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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眼与他对视,继而站起身,这得多谢他方才救治。
我知道。冬寒因我而死,墨成卿是饕餮让白无常擒我的把柄,而白剪愁是为了我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看着面前如对镜自照的脸,所以说,我是孽障。
继而我复又跪下,眼觑地面,头回郑重道,我本就无用,没有智计筹谋,没有法力无边。可是我愿意以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下十八层地狱也没甚么关系。然后重重磕了个头,抬眼道,求你去救阿玉。
迦叶眼中有怜悯。
却摇了摇头。
我不能去救他,生死由缘,一切有因。
况且,你本就无魂无魄,又何来魂飞魄散之说?
你原是我自身佛气,却脱胎自己化形。小白,我们八百来年未见。
阳曦峰初见,你便对螭吻生了情意,甚至一度私逃去西海,而后又执意与他一同镇压地府,替他疏浚地府怨气。是我心软,封去你所有记忆,将你投在半月苍兰上,只盼今日他出来时心中已经无怨,你也功德圆满,重回我身旁安心修炼。
小白,你终究执迷不悟,这又是何苦?
迦叶甚至流了一滴眼泪下来,划过他面颊清浅,你是天地间凝聚出的佛气,原不该有自身意识,更不该生情。
原本就无魂无魄我捏紧手心,如今这断纹依旧深深横亘。
静音无根,原来当初凡间那江湖骗子并没说错么。
我试着头次御风至九重天。
而迦叶告知我的镇压着阿玉那处却在九重天的偏僻地界,须弥古刹。
虽则我没有从前过往的记忆,迦叶却尽数告知了我。
按他的话来说,是我原本无魂无魄只是一道佛气而已,却有了智慧生了性灵,最初对少年时的螭吻便一见钟情,后来甚至私逃,离了迦叶身边,去了西海整整一百来年的时光,与螭吻腻歪在一处。
换言之,幻境里我见到的不是迦叶,而是过去没有名字的夜兮白。
之后龙族内斗,螭吻上天界寻公道被容泽压下,容泽借机求迦叶镇压螭吻,不待地府怨气彻底疏浚完阿玉便不得再次破印脱困。那时的我得知,便求了迦叶。
他封我记忆,镇我灵识,压我仙灵入血,最后投身到一株半月苍兰中,我由他亲手种下。
再后来,地府怨气肃清,我苏醒,阿玉也出来。
兜来转去,阿玉口中的小叶子是我,我自个儿蒙了几百年的情敌也是自己。这究竟是做了甚么孽。
不过也好,起码我与他自最初就绑得死死。
我只管磕头,死赖着不动,迦叶终究允了我还我仙灵,让我有能力去救阿玉出来。
小白,你本就没有元神魂魄来自行修复损伤,故而受的伤由来便难得好转。
我知道。
此次九重天镇压螭吻的那处唤作须弥古刹,是曾经佛祖渡下的仙灵以镇压凶神恶仙。以你全部佛气交换,也不过能换得它开启一炷香时间。
无妨。
小白,你力竭之时,也就是你这个存在消弭之时,代表着世间不再有你,即使螭吻放出来,也只得形单影只一个。
大抵迦叶终究还是疼我的,不过阿玉本就在地府被关了一千年,寂寞得够了,他出来左右还能找个伴儿凑活着过。
我抬头,笑眯眯故作正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其实我要的没甚么,足够牵挂的也不多,就是反上一次阿玉。还有我一直想看看凡间塞北到底是个甚么模样,若是就此死翘翘尸身都没有,来日便让阿玉代我去瞧瞧,比不比大海上的日出日落更壮观艳丽。
于是迦叶叹一口气,换我索得这一身仙灵充沛。
须弥古刹并不难找,随意寻个路边袅袅婷婷的仙子姐姐问一声,便有美人儿脸红耳赤告知,啊,那个,寻着北斗中璇玑星一直过去便到了。在我涎脸笑得猥琐时,美人儿仙子又袅袅婷婷跑了开去。
璇玑星下,须弥古刹。
迦叶同我说,换得进去一炷香时间的,便是用自己佛气撑开古刹上佛祖灵气所化的檀伽结界。
可叹我与结界一物从来不大对盘,不是我撞它,便是要破它。再叹这一身轻飘飘眼珠可见的缭绕仙灵,乖宝儿,才得了你来,又得耗了你去,可真舍不得,我还是头次御风还没御得过瘾。
宝刹庄严,却空洞无守,守兵们约莫是嫌其无趣便溜出门耍去了。结界无形有气,如同一朵盛开莲花的印伽飘飘荡荡于古刹之上。
我动作稚拙站在古刹面前,双手交叠出笨重姿势,开始念并不熟络的咒。
迦叶教习与我,随后死命记住不许忘。
脚底开始凭空生起风来,檀伽结界发觉有外物入侵也开始随着我念咒动荡起来。
身体里蒸腾出炽热灼烧的疼痛感,我继续咬牙念咒,力求尽快把这冗长经文的伽印一次性叠完。
无执念无妄念,怎能成人,我的凡心即是我的佛心,我没有心。隐隐可见西方金乌如火烬沉下。
嗒一声,一滴鼻血流出,溶进脚边土地。
身子承受的力量愈发大了起来,如同一个大木鱼的柄拽着我当绑布往木鱼上砸,我眼冒金星,望着莲花印伽不停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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