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 第126节
就这么两个字,顾家别人说了他浑身不自在,可听了她说,那些看上去不可能转变的,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
到了第二天,顾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墨染突然来了。
若芯客气招呼她:“二奶奶怎么来了?”
“太太说姐姐有了身子,在娘家养的好,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不会回府去,两位大嫂子都来看过姐姐了,我还不曾来过。”
一番话说的别别扭扭极不自然,倒像是在说,别人都来过了,我虽不愿意,可也不得不走一趟似的。
“额…”
不知怎么,客室里的气氛尴尬的有些窒息。
许是因为之前王家买/凶/杀/人的事,若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客气话,偏王墨染不像秦穆菲那样会来事,低头坐在那里也不肯多说。
倒是跟来的落秋在她俩的衬托下显的落落大方,她极自然的落了泪,一行哭一行跟若芯诉苦道:“奶奶明鉴,我嫂子做的那些混账事我都不知道,我们二奶奶更是连个影儿都不见,我哥哥已经撵那娼妇走了,我不求奶奶还跟之前一样真心待我,只求奶奶千万别厌了我。”说着竟要跪她。
若芯吓的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你说哪里的话,你嫂子…你嫂子她也没怎么吧…”
若芯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郭大家的都对她做过些什么,也不过就是替王芙蓉传了一回话,把王墨染母亲害了孩子的事说出来吓唬她,好像也没什么,怎么落秋竟吓的这样,还要把人撵出去这么严重。
又一想,她当时分明是利用了她嫂子去给康氏通风报信,借了她的嘴来告诉府里人她用了避子香。
若芯一时怀疑,怕是因为这个事才导致她嫂子被撵出去的,心里愧疚忙跟落秋说:“为什么要撵出去?你不是有两个侄儿是她所出,撵出去了孩子怎么办?”
落秋被若芯愧疚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给惊愣了一下,心想,这奶奶许是还不知道是她嫂子把避子香的事给说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开始一味的告罪:“奶奶心善,可别再替她说话了,否则我真要无地自容了,孩子我爹娘看着就是,那样心黑的妇人,怕不会把我侄儿给教坏了。”
若芯却是满心害怕郭大家的被撵,是她有心设计造的孽,忙一把抓住落秋的手,急切的说:“你嫂子纵有不是,也给你们家添了两个孩子,她若是改了,还是叫她回来的好…额…我不介意的…以前的事再不要提了…”
她没矫情,是真的不介意。
可她越是这样,王墨染和落秋的心里越是没主意,倒不如此刻她满口应下来的好,大家也好真的摒弃前嫌痛痛快快的说话。
此时,屋里有一个尴尬的客人不算,连落秋这个原本大大方方来请罪的客人也尴尬起来。
若芯这才察觉,她一味的替郭大家的说好话,好像确实显的有些矫情做作了。
她只能又说:“以前的事快别再提了。”
说完给落秋擦了擦泪,又殷勤扶了她坐下,转头去问王墨染:“孩子长的怎么样?”
王墨染这厢尴尬别扭,并不全是来自于王家买/凶/杀/人的事,初听得那事时,她震惊之余又觉羞愧,此事虽与她无关,可到底出自于她的娘家亲族。
还有一个因由是,她万万没想到若芯有朝一日会做了刘钰的正室还封了诰命,曾经矮她一大截的人突然走到了她的前头,这对一个从小就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有些不太好面对。
“正要跟姐姐说呢,孩子长的挺好的,还得谢过姐姐当初给墨儿写的那个孕妇十忌,奶娘和我母亲都说,若不是那个,小丫头生下来也不会长的这般好,半年了一点病没闹过。”
若芯听了不由会心一笑:“我还记得孩子长的随你,是个美人胚子,二奶奶好福气。”
两个人刚刚打开了话匣子,墨染突然又扭捏起来:“姐姐…我…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嫂子了…”
她其实从一进门起就想这么叫来着,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脸皮薄,试了好几回都没能叫出口。
落秋道:“可不是得叫嫂子么…”
若芯想着,叫这么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管她这样出身的人叫嫂子,确实挺难为她的,这姑娘心里得有多挣扎,才能说出方才那句话。
“还是叫姐姐吧。”
王墨染猜到她会这样说,可她却不能那样做,她想,早也是叫晚也是叫,来都来了,不叫一声儿,别人还以为她嫌弃她出身低呢。
她眼一闭心一横,就没头没尾的叫道:“嫂子…”
若芯只觉这会子比她刚来时还要尴尬几分。
只她刚一叫完,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嫂子。”
刘眉可踩着欢快的步子从外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拉住朝她迎过来的若芯,看着她的肚子转了一圈:“哎呀,我小侄儿都长这么大了,快叫我摸一摸。”
一面摸若芯的肚子一面埋怨王墨染:“墨姐姐,不是说好了咱俩个一起来的吗,你怎么先来了?”
