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是想回家了。
    三人再次踏上灵舟，唐归醉在前面控制灵舟的方向和速度，温甜和衡嘉站在船头的栏杆边赏景。
    从高空看下去，宫殿群的造型像一朵巨大而洁白的并蒂莲，圣洁的莲花飘在绿色的海洋上，与昨天他们来时的形状完全不同。
    唐归醉看她惊讶，温声解释道：“合欢宫是一件灵宝，接近于仙器，形状随着器灵的喜好而变，并蒂莲是最漂亮的一种，只有贵客中有气运极好的人才会如此。不过现在来人极多，倒不知道是哪一位。”
    说到器灵，温甜也有很多，这会儿那些器灵都聚在九宫第二格玩耍，闻言，十分想出去见见这位合欢宫器灵。
    云上睁着圆圆的大眼，怒视不让她出去的温甜神魂：“难得遇到我们的好朋友，为什么不让去？”
    看她这样子，合欢宫应该也是无妄的东西。
    秘罗摇头：“合欢宫是君上赠送给下仆之物，当年她下界，有几个仆从，其他人都飞升成仙，就只有合欢宫开山祖师没有渡劫成功，合欢宫从神器跌落成灵宝。她当年可是器灵界的老大。”
    云上不服气道：“我才是老大！”
    所有器灵都笑了，现在就她最弱，跟小匕首一样。
    灵舟飞越护宗大阵，飞向北边。
    一直飞出翠微海，温甜站在栏杆边上，探头往下看，她穿书至今第一次这么悠闲的外出，在空中赏景，昨天的不算，那时她眼里只有翠微海。
    这会儿看广阔的盛州，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座又一座城池，空中不时有人御剑而过。
    修仙生活就应该如此，没有烦恼地在高空府视渺小的凡人，遨游空中，无拘无束，身为修士的自豪感会爆棚，无端生出一股豪情。
    衡嘉看到她似乎十分喜欢这样的高空，并且没有丝毫害怕，心想她以前或许是乘坐灵舟进入妖雾迷林的。
    阳光有点晒，温甜小脸红朴朴的，十分可爱，微眯着眼睛赏景的模样让他心里一片柔软。
    看着她，他暂时忘掉界域即将碎裂的危机，也忘掉曾经遭受的背叛和折磨，还有那些不堪的几次转世，禁不住沉迷于此刻的温暖与轻松。
    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轻松，仿佛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凡界修士，有着平凡的一生，遇到一个有趣的人，这个人教会他如何看待世间生灵，教他喜怒哀乐。
    她总是热爱那些弱小的生命，却不是俯视它们，而是平等的对待，而他，在神界俯视众生数万年，不懂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直到这一世，才有一些模糊的想法，悟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大道。
    道境松动的同时，心魔亦随之而来，若他动情，轮回台崩碎，界域必然支撑不住，世间所有一切，包括神界仙界，都将不复存在。
    唐归醉侧头看向沉默的两人，微微一笑，现在明白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保住衡嘉，因为他真的很像一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很久很久的人。
    唐氏城到与君谷有几千里，灵舟在空中航行两个多时辰，温甜也赏了两个时辰的美景，大感满足，玖岚大陆真大啊，以后一定都一一走遍才好，景色这么美，完全跟以前她坐飞机旅行看到的不一样。
    “到了。”唐归醉清朗地声音响起，“那边的高山之后就是。”
    前方出现一座巨大巍峨的高峰。
    第71章 、晋江文学城
    玖岚大陆北境多山, 最高峰就是眼前这座长乐峰，高耸入云的峰顶终年积雪，一峰之上, 一天看尽四时景, 山脚是山花烂漫的春季，往上就是盛夏, 山体被太阳照耀，镀上一层金黄，树木的绿色交织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在绿意的映照下, 有一处平坦草台，是南北交汇之处, 南来北往的修士及商队都喜欢在那里落脚，赏景或是歇息, 若不是为了避嫌，草台这会儿肯定是人海为患，十分热闹的, 不过半月前发生的事情让路过的行人匆匆越过, 不再停留。
    草台往上, 是遍地的银杏，金黄的叶片洒下, 像下着黄金雨。
