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现代重生)嫡女闺秀第24部分阅读
(女主现代重生)嫡女闺秀 作者:肉书屋
忿然。
“当然不会……”莞娴正想说什么,却听见外头传来王嬷嬷的声音。她从窗缝里往外瞧了瞧,见王嬷嬷正在院子里与奶娘说话。
原来,她的小丫头们在院子里大张旗鼓的烧衣裳,早已惊动了北堂的楚氏。她自己不方便过多走动,便让贴身嬷嬷过来瞧瞧发生什么事。
“有了,咱们……将计就计罢。”莞娴微微一笑,对召玉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你这样跟她说……”
“啊?”召玉听了却是有些犹豫,“姑娘,奴婢以为,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怎么不好了,我觉得很好啊。”莞娴不以为然的对她挥挥手,“去吧。”
“姑娘,您可想好了?这么做了,您以后可就……”召玉依旧没有迈开脚步。
“嗯嗯。”莞娴淡笑点头。
召玉无法,轻叹了一声,转身出门去,对王嬷嬷躬了躬身,说道:“咱们姑娘……见喜了。”
“见喜?!”王嬷嬷神色微变,“真的么?”
“这还有假?方才崔太医已来瞧过了。”召玉轻声回答。
既然太医都真么说,那就是真的了罢。王嬷嬷朝屋里瞥了一眼,也不敢久留,急匆匆的去回太太的话。
楚氏听说了此事也是颇为紧张,她不敢怠慢,连忙遣人去告知老太太,又命瑞娴暂时搬出院子,以免被波及,还要吩咐人洒扫院子,请来天花娘娘供奉在静室,以及给莞娴屋中的奶娘和两个大丫头赶制红衣裳,将帘子统统换成大红色……
这一番忙活下来,已经接近掌灯时分。老太太和大太太那儿,都遣了人来瞧,嬷嬷媳妇们见莞娴原本白皙细滑的脸上,如今布满了细小的红疹,都暗地里替她捏了一把汗。
宸晏也来了好几回,却被挡在院子外头,不得其门而入。
入了夜,苏府里渐渐安静下来。
莞娴歪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瞧着召玉挑烛花,“召玉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脸上这些玩意儿能洗了么?”
“戌时刚过吧。”召玉抿唇笑笑,“您再忍忍,不知道王嬷嬷还会不会来瞧。”
“她今儿都来了七八回了吧。”这继母,真是没的说。
莞娴轻叹一声,起身活动活动手脚,然后坐在桌边,望着那烛泪好像露珠儿似的一滴滴落下来,在烛台上逐渐凝结成好看的图样。
“是啊。”召玉抬头瞧了主子一眼,见她伸手挠脸,连忙制止,“您可别弄掉了。”
“唔……”莞娴应了一声,扭头瞧见镜子里自己的丑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召玉姐姐真是厉害,这疹子弄得跟真的似的……怎么做的?”
“不过是用胭脂调了米糊、豆粉。”召玉望着她,抿了抿唇,“这也是崔太医教的……过两日就该起脓疱了,他说明日再教我。”
这位太医老大爷还是很好使的。
莞娴满意颔首,“每颗痘子在哪儿可要记清了,老太太那边的人可精得很。”
若是每日痘子的位置都不同,说不定就会被察觉。
“姑娘放心,我都记下了。”召玉点点头,又扯起嘴角笑笑,“给姑娘画个妆变丑,倒是比变漂亮还难。”
“呵呵,以后我就是东施啦。”她冲召玉顽皮的眨眨眼。
可召玉却没她那么轻松,反倒皱起眉来,“姑娘,这样……真的好么?奴婢担心今后……”
“担心什么?”莞娴哑然失笑,“我觉得这样很好啊。瑞娴之所以算计我,不过是因为我抢了她的风头,她嫉妒罢了。如果我变丑了,长辈们会将进宫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她也就没啥理由再来害我。而我呢,也借此机会,不必去选秀了……你也不希望我进宫做个白头宫女吧?”