实话讲,王墨染被刘眉可这一声嫂子给叫懵了,眉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论心高气傲不把人放在眼睛里,她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怎么头一回见若芯,一进门就能喊她嫂子,以前也没见她俩多亲厚啊,听长春馆的下人说,眉可还常常在大太太跟前给若芯脸色看,怎么这会子搞的跟多久不见的亲姐妹似的。
刘眉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不假,却比王墨染这种飘在天上的仙女务实的多,她只知谁能给他哥哥添孩子,她就能真心管谁叫嫂子,一点也不难叫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168章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 眉可面儿上突然就不耐烦起来,对墨染道:“墨姐姐,你是不是忘啦,来时祖母嘱咐了…那什么…”
墨染垂了垂头, 小声道:“没…没忘, 要不…要不还是你来说吧。”
“我…说…”
眉可看看若芯, 再看看墨染,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娘家的事, 为什么让我说。”
见这两人神色有异, 若芯隐约猜到了她们要说什么,她心里一紧,攥了攥袖子里的手,道:“二奶奶可是要说庄子上的那件事?”
墨染见若芯主动说起, 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是要跟着秦穆菲和谭松玲一起来顾家看若芯的,人多也好显的不那么尴尬,可王氏却拦住了她, 叫她同眉可一起, 另找日子来, 来之前还嘱咐她们说。
“王家和刘家几辈子的姻亲, 谁能想到如今竟闹的这样, 墨染,你去了之后,好好同若芯说些客气话,多少解释解释, 不说叫若芯原谅王家, 至少别同你们这些嫁进刘家门里的王氏妇人有心结, 至于别的, 我也管不了。”
又对眉可说:“你墨姐姐不大会说软活话,眉儿在旁边帮着点儿。”
墨染看着若芯道:“嫂子,我…我…”
若芯见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来,便道:“之前的事别再提了。”
墨染又低了低头,脸都红了,可就是憋不出一句话。
眉可在旁无奈道:“哎呀,有这么难说吗,我说就我说。”
她转回头,对若芯道:“姐姐,墨姐姐想说的是,那件事不关墨姐姐她娘家什么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将来要做妯娌的,可不能因为那个事就生分了。”
说的又直白又不客气,墨染一时觉得无地自容,头低的更低了,若芯也变了脸觉得十分不自在。
买/凶/杀/人的事确实不是王墨染所在的王家做的,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好的时候是一个亲族同气连枝,一时不好了就说冤有头债有主,未免有些欲盖弥彰。
若芯:“我明白的,姐妹间还是跟以前一样,都别想着这个事了。”
落秋笑着搭腔道:“奶奶说的正是呢。”
她这会子真想若芯再拿出方才对她嫂子那宽容态度来,可这是两回事,有人明晃晃的拿着大刀对着你,任谁都不会笑着说没往心里去。
谅解可以有,但不可能不心存芥蒂。
眉可:“姐姐,来时母亲还叫我问你呢,你到底几时回去啊?再过几日圣旨可就下来了。”
若芯找借口敷衍她道:“我胎还没有坐稳,就先不回去了。”
“五个月了还没坐稳?那有没有太医给你诊脉啊。”
“嗯,许太医隔两天来一回。”
“瞧我尽瞎操心了,姐姐娘家是医家,自然会照顾好姐姐的胎,来之前,母亲还特意嘱咐我说不叫待的太久,怕你陪着我们说话累着了,扰了你养胎,母亲如今真是越发疼你了,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崔妈妈从这里回去,跟她禀报你有没有什么不好。”
“你之前也怀过孕,不知怎么,我就是觉的这回跟上回很不一样,哥哥和母亲每天都紧张兮兮的,想是怕你再跟上回一样…”
“额…倒是我爹挺奇怪的…一句也没问过你怀孕的事,上回他可是一天问八百遍都不嫌烦…”
“唉,这段日子里,他跟我二哥,又开始鼻子眼睛哪儿哪儿看不对了,听说是为了爹要给哥哥纳妾的事…两个人又杠上了…”
“不过你放心,你不同意,我哥绝不会叫爹给他纳妾的,顶多在外头…额…”
