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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缩着脑袋双手插在袖中,亦十分惊讶,道,“只听说人没了…谁承想…唉…老姐姐行善积德了一辈子,谁想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又一人附和道,“谁说不是,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老妇人道,“她一个寡妇,守寡四十多年,眼睛瞎了四十多年,这辈子也没享过福,起早贪黑的照顾一帮没人要的孩子,净是瞎受罪了,现在也算解脱了……”
安错静静听着身后的话语,而后扭头看了满秋一眼。
满秋会意,冲中年领头男子,道,“下葬吧。”
上好的柳木黑漆棺材在四个壮汉的吆喝声及圆木粗绳作用下缓缓下落,带着周边的黄土有些疏松,纷落些许。
棺头的描金寿字,像是一种无声嘲讽,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上。
安错略回思绪,抓起脚下的一把土,上前撒在了棺材上。无须她言语,小光和笨丫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而后是满秋,是众人。
礼毕,便是填埋。街坊中有人带着纸钱,开始撒在了空中。有人将成沓打着铜孔的黄纸,在一旁的念念有词下,烧了。
烧了自己带来的,烧了众人带来的,烧了满秋准备的。
偌大一包黄纸,最后只成一小撮黑灰。
黄土包已鼓起,众人已陆续离开。
最后的艳阳下,只剩下四人。
安错看着紧挨她站立的小光和笨丫,一个眼中有泪打转,一个泣不成声,无力道,“给婆婆磕个头,告别吧……”
小光徒手抹了把泪,拉着笨丫跪在了有些糟乱的冰冷地面,道,“婆婆,我长大了,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您…您安心去吧……”
在这个无风的晴天,无端起的一股不大的旋风,在坟头环绕着,不肯离去。
安错看了眼跪地的两个瘦弱身影,静静道,“我会照顾他们……不再受冻,不再挨饿,不再…有人枉死……”
在满秋睁大的双眼中,小旋风仿佛能听懂这一切,在得到承诺后似失了气力,而后一切归于了平息。
次日,依旧天晴。
满秋来到慈幼院时,安错正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看一群孩子在玩耍。厨房中热气蒸腾,新雇的妇人刘婆子在准备午饭。
见满秋到来,手中提着好玩的玩意,孩子们都围了上来,被满秋笑脸挥走。
安错道,“怎么把它带来了?”
“这小雀,伤好了。”满秋提溜着精致的金属鸟笼,递了过去。
“所以…怎么把它带来了?”安错没有接,只是望见那只小雀,就像是掀开了并未凝结的伤疤。
满秋有些不知所措,道,“主子在这里,没有消遣…怕您烦闷…所以…”
“这个牢笼,有我一个,已经足够多了…放了吧……”
“可…可现在的天气,外面没有吃的,怕是放了,反倒活不了……”
安错愣了一会,才接过笼子,放在了身前地上。
看着笼中鸟儿叽喳扑腾,安错突然无奈笑了,道,“满秋,你想离开明月楼吗?”
满秋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道,“属下不想……”
安错扭头看了看满秋,若有所思。
“若有一日,你想离开了,满秋,我愿意放你走的…不管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任何条件。这里,明月楼,不该是你的归宿……趁着你还有机会,你想清楚。”
“属下不走。”满秋的语气,甚是坚决。
安错看着小雀,没有做声。
有些人想走,却走不得。有些人能走,却不想走。
这命运,真是弄人。
安错道,“满秋,你说,什么是命运?”
“属下前两日听算命的说,命是命,运是运,命是跟着自己的生辰八字,是自出生那刻上天便注定了的。可运是会变的,尤其是流年大运之时。所以,属下觉得,命或许不能变,可命运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是自己的一种选择。”
安错喃喃重复道,“命运…是自己的一种选择……”
“嗯,属下觉得,把握住了,一切都可以改变。”
“我选择她,这便是我的命运吗?可为何…相爱却不得相守,不得如愿以偿?”最后,只剩下相思无奈,痛苦和折磨。
满秋读懂了那一丝忧伤,宽慰道,“或许,这只是暂时的……”
满秋当然不懂,人各有欲,命运交织,不只是一个人的选择造就的。在这个看不见的迷网中,早已将安错、长欢、楼小楼、谢白棠、荆九歌,甚至胡蝶飞等人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连着她自己,都没有逃脱。
安错眉眼低垂,沉声道,“可我,却选择了放手…是我放了手……”
“主子,这只是权宜之计,一定还有办法。”
安错突然抬眼,看着满秋那诚恳的眼神,良久才道,“满秋,谢谢你。”
“主子为何要谢属下?”满秋受宠若惊,这样的话语,她从不曾习惯自安错口中说出。
安错自竹椅起身,将鸟笼递到了满秋手中,道,“快午饭时刻了,照顾好它。”
“主子,要属下跟着吗?您去哪?”满秋忙跟了上前。
“去明月楼!”安错突然顿足,扭头道,“你留在这里…你说的对,命运,是一种选择。”
安错说罢,大步朝明月楼走去。
第129章 冰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