“话虽这么说,可您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召玉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
“放心,我怎么说也是嫡出的姑娘,府里的人也不敢十分怠慢。况且咱们银子尽有,平日的用度是足够了……至于人嘛,我相信召玉姐姐会陪我坐冷板凳的,对吧。”她笑嘻嘻的凑上去,靠在召玉的胳膊上撒娇。
“我自然是跟着姑娘的。”召玉轻轻揽住她,就好像她是自个儿的小妹妹一般,“只是,我觉着,您不必为了让四姑娘消停,就耽误自个儿的前程……”
“前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将来成了麻子脸会嫁不出去,是吧?”莞娴吐吐舌。
“……嗯。”召玉缓缓点头,“虽说楚五爷是极好的,可天下男子皆薄幸,谁知道将来他会不会嫌弃您……”
“他敢嫌弃我,我就先休了他。”莞娴做个鬼脸,“我即使是容颜不改,也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啊。若他真要变心,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说起这话,她又想起自己早逝的娘亲和花心的老爹来,脸上的笑容便隐去,垂下眸子长叹了一声。
这天底下,能够至死不渝的爱,有多少呢?
召玉见自己勾起了主子的伤心事,连忙转了话题,“姑娘,您说四姑娘为啥那么听付氏的话呢?以前她在府里是姨太太也就罢了,如今不过是个弃妾,四姑娘虽说是庶出,可也是官宦人家的闺女,付氏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呢。”
“四妹妹是付姨娘一手带大的,原本就与别人家的庶出姑娘不同。”莞娴淡淡回答。瑞娴那么听话,一方面是付氏昔日的积威所致,另一方面,就是两人连成一气,各取所需吧。付氏想要重回苏家,少不得需要瑞娴从中斡旋;而瑞娴想要压倒自己这个姐姐,也需要有心计的付氏替她谋划。
“那您打算就这么放过四姑娘么?”召玉还是有些不忿。
“……再说吧。”莞娴打了个哈欠。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以德报怨的高尚人物,而只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而已。瑞娴嘛,她会好好“照顾”这妹子的……鉴于目前还需要她在老太太面前的高调争宠以衬托自己的低调,暂时不动她,先养着吧,一下吃掉就没意思了。
不过瑞娴始终是她名义上的妹妹,她也不好和召玉多说,以免寒了她的心。
“王嬷嬷大概不会来了吧。”召玉踮起脚,透过窗户远远的朝北堂的方向瞧了一眼,转身对莞娴说道:“姑娘要歇息了么,我去打水给您洗漱。”
“好、好。”脸上的疹子粘着怪不舒服的,莞娴听了这话赶紧点头。
召玉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莞娴等了一阵,觉得有些不耐烦,便又站起来,去拿了镜子瞧自己的脸。只见镜中的人一脸红疹煞是怕人,想起白日嬷嬷们见了她那表情,她又觉得好笑。
忽然间,伴随着一阵轻风,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
有人潜入?!
她警惕的绷紧了身子,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往门那边挪动脚步。
到了门口,她立即撒开两腿往外跑!
谁知,那人却比她动作更快。他一把抱住她的腰,一只大掌也随之捂住她的嘴。
“呜呜……”她使劲挣扎着。
男人?深夜潜入女子闺房的男人?……莫非是采花贼?
大哥,你行事前看看清楚,我这朵花,可是“天花”啊……!
又订亲了
“呜呜……”她用力挣扎着,身后的人却将她越揽越紧。
“别再动了,是我。”对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带着些嘶哑。
原来是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心里安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才松开她,退后了几步,“……方才得罪了。”
她扭头,见他一身漆黑夜行衣,头上还蒙着黑帕子,一副江湖侠客的装扮,不禁笑了起来,小声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他正想回答,她却听得召玉的脚步声传来,便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别说话。他微微颔首,闪身便躲在帘子后头。
“姑娘,洗漱歇息吧。”召玉端着铜盆走进屋,盆中的面汤袅袅冒着白雾。她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手中捧着干净的帕子。
“嗯。”莞娴应了一声,瞧着她将铜盆放在八仙桌上,取了帕子要给她卸妆洁面。
莞娴装似随意的伸手进水里探了探,皱眉道:“呀……有点烫。”
“是么?”召玉也探了探,“好像是烫了些,奴婢去兑点儿凉水吧。”
“算了,不必麻烦了。”莞娴摆摆手,“放一会儿也就自然凉了……召玉姐姐,你们今儿也忙了一天了,先去歇息吧,待会儿我自己洗脸便成。”
“这哪成啊?嬷嬷知道的话可要骂我偷懒了。”召玉笑着摇摇头,瞧见小丫头偷偷打哈欠,便警告的剜了她一眼。
今天白日里众人都忙着姑娘见喜的事儿已是累了,而召玉还要帮主子遮掩着,比别人更累几分,不但身体累,心里也累。可她素来是极忠心的,加之又得了召香嘱咐,即便累也要勉强撑着伺候完自家姑娘再说。
“没事儿、没事儿。”莞娴笑着,亲昵的拉着她的胳膊,“奶娘今日也早歇息了,你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可是……”召玉依旧犹豫,“这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我还是过会儿再……”
“哎,难道我自个儿洗个脸、换个衣裳都不会么?……还当我是主子的话,就赶紧回屋歇着啊,不然人家可不依。”她半是撒娇半是哄的推她出去,把小丫头也打发出了门。
