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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煦带着妹妹去必胜客吃披萨,不过他自己并不饿,便只是坐在桌对面发呆,静静地等待着滕韵然吃完。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很有些大,而且每次都是不吃到十一分饱就不肯罢休。滕韵然啃完了一整张披萨,嘴边沾的全是油渍,正要将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伸向第二张披萨的时候,却忽然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来,望着目光有些呆滞的滕煦,开口问:“哥哥你不饿吗?”
滕煦眼睫一颤,这才回过神来,说:“没事我不饿,你吃吧,吃饱点。”
滕煦自觉这话没什么错处,但话音落下之后,他却看到对面的小女孩撅起了嘴来,脸皱皱的,似乎有点不满的样子,一时也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又招惹到她了。
正待开口询问的时候,滕煦听到妹妹奶声奶气地问:“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啊?”
“……啊?”滕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总觉得你故意让着我,你以前不是连巧克力都不肯让我吃吗?但是最近老带我出门吃东西,好奇怪哦!”滕韵然把手上的塑料手套取下来,抱起胳膊开始分析,说得条条是道,“是不是爸爸妈妈他们让你这样的啊?”
滕煦的父母确实曾多次叮嘱他要好好对待滕韵然,多让着点小孩子,但是真正影响到滕煦的并不是这对夫妻的话,而是夏珺言。但他当然不可能这样告诉妹妹,于是就避重就轻地说:“你是小孩子,我是成年人,你是妹妹,我是哥哥,我让着你也是应该的,你其实不用太介意的。”
滕韵然却是又有话要说了:“我知道,就是那个什么孔融让梨的故事对不对?我在幼儿园听老师讲过,但是我觉得老师说得不对,孔融也挺奇怪的。”
滕韵然的这番话倒是让滕煦觉得很新奇,他头一次真心想听听这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的想法,便问:“那你说说看?”
“孔融和他哥哥都是他们爸爸妈妈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一个让着另一个呢?”滕韵然嘟起嘴说,“我觉得一个让着另一个的话,主动让的那个小孩心里一定很难过,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滕韵然接着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东西给另一个小孩子的,哼哼!不过呢,我也不需要别人让着我。有好东西就大家一起分享嘛!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滕煦听着妹妹幼稚的话语,心里竟有几分动容。
从滕韵然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在听父母说,要他以后一定要对这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好一点,要让着对方,如果他表现出了一丝不情愿,母亲就会拉着他的手说:“马上就是要做哥哥的人了,大度一点,啊。”
滕煦本来也并不小心眼,但父母要生第二个孩子的事情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他无论如何也大度不起来。
就这样怀着对第二个孩子的偏见,他在医院里与父母一起迎来了滕韵然的降生。那个皮肤红彤彤又皱皱巴巴毛发稀疏的丑丑的婴儿被护士从产房里抱了出来,哭声格外嘹亮,几乎响彻了整条走廊。
周围的医护都在道喜,恭喜他的父母多添了一位有活力的小公主,但当时滕煦听着那哭声,听着周围人的欢笑声,只觉得烦躁不堪。
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滕韵然分走了父母的爱,越发觉得心情郁躁,性子也变得越来越闷了。他忍不住觉得火大,即便知道滕韵然并没有错。
滕韵然在父母的溺爱和保护下慢慢地长大了,她从皱巴巴的小婴儿抽条成了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越发受到周围长辈的喜欢。这几年的时间里滕煦一直在上学,只有父母喊他回来帮忙带一下小孩的时候他才会回去跟滕韵然见面,他不是很愿意主动跟滕韵然交流,所以只觉得滕韵然是个有点聒噪的小孩子。而且她太小了,小得几乎可以做他的女儿,根本不像是他的妹妹。
直到现在,滕煦把心稍微放开了一些,开始试着和滕韵然沟通交流之后才惊讶地发现,滕韵然虽然是在父母的无条件溺爱之下长大的,但竟然神奇地并没有变成一个骄纵无理的讨厌鬼,她竟然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很独到特别。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滕煦从怔楞中回过神来,尝试着问,“所以,即便我现在抢走你的披萨、你的玩具、你的漂亮小裙子,你也觉得可以接受吗?”
“呜……”滕韵然听到最后一个词,有点为难地皱起脸来,抿起嘴很是纠结地想了半天,才咬咬牙道,“披萨和玩具当然可以给你,但是小裙子不行!我可喜欢我的裙子了!”
“而且你是男孩子,为什么要我的小裙子啊?你又穿不了!”
滕煦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很开怀:“好了好了,别担心,我就是举个例子,不是真的要抢你的小裙子,笨蛋。”
滕韵然朝他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一点也没有威慑力的鬼脸。
滕煦并不生气,还是笑。刚才和滕韵然的一番对话,让他觉得心里格外的畅快,好像他至今为止的愤懑和怨怼,都被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在不经意之间化解了。
真的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滕韵然做完了鬼脸,望着眼前的哥哥,忽然不说话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大,目不转睛地盯着滕煦瞧。
滕煦将笑意稍作收敛,奇怪地问:“你干嘛盯着我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