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蛇妖在后山池水旁闹了一整夜，天亮了妖精小头目点兵点将发现少了好些个，快到晌午了才见那几个妖怪赶来，一问才知——他们不敢出门。
    原来这些妖是住在池水旁的妖精们。
    “同您讲可千万别传出去，咱们大王和那个白娘娘可能是真成亲了，她俩缠了一宿。”
    “真的假的？这可不能乱说。”
    “我说的还有能有假？虽然我们不敢露头不敢看，但我们看到影子了，真真是缠了一宿。”
    “是啊是啊，大王和白娘娘不停歇咱们当小的的当然不敢出来了，在窝里躲着，这不现在才能出来嘛。”
    小头目点头，“明白了，放心，我嘴最严了指定不往外传。”
    日头都没移多少满山上下的妖精们全都知道了青青大王和白娘娘缠了一宿。
    赖秋乐得嘴叉子都快裂开了，她飞舞着半透明的小翅膀绕着青青不停歇，“问你呢，问你呢！你快说呀，到底滋味如何？”
    小青抱着阿姐的衣物一脸骄傲。
    骄傲？
    是了，是骄傲，这表情让赖秋都没看明白。
    小青把衣物推给一个小妖，而后又反悔抢回来，“算了，还是我自己洗吧。”他们化了人形的妖精可以用自身的皮毛或者鳞片变成衣服，不过白素贞有点偏爱人间倒是喜欢穿真正的衣服。
    赖秋急得不行，这青青根本不是害羞不肯说分明就是吊妖胃口。
    “好青青你快说，快告诉我！”
    小青坐下，点点石桌，“茶呢？”
    妖精对茶道不了解，只能拿了从人间“买”来的茶团掰点塞进盏里，然后倒上泉水，不煮也不沏就这么冷泡着。小青有模有样的“嗯”了一声，还端起来嗅嗅，派头足，可谁知她根本没闻出来什么来。
    咂摸了一口，她倒是有些怀春羞涩模样，“那滋味——”
    赖秋捶她胳膊，“快说！”
    “那滋味，欲仙欲死，十分上瘾。”
    赖秋捂着触角尖叫，嗷嗷喊了两嗓子满屋子乱飞。
    ……
    白素贞正在小青为她专门开辟出的石洞中打坐，不过她心绪飞乱，只是坐着并未运气。干坐着坐了一会儿她便伸出手来看看，而后抿出个笑意暂时舒展了紧蹙的眉头。
    杀熊精那日是她心绪最乱的一天，那天不仅破了杀生的戒还提前感知到了缺少的情欲。
    提前？
    对。
    她自从某日从梦魇中醒来就恍惚不停，总感觉自己忘了好多好多的事，可有时有些记忆片段就像是预示一般。
    她直觉她的情欲不会这样早觉醒，也直觉她的杀孽也没这么早到来。
    一切问题的初始应该就是赖秋，那个小虫妖。按直觉，她会在这片山上遇见一个惹她喜爱的小妖，那条可爱的小青蛇，会唤她姐姐的跟屁虫，她们一起修炼一起下山可是不会中途回来。
    就像赖秋所说，她本该早就死了，所以青儿不会因为思念她而回来一趟，那也不会出现后来的熊精欺辱青儿，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出现。她们会继续以姐妹相称，相伴无数个日月，最后她在凡间终于遇到了想找的那个人，那时，她才觉醒了情欲。
    所以她问了赖秋，可赖秋也什么都不知道，她逃似的下了山。
    等到青儿急冲冲地追上来她才知道她错了，怪什么赖秋呢，该怪她自己。她藏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小青蛇心悦她却逼她认姐妹，明明青儿心里什么都明白却把爱意死死压住，陪了她百年又数个百年，最后眼看着她结婚生子也没有再提一句要和她成亲。
    虽然那些记忆不完整但大体她知晓，青儿还为了她……被和尚罩在金光下……
    白素贞捂住胸口满头的冷汗。
    对，就是这段突如其来的记忆才让她失去理智动手杀生。
    白素贞继续打坐调息压制浮躁的妖性，她可以继续自欺欺人自认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可她骗不过天地神佛。
    那日小青不辞而别，她后悔又难过几乎没有多想便追上去。只不过路上遇到一个老妇，慈眉善目，她不想惊了凡人收了神通步行过去，那老妇对她说：“姑娘，天气不好，眼瞅着下雨了别上山了，回城去吧。”
    白素贞道：“无妨，我不怕。”
    老妇对她说：“我儿子曾经在雨天固执要上山，山路滑，他滚下来磕死了。从那以后一旦要下雨我就站在这山脚规劝别人的孩子不要冒险，姑娘，我在救人。”
    白素贞内心一阵感动对她道谢，又说自己有功夫在身不用担心她，说完她向老妇告辞，这时老妇对着她的背影说：“你要上山是你自己的私欲，凡尘的俗欲，既然发现便不可再放纵何不立刻斩断？”
    白素贞顿时惊住，连头都不敢回愣在当场。
    老妇继而说道：“我儿子死了便不能再复生，若他有来世也再不是我此生的孩儿了，一切过往只是过往世间没有重来之事。如果你认为你自己获得了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你怎不珍惜？”
    白素贞转身跪下，“不知是哪位神人菩萨，白素贞失敬了。”
    老妇依旧布衣模样只不过周身一圈淡淡神光，她指尖点了两下白素贞的额头，白素贞瞬间失去所有法力，她错愕不解，老妇说：“若你背对着山而去你的法力立刻恢复，若你固执一定要上去，我为你准备蓑衣雨伞提灯雨靴。”
    白素贞站起来，穿上了蓑衣。
    老妇：“你想好了，你的劫本不在她，可她的劫却是你。”
    白素贞自知不识好歹不敢言语，默着穿戴好，像个凡人一样迈上山去。老妇在她身后笑了，无奈摇头，笑骂：“你真是大胆的妖孽，你拜天地神佛无非是想飞升却没几分真敬畏。有善心不假，贪婪也是真。”
    她鼻腔一酸眼泪流出一滴，银牙紧咬不发一言。
    她像是妇人口中的儿子，固执地向死路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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