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121节
“若芯,我同陈家退亲了。”
若芯还没跨进顾家见客明堂的门,就见齐弘毅迎面朝她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说着退亲的事,脸上神情雀跃,连眉毛都透着殷切。
“若芯,我听若兰说你回来了,没敢耽搁,立时就来找你了。”
这话只有若芯能听懂,之前二人就是因着他的犹豫不决而错过,他这是想告诉她,这回,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若芯惊讶地张了张嘴:“你退亲了?是不是若兰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不关若兰的事,她什么都没说,退亲的事是我早就决定了的。”
若芯还是一脸惊愕,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要跟她重修旧好的男人,显然还不知道她有孕的事,才会露出这样欢喜的表情。
不知怎的,若芯心口突然堵了上来,她慢慢走近了他,抬手去握他的手。
齐宏毅没想到若芯会这样主动,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看着这个他惦念了许多年的女人,满心觉得他们就要苦尽甘来,重修昨日被错过的缘分。
却不想,他刚要也去握她,她的手往前伸了一下,只叫他握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触到了她的脉。
“你…”
他的神情一点点暗下去,若芯看在眼里,忽有一种如释重负又心酸无奈的感觉。慢慢的,她的眼眶红了,好半天才艰难开口。
“是的,我怀孕了。”
我们…似乎又错过了。
四周空气突然凝厚起来,压的若芯胸腔窒闷,有些喘不上气,她只能重重的呼吸,觉得仿佛过了好久好久,才听见齐弘毅说:“我不在乎。”
可是你分明犹豫了,真正的不在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沉默有时会给人一种错觉,就像现在,若芯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可在齐宏毅看来,他也只是犹疑了一瞬,就斩钉截铁的说:他不在乎。
还说:“若芯,我们马上成亲,就跟外人说,这个孩子是我的,成了亲我就带你离开东京,这样刘钰就不会来纠缠你了。”
前尘往事太过挖心,叫他早看清了对她的心意,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可是宏毅哥哥,这不是你的孩子,你不能为了弥补之前的遗憾,就说要娶我。”
齐宏毅神情坚定,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她,紧紧握着:“老天爷眷顾我,又把你送了回来,若芯,即便你要带着阿元,我也绝不在意,没有你在身边,这些年我过的太苦了,若芯你相信我,我不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我是在求你救我。”
张氏进来时,正好看见他握着若芯的两只手,说到情深之处。
吓的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若芯:“你俩这是做什么…”
她没好意思指责齐宏毅,只低声埋怨女儿:“你是有夫之妇,怎么能跟别的男人拉扯。”
齐宏毅抢着说道:“太太,我愿意…”
张氏打断他:“你别愿意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你和若芯当年的那点子事,你母亲见了我就跟见了仇人似的,话都不说,扭头便走,你一个头婚的郎君,又前途无量的,找一个二婚的女人算怎么回事,就算你不在乎,你家里人也不在乎么,若芯带着个孩子跟了你,你家里人将来会怎么对她…这些你想过吗?”
