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师，聊会儿？”
    “……”
    关一禾在心里叹了口气，同时又对不自觉对薛忆辰直接的态度心生了一些复杂的感觉。有好感，也有警惕。如果对方是想来挑衅她，那不好意思，她只是不爱把事情弄得不好看，不代表她会怕。
    但还好，薛忆辰果然也是成熟女人，她并不是想来挑衅关一禾的。
    薛忆辰开口直奔主题，“关老师，我对你前男友蛮来电的。”
    “……”关一禾沉默了一会儿，换上无奈的表情，“你也说了，是前男友。”
    “你不问我为什么嘛？”
    “有什么好问的，我是再清楚原因不过的人了。”关一禾耸耸肩，“前男友，先是男友，再是前。”
    她笑，“他魅力不大的话，就没有‘前’这个事了。”
    薛忆辰也笑了起来。本来有些紧张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关一禾从她手里接过杯子，示意两个人边走边说，于是二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关一禾问：“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我跟陈慕江已经分手…快一年了吧？”
    “十个月。”
    “不至于吧，薛老师，”她哭笑不得，“这么上头啊？”
    薛忆辰忽然对她眨眨眼，一脸神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关一禾不解，却不太想继续问下去。
    两个女人莫名地沉默了一会儿，关一禾主动开了口，“我觉得，你跟陈慕江之间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跟我说这些其实是无用功。”
    薛忆辰赞同地点点头，“嗯，其实我也就是觉得来电罢了。”
    这姑娘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始终不说重点，关一禾感觉这段对话有些浪费时间便想赶紧结束，于是她应付了几句便想告别。
    此时薛忆辰突然说了一句，她没想过跟陈慕江有什么后续发展的原因就是，关一禾会是她心中永远的刺。
    关一禾皱起眉，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
    ——永远的刺？她跟他都分了这么久了，有什么好刺的？再说他们这个年纪，谁没有个前任？总是把前任放在心上，难道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和陈慕江的恋爱在当年算得上是一段佳话，可是佳话常有，对象永远在变。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她和他已经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终究会奔向不同的终点。
    不会有人永远是刺，就算刺在那，终究有天也会有人拔掉它。
    当然想是这么想，关一禾没打算做“有可能会成为前男友的现任”的爱情导师。她随口应和，说了几句你别想太多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嘛之类的话。
    薛忆辰盯着她，听到她的回答，女人的嘴角一点点上扬，随后她又看了几眼她手中的杯子，才慢悠悠开口道：“关老师，你没听懂我的话。”
    关一禾不耐烦地想：姐懒得动脑想。
    薛忆辰看出了关一禾似乎不太感兴趣，没再抓着她聊陈慕江，说很高兴跟她合作便干脆利落地转了身。
    关一禾不讨厌薛忆辰，她只是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弯弯绕绕的对话上。她心里因为薛忆辰的态度产生了一丝疑惑，但车子启动后她便不再去深究。
    还是那句话，人生就是瞎过瞎开心，猜想过度就变成了钻牛角尖，比起让自己魂不守舍，她更愿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生活上。
    一个红灯，车停下来。她听着歌，微微晃脑，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忽然她自言自语，“…刺？”
    绿灯亮，她脚踩油门。
    “去他的。”
    *
    关一禾和陈慕江的相处在接下来的几次见面后变得越来越自然。
    有次她已经拎着电脑包走人了，陈慕江主动给她发来微信说她忘拿卡包，她一拍脑门儿刚要转身，对方直接说急着走，卡包他先拿着，明天给她送过来。
    他还说，如果她急要，他要小张一会儿给她送。
    她回复说不急无所谓。
    全程两人都是友好且彬彬有礼的态度。
    关一禾没有要陈慕江发照片让她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卡包——他们可是一起生活过快三年的人，他不知道她的卡包长什么样就太做作了。
    隔天他们在电视台抽空碰了一面，男人把卡包递给她，她道谢，二人客套一番，她打算走，他忽然说你这卡包太小了，容易丢。
    她愣了愣，接道，“是哈。”
    然后她莫名语塞。
    以前他跟她说过不止一次这句话。
    可是面前男人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平淡，看着她的模样仿佛就只是跟她随意聊天。
    她笑，晃了晃卡包，“换一个。”