“姑娘……”召玉还是有些不放心,“您小心别烫着,洗漱好了东西放那便成,等明儿一早我来收拾……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在窗子那唤我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赶紧去睡吧,明日一早又要忙。”不过是自己洗个脸,召玉还老大不放心的,敢情当她是三岁小孩了。莞娴又是窝心又是好笑,站在屋门口对她们挥挥手,然后将门闩上。
听到她们走开了,他从帘子后踱出来。
他扯下蒙面的黑帕子,露出俊朗的面容。盯着她瞧了一会,他的一双剑眉紧紧皱起,嘴唇也抿成了“一”字。
“怎么?”她也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原不知楚大官人有这嗜好……”
“你还说。”他依旧沉着脸,眼里有掩不住的担忧。上前几步,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轻叹一声,“怎么样了?”
“嗄?”她愣了愣。
崔太医没有跟他说吗?……以他和崔太医的交情,她以为崔太医一定会告诉他知道,因而也没让小桃去报信儿。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对她这件事是毫不知情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他皱着眉,口气中带着淡淡的责备。
“你这不也知道了吗?”她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转身去拎了茶壶取了杯子,给他倒茶,“茶有点凉了……将就吧。”
“你……”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有些恼怒。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紧紧抱着,咬牙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你就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么?!”
“唔……”他抱得太用力,她轻轻呻吟了一声,“你轻点啊……人家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嘛。”
“……傻姑娘。”听了她的回答,他的声音缓和下来,“以后身子有什么不舒服都要告诉我,不许再自己一个人扛。别忘了,我是你的……”
“知道啦!”她红着脸,打断他将要说的话,“以后我咳嗽一声、头疼一下都告诉你知道,好了吧?”
“……嗯。”他嘴角这才漾起淡淡的笑纹。
可是瞧着她那布满红点儿的脸蛋,他的眉头又皱起,“崔太医怎么说?”
“放心,熬过这十日就没事了。”她羞赧的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别离我那么近。”
“……没事。”他长臂一伸,又将她圈在臂弯里,一只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有什么需要就差人告诉我。”
“嗯。”她柔顺点头。
他低下头,将嘴唇靠在她的发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道:“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嗯……”她有些动容。天花,在这年头是不治之症,能不能痊愈,小半是靠大夫,而大半几率则是看老天爷是否垂怜了……他一定是十分担心吧。
怎样告诉他实情呢?
她正思忖着,他松开她,淡淡说道:“我久留恐怕被人发觉,这就去了。”
“嗯。”她瞧着他转身往靠近园子那边的窗子去,赶紧又追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不知怎的,她被他看得有些气短,便低下头拧着衣角,嗫嚅道:“你看我现在这模样……”
他往回走了几步,站在她跟前,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喜欢你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与你厮守终生的心意……绝不会因为你的面容而改变。”
“可是……即便是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她幽幽轻叹,“谁知道过十年二十年……”
“那我就用一世的时间来证明吧。”说了上面那些类似情话的承诺,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会儿他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来让她放心,反而又抿紧了双唇,似乎对她的质疑感到有些不悦。
“……”她缩了缩脖子。
“好了,别胡思乱想。”他又放缓了语气,沉声道:“我只求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等我回来迎娶你。”
“嗯……”她吸了吸鼻子,差点儿感动得掉下泪来。
如果她再瞒着他,照他的性子,知道实情后一定会很生气的。她对他点点头,走到桌边,拿起帕子,“……等等。”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她的话,静静的站着不动。
她背对着他,用帕子仔细的洗了脸,然后转身对着他笑。
“你……”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明了了,低声哼笑道,“这个老崔,居然将我也蒙在鼓里。”
“人家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以为崔太医会告诉你,所以就……不许生气哦。”她凑到他身边娇滴滴说着,还对他猛眨眼睛。
“我知道了。”他因为她的举动而失神片刻,转而又问道,“理由呢?”