可能是想起了刘钰以前在外头养外室的事,眉可一时说顺了嘴,见若芯神色有异,就赶紧闭了嘴,又道:“姐姐你还是要快点回去才是,这样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才能马上知道,才能有个应对,不然万一我爹真往你们钟毓馆里放人可怎么办,放好的也就罢了,万一是那些狐媚魇道的,那不是平白添堵么。”
若芯听的心里不好受,开始犯恶心想吐,她忍着呕说道:“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能有什么应对。”
眉可还以为若芯此番得了诰命,那心气儿必得比先前强上一些,可瞧她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竟还跟以前一样的丧气,她忍不住埋怨她道:“有没有应对的先不说,至少别不管不问呀,你总在娘家待着,就不怕别人去钟毓馆里,占你的院子,抢你的男人,虐待你的下人和娃。”
话一说完,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若芯:“你这又是在哪里学来的话。”
墨染也笑道:“就你这样的,等以后嫁出去了,大太太可用不着担心你在婆家会吃亏了。”
落秋:“也不知哪位姑爷有福气娶了咱们四姑娘呢。”
“你们…”
眉可原不是个好羞恼的性子,可能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竟被众人几句话调侃的脸都红了。
她是从小到大不用专门去学,光看就知晓了宅门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可女儿家生来势弱,即便她得了她母亲和祖母管家理事的所有道行,家里人也不会冒险将她嫁到大户人家家里去,这样的世道,还是稳妥点儿对女儿更好。
——
若芯的胎已经五个月了,原是早坐稳了的,刘钰不放心,依旧请了许太医隔两天就来给她诊脉。
若芯一开始嫌烦,想同刘钰说不用麻烦许太医了,没想到若兰央求她道:“姐姐就让许太医来嘛,我还想跟他多请教请教呢。”
除了齐宏毅和她堂兄顾连成之外,若兰是难得有机会,能接触到像许太医这样有年纪有资历的老太医,她见许太医隔两天就会来顾家给若芯诊脉,便有事没事的就往娘家跑。
这日,许太医一进到顾家,就被若兰迎了上来,热情的他脑门上直冒冷汗。
他觉得,顾家的这位小姑奶奶,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医里头最博学好问的一个了,别的女医不管是他们许家的还是别的医官家的,嫁了人便都不怎么深学医术了,可这姑娘却仍旧对医病有着极大的热情。起初她也不过是同自己随口讨论几句,后来却是问上了瘾,越问越多,他几乎是回回来顾家都能看到她,回回都要被她问的挠头,也不止问医术上的事,还向他打听官宦人家和宫里头的各种奇闻异事,他碍着刘钰的面子,也不好不理她。
许太医是下午来的,直到天色擦黑,若兰才勉强将他放了出来。
顾连城在旁陪着,见许太医被若兰问的神情疲累,忙赔罪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师傅了,若兰妹妹从小就好学,可能是见师傅和蔼可亲,才多问了些,师傅莫怪,我回头一定说她。”
许太医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来给你堂姐看身子快三个月了,你回回都这样说,那位奶奶可听你的了?”
顾连城羞愧的低了低头,想他自己白给人当兄长,那位兰姑奶奶我行我素,真的是一句都不听。
许太医又纠结又无奈:“我倒也不是不教她,只是你这个妹妹太刁钻,唉,也不知她夫家是哪一家,娶了这样厉害的,说不得是福还是祸?”
顾连城笑笑,道:“是酒槽巷的宋家,家里是做酒务暑的,师傅还真是心明眼亮,她夫家如今一家子都被我堂妹拿捏着,上到婆婆下到小姑子,全都听她的。”
许太医捋着胡子也笑了起来:“嚯,小小年纪,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又道:“不过倒也有些好处在里头,你堂姐被这小姑奶奶带的,也爱跟她一起,同我问些医书上的事,我给你堂姐诊了这么久的脉,知道原有些忧思多虑的毛病,这一问倒是瞧着她心情好多了,胎也养的更好了。”
“有师傅看着,姐姐的胎自然无碍,原是钰二爷多虑了,没必要日日叫师傅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