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开口。
    “我在想为什么师傅总是打我骂我，在想为什么十五、十六师兄一个接一个消失了，我在想，她为什么没有回来接我，她骗我！”
    生活中他接触的人，全都在伤害他，在骗他，居然如此，这个世界上全都是人或者全都是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很痛苦，但我想到了让我不再痛苦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世界降临我所承受的苦难，众生皆苦的时候，我的那点痛也就微不足道了。”
    茅十七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一直都准备这么做。
    知道顾楚出现，她和那个女人太像了。
    现在也像。
    明明是一件无所谓的决定，人鬼共存又怎样，她完全有能力在乱世活下去，甚至因为她的能力，在乱世之中，她或许还能拥有高高在上的特权。
    可她已久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只有她受苦受痛的道路。
    茅十七决定顾楚很傻，那她呢，当初她决定去做最后一个任务，并且在封门村牺牲的时候，她后悔吗？
    《十万》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他进入了封门村的世界。
    或许它的本意是希望他再一次体验被母亲放弃的痛苦，坚定他的信念，可怪物终究是怪物，它尽可能的想要揣摩人性，却依旧没办法真真正正地成为一个人，从人的情感上思考。
    他恨她，更爱她！
    夜纷消散前的那抹笑容，和那句回家，让他痛恨厌恶的同时，也泪流满面。
    但他痛恨厌恶的并不是夜纷本人，而是她明明那么想做到，却没有做到的结果。
    所以这些天，除了一次次进入故事世界，一次次在厮杀中麻痹自我以外，他都在思考对与错。
    刚刚顾楚和楚相如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早有猜测，现在只是彻底落实了而已，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顾楚最后那段话。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个楚相如和一个顾楚就够了。
    “十七师兄！”
    小十八懵懵懂懂，看到茅十七被雷电劈中只觉得害怕担心。
    他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又骂师兄，也不知道边上的人为什么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师兄，他只知道师兄受伤了。
    小小的个头举着长长的桃木剑冲着茅十七跑过来，挡在他面前，似乎想要用他这小身板替他挡住下一道雷电。
    茅十七想到了另一个人。
    茅十五和他没什么交集，但十六师兄却带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课业完成不好被茅风林打骂，十六师兄也曾护过他。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可怜虫。
    茅十七将挡在身前的小十八挥开甩入人群，被边上的一群异人抱住。
    第八道雷劈在了他的身上。
    筋脉被撑爆，骨头寸裂。
    “不要反抗，融入我！”“不要反抗！”
    “融入我！”
    《十万》的声音已然癫狂，光柱上的鬼面也变得狰狞，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茅十七捡起小十八掉落在地上的桃木剑，勉强撑起身体，他扭头看向顾楚，说话的时候，一口口鲜血朝外涌出。
    “这个世界上，永远等不到妈妈回来的孩子有茅十七一个也够了。”
    第九道雷电还在酝酿，但他们的眼神中，都没了畏惧。
    《十万》消失了，所有读者脑海中的任务书都消散，从《十万》中获得的能力也消失大半，变成了寻常的异人。
    《十万》消失后，各地的天气恢复了正常，原本肆虐的鬼怪也随着《十万》一块消失。
    随着网络、电力的恢复，住在紫禁城附近的居民原本想把拍摄的诡异天空照片上传网络，可翻遍了整个手机，都没能找到那些照片。
    那些遇到鬼怪的人，在网络上诉说自己险死还生的经历，可没遇到鬼怪的人终究占了大多数，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这些只是被当成了怪谈。
    这场特大水灾持续阶段发生的诸多异状，只能被亲厉者记在心中，埋在心底，随着之后一天天平稳安定的生活，最后被当成了紧张情绪下产生的幻觉或者只是一场噩梦。
    当时出现在紫禁城的绝大多数公平会成员都被抓捕，其余成员也在之后的日子里一一落网。
    茅风林被茅山派的长辈带走，余生都将被关在茅山派的惩戒堂里接受惩罚。
    至于茅十七，他的情况又复杂些，最后算是功过相抵，带着茅十八消失在了众人的生活中。
    曾经作为顾楚引导者的史建和妻子复婚，他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挽着妻子的手，看着远处欢快玩耍的女儿，在公园里消食。
    网名杀死十万的家伙，将爸爸从养老院里接了回来，父子俩珍惜最后一段时光。
    ……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哦，不对，至少顾楚的生活变得更加鸡飞狗跳。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夹心饼干，陷入两个男人的争夺中。
    这两个，一个是她哥，一个是……不明关系。
    蔺墨通过很长一段时间，意识到他对顾楚的感觉好像是另一种喜欢和欣赏。
    经过了漫长的千年岁月，他的发情期终于到了。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蔺墨觉得楚相如的从中做梗很没道理。
    难道还有比他更适合顾楚的男人吗？
    要知道，他俩都是僵尸，他俩和人类生殖隔离。
    因为这个十分科学的理由，蔺墨挨了楚相如和顾楚的男女合揍，他只能将这个伟大的发现默默放在心底。
    霸道的傻哥哥忌惮每一个出现在妹妹身边的异性，除了他自己。
    至于蔺墨以后能不能成功……
    或许顾楚在揍他时收敛着的力道已经证明了这个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