“唔……是付氏和瑞娴……”她将整件事和盘托出。瞧着他眉头紧拧,身子紧绷,整个人竟隐隐显露出戾气来,她心里一惊,赶紧又补充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只是将计就计,利用她们而已……这些小事儿难不倒我的,我自会处理妥当。”
“这两个人不料理,我怎么能放心的离京?”他好似跟她说话,又好似自言自语。抬头瞧见她忧心的神色,他微微勾起嘴角轻笑,“好了,我不会弄死她们的……身为男人,怎么能欺负女人呢。”
这句话勾起了莞娴的好奇。一连好几天,她都在思索:这个大男子主义不屑于欺负女人的男人,会怎么料理付氏母女呢?
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又不好差小桃去问,便将此事暂且搁下。
过了十二日,她出了麻,两腮留下深浅不一的“凹坑”和褐色斑点,众人见了,无不扼腕叹息……好好的一个美人胚子,就这么毁了。老太太更是失望,知道她这模样是选秀无望了,对她渐渐冷落下来,把心思都集中到瑞娴身上,吩咐莫姑姑好生栽培,还每日亲自过问她的功课。
老太太这态度,瑞娴以为自己得计,受到祖母宠爱自然是极高兴,而莞娴呢,也暗地里松了口气,想自己以后更多自由的时间,可以做喜欢做的事了。但楚氏可不知道她的想法,还担心她因容颜受损而难过,不时的唤她过去陪自己聊天儿,说些什么“平安康健便是福气、身为女子贵在有德”之类的话安慰。
一转眼便是五月底,伐夏大军出征的日子到了。
瑞娴、莞娴跟着楚氏回了一趟庆侯府,给外祖父和舅舅们饯行。席间楚承瑛对莞娴的态度也是淡淡的,看上去对瑞娴反而还好一点儿。瑞娴见了,更是暗自心喜。
莞娴与他心照不宣,对他的这番态度也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和不舍。
到了六月,天气炎热起来。莞娴叫召玉拿冰块在屋里镇着,又连喝了几碗酸梅汤、莲子羹,可还是热得难以忍受。左右自己这儿如今是门庭冷落了,她干脆脱了外裳,只穿着小衣,靠在背阴的窗边,一边纳凉一边看怀萱庄的账簿。
“姑娘……”召玉端着青瓷浅碗进来,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嬷嬷昨日还说,您不能再吃冰镇的了,不然会肚子疼。”
“唔唔,知道啦……她不是去北堂了么。”她不耐烦的摆摆手,端起莲子羹便吃了起来。奶娘儿女双全,王嬷嬷便唤了她去纳被面,莞娴猜这应该是给小婴儿准备东西呢。
“丫头、丫头……”忽然有一道靛蓝身影闯了进来,吓得莞娴差点把手里的瓷碗给砸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宸晏,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小丫头们一脸的无奈,表示拦不住这位爷。
“哎呀,表少爷,您怎么就这么进来了?!”召玉慌张的遮住他的视线,“您赶紧出去,咱们姑娘尚未更衣……”
“怎么了嘛……”宸晏还想要张望,却被召玉连轰带赶的推了出去。
莞娴连忙穿戴整齐,出了屋子,见他撑着两腮,坐在院子里石桌边等着,石桌上还放了一包东西和一个酒壶。
“大仙、大忙人,怎么今儿个有时间来找我?没出去溜达么?”她上前,悠然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我告诉你啊丫头,我又发现一处有好东西吃的客栈!”宸晏见了她立马来了精神,将裹着油纸的那包东西层层打开,里面竟是个小小的木桶。他指着木桶说道:“你不能出门,我就特地带了回来给你尝尝喔!”
“是吗,那可多谢了。”受他影响,她对美食这方面倒也有几分兴趣。她将木桶拿过,只见里头覆盖着碧绿的荷叶,揭开荷叶,就瞧见一只糟好的鸭子静静躺在里边。原来是酒糟鸭啊,她有些失望……这会儿天气甚热,她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只想喝点清淡的。
“快尝尝!快尝尝!”宸晏给她斟了一杯酒,笑眯眯瞧着她,“这是他们那儿自酿的陈年桂花糯米酒,配着鸭子吃正好。虽然嘛,肯定是比不上本大仙的手艺,但难得其中饱含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说到这儿,他还唏嘘两声,“世人皆道神仙好,唯有佳肴忘不了……仙馐神酿自有其滋味,可寻常乡间的菜肴也别有一番凡尘趣味。也难怪天庭那些家伙,触犯天条也要下界来玩玩,连玉帝老儿家的姑娘都不例外。”
玉帝老儿家的姑娘?他指的是七仙女么?
