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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马指的是一种动物,而白指的是一种颜色,而白马则是一种有颜色的动物,这三个词语很明显是不同的概念,故而在下认为,白马非马是正确的。”
听完这个人的说法,谢道韫冷冷一笑,忽然高声说道:“王凝之,若是照你这个说法,三个词概念不同,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等同于认为,你支持‘男人非人’这个说法?你看,人是一种概述,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是人,男是一种性别概念,男、人、男人这三个词语也是不同的概念,故而我也认为,男人非人。”
屋外瞬间一片哄笑声,王凝之也没想到,突然被自己家夫人给呛了,他憋红了脸,也回了句:“你既然说了不参与,那么说的也不作数。”
谢道韫继续喝了口茶,没再回应王凝之,只是她见桓洛一脸疑惑,便解释了一句:“刚才说出那话的是我家夫君。”
又听了一会儿,反驳公孙龙的大多有理有据,几位支持他的郎君,渐渐落了下风。
“白马非马,这句话是对的,此处我们论辩的并非公孙龙当时面临的情形,而是单就这句话论辩,此处的意思是,白马并不等于马,而不是说白马并不属于马。刚刚几位郎君说白马非马是悖论,其实也是陷入了公孙龙牵马过城门的故事之中,而我们今日论的是这句话,并非论公孙龙所说的是对是错。”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外头倒是沉默了许久,大家都在思考,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屏风后的桓洛和谢道韫都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谢玄。
桓洛细细琢磨着谢玄这番话,他很巧妙地将论题引到了另一个方面,此刻大家的沉默,更是证明了谢玄已经将他们引到了自己的领域内,白马非马可以是指公孙龙牵马进城的这个故事,也可以是没有任何背景的一句话。
确实高招。
在众人沉默之际,桓洛忽然开口:“针对方才谢郎君说的话,我倒是想问谢郎君一个问题。”
外头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怎么还有人?”
“方才没看清,道韫倒确实是领着一个女郎一道坐在屏风后面了。”
“是谁家的女郎?”
……
谢玄没想到桓洛会突然开口,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屏风后方那道身影,笑着说了句:“桓娘子但说无妨。”
桓家的人?众人更加疑惑了,如今朝中谢家与桓家的关系着实也算不上和谐,为何谢道韫会带着桓家娘子来参加集会,也没听说桓家有这样一位呀?
屏风的缝隙处伸出来一只纤纤玉手,桓洛隔着屏风悠然开口道:“谢郎君,这是我的手心,对吗?”
谢玄不明就里,然而点点头,说:“是。”
而后她将手背过来,又说道:“这是我的手背,对不对?”
这下所有人都被她搞糊涂了,谢玄依旧回答:“是。”
“那么请问谢郎君,我的手又在哪里?”
桓洛竟然是提出了与白马非马一样的概念,若白马非马,那手背非手,手心也非手,人岂不是没有手了?
马有千种万种形态,黑白黄等多种颜色,四条腿的马,断了一条腿的马,断了两条腿的马,只要愿意,总能够延伸出无穷的概念,但是换到了“手”这个概念上,就十分显而易见了,论证白马非马和白马是马,都很容易,但是要论证手背非手,就很难了。
无论男女老幼,谁不知道,面前这个,就是人的手呢。
沉默了半晌,谢玄笑了,对着屏风内的人影说道:“没想到桓娘子乃是论辩的高手,在下认输,愿赌服输了。”
谢道韫听了这番精彩的言论,也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幼度给别人设了个套,却又掉进了洛洛给你设的套,精彩,确实精彩。”
桓洛将手收回,她原本无意争个高下,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想与屏风外那人论辩一番。
得了谢玄说的愿赌服输,她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柔柔回道:“原本也没有拿什么东西做赌注,算不上愿赌服输,我今日未参加论辩,方才也是因为对谢郎君的话感触颇深而已,今日不算输赢,博大家一乐就是。”
谢道韫跟着起哄:“那可不是,这是历来的规矩,若是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个条件,洛洛别跟他客气,今日既是他主动认输,我们定要让他输个明明白白。”
今日来的都是住在乌衣巷的世家子弟,他们平日热闹惯了,也不知道屏风后面的桓娘子是何方神圣,忽然起哄说道:“道韫姐姐,我们可都想一睹桓娘子风采,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我们幼度认输。”
谢道韫看了看桓洛无助的眼神,高声说了句:“那可不行,桓家妹妹是我们家的客人,不便与你们相见,若是想见,回头自己去桓伊家下帖子拜访吧。”
王徽之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倒是叹了句:“昔日我偶遇桓子野,只听见他的笛声曼妙,也不知道船内是何人,便邀他下船来吹奏一曲,桓子野性情中人,竟然真的下船吹了一曲,那一曲奏罢,我们各自分别,也未曾过多寒暄。”
话题就这样引到了桓伊的身上,一众世家子弟又夸赞了桓伊几句,竟也忘了刚刚还嚷嚷着要喊桓洛出来相见。
待他们全都散去了之后,屋内只有王家几位兄弟与谢玄和谢琰,谢道韫才领着桓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