昭。
    他手里有枪，江昭警惕地看着他，没说话。
    而霍书却歪头，笑了笑：“其实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有趣，不愧是我哥哥喜欢的人。”
    “但越是这样……我越想，亲手毁了你。”
    “所以你安排了宋星阑，给我下药，”江昭低声道，“你还曾经差点让萧斯也在吊威亚的时候直接死掉。为什么？”
    “因为你们在一起了啊。”霍书轻笑道，“你们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哥哥对你有感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就不能好好地当一个纯粹的「哥哥」了，”霍书轻声道，“这样的哥哥，不如直接死掉。”
    江昭：“……”
    江昭：“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精神科医生。”
    霍书笑了起来：“你不用拐着弯骂我有病，我确实有病，我自己很清楚。”
    “但没关系了。你们都会陪着我，不是吗？”
    萧斯也突然抬起头：“不一定。”
    霍书微微一怔。
    恰好在这时，游轮开始朝着另一侧海面倾覆，他们都站在靠下的一侧，不由自主地依靠在了栏杆上。
    而霍书的样子更艰难——他的轮椅贴在了栏杆上，然而轮椅的刹车系统像是失灵了，根本无法让他安稳地靠住栏杆，他整个人都倚在了栏杆上，当船在一声轰鸣中又倾斜了一截，他的轮椅直接脱离身体滑到了旁边，而他整个人也都不得不用双臂挂在了栏杆上。
    相比于他，江昭和萧斯也则站得很稳，只需要握住栏杆维持平衡就行了。
    按照这个倾斜的速度，肯定是霍书先跌落海里。
    “你……”霍书盯着萧斯也，而后者只是微微一笑，“推你的时候顺手卸了个螺丝，不用感谢。”
    江昭在旁边压着笑意，要不是霍书手里还攥着一把枪，他真的会笑出声。
    霍书的眼中突然冒出一缕凶光，他抬起手里的枪不由分说地就冲着江昭，扣下扳机——
    去死吧。
    子弹袭来的瞬间，萧斯也猛地转身，将江昭抱进了怀里。
    子弹的巨大冲击力让他们直接跌倒在地，萧斯也的一只手还拴在栏杆上，胳膊悬空着，人已经半跪在了地上。
    而这种惊人的后坐力，也让本来就体弱、又透支了体力的霍书，直接松开了抱着栏杆的手，整个人后仰，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在半空中坠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萧斯也说的话，“不是每一条鱼的目标都是大海。”
    那时他心想，哥哥，那你可不可以，成为牵着我走向大海的人呢？
    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哥哥。
    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口鼻，腥稠的鲜血奔涌而出。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秒，霍书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尾深海的鱼。
    他想，他终于自由了。
    ——
    “萧斯也！！”
    在霍书坠海的同时，江昭失声喊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萧斯也在倒下两秒后，深吸一口气，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衬衣，露出还冒着烟的防弹背心：
    “不是都穿了防弹衣？没事儿。”
    看清楚防弹衣没有破，只是留下了一个弹孔之后，江昭才松了口气。毕竟从小到大也没有接触真枪实战的机会，他是真的担心防弹衣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怎么办？”他又看向萧斯也的手铐，脸色难看，“绝了，霍书那傻逼居然记得要扔无线电……”
    萧斯也咳了两声，喘顺气后，先把江昭抱进了怀里：“别管那么多，先亲一个。”
    江昭：“……”
    亲你个头啊！他们现在还处于生死危机中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