人家下凡可是为了追求爱情!爱情懂么?才不是像他一样贪吃……
莞娴翻个白眼。
不过,他既然对这鸭子推崇备至,又是特地带来给她尝的,那她也不好拂了他的美意。她唤人取了两双筷子,与他一块对酌起来。
这鸭子糟得极软,她的筷子在它脊背上轻轻一夹,便撕下一块肉来。这肉上还带着凝结的白油,看起来油腻腻的,实在不怎么让人有胃口啊……看了宸晏一眼,她还是忍住,将鸭肉送入口中嚼了嚼。可这一吃,便感觉满口皆是荷叶清香,衬着肉香,竟让人从心里泛起一种别样的滋味来。她闭上眼,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荷塘,身边是层叠的荷叶,一群鸭子欢快的从她身边游过,几个采莲女在不远处轻轻的吟唱着歌谣……
“怎么样?”宸晏将酒杯递给她,“再喝点这个。”
“嗯……”她回过神来,抿了一口酒。这酒自然是比不上他们庭院里自酿的醇厚,入口有些辛辣,却带着农家酒桶的杉木味儿,颇有些豪迈之感。
“不错,很好。”她诚心诚意的点头认可。
“那是自然,本大仙介绍的怎么会有错。”宸晏又开始得意了。
“是啦是啦。”她轻笑,一口鸭肉就着一口酒,慢慢品尝起来,“这卖相倒是品尝,滋味却特别,不知是怎么做的?”
瞧见莞娴吃得津津有味,宸晏也动了筷子,他咂巴了一下嘴,说道:“这个我问过了,做法倒是普通,只是他们那儿的鸭子是在池塘里放养的,而这池塘的水来自一口泉眼,而这泉眼嘛,一定是从云岗石缝里冒出来的……酿酒的水,也是用这泉水。”
“原来是地方特色风味,那倒是没法仿制呢。”莞娴抿嘴笑了笑。
“唔唔……”宸晏大快朵颐,只是点头表示回答了。
“喂,你不是说特地带给我尝的吗?你自己还吃得那么欢!”莞娴毫不客气的从他筷子下夺食。
“丫头,鸭腿要留给我啊!”他嘟囔着,两腮胀鼓鼓的。筷子干不过她,他干脆伸出龙爪开抢。
“……不行!”莞娴干脆也撇了筷子,与他争夺起来,“大仙,喏,鸭头给你补脑,鸭脚给你补爪子……剩下的吃了只会长肥肉,你吃了会飞不起来的,就留给我吧!”
“不行不行!长肥也要吃!”宸晏直嚷嚷。
幸好这会儿奶娘出去了,院子里只有几个小丫鬟,也没人敢拘束他们。两人笑闹着,将那鸭子一会儿便吃得只剩个骨架,一壶酒也喝得见了底。
“我在京城住了几年,却不知这附近竟有这等好菜,真是虚度光阴了。”她满足的叹了一声,用帕子拭了拭嘴,又吩咐丫头打水来洗手。
“那是……”此话让宸晏对她大生知己之感,“你放心,以后有啥好吃的,本大仙一定会与你分享的,谁叫你是我未婚妻呢……”
“啥?”莞娴惊得几乎打翻了水盆,“你说什么?”
“以后有啥好吃的,本大仙一定会与你分享的……”宸晏不明所以的瞧着她。
“后面那句!”
“谁叫你是我未婚妻呢……”
“谁是你未婚妻了?!”莞娴蹦起来,压低声音警告道:“我不是说了吗,你安分住着就好,别乱来!”
“我没有乱来啊……”宸晏无辜的眨着亮晶晶的琥珀色眸子,“是你们家那老太太,说上回的事想好了,觉得我很好,同意将你许配给我啦……嘿嘿。”
祖母大人,您不是这么狠心这么绝情吧,见我没有用处了,就赶紧将我打包嫁掉?!