    他点头，“记得换。”
    说罢他主动告了别。
    关一禾内心奇怪的感觉持续了一会儿，直到她回到工作中才放下。
    不过奇怪的感觉被放下后又时不时冒头。
    节目正式录制前，陈慕江和薛忆辰先录了一版以防万一，录音的那天关一禾也去了。过程很顺利，期间有几个小问题但都被很快解决，问题主要集中在薛忆辰身上，陈慕江根本不需要什么她花费时间。
    因为他和她太默契了。
    每次音乐停下，她话刚说出口，他就明白她要什么效果，无需她多加解释。甚至在关一禾为薛忆辰解释时，他还能充当两人之间的翻译，把关一禾过于缥缈的想法转换成外行人也能理解的语言，给录制工作减轻了不少负担。
    关一禾本想的是，陈慕江自己就学过点音乐，自然是更有经验一点。
    但她也无法否认，在二人谈恋爱的那段时日里，他经常被她抓着当灵感释放机器，在她的日夜熏陶下，很多作曲家前沿不着后调的想法他都能秒懂。
    玻璃窗那头的薛忆辰还在啧啧称奇，关一禾和陈慕江没说话，隔着窗户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会儿，双双转移了视线。
    低头看电脑屏幕的关一禾觉得心猛跳了几下。
    录制结束，薛忆辰满脸兴奋地走出来，嘴里不停地说着终于弄完了，陈慕江跟在她身后，没什么表情，经过关一禾时他停下来问，“怎么样？”
    “啊，”她转头，“挺好的，辛苦啦。”
    “嗯，你也辛苦了。”他点头，又冲着调音师道谢，“辛苦Mike老师了。”
    陈慕江说完话并没有走开，他依旧站在离关一禾不远不近的地方，问能不能听一下。
    关一禾笑，“还没修，要听最真实的版本啊？”
    他此时才露出淡淡的微笑，说听听呗，反正也没什么事。
    薛忆辰也溜达过来，站在关一禾和陈慕江中间，一脸好奇地打量屏幕上五颜六色的音轨。录音什么的是她的知识盲区，于是她时不时就要小声开口询问。她离陈慕江比较近，关一禾又一副盯着屏幕认真工作的模样，回答问题的重任就放在了陈慕江身上。
    关一禾当然只是懒得费心解释所以表面装装样子。她本没太在意身旁人的交谈，但听着听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姓男明星说的一些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好像原创是我吧？
    合着在这儿一键转发呢？
    关一禾想到这，抬头望向陈慕江，二人对视上，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他嘴里正说着的那些话与他们的过去没什么关系——确实也都是一些专业的话，无关爱情。
    不过就是，这些专业术语是他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她给他时不时开一下的“创作小课堂”上知晓的罢了，美其名曰作曲家的男友也必须沾点创作。
    关一禾的这一眼看得有些久，陈慕江也不躲闪，直直地看她，说道：“…没错吧？关老师。”
    她沉默了两秒，转过脸去，“没错，陈老师很专业。”
    空气的流动似乎停滞了两秒，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而薛忆辰就像是没察觉到细微的变化一样，站在他俩中间，碎碎叨叨说真厉害。
    听完录音，关一禾早已回到公事公办的状态，她的目光在陈慕江和薛忆辰中来回转动，简洁明了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薛忆辰反正一直她说什么是什么，不停点头，而陈慕江则是随着她的手指，偶尔看看屏幕，偶尔双手抱胸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也一副正经工作的模样。
    待她停下，他开口，二人讨论了一番，最后达成共识。
    “行，那今天辛苦两位老师了。”
    关一禾呼了口气，临近下班让她心情不由得雀跃起来，语调也欢快不少。
    大家又客套一番，各自散开去拿个人物品，都迫不及待结束今日的工作。
    一要走人了，关一禾反而不急了，她手肘撑在电脑前，跟调音师又扯了会儿闲谈。
    身后忽然发出一阵爆笑，调音台前的两人下意识回头，看到往外走着的人群中陈慕江正笑着看薛忆辰，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不远处欢声笑语的场景让关一禾微微愣怔，心脏不可控制地收缩了几下。几秒后她猛地回头看向前方，眼神有些涣散。
    他在跟她说什么？
    他是在逗她么？
    她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奇了怪了，以前看他拍吻戏都没什么感觉…
    当关一禾回过神时，漆黑的电脑屏幕里，调音师正挂着一脸了然的窃笑看着她。
    她立刻瞪眼，做着嘴型：看什么看？
    调音师呲牙咧嘴地把眼神挪开，随后又贱兮兮地瞥她两眼。
    她不着痕迹地靠近，小声在他耳边说，“小心我跟林姝尧告状。”
    调音师翻了个白眼，敷衍地闭了闭嘴巴。
    关一禾忽然有些慌乱，她心不在焉地把东西收拾好，出门之前差点又把卡包落在桌上。听到调音师的呼唤她忙不迭回身，靠近卡包后瞥见了旁边的空杯子。
    她急匆匆地，跟调音师道别又加了一句，“谢了啊，这几次的茶，帮你跟林姝尧说好话。”
    “哈？”
    冲出门的关一禾头也不回地摆手，奔向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