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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 如今这晴空万里的,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下雨的样子。
季逢君轻笑了笑,淡淡道:“无妨,最多就是求不出来雨罢了, 算不得什么, 如今求雨坛已经摆上了, 那必然要上。”
他是作为关中巡抚而求的雨,排场也不宜摆的太大,便一切从简。
法师念完咒语,季逢君上前叩首,再起身之时,接过法师手中的香烛恭敬地插到了香炉之中。
忽然间,幡巾随风而舞,顷刻间风雷大作,转瞬便下起了倾盆的大雨来。
若是平时,这突如其来的大雨一定是会被不少人骂的,但此时久旱——这雨非但不恼人,反而是救命的雨。
法师微微一愣,求雨求雨都说心诚则灵,但他几十年来,也没几例真的求成的——这是真的求成雨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宁王殿下的身上,雨中朦胧,只见他的嘴角浅浅带着笑意,眼底是不可遮掩的喜悦。
法师忽然想,说不定真的是这位宁王的真诚打动了上天,才有了这么一场雨的降临。
季逢君虽然有意利用求雨一事,但此时说顺听天命,那是指着让皇帝猜疑的,如今只传言他爱民如子,感动上天,才会天降甘霖。
乐亿安也放了心,这雨下过之后,关中其余地方也开始下雨,干旱缓解,整个关中的风气也焕然一新,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样子。
季逢君在秦州坐镇了一段时间后,便去了其他郡县,其中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在秦州因为叛军的事情,惩治几个官吏,还上其他人还说得过去,若是再其他郡县还是如此,那便是要被留下把柄的。
但若是真有不称职的县令郡守,季逢君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只不过他只是革去官职,信任的官员则由他上奏朝廷,再派来合适的人选。
这样一来,虽然不显,但季逢君在关中一带的声望已经到了空前高的地方了。
这一晃又过了两月,补种的豆子谷子也到了收割的时候,也就无须再调粟过来了——此时也快到朝廷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季逢君推出了青苗贷,可以向官府借粮,只是这粮食并非无偿的,而是要在来年丰收的时候还回去的。
边关也传来消息,君晏射伤西凉一名大将军,西凉无将可派,再加上损耗又大,在这大将受伤之后,便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去了。
季逢君在边关传来消息的当日,他端起酒杯,向着西北方向敬了三杯。
第一杯是敬他的三哥。
第二杯是敬他的君晏。
第三杯是敬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
旱灾已过,边难也已经解决——关中的难关是过去了,没有饿殍遍地,也没有哀鸿遍野,更没有丢掉半分土地。
季逢君把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他的眼角已经含上了泪花。
乐亿安看着也不禁有些动容,这些日子跟着季逢君在关中一带巡视,他也才知道自己离真正的普通百姓之间有多么遥远。
这些日子虽然有些累了,但这一切,却都是值得的。
关中的事情虽然艰难,他们也只需与天斗,若是回到京城,那便更是要与人斗了——
季逢君与乐亿安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沉重来。
季逢轩已经回到京城的事情之后的事情,季逢君也都知晓。
关中的事情已经解决,季逢君一封奏折呈上去,列出来此次的三点缺处,辞去了关中巡抚的官职,又自请回到信阳。
这件事情倒是让朝中不少人震惊,包括皇帝也是觉得意外——季逢君这一系列的操作,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想要重新回到权力的中央。
如今这分明可以靠着关中赈灾的功劳获得回到京城的机会,为何又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呢?
季逢君的这一行为让朝中人都有些不解,皇帝轻叹了口气,他虽刚开始想不通,但仔细想想也并非理解不了——
这招以退为进,真的是用得妙极了,季逢君此时回到京城的处境可不会太好。
皇帝能看出来,朝中的老狐狸想想便也能够明白其中的关窍,这倒是一个好机会——正好试探皇帝对季逢君的态度如何。
皇帝幽幽地叹了口气,第二日下了旨意,季逢君虽然有过,但功在社稷,功过相抵,只命其在信阳思过。
温家家主轻叹了口气,哪怕皇后死了,哪怕是皇帝亲手废了温家,他对季逢君也没有完全放弃。
他的眼中寒光一闪,就算是皇帝心中对季逢君仍有偏爱那又如何?他经营温家数十年,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只有让大殿下继位,温家才有更近一步的机会。
“大人,大殿下曾派人去刺杀过宁王,只不过都被宁王躲了过去,这个人不容小觑。”
温家家主的眼睛微微眯了迷:“早知如此,就应该赶尽杀绝——还好,现在为时不晚。”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季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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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虽然让他思过,却少了闭门两个字,所以说他只要是在信阳,便算是思过了。
之前季逢君忙得睡不够两个时辰,如今在信阳思过,季逢君倒是有了如此难得的休闲时间,他忽然来了作画的性质,画得正是他园中几株刚盛开的菊花。
乐亿安轻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季逢君的身上,笑道:“殿下今日倒是好雅兴,竟然想起来作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