莞娴抬头四十五度,忧伤望天。
“好啦、好啦,你不要太高兴哦。”宸晏也站起身,咧嘴笑着,爽朗的大力拍拍她的肩,“丫头,等咱们成了亲,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带你出去玩儿啊……”
“我们不能成亲!”她忽然想起什么,在他耳边说道:“我曾经拜你为师哦,咱们是师徒,怎么能成亲?”
“是这样吗?”他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忽然间跪下来,扑通一下也对她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嘛?!”她赶紧弹开。
“好啦,现在咱们两清啦。”他嘻嘻笑,“就当是提前夫妻对拜好了。”
“……”她无语。
“老太太说了,等你及笄后,咱们就成亲……”宸晏掐指算着,“那是要多久啊?”
到及笄?那她还有点时间想想,看怎么将这桩亲事推掉……莞娴轻轻松了口气。
“姑娘……”这时候,小桃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哦。”她微微颔首,转头没好气的对宸晏说道:“我有点事儿要办,先这样啦,回见。”
“喔……好啊。”宸晏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杵,反而扬起大大的笑容,哼着歌儿去了。
大旱
瑞娴这会儿正从老太太那边回来。
从下人们的闲聊中也知晓了宸晏和莞娴订亲的事儿,心里百味杂陈,勉强完成了莫姑姑的功课,便借口身体不适回屋歇息。
路上,恰巧与宸晏不期而遇。
“啊……表哥。”她赶紧侧身施礼。
“哦?是你啊。”宸晏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我让你先走,这回可别撞我了啊。”……上回还害他被莞娴骂了一顿,哼。
“……上回是瑞儿不对,给表哥赔礼了。”瑞娴怯怯说着,又对他福了福身。
“算啦,我大仙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宸晏摆摆手,“不过呢,你若是送些吃的补偿我,我也不会拒绝的。”
“是。”听了这话,瑞娴赶紧陪笑,“瑞儿新学了几个菜,明儿做了请表哥品鉴,顺带也算赔礼之意,表哥可否赏脸?”
“有吃的肯定赏脸,不过明天我要看看有没有时间,你知道我很忙的……”宸晏摇头晃脑,“贵人事儿多啊,没办法,谁叫我那么出众呢。”
“嗯……”瑞娴抽抽嘴角,“您啥时候得空了,唤我一声便成。”
“唔唔,我会记得的。”又混到一顿饭吃,宸晏满意点头,准备离开。
“表哥……”瑞娴赶紧又叫住他。
“又怎么?”宸晏停下脚步。看在她要请他吃饭的份上,他就忍她一会儿吧。
“那个……”瑞娴欲言又止,“听说祖母同意了您和三姐姐的婚事……”
“是啊。”宸晏颔首。
“呃……”瑞娴仔细瞧了瞧他,没从他脸上瞧出一丝不悦之色,便迟疑道,“我知道表兄重情重义,信守承诺,不会因姐姐的……而改变心意,可是……岩家也是世家大族,我担心这脸面上……您是不是该再想想……我相信您若是……,祖母也不会勉强……”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宸晏简单的脑袋对她这番话不甚明了,便不耐的打断了,“我没啥要想的啊。”
“可是……”瑞娴蹙眉,只得开门见山道:“姐姐如今……只怕难以登大雅之堂,岩家的长辈们……恐怕会……”
“哦,我在这儿住得挺舒服的,就不打算回去了,长辈们喜不喜欢与我无关。”宸晏点头。
“您为了她不回去了?”瑞娴瞪大眼睛。
“可以这么说吧。”宸晏瞧着她惊讶的模样,反而觉得她有些奇怪,“不行吗?”
“不是……”瑞娴低头,咬了咬唇,“可是姐姐……她……您觉得……值得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宸晏又有些不耐烦了。
瑞娴无法,只得鼓起勇气说道:“……姐姐的容貌!你不在意么?”
“我?在意什么?”宸晏一副茫然的样子。
“姐姐她、她……不漂亮了呀!”瑞娴涨红了脸。
“我从没觉得她漂亮啊。”宸晏摆摆手,“莞丫头也就中人之姿吧……”
“啊……?”这个答案出乎瑞娴的意料之外。她原以为,别人喜欢莞娴是因为她的美貌,可谁知,自己心心念念一直嫉妒的,在他眼里竟是不值一提。自己好像是在做无用功……?
“是啊。”宸晏打了个哈欠,懒懒说道:“美人我见得多了,就她那模样,丢在南天门的仙女堆里,连个影儿也见不着。”
“啊……?”瑞娴又张口结舌。居然拿莞娴和仙女比,他是觉得她美呢,还是一般美呢?