长辈们经历过的事儿多,自有他们的立场和考量。
张氏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把两个年轻人都给说懵了。
她说完齐宏毅,又去劝若芯:“若芯,听娘的劝吧,那刘家二爷再有不是,也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这什么东西都还是原配的好…”
齐宏毅缓过劲儿来,忙同张氏辩解:“太太,我可以带若芯离开这儿。”
“那你也不能不要你的爹娘呀。”
若芯突然觉得,她像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在刘家时,就是为着不被刘钰的父母妻子相容才跑出来的,按照她母亲的说法,即便嫁到了齐家,齐家长辈也不一定能容下她。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若兰的话,她母亲的劝阻,齐弘毅说的肺腑之言,还有在徐妈妈那儿时,刘钰说的让她信他的话,全都搅和在一起,叫她烦乱不已。
只是没想到,次日,皇帝驾崩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官府张贴文书,即日起,举国居丧,禁歌乐宴饮、禁上任嫁娶、禁屠宰杀生,官停百日,军民一月。
连嫁人这条路都被堵死了。
作者有话说:
会尽可能快的完结。
第162章
即便如此, 齐宏毅也没有放弃,他打定主意要跟若芯在一起,不在乎此时能不能娶到她,甚至看出她心中的纠结, 第二天又来了顾家。
“若芯, 你久未去过医馆, 医馆里如今新兴了好些事物,不若我带你去转转。”
若芯想说, 我们顾家也有医馆, 我想去转可以自己去,如今国丧期,也不着急嫁人给孩子找爹了,我们的事也该从长计议。
可她没有当场驳了他, 昨天他剖心表白的话仍还言犹在耳,虽说总是隐隐觉得,齐宏毅并不是不介意她带着孩子的, 但还是能听出他话里的一片真心, 她实在不忍心视而不见。
齐弘毅捏捏鼻子, 讪讪道:“哦, 顾家医馆你可以自己去, 我是想带你去我们齐家的医馆看看,跟你们家的不一样。”
“好。”
憋了那么久,她其实也挺想出门的。
齐家的医馆确实跟顾家不一样,因着齐宏毅在东京小有名气, 来看病的人直排到了同济大街, 若芯没怎么逛过京城医馆, 也就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她惊讶的看着门口排队的人, 问齐宏毅:“怎么这么多人啊?这…忙的过来吗?”
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叫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齐宏毅在一旁静静看她,眼神温柔似水。
笑着说:“这些不过是来取号的,等哪日排上了再来。”说完引她进了医馆大堂。
跑堂的小子忙的一头汗,见了他们,忙迎上来:“公子来啦,公子今日坐诊吗?那些排号的可都是冲着你来的。”
齐宏毅摆摆手说:“今日不诊,陪顾家师妹过来转一转。”
医家人,不管是不是同窗上过学,多以师兄弟姊妹互称。
“顾家?是宣大奶奶的娘家?”
齐宏毅嗔怪道:“你又知道了,原本这东京医家也没第二个顾家了。”
跑堂的一看就是个机灵的,眼睛滴溜溜在若芯身上打转,又说:“宣大奶奶正在里头坐诊呢,就在那儿。”
他抬手指了一个门,不想刚一指,门就开了,一个女医打扮的妇人,殷勤送她的病人出门。
医馆里的女医多给奶奶姑娘们瞧病,被送出来的姑娘戴着帷帽,十分的客气对她行礼道谢后走了。
可能是齐宏毅在堂上太过惹眼,那位刚送完病人的宣大奶奶,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她朝这边走了过来,没看齐宏毅,一脸诧异的对着若芯问:“若芯?”
“是…若芳姐姐?”
这齐家的宣大奶奶,原是若芯在顾家族亲里的姊妹,没出五服,若芯该管她叫表堂姊,只是之前她常年不在京,便不大认得。
“咱们得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上回见还是在你祖父的丧礼上。”
齐家和顾家三辈上都有交情,就像刘家跟王家一样,姻亲连的不少,就如眼前的这位表堂姊,她就嫁到了齐家。
表姊妹遇见了,自然是要说会话的。
齐宏毅识趣,先对若芳作了个揖:“嫂子,你们先聊。”
又对若芯说:“我去那边等你。”
若芯冲他点点头。
若芳眼神在他俩个身上打了个来回,先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把若芯带进了自己诊室:“你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闲来无事,来转转。”
“姐姐每日都来坐诊吗?”
若芳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又不愿弃了咱们这从小学起来的行当,就日日来这里坐诊,有事做,心里踏实,也能挣些体己银子傍身,比成天在家里待着强。”
“嗯,那还挺好的。”
若芯眼神不由飘向了门外,见坐在外面等她的齐宏毅,时不时的就往这边瞟一眼,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心说,这是故意把她引出来,给她安排了个姊妹说客,宏毅哥哥以前从不汲汲于这些,如今在东京待久了,也学会这些攻心的伎俩了。
“那家里孩子呢?谁帮姐姐看着?”
