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96节
她又愣了一会儿,才转头回了马车。
这边眉可听了常胜的话,对若芯笑道:“你看吧,我就说哥哥心里是最向着你了,你可别再同他生气了。”
若芯没理她,叫莲心催马车赶紧回去了。
常胜一回了府,就灰头土脸的去找刘钰回话,还好他走的快,刘钰差点就要回后院去了。
“二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姨奶奶知道苏娘子撞柱的事了。”
刘钰大惊,他原是早早推了应酬,巴巴等着若芯回来,好回后院再去哄一哄她,却被常胜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气的他一脚踢上这死奴才:“谁让你告诉她的?”
“奴才哪里敢哪,是奶奶自己知道的,诓了奴才去四方胡同门口,套奴才的话去了。”
说罢,哭丧着脸将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刘钰气的一掌拍在书房门上,心里恼道,这非但没给她哄好,怎么反而更糟了,心里不由踟蹰起来,不知道这会子是该回去还是继续躲着。
他在外书房转了好半天,也没敢跨出那一步。耽搁着耽搁着,天就彻底黑了下来,他心里没底,揣摩不出若芯是不是更生气,又怕这么晚回去惊了她睡觉,再惹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来,到最后,也没敢回去找她。
——
刘眉可住在府东边的华亭阁,那院子不大,却小巧精致,是及笄之后王氏亲自收拾出来给她住的,老太太怕康氏管女儿严,再束了她宝贝孙女的性子,凡佚?事都是亲力亲为的替眉可张罗。
眉可虽有自己的院子,却总爱时不时去跟祖母住,这天,她刚从慈园一回来,就听丫头说,刘钰一早来了院里找她,看上去脸色特别不好。
眉可怎不知缘故,不由气道:“哎哟,他还生气了,他知不知好歹,我这是帮他呢,若不是我,就若芯那闷葫芦性子,肯定到现在还在误会他。”
她脾气急,立时就想找刘钰理论几句,便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前头,也不着人通报,直闯进了刘钰书房。
书房里,几个年轻士子俱都正襟危坐,与上首的刘钰闲谈朝事,就见谈笑间,有个天仙似的妙龄女子直闯了进来,众士子不觉愣了一瞬,又忙知礼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刘钰正在见客,没想到眉可会冒冒失失闯进来,吓了他一跳,他忙起身,一把拽过眉可,先把她挡在身后,又拉去了书房内室。
刘钰骂她:“你作死啊,就这样闯进来?”
刘眉可好奇问道:“哥哥,那些人是谁啊?”
方才虽只看了一眼,可眉可还是瞧见了,书房里的那几个年轻男子,全都衣着朴素,在刘钰面前恭敬非常,几张脸都是怯生生的样子。
“今年新考上来的士子,爹才刚收到门下的学生。”
“哦,原来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学生啊。”
刘钰瞪她,忽想到,既然他妹妹已经闯进来了,不如叫她亲自相看相看,也省得他爹自作主张,再整一出盲婚哑嫁。
“你既来了,就在这里看一看,看看外头那几个可有觉得顺眼的,我好去爹面前引荐。”
眉可立时明白了,她爹这是想叫她走刘家姑娘的老路,跟她堂姐刘媛可一样,也嫁一个新科士子,以保她能稳稳当当过一辈子。
这姑娘丝毫没有矜持之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你也跟母亲一样,急着把我嫁出去,亏我还帮你去芯姐姐面前说和。”
刘钰想起昨天的事,心口又一阵堵,问她:“我还没问你呢,你好好的带她去周家做甚?”
眉可:“我若不带她走一趟,她指定还在误会,是你逼了那外室撞墙。”
刘钰:“你们打哪儿知道的这个?”