“别忘了你答应请我吃饭啊。”宸晏摆摆手,往前走了。
瑞娴愣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莞娴将宸晏打发走后便进了屋,小桃连忙关上门,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小声说道:“小春哥说,这是五爷给您的。”
“嗯。”她点点头,接过信函,轻轻拆开,取出里头的几张纸。
“卖……身……契……?”她有些惊讶,赶紧接着看下去。
今有付权大,南疆人氏,自愿将亲女付霓裳出典与京城城西之轩辕昊绝为妾,永不反悔……云云。
下面还有两个人的签章、红手印,以及官府的大印。
……付氏,居然被她爹给卖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又翻出另一张纸来看,内容差不多,却是那轩辕昊绝将付氏卖给苏莞娴的……这不就是自己?!
她大概明白楚承瑛的意思了,不禁笑了起来:“五爷这是怎么做到的?”
“听小春哥说,不过遣人去了南疆,告知付老爷他女儿被咱们二老爷休弃了的事情,然后又许了他个八品的芝麻官儿。”小桃也抿嘴笑了,“五爷原本打算在出征之前办妥这事儿,亲自告诉您的,只是南疆那边水患,耽搁了些许时日。”
“原来如此。”莞娴叹了一声,瞧着卖身契上付霓裳的名字,又有些心酸。……这年头啊,女人就像物品一般,父亲、丈夫想卖就卖了。虽然付氏有许多的不是,可落得被自己亲爹卖掉的结果,也未免太惨了点。
她这卖身契,与小桃被她爹出典几年又是不同。小桃契约满了回家还是良民身份,而付氏这一纸终生的卖身契,让她堕入贱籍,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她唏嘘了一阵,瞧着那卖身契,又问道:“这轩辕昊绝,又是何许人?”
“轩辕大叔啊……”小桃咧嘴笑了起来,“他原本在老侯爷兵营里当差,后来受了伤上不了战场,就领了一笔银子,在云清山下杀猪呢。五爷平时也是极照顾他的,这回让他做这点小事儿,他自然一口应承了。”
“原来是屠夫。”难得起个这么酷的名字。莞娴笑着点头。
“姑娘,这个付氏如今还在轩辕大叔那儿,您看怎么安置呢?”小桃又问道。
“唔……先让她去怀萱庄里,让庄头给她些活儿干吧。”莞娴思忖着。如今继母楚氏怀着孩子,她可不敢让付氏再回苏家来折腾。再说,她若是回来了,怎么和众人解释也是个问题。
“是。”小桃赶紧答应下来。
“别让她做重活,她做不来的,就做点针线之类的变成。”莞娴又补充了两句,“她现在是咱们庄子的人了,总不能再付氏付氏的这么叫;她是做过姨太太的人,也不好直呼名字……我听说她在家时排行第五,便唤她付五娘吧。”
“好的,奴婢这就去和轩辕大叔说,让他送付五娘到咱们庄里去。”小桃这么说着,脚却没有动。
“还有什么事么?”莞娴微笑看着她。
“姑娘……”小桃咬了咬下唇,“奴婢本不该多嘴,可是……”
“有什么你就说吧。”真是的,一个个说话都不痛快。莞娴皱了皱眉。
“您和表少爷……奴婢听说……”小桃吞吞吐吐的说着。
“那事儿啊,我在想办法。”听到这儿,莞娴烦恼的揉了揉额角。
“五爷一心记挂着姑娘,时时不忘为姑娘着想,姑娘可千万别负了他……”说到这儿,小桃眼圈儿有些发红了。
“……我知道。”她抬头望着小桃,缓缓点了点头。
方才她和宸晏对饮嬉笑,是让她误会什么了吧。
宸晏那家伙一向是胡来的,她一时忘形,竟陪着他疯……别忘了这儿是古代!她是闺阁女子!她心里有些懊悔,暗暗叮嘱自己不能再犯这样的错,对小桃笑道:“我与表兄自小玩儿惯了,竟忘了如今大家都已长大,有男女之别……幸亏你提醒,不然被奶娘知道,可又要骂我了。”
“姑娘说哪儿的话。”小桃心里稍定,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可别怪奴婢多嘴……听小春哥说,五爷一直对表少爷和您青梅竹马……有点那个呢,可又不好意思说,怕您觉得他小气。”
那个?……是吃醋吗?
