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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也知道云舒幼稚冲动难成大器,你也知道他长大以后不可能接手云家继承你的事业,你知道只要有云家庇护,他未来可以做个一轻松愉快的普通人。所以你放任。”丛烈躬下身,凝视着云世初,“那云集呢?”
“云集聪明敏感,七窍玲珑,所以就得强大,就活该得‘有出息’。但云集就不是谁的宝贝了是吗?”丛烈直起身子,声音有些哑然,“你真的自私,居然想要牺牲自己儿子的一生来成全自己。”
他看着云世初,眼中没有半分惧色,“如果云集的母亲还在,她不会心疼云集吗?她会感谢你这种形式的‘追思’吗。”
“我今天就他.妈的告诉你,云世初,”丛烈的声音清晰而轻蔑,“你就是用你那些歪理邪说说破大天,出门就找车撞死我,我也是看不上你。”
他看着云世初,“就算到我死,云集也是我心里的宝贝。而你,根本不配当他爹。”
云世初默默地听完,轻声开口:“丛烈,我很好奇,能让你这么胆大包天畅所欲言的……”
他摘下了鼻梁上的花镜,“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吗?”
丛烈的身形一顿。
“你提到了我们在医院里的约定。当时你提出如果云集最后没有选择你,那你以后就不再见他。”云世初把手里的纸磕在桌子上理了理,对齐边角,“你现在确实做到了不见他,但是其实你作弊了。”
丛烈等着他说完。
云世初把那一沓纸扔到他面前,“这个月十五号,周一上午十点半。你去事务所立了遗嘱做了公证。包括你现有的资产和所有已发行及将发行作品所产生的版权盈利,将在你身故后以云集作为唯一受益人进行匿名赠予。”
“接下来一天,你去莲华山的骨灰堂给自己买了一个价值一千二百万、为期七十年的全包服务套餐。”云世初慢悠悠地说:“那个套餐的内容我也略有耳闻,专门给无人打理的孤家寡人准备的,你连骨灰盒和到时候要摆在灵位里的纪念品都已经交给工作人员了,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他把一张薄薄的东西扔在桌子上,“丛烈,如果你人都没了,你就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云集,不能算是你主动地践行承诺。”
“我只是去安排一下,怎么就等于我要死了呢?我几十年以后再死,现在提前买好保值不行吗?”丛烈皱着眉看他。
“你亲自从省外邀请的专家,以擅长治疗恶性肿瘤闻名,你一定比我清楚。”云世初笑了笑,“丛烈,你觉得自己特别深情吗?先是死缠烂打不放手,然后说服自己赎完罪无债一身轻地死了,就能算是体面地退出云集的人生了吗?”
丛烈看着他,目光中不由露出一点悲悯,“你怎么会把‘深情’定义得如此肤浅?还对这种恶毒的逻辑如此自信?”
云世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小子,你只不过是在人生很短的一个阶段在非常……片面的事业上小有成就。至于和云集的感情,你不必把放弃说得那么委婉动听,本来就是你无情无义在先……”
“够了。”
从进门开始,丛烈从来没想过这个房间里面会有第三个人。
所以当他看见云集面无血色地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从容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立刻迎上去,却被云集让开了。
云集走到桌子边,拿起被云世初扔在桌子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拍立得。
上面是云集的侧脸。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他们从南市回京州的飞机上,两个追节目的小姑娘给他拍的。
当时他正在扭头看丛烈,错过了镜头。
照片拍坏了,但人家小姑娘仍然希望留作纪念。
是丛烈用他们两个人的签名合影硬换过来的。
云集拿着那张照片,平静地看向云世初,“所以你煞费苦心地让我在这儿等,就是想让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云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是吗?你在提醒我如果没了云家,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人可依了,是吗?”
云世初双手叉腰,似乎没预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我只是希望你成熟地权衡,什么才是利益的最大化。”
“成熟地权衡?利益的最大化?”云集困惑地皱眉,“权衡我不配被人爱、只能给云家做牛做马拼死拼活,最大的利益就是我鳏寡孤独守着金山银山过一生,是吗?”
“什么是做牛做马!怎么就鳏寡孤独?你考虑问题不要走极端。”云世初的声音也抬了起来,“以后整个云家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能没有,你想要什么样的感情会……”
“可是我不想要!”云集高声打断他,“我他.妈的不稀罕行不行!”
云世初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种类似茫然的表情,“云集……”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跟你断绝关系。我他.妈活得太累了,我不想要你这些包袱。我就想平平静静普普通通地把这一生过完!”云集咬着牙,不让泪水掉下来,“放手这么简单的事儿,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云世初,你怎么就做不到呢?为什么你非得要我听到这些?”
“你怎么能……如此傲慢卑劣。”
“云集,我希望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别说自己会后悔的话。”云世初仍然试图警告他,“只要你现在想清楚,我可以不计较你刚刚说的那些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