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还是有点被吓到，毕竟一想到你所做的事情也可能是我会做的事情，总感觉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觉得不可思议？”影子询问道。
    “我不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其他人能够奉献出一切的类型。”五更夜见道，
    “我会把希望留给任何人，但是我不会刻意的去做这些事情……如果我是你的话，或许我会更想要活下来。”
    “我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思维的方式确实已经不一样了。”影子笑道，
    “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往往会被周遭的环境所影响，对比之下，或许我要比你多活过一生吧？”
    “你会觉得痛苦吗？”
    “痛苦是肯定有的，但是我也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起码你现在能够坐在我的面前看，也是因为我迄今为止的努力，不是吗？”
    “我不觉得你很幸福。”五更夜见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他将小半张脸都埋在了膝盖里，说话的声音也沉重了不少,
    “难道你就不会后悔吗？”
    “既然决定去做了，就不会后悔。”
    “……果然，我还是不能理解你。”
    细腻的沙子在他的身侧翻滚着，沙沙声宛若铃铛一般在耳畔回荡，也让他的意识有些恍惚了起来。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影子终于重新开口了，他看向了蹲坐在旁边的五更夜见，双手随意地支撑在身后，扬起了头，
    “我相信你来找我应该不至于只是来谈心的吧？”
    “……”
    “看来你已经有选择了？”影子的表情丝毫不意外。
    “嗯。”五更夜见轻轻地回应了一声，眸子却低垂了下来，看上去有些难过，
    “那么，影子，你想要的归宿又是什么样的呢？”
    “归宿？”
    “想要就这样活下去，永恒地待在这片黑暗之中，还是就这样死去，结束自己原本漫无尽头的一生？”
    “又或者？你想选不存在的第三种选择？”
    五更夜见站起身来。
    他忽然缓缓抬起了手，下一秒，数据就这样逐渐在他的手心凝结。
    “特洛伊木马？”
    影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样东西的原型，瞳孔中浮起了一层惊讶的情绪。
    “其实我骗了你。”五更夜见垂下了眸子，那串数据逐渐凝结成了一把枪的样子，而这把枪的外形，却和审判之枪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
    “kaho和我早就进行交接了，而他也在这个世界复刻了特洛伊木马的形成过程，并且成功从内部入侵了外界。”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已经被感染了，主动权早就从你的手中掌握到了我的手中。”
    五更夜见缓缓抬起头，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可眸子里却沉淀着难以言喻的失落，
    “我其实并不想这样的，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你的结局依旧是成为永无天日的电子幽灵，我知道你，你就是我，而我是从来不会暴露出内心的痛苦，就算后退一步便是悬崖，我也一定会保持从容。”
    “可是，你没有想过，一切并非是二选一？”
    “你难道真的找到了更好的办法？”影子好奇道。
    “你的痛苦成为了禁锢你的枷锁，你无法从你思维的牢笼之中逃离出来，但是我可以。”五更夜见轻声说着，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咬的十分艰难，
    “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而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能够留下来。但是……我不确定我是否能够成功。”
    “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吗？”外貌如出一辙的黑发青年随意地看了眼对方手中的枪，却并没有露出意外或者惊讶的表情，甚至是轻快地笑了笑，
    “起码我得知道原因，不是吗？”
    “我……想暂停这个世界的时间。”五更夜见干涩道，
    “既然你无法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我可以将这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间，等到我彻底掌控这个世界后，时间才会继续流动。”
    “我会回到这里的，但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成功，如果能够成功，那么一切重新开始流动的时候，我们应该就能够重新见面了。”
    “那很难。”影子摇了摇头。
    “我知道，可是相比起离开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崩塌，而你将会永恒陷入沉眠，我更愿意去赌一把。”五更夜见低声道，
    “我不是那种行动力很强的人，但是我会努力去做到的。”
    “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大概会尝试从外界修改内部的游戏的一些内容……谷雨游戏公司既然是一切的根源，那么只要解决了根源问题，我想这边的世界也可以随之解决的。”
    “好。”
    “我……我真的不一定会成功……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也……”
    五更夜见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甚至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握着枪的手逐渐放下，似乎又开始摇摆不定。
    “我不知道……”
    他轻声呢喃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什么人做解释，
    “我几乎不敢想象失败的后果，我分明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理智的，可是我……”
    就在五更夜见说话的当下，对方的手就这样握紧了五更夜见攥着枪的手，逐渐收紧，又微微向上抬起。
    影子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那双黑色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他，而这一次，五更夜见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信任。
    “既然你已经想好该怎么做，我又怎么能够阻止你？”
    他将对方手中的枪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嘴角却勾起了一缕笑意，
    “我想，相比起遗忘一切的结局，或许你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我们需要那一位能够跳出包围圈，以从未有过视角看待问题的人去解决问题，不是吗？”
    “你没有必要因为你自己的想法而动摇，即便这个动摇的对象是这个世界，亦或是……我。”
    他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对方的手指，似乎在引导着他继续向前，
    “你该开枪了。”
    “……”
    五更夜见闭上了眼睛。
    四周的一切似乎也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万物仿佛在这一切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我明白了。”
    五更夜见重新睁开了眼睛，而这一刻，他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么，再见，影子。”
    “应该说是不久后再见，五更夜见。”
    影子笑着纠正道。
    而手指，也在这一刻扣下了扳机。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间划破了空气，而在子弹撞破了这个世界的那一刻，伴随着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五更夜见的瞳孔下骤然放大，他想要扑腾着双手抓到什么，可最终却只能触碰到遥远的虚无，
    他在逐渐下坠……
    身侧的一切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空气的流动也开始逐渐变得缓慢了起来。五更夜见仿佛能够听到齿轮轮转的咔嚓声逐渐变得缓慢，甚至连他的思绪也一并变得漫长了起来。
    莫名的惊恐感让他下意识不断地想要挣扎，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在伴随着他一并坠落，像是某个空间的崩塌。
    他要回到现实中去了吗？
    这种虚幻的不真实感依旧让他感到迷茫。
    可是，他还在不断地下坠，仿佛这个过程永远都不会停下一般。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却忽然抓住了自己的手，伴随着一阵大力的拉扯，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猛地向上一提，随即浮出了水面。
    谁？
    他想要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可在最后一刻，他却之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绿色。
    虽然只有一瞬间，因为就在下一秒，他就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清醒了过来。
    “滴——”
    五更夜见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恍惚……
    意识……模糊……
    可他周遭的一切，却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太好了！他醒过来了！！”
    “医生！快点拿吊瓶过来！快！”
    ……
    这里是哪里？
    好像是……医院……
    五更夜见睁大了眼睛，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四周发生的一切，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看清，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般，怎么也无法看清楚四周的画面。
    而耳畔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变小，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你会后悔吗？”
    “说实在的，我不是很清楚这个。”
    “但是你还是回去了。”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后悔，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肯定会更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