“家里孩子大了,原也不用我日日看着,再说家里有婆母,我也放心,不是我说嘴啊,咱们这一辈的姊妹里,如今也只我能不受约束,日日来医馆里出诊,原是嫁到齐家这样开明的人家才能如此,别的姊妹,那都是夫家不肯叫出来抛头露面的。”
她一时说到了兴头上,又说:“说起这个,我还得夸一夸你们家若兰,她也是夫家不叫出来挂牌坐诊的,可那小丫头片子,不知嘴上练了什么功夫,游走在大户人家的府邸,随便说两句话就能叫贵妇们信重她,听说挣了好些钱呢。”
“姊妹们有眼红的,也去学她,却没几个学的来,这可不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合该那丫头挣那份钱。你是不知,长辈们一提起若兰,那都是没口子的夸,虽是个丫头,可也给咱们顾家门上长脸的不是。”
若芳说的高兴,没留神若芯脸上变了神色,哪个姑娘给顾家长脸,哪个姑娘给顾家丢人,一目了然。
若芳讪讪道:“哟,瞧我说多了。”
若芯冲她笑了笑,示意她没介意。
她不高兴,只是因为不大爱见族里的姊妹而已。姊妹们大都是给人做妻,鲜少有人为妾,她虽是嫁了豪门,看着实惠,口中说来却是不好听,这才在若芳面前觉得颇不自在。
两个人又说了些家长里短,若芯便从若芳的诊室里退了出来。
齐宏毅随后带她去了别处转,除却大堂,齐家还将这医馆扩至院内,新增了三四十处房舍,全都青砖黛瓦粉刷一新,房舍四周铺了绿植花草,乍一看去不像是看病的地方,倒像是个做学问读书的地方。
若芯没见过这样的医馆庭院,好奇的四下张望:“你们家的医馆确实跟别的不同,难怪人多,看着叫人心里舒服。”
“病人心情好坏,于我们诊病一途上是有助益的,他们见这里陈设舒适,会更信任医者,这些…我还不曾教过你…”
……
从齐家医馆出来后,齐宏毅又带若芯去了他们小时侯常去的南门桥,朱楼大街,还去凌河边儿上看了一会儿皮影戏。一直到若芯神情疲累,他才意犹未尽的骑马送她回家。
太阳慢慢落下来,夕阳余晖将云边儿晕染的彤红好看,马车快到草堂巷时,若芯见窗外景色撩人,就说要下车走走。
齐宏毅也登钩下马,在她身边陪着她。
“若芯,你明天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若芯一面抬头欣赏天边的云,一面诧异问他:“你日日陪我,宫里不用当值吗?”
“一个月前为了找你,我原是跟太医院请了好些天的假,你也知道,我自由散漫惯了,找不到你,也没心思去当值,不想,太医院那边反而知会我说,让我先不着急去宫里,现在想来,原是为了先皇驾崩,封锁消息,今日一早才又听说,太医院里折进去好几个太医,宫廷之事,一息万变,太医虽不涉政,可被逼参与宫斗,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说来可笑,此番竟要谢你,若不是你,我说不准也要卷进这场祸事去了。”
若芯听的心惊,倒不是感慨齐宏毅避开灾祸平安无恙,是她突然意识到,刘钰这么长时间不来找她,是不是也是因为先皇驾崩宫变的事,她知道他是太子党,如今太子顺利登基,那他…该是没事的吧。
她心口突突跳个不停,一时也没心思欣赏什么美景了。
齐宏毅见她面色发白,走着走着突然愣住了,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忙安慰道:“好在都避过去了,今日出门时,我还同我母亲说起这事,她也是连连感慨,还叫我辞了太医院的差事,知道是因为找你才避过去的,又同我打听你如今怎样,多年不见,我母亲她很惦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