    唐归醉降下灵舟, 停在草地边上, 有两个粉衣青年从远处跑过来，应该是合欢宗弟子, 两人朝他们行礼之后就拉着唐归醉到边上说话去了。
    温甜看到衡嘉脸色有些苍白, 有些奇怪地问：“昨晚是不是闻到合欢香了？让我看看毒清干净没。”
    她医治衡嘉熟练得很, 他的身体状况就算他想瞒也瞒也不去，“已经吃了解毒丹。”
    “你看起来有点不好。”温甜打开药包，拿出一颗补血的红色丹丸喂他，“上次在云上宗，你有没有受伤？”
    衡嘉摇了摇头，但是温甜不信。
    那次打完，她见他一切如常就没仔细看过，现在想来那么多人打他一个，怎么可能没受伤。
    衡嘉这个人受伤疼痛从来不会开口喊疼，之前的神魂损伤其实并没有全好，系统显示的数据说明他情况并不太乐观。温甜一直想去找药将他彻底根治，但是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去成。这会儿正好可以找到系统提过的几味药，就在这长乐峰顶。
    长乐峰太高，越往上灵气越稀薄，无法御剑而上，人迹罕至却长着无数灵植，那些灵植自己就能释放灵气，那是最纯净的本源灵气，一丝堪比一条灵脉，就是攀登困难，每年都有人从上面摔下来，不是重伤就是肉身毁坏，久而久之，就不再有人冒险上去了。
    温甜觉得既然到了这里，不顺便采些灵药简直就像是去了金山空手而归。看着系统地图上密密麻麻的蓝点，她跟唐归醉打了声招呼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衡嘉往上跑，一路跑进银杏林。
    衡嘉吃了补血丸，脸色多了一丝血气，看向牵着他的手往上气喘吁吁跑着的人，唇角弯起，心里有一块地方始终记得当初她即便是一只老虎幼崽也对他非常尽心，小小一只，来来回回捣弄药汁，白色的绒毛染上墨色药汁也浑然不觉，虽然一直嫌弃他，却从没有放弃为他治疗，如果没有她，他大概会死在妖雾迷林里吧。
    他情不自禁轻唤道：“温甜。”
    “嗯？”在前面找路的温甜回头看他一眼，弯眼笑了笑，“你累了吗？要不要休息？”
    她在往上爬山的同时，体内凤凰火转化成力量散发到四肢，倒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浑身是劲。但是她知道，这山对于修士而言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天堑，即便衡嘉是神的转世，没有灵力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与身为妖族的她不一样。
    地上洒满金黄的银杏叶，走上去嘎吱嘎吱地响。温甜的声音就混在这样的响声里，传入衡嘉的耳朵。
    “我是问你要不要休息。”衡嘉伸手拿掉她发顶上的落叶，“我带你上去。”
    温甜好奇：“怎么带？”
    不能御剑，不能用法宝，难道他要化出他的本体？
    等看到衡嘉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的竹篮，她愣住了：“这是什么？”
    “你可以化出妖身在里面睡觉，我带你上去。”衡嘉淡淡道。
    温甜：……
    她已经很久没有变成虎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更喜欢虎崽吗？
    “你怎么带，又不能用灵力。”温甜不太想变身，事实上她连以前带小桌板的椅子都很少用了。
    “这里不能用灵力，但是可以用神力，你看。”衡嘉修长的手指捏了个诀，竹篮缓缓飘高。
    “让它变成灵舟，我们两个坐进去。”温甜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扒住竹篮，“变大。”
    “不能，它只能这么大。”这竹篮原来是装凤凰蛋的。
    “那你怎么办？”温甜别扭起来，“我们一起上来，就一起同甘共苦，没道理我在篮子里，让你浪费神力。”
    “我的神力只能让它这么大。”衡嘉将竹篮递到她手上，“只是正好合适。”
    如果有可能，他想用他拥有的一切让她过得好。
    “那我看看它的器灵是谁。”温甜发现这是一件灵宝。一般情况下，灵宝是有器灵的，器灵晋阶，品阶就会提升，如果没有，她可以让她的器灵们附身。
    “是小竹篮！”九宫里，器灵们欢呼起来，似乎认识这件灵宝。
