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便真的来了。
    一月的华都漫天飞雪，外头一片银装素裹，整座城市白茫茫的，纵是午时的阳光也未曾让积雪消融。
    车站内暖气开得强，丝毫感受不到寒意，姜筠昭扯了扯裹在颈部的围巾，从包里拿出手机，在几名联络人之间犹豫半晌，方下定决心给楚念笙拨电话。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他睡得迷糊，声音带着一股睡不醒的软糯，听得人心柔软。
    「我吵着你了吗？」姜筠昭故意逗他。
    「没。」他答得很快，人还没完全清醒，说起话来莫名透着傻气。「醒来能第一个听见你的声音真好。」
    姜筠昭温婉一笑，又问：「你能来高铁站接我吗？」
    这话问得楚念笙一怔，电话那头沉默好一会后，楚念笙的声音急急响起：「沉哥你等我！很快！」
    而后不等姜筠昭再说一句话便匆忙结束通话。
    姜筠昭无奈地看着重新跳转回桌布的手机画面，试图回拨那头却没人接听，猜想他恐怕正洗漱而顾不上接听，只得放弃拨号，转而给他发讯息，让他别着急。
    五分鐘后，楚念笙才回讯息过来，内容却是他已经在路上了，让姜筠昭再等会儿。
    姜筠昭拿他没辙，让他路上小心后，那头再没讯息过来。
    坐着乾等也是无聊，想了想，她重新替手机解锁，点入友圈。
    云深的个人专区里头，置顶的文仍是一个多月前安西替她与楚念笙发的澄清文，下头不单只有楚念笙的个人粉丝，bfm其他成员的粉丝们也纷纷在这下方留言，用文字予以支持。
    可饶是如此，其中却仍掺杂了几个当初喊着脱粉的前粉丝。
    一个多月过去，日日被检举的这几则留言仍旧稳当的像嵌在上头似的没被检举掉，还因为被粉丝集体怒骂而被推至热评，让人想作看不见都难。
    姜筠昭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条热评的id上，思绪飘散开来。
    安西等人以云深直播间管理组的身分于兔吧发出澄清文是在楚念笙离开潭市的隔天下午。
    贴文一出，底下迅速被攻佔。
    粉丝也好，路人也好，无一不时刻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发展，而今好不容易等到澄清声明，自然是一刻也不容错过的当即点入。
    安西文笔好，没有过多的冗词赘字，文字简单平和，内里却藏着最深的控诉。
    他们一条一条以图搭配文字自证清白，从头到尾没说上对方一句不好，通篇看下来，哪怕只看附图不看文字，眾人心里的天秤也自然往姜筠昭与楚念笙这方向倒。
    原还一个个说着楚念笙的不是、姜筠昭的心机，而今见两人得以自证清白，且还证据确凿，纷纷转头说那几个脱粉回踩的人的恶毒。
    当晚，姜筠昭久违地进入直播间。
    直播间在开播一段时间后涌进一大批曾经错怪楚念笙的路人，纷纷向他道歉。楚念笙瞧见了，却说不出一句「没关係」，便只当没看见，仍旧专注的与bfm成员一块打训练。
    姜筠昭没有登入帐号，只以访客身分进入直播间。
    没有人知道她在，她也没等来她应当得到的那句道歉。
    她只等来那群脱粉的前粉丝们。
    训练赛结束以后，浅溪不知哪寻来一款多人同玩的游戏，几人玩得正上头，整个直播间吵吵闹闹的，她们的id提示便一列串的出现在聊天区块里。
    有那么一瞬间，聊天区似乎都为此卡了一下，所有人有默契的沉默一瞬后，才又像没事人般继续发弹幕笑谈游戏情况。
    那群人自然不会只是单纯出来刷个存在感而已。
    姜筠昭已经记不得第一个发弹幕的究竟是那个id了，她唯一有记忆的，是满屏的再见与贴文网址，还有楚念笙那断得突兀的笑声。
    贴文点开一瞧，内里全是她们对楚念笙的道别。
    从怎么知道了楚念笙，到第一次为他花钱卡牌，再到线上赛的支持与线下赛的见面，以及如今的伤心失望。
    她们每个人的歷程都不相同，写出来的内容自是大相逕庭，唯一相同的只有，她们当初有多喜欢楚念笙，而今就有多失望。
    这是她们自以为是的委屈，实则带给楚念笙的只有满满的伤害。
    楚念笙没有当即点入网址去看贴文，可那一连串的再见，足以让他在那之后，整晚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下播前的道别，大家才惊觉他的嗓音早已哑得不成样子。
    那晚，姜筠昭在电脑前坐了很久，页面始终停留在那篇贴文上头。
    她一条不漏的将那些文字全都看过一遍，然后在瞧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楚念笙的来电时落下眼泪。
    她从不是爱哭的人，只那会儿，她心疼得再难抑止。
    那通电话最终她没接起，那个当下，她着实听不得楚念笙故作开朗的与她说话，她怕她会因此意气用事的发文将那些前粉丝们骂一顿。
    过后她虽仍每日与他固定通话、聊聊家常，心里却始终记掛着这件事情。
    那晚的事情，楚念笙意料之中的一个字也没跟她提。
    他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但姜筠昭知道，那篇贴文他定是看过了，而且还一一记在心里。
    隔着电话，她没法对努力装出没事样的楚念笙说出任何苛责的话，只在事后不断想起沉惜诺曾给她提起的建议。
    所以衝动之下，在结束第二次的评鑑后，趁着元旦假期，她独自搭车北上来到华都。
    而现在，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总算出现在她眼前。
    楚念笙似是一路跑着进来寻她，微微喘息，却在与她目光对上时，灿烂一笑。
    「沉哥，你来找我了。」
    姜筠昭怔怔看了他一会，轻轻嗯了一声，勾起唇角，回以他一笑。
    「我来了。」
    我来了，所以你别怕，所有伤心难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