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洋反问：“年龄有那么重要吗？”
    这么抗拒回答，看样子不止三十八岁。
    容眠玩笑道：“这关系到以后我用什么眼光看待你。”
    宋洋停住，认真地看着他。
    “那如果我说活到了一百岁，你要把我当爷爷吗？”
    容眠笑出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愿意。”
    宋洋臭着脸，生气又不想对容眠发脾气，忍了忍带着人继续踩着雪往前走。
    “就——比你多活了一天。”
    容眠唇边的笑意淡下来。
    “所以你是知道我哪天离开的？”
    一气之下说漏了嘴，宋洋想着该怎么圆回来。
    雪越下越大，两人头上都落满了雪花。
    容眠停下脚步，声音很低：“为什么不肯见我？”
    宋洋没说话。
    容眠自嘲道：“因为你那时候已经结婚了，不合适见我？因为我病恹恹的，没必要交我这朋友？因为我只是个普通人，不配——”
    “容眠眠！”
    宋洋阻止他再说下去，“再说下去我要生气了。”
    冰天雪地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容眠凝视着他：“那你回答我。”
    宋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捂在手心。
    “你早就做好随时会离开的准备，大概永远无法体会被留下是什么滋味。”
    宋洋眼底的悲凉刺痛了容眠，可他却无从反驳。
    因为病痛，他确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不是他能选择的，只有这样才能减少痛苦，在面对死亡时更坦然一些。
    “我留不住你。”
    宋洋声音又低又缓，“时光机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但凡我和你说上一句话，我就舍不得送你回来了——”
    第88章 完结章
    大雪下了一段时间后逐渐转小, 地面积了很厚的一层雪。
    两人出了驻军基地，朝沈斯年工作中心医院走。
    在容眠看来，去体检只是顺便, 他很早就想来雪星看看了。
    不着急赶路，两人默契地没提交通工具。
    路上几乎没有人, 若不是身后的驻军基地，容眠甚至觉得这里是个无人居住的荒星。
    宋洋的口袋里很暖, 容眠试着贴近一些, 抵挡一部分风雪。
    “你说我不懂被留下的滋味，但我也曾一直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出生时爸爸难产进了休眠舱，没多久父亲执行任务出意外，在他被病痛折磨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 哥哥却先他一步出了事。
    一家人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不过心态上可能和你不太一样。”
    容眠握紧宋洋放在口袋里的手，“我知道自己很快要走了, 所以并没有太多时间悲伤。”
    宋洋轻哼：“所以我没说错。”
    见他一脸不高兴, 容眠失笑：“你看我现在不是被你抓住了？”
    宋洋委屈：“你这只兔子可太难抓了。”
    半小时后, 眼前还是一片荒凉, 雪又下大了, 容眠拉着宋洋去了附近的公交站。
    雪星曾经是个对外开放的星球, 基础设施都和普通居住星球差不多, 可现在性质特殊，90%的居住区都已经荒废, 剩下这个区域除了改造体、军方和少量军方指定的人外, 再没有其他人。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公交很快飞过来靠站。
    车上有五个年轻的omega, 看起来像中学生, 正在谈论哪家好吃的牛排和游戏。
    雪星的网络和外界不互通, 除了无法接收外界的资讯外，并不妨碍他们上网学习和玩游戏。
    容眠扫了终端，他和宋洋都是军官，而且已经得到驻军基地的授权，可以在区域内自由行动包括购物和坐车。
    在一车omega眼神的洗礼下，他和宋洋在最后一排坐下，故意和他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小哥哥好帅！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在这一站见过他？！”
    “他旁边那个是alpha吧？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
    “他们牵着手，难道是情侣？”
    “噫我不行，我最讨厌alpha了。”
    隔了三排，两个像中学生的omega小声讨论，偷偷往他们这边看。
    容眠故意靠着宋洋的肩，边笑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成了稀有物种啊洋洋。”
    宋洋歪头蹭蹭他头发。
    “稀有物种是你的，高兴吗？”
    容眠：“……”
    公车是无人驾驶的，上方投影的虚拟屏上显示着各个站点。
    到中心医院要经过街区，大概十分钟后会到。
    想到车里坐的都是改造体，容眠有种回归到同类中的感觉，很新奇，很亲切。
    宋洋alpha的身份并没有造成什么骚动，倒是这几个孩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对上他的眼神才慌慌张张地转回去。
    看到他们通红的耳朵，宋洋又开始暴躁，压力值飙升。
    几分钟后，前排的omega们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小马上个月跑了，外面真有那么好吗？我也想去看看了。”
    “你说的是那个和你一起参加演讲比赛的小马？！”
    “嗯，还记得之前那张广告纸吗？说花99999星币就能出去那个。”
    “那种骗人的也信？不会被卖了吧？！”
    听到前排omega竟然在公共场合谈论这事，容眠有些惊讶。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
    在这些孩子眼里，富农发放的那张广告就是商家派发的宣传单，只对感兴趣的那部分人有意义，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个骗钱的手段罢了。
    最开始说话的omega开口：“是不是骗人的我就不知道了，但三个月前小马去警务厅举报过，驻军说这种小广告他们不管。”
    “99999星币啊，这也算小广告？”坐他旁边的omega音量提高了八度。
    “所以就很奇怪啊。”
    “啧，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平时掉一本书他们都会受理，这种明显诈骗的东西他们不管？谁的补贴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宋洋看着窗外，小声吐槽：“可不就是大风刮来的。”
    容眠：“……”
    帝国给改造体终生发放补贴，他也有。
    只要不是经常性的高消费，应对日常生活完全没问题。
    “所以小马就以为是真的？”
    “是啊，我拦都拦不住，他说一个关系很好的姐姐出去找家人团聚了，他怕那个姐姐受骗，担心得天天失眠，就算被骗也想确定那个姐姐的安全。”
    “那你为什么想出去啊？”
    “我讨厌下雪，想找个四季如春的星球居住。”
    “那我还蛮喜欢下雪的，我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太危险了，还是待在雪星好。”
    一路听着车里几个omega的聊天到达街区。
    公交到站，容眠和宋洋下车。
    “啊，这个omega哥哥好高好帅，是我喜欢的类型。”
    “站在他身边一定很有安全感。”
    “好讨厌，他竟然有个alpha男友。”
    准备踏出车门的宋洋：“……”
    这些孩子也挺可怜的，从小被关在雪星，远离父母亲人，还对alpha存在很严重的认知偏差。
    作为成年人，宋洋觉得不应该跟他们计较。
    但忍不了就是忍不了。
    他偏头看向那两个盯着容眠看，脸颊红彤彤的omega少年。
    “死心吧，他对你们这种小豆芽菜没兴趣。”
    两个少年：“……”
    容眠：“……”
    后半句完全是多余的。
    下了车，在车门关上前，容眠听到里面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