    器灵们推出一个紫衣少年，他羞涩地笑了笑：“主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告状。
    “神君悄悄拿走的，我们不敢吱声。”
    “他一定是想用来装些别的。”
    “神君以前在神界的时候，也问君上拿竹篮。”
    “……”
    有了器灵，小竹篮直接晋级成仙器，变成一艘竹编的灵舟。
    “你看！我厉害吧？”温甜笑弯了眼，得意洋洋挺胸。
    “厉害。”衡嘉笑了笑，他忘了她能修复灵体。她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奇迹的人。
    温甜率先爬上灵舟，然后弯腰朝他伸手：“快上来，我们出发！”
    本来以为要靠体力，现在居然有了这样的宝贝，所以说，奇迹无出不在。
    衡嘉看着哈哈大笑的温甜，也被她感染得笑了。
    他的笑让天地也亮堂了很多，以往他很少笑，总是神情寡淡，这段时间表情有了不少变化，身上也沾染了人间烟火气息。
    “你笑起来真好看。”温甜趴在灵舟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拉他上去。
    灵舟带着他们缓缓朝上，像荡在云海中一样，伸出手去，还能摸到那些缭绕在山间的云雾。
    两人面对面靠着栏杆坐着，温甜摆出手指数自己有的神器。
    “嗯……好多件，数混了，重来重来。”她喜欢与他分享她的收获。
    山间的微风拂过她的发尾，柔顺的长发轻轻飘动，偶尔会拂到衡嘉脸上，而他只是笑着将那些发丝拂开，悄悄用神力定住它们，不让它们乱动，扰了他的视线。温甜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兴致勃勃地说她的那些收藏，还会说起上辈子遇到的趣事，然后哈哈大笑，露出洁白可爱的小米牙。
    她很爱笑，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的，让人看着就心情很好。
    衡嘉单手支颌，脸上带着笑，静静地听她说话。
    “快看，那里在下雪！”她突然开心大喊，伸出手去接住飘落的雪花。然而白色雪花落到她身边就变成了水滴，滴落在她白皙的手掌心，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收回自己的手掌，低头闻了闻，还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又开心起来，“好甜！”
    衡嘉突然转开视线，去看那些飘飘洒洒的雪花，若无其事的压下喉间痒意。
    他越来越不对劲了，心魔在识海张狂大笑，笑他不自量力。
    温甜第一次这么接近雪，开心得很，不停地往外探身去接，只不过接了一捧水，她体内有凤凰火，这雪遇火就融化了。不过她不在意，还是乐此不疲，直到头发都被化成水的雪沾湿。
    越往上，雪越密集，不过雪花纷纷避开灵舟。
    往下看，白茫茫一片，雪景非常震憾人心，入眼皆是一片晶莹剔透。
    “给你。”
    衡嘉突然伸出手掌，白皙的掌心上，晶莹的雪花附着一道淡蓝的灵印。
    “好漂亮！”温甜不敢伸手去摸，怕它融化。
    衡嘉微微前倾身体，执起她的手，将雪花放在她手掌心上，“上面附了神力，永远不会融化。”
    这不过是一个小法术，看到她惊喜的目光，他觉得这一丝神力用得值。
    “真的哎！”温甜睁大眼睛，将雪花举到眼前，圆圆的猫儿眼满是惊喜，“真漂亮！”
    这片雪花形状非常完美，像对称的松树针叶，又像是晶莹的琥珀，里面带着一点绿意，映着那一丝纯净的淡蓝，十分梦幻，还有丝丝凉意，体内凤凰火的炎热都被逼退几分。
    “谢谢。”温甜珍而重之地将它放进九宫，单独在灵脉格里隔了个小空间放它，用灵脉温养它。然后她取出一个红玉剑扣当回礼。
    衡嘉笑了笑：“我以为这扣子你是给大师兄买的。”
    那时候孟乔梧的剑刚好损坏了，温甜还买了一把剑送他。
    温甜脸一红：“这个是给你买的。”
    她低着头，通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的心情。衡嘉收下扣子，摸了摸她的头顶，“谢谢。”
    “山顶到了。”她心跳加速，耳尖越发红了，急需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