莞娴低头笑了起来,心里漾着满满的甜蜜。
楚承瑛这个人,说实话,她直到现在,也不大看得透……不过,知道他是爱她的,这便够了吧?
唉,当时他走得急,两人竟没有好好的话别。如果写信的话,也不方便说什么吧……她心头又涌上一阵失落。
之后,莞娴便一直闭门谢客,除了老太太和太太那儿的晨昏定省,其他时候都足不出户,过着规规矩矩的闺秀生活,既是为了避免麻烦,也是给楚承瑛一个交待。
庭院里依然是花开花谢,她做的香粉已经堆得满满的无处可放,只得唤小桃找了个胭脂铺子去寄售。
转眼又到了六七月份。
不出所料,今年果然大旱,好些日子没下雨,庄稼都干枯了不少。粮食收成乃是事关社稷的大事,天子下了罪己诏,下令缩减宫中开支以供给灾民,又亲率文武百官和后宫嫔妃开坛求雨。皇帝都这么做了,下头的官员自然也就作出与君分忧的样子来,各自节俭度日。
苏府虽然没有缩减各人的月例,可饭食却是比以往差了些。莞娴对此不大在意,可宸晏却是忍不了,大呼没有肉吃活不下去。他去外头转了一圈,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丫头,你知不知道,上回做鸭子、酿酒的客栈已经关门了,因为水都干涸了,鸭子也没地方游泳了……”宸晏在她窗外喃喃自语,“据说,有人没饭吃,饿死了……”
“你现在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了吧?”莞娴叹息,在屋里头翻看怀萱庄的库存册子,“上天让你到凡间渡劫,可不是让你吃喝玩乐的。”
“嗯……我知道了。”宸晏难得的乖乖答应她的话。
“咦?”她这回倒是意外了,推开窗子瞧了瞧他,“我以为你会说生死有命、都是前世因果之类的话呢。”
“那、那不是……当时为了安慰你么。”他扁扁嘴,低头思索了一阵,似乎有所领悟,“我大概就是因为无法超脱这份心境,所以迟迟未能飞升吧。”
“如果成仙就要泯灭人性、无欲无求,那这仙人,不做也罢。”莞娴嗤之以鼻。
“是啊、是啊,此话深得我心。”宸晏用力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我想帮他们,可又不知道从何帮起……那秘境是不能用的,此乃天机,须你这样的有缘人才能用,若是让许多人用了,只怕于他们有害无利。”
“放心,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帮助他们的。”莞娴低头看手中的册子,“估计从现在到明年开春,粮食都是供不应求的,我打算开仓卖粮,应该能坚持数月的。”
“为什么不干脆开仓放粮啊?!”宸晏认真的皱眉。
“这次的旱情太广了,我又不是大地主。”莞娴瞥了他一眼,“怀萱庄不过十几顷地,再怎么放粮也不够京城城郊这许多灾民吃的,况且庄子里的人也要吃饭过活,低价卖粮,如果能够平抑粮价就够好了……当然,咱们那儿的免费粥饭还是会发放的,我打算每日再加一倍的量优先供应贫苦人家的老幼妇孺,能帮多少是多少吧。那边试种的甘薯长势倒还不错,过两个月就有收成了;还有,银子也可以拿出来一些……”
“那我变些金子去买粮好不好?”宸晏眼前一亮,“大不了我再被紫雷劈几下好了。”
“别。”莞娴摆摆手,“这样粮价只会更贵……有人会更疯狂的囤粮,粮食烂掉、蛀掉也不肯卖。”
通货膨胀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怎么办啊?”宸晏失望垂首,“不然,我使个搬运之法,从囤粮的j商那儿把米粮运出来。”
“粮食始终就那么多,这法子也是治标不治本的。”莞娴苦笑摇头。
“那怎么治本呢?”宸晏追问。
“旱情解决那就治本了呀。”莞娴摊了摊手,“没办法,咱们只能看天吃饭,尽量帮着灾民渡过难关吧……只要能在这几个月里尽量减少损失,便算是成功了。”
“这样啊……”宸晏若有所思。
这时候,奶娘匆匆走来,对表少爷行了礼,又对莞娴说道:“姑娘,老太太说,咱们明日一早便去龙王庙求神,替灾民们祈福……表少爷,您也去吗?”
龙王庙
第二日,苏府女眷们前往龙王庙祈福,宸晏这个闲人自然也跟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