“……”
得,又给自己刨了个坑。
眉可讪讪低了头,不得已,只能将二人之前在王氏寿宴上偷听墙角的事说了。
刘钰恨不能给这死丫头打一顿,想了一会,却还是猜不透若芯是否还在生气。
他把那几个前来拜访他的士子打发走,就回了后院。
钟毓馆里,若芯正同丫头们一起,向宝琴请教小孩衣裳的针线。
屋里人都诧异于宝琴做针线的粗糙,却也感叹她虽针法简单,但东西很实用。
刘钰进来的轻,几人都未曾察觉。等若芯发现他时,刘钰已凑到了她身边。
宝琴同几个丫头忙让出了位置,刘钰便坐到她面前,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
他一脸讨好的问若芯:“这是什么?这么小。”
若芯不理他。
宝琴实诚,见爷问话,忙替若芯回道:“府里钏二奶奶生了个女儿,奶奶去库房挑了最软最好的料子,给做几件小孩子的衣裳。”
她一说完,屋里就静了下来。
在旁的丫头们都拿眼角偷偷瞥她,心道,嫂子也太实诚了些,二爷又不瞎,还不知道这是小孩子的衣裳了,借故引奶奶说话罢了。
只一会儿,宝琴便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
她自伺候若芯以来,旁的事都管的甚好,且不说她心细如发,就她那一脸肃穆的忠直相,乍一看去铁面无私,就唬的府里那些小鬼不怎么敢打若芯歪主意了。
只她来了这么久,还是不大摸的透若芯性子,这两天里,二爷没回后院,也没见姨奶奶不高兴,天天照旧跟丫头们说笑,搞的她早忘了姨奶奶还在恼着二爷,她不禁暗自感叹,感叹奶奶主子当到这份上,也真是太好伺候了些。
她忙识趣儿的领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若芯不说话,刘钰只能继续说:“什么时候生的?钏儿喜欢女儿,这下可不高兴坏了。”
“你去看过了吗?长的怎么样?”
“这些小衣裳可都是给她做的?”
……
他各种没话找话,想起什么又说:“给你说个有趣儿的事,方才我在前头宴客,眉儿冒冒失失就闯了进来…也是巧了,屋里坐的正是今年新考上来的士子,爹正想给她在这些人里头择个夫婿呢。”
若芯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对刘眉可的事很感兴趣。
好奇心使然,她脱口问了一句:“也是个状元吗?”
她记得刘媛可的夫婿就是个新科状元来的。
见她问,刘钰顿时喜上眉梢,忙同她说道:“来了八个呢,也不必非得是状元榜眼,爷见她闯了进来,索性叫她隔着屏风自己挑一挑,你猜她看上了谁?”
刘钰觉得他自己可以去说书了,为了哄若芯高兴,这说书先生放钩子引人起兴儿的花样,学的十足像。
好在若芯被他勾住了好奇心,眨了眨眼睛,又问:“谁?”
“你不生我气了,我就告诉你。”
若芯方有了起色的脸,又拉了下来,赌气道:“那我去问她好了。”
只要她肯说话,刘钰就敢放大胆子凑她更近,又趁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着:“若芯,我错了,原是那天宴席来了太多人,爷不得不应酬,才多吃了两口酒,回来见你也不等我就睡了,鬼迷心窍便犯起了浑,竟那样对你。”
又轻轻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说:“你那晚打的好,若还不解气,就多打两下,只别真恼了爷,行吗?”
他是真知错了,这两天悔的肠子都青了。
若芯眼眶微微泛起红,想起那晚的事还有些心梗,她把手抽回来,质问他:“是喝多了酒?还是见我娘家人去了席上觉着不堪?”
刘钰被她问愣了,她不提,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事。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想着该是孩子回来同她告的状, 便同她解释道:“那天太晚了,阿元若再不回去睡,我怕你等久了着急,才没叫他多逗留, 家里老太太礼重医家, 也常教导我们儿孙要对行医之人恭敬, 不信你去问嫂子,那天席上请来了好些太医院的人, 若芯, 你不能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冤枉爷。”
这确是一件极小的插曲,不过是太晚了,他不叫孩子同舅舅玩而已,她也不好因此就埋怨刘钰什么。
可心里却仍是忿忿不平:“这是小事, 那什么事是大事,苏娘子撞墙的事吗?”
“这事你不是已经问过常胜了,不是我逼的她。”
他说的并不理直气壮, 心里十分清楚, 即便不是他逼的, 也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又想着若芯学医, 最爱惜人命, 虽不喜欢苏月锦,可也绝不希望她落那样的下场。
“她的伤已经养好了。”
刘钰弱弱的说,不止想在她那里挽回些什么,也想说给他自己听。
此前若芯在苏月锦门前莫名生出的直觉是对的, 刘钰确实把苏月锦放在心里头过, 内心深处也不希望她会因他而死。
她一时想起那扇紧闭的大门, 又问他:“你把她关在那宅子里, 不让她出去,是为了不叫她嫁给别人?”
“谁同你说的?”刘钰简直无语。
他是巴不得苏月锦赶紧找个人嫁了,可听见她这样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她解释:“撞墙的事是丑事,叫外人知道了不好,这才关着门不叫她出去。”
若芯却像没听见他的解释,只说自己想说的:“你不是一直想把她接进来,顾忌着我有胎,才一直放在外头,如今孩子没了,她的伤也养好了,不如接进来,也省的二爷后院冷清,大晚上的无人排解。”
闻言,刘钰再忍不下,几乎要与她当场翻脸,他怒道:“你没完了是不是,那天晚上爷真就是多喝了两口酒才那样对你,我已经很后悔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罢休。”
“再说了,我何时说过想把她接进来,她冲撞过你,我若把她接进来,不是当着全家人的面儿,下你的脸面,你以后还怎么在府里过日子,你这是故意恶心我,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越说越生气,哪还有方才哄她的好心情,怒气冲冲的就问她:“你即问爷,那好,爷也要问一问你,你为什么觉的我想把她接进府里来?又为什么觉得我关着她是不想让她嫁人?她到府里来找你那天,你们不止说了这些吧,旁的爷不多问,我只问你,你为什么不问爷眉眼的事?是不是在你心里根本就不在意,不在意到底是不是像了她?不在意爷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
苏月锦撞墙那天同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她说:“哪个女人听到自己是因旁的女人才得夫君喜欢不会生气。”
又说:“莫不是她没因眉眼的事闹出来,可也不知是她忍在心里还是她根本不在意。”
最后说:“算上顾氏,再没人对他有那般情意。”
那会子若芯怀着孩子,又一副小心翼翼要为他生孩子同他过日子的贤惠模样,刘钰沉溺其中,便不愿问出来同她闹别扭。
他满心以为,只要二人有一个正常出生的孩子,那些情意不情意的东西,就不那么重要了,若芯看着两个孩子,对他的心也会慢慢热起来。
可孩子没了,他只觉她比以前更冷漠,因为怀孕养出来的刁钻性子,更是叫她连装都不愿装,假意应付也不肯。
刘钰只觉扎心的难受,他说:“你不问,我就自己说,爷自是先遇见的你,那时虽记不清样貌,可眉眼记得清清楚楚,一刻也不曾忘了,这才在看见苏氏时觉得欢喜,找了她做外室。”
他语气里透着委屈,眼眶微微泛红。
又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继续说道:“你不问,我就自己说,即便这里被你捅的筛子一样,老子也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你听清楚,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他握她的手抖个不停,像是怕若芯说出什么再捅他一刀似的,急着又说。
“你不是下辈子不想再遇见我了吗,那我们能把这辈子先过好吗?”
长久以来,他强势惯了,不曾这样在人前揭开过自己。
若芯也没见过这样的刘钰,听了他委曲求全的话,她再是冷漠无情,也不由动容,却也是好半天没说出什么,沉默了一会道:“那信....你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