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倒春寒第49部分阅读
(网王)倒春寒 作者:肉书屋
半晌,却是无果。
日吉组前任组长亡故却是在高桥秋子身陷安藤良行麾下某家会所时发生的事,具体情况她并不明了,只是彼时影响太过深重,连算是与世隔绝的高桥秋子都受到波及她才知道。
我知道结果,加上从日吉光秀哪里看到的资料,七拼八凑……隐约了解个大概,要让我现在全盘贯通根本不可能。
一着急之下我忙不迭奔到房间出口处,用力拉开门扉,然后愣住。
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尊雕像般的守卫,听到动静,那两人侧身横出手臂拦住我的去路,“秋子小姐,若少爷吩咐过,请您别到处走动。”
开口的黑衣男子神情恭谨,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眯了眯眼,冷冷的咬牙,“这算是要囚禁我?”
男子与同伴对视一眼,两人复又迅速低下头去,“不……若少爷没有这么说,只是……”顿了顿,那人将头偏向另一侧,半露的脸上滑过几丝尴尬,“即使要出门,您也该换身衣服。”
重重抽了抽嘴角,我低头扫了眼自己,眼角又是一颤,“抱歉!”斩钉截铁返身就要踢上门爬去把一身浴衣换下来。
“秋子小姐!”男子眼疾手快撑着飞过去的门扉,一手附到耳边,几秒之后点点头方才抬眼对上我的视线,“若少爷请您听电话。”
说话间那人抬手对着同伴比个姿势,对方随即摸出一只黑色通讯器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之后赶忙扣到耳边,“日吉……”
“嗯~秋子你怎么了?”话筒那头果然是日吉若的声音,隐约还掺杂旁人的轻声笑闹……那些声音……隐隐有些……
呃~象是附近传来的?我满头雾水将话筒拿开些————果然,那些喧哗不止是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空气里也依稀回荡着同样的声波。
……
“秋子?”日吉若微微提高声量,“怎么了?”
“没事——”将话筒按回耳边,我慢吞吞走出房门,那两人这次却没有阻拦,我一路走到栏杆边上站定,低头往下一看:
楼下没了昨晚的奢靡反而显得有些冷清,空落落的大厅一角围坐着五六个人,日吉若一手拿着电话,边说边抬头,目光恰恰对上我的,察觉动静坐在他身侧的其余几人停下交谈纷纷将视线投到楼上。
看去均是与日吉若年纪相仿的男生,乍一眼面目依稀有几分熟悉,我稍微回想一下继而恍悟:那些人尽数属于比嘉中网球部成员,木手永四郎也在其中,且目光尤为凛冽。
“哟~早上好。”我倾身趴在栏杆上远远的抬起一只爪子对着日吉若挥了挥,“你蛮悠闲的嘛~居然抛下共度一夜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话筒中日吉若呼吸明显一滞,“是我的过错——”他缓缓说道,语调有些诡异的扬起,“今晚我会补偿你。”
优哉悠哉停在半空的爪子重重一抖,我磨了磨牙咽下一口老血,悲愤望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被调戏立刻手足无措的某君也懂得意味深长反击了?!
深吸一口气,我硬生生转开话题,“你在招待客人?那我不打扰了。”
“嗯~你换下衣服,等下一起吧~”远远的,日吉若抬了抬下巴,“还没有正式感谢过木手君和他同伴之前的援手之情。”
说完之后日吉若把话筒移开稍许,转头对着身边的木手永四郎说道,“我女朋友秋子,你们见过……今天就由我和她全程负责招待各位。”
因为有些距离导致我看不清比嘉中那几人神情如何,不过想当然的绝对是暧昧不明。
……
我直起身,遥遥冲着日吉若龇牙露出微笑,然后欲转身回房间————招待客人嘛~衣冠不整很失礼诶~
等下找机会旁敲侧击下日吉光秀哪去了,不是原定由他负责……临时换人上阵,那么日吉光秀哪去了?日吉律和根来组组长谈判地点又在哪里?
如果……心思百转千回,却在此时尚未结束通话的话筒内突然响起极是刺耳的鸣叫————
有那么瞬间,耳畔象是陷入真空,胸口如同被大石猛地击中————眼前金星直冒,一时竟是看不见其它,喉舌间泛起一股腥甜。
忍不住一个踉跄趴倒栏杆上,我用力甩甩头,俯低的视线模模糊糊看到手中的通讯器直直掉落楼下……好痛!
脑子里嗡鸣一片,什么也听不见……好痛!象是要炸开……
失去力气的身体有些前倾下滑……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跌落,背后猛地一紧,视线复又倾斜抬高,我怔怔望着刺入眼帘的男子脸庞,张了张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却是守在门边的那名男子将我拖回来,他蹲在我面前神情焦急,一张一合的嘴————说的话我竟是半丝也听不见!
发生什么事?!
男子的脸凑得更近,半晌,复又扭头望着楼下不知喊着什么;我跟着将目光掉转看见日吉若急匆匆正朝厅侧楼梯跑去。
我的背脊靠在栏杆上,金属的冰凉透过薄薄布料传来,而后是剧烈的颤动,天摇地动?!
反手攥紧面前的男子,却发现对方满脸惊疑,我昏沉沉的摇了摇头,试图驱散仿佛在脑中回荡不休的巨响。
下一秒,再次晃动起来————这次绝不是我的错觉!
海啸吗?!
男子还再焦急的喊着什么,我愣愣抬手摸了把耳朵……指尖触到奇怪的湿腻,这是?!收回手,低头,我愕然睁大眼睛————指尖绽开极刺目的血色,是耳朵在流血?!
……分割线……
过了多久?我无法辨别时间,只是身前的男子被猛力推到一边,随后日吉若的脸露出来,暗金双瞳溢满惊恐。
“日吉……地动……是海啸吗?”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伸出的手在堪堪触及他的指尖时彼此错开,日吉若象是要扑上来,却在瞬间双方距离拉远。
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到栏杆上,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住翻过阻碍直直坠落。
我瞪大眼睛,如同看到电影中慢动作镜头:日吉若倾身几乎攥住我的衣襟却又失败,半探出身体似乎要跟着跳下来又被身边的护卫死死拦住。
凝固的视野内他惊慌失措的脸越来越远————背脊狠狠撞在不知什么东西上,我闷哼一声,耳畔忽的听到响彻云霄的嘶吼。
“秋子——!”
头顶看见的半空,空气泛起透明的涟漪,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微微颤动着,有东西缓缓现形;象是水面骤然被打破,光影扭动间影像越来越清晰,逐渐凝结成妖娆形影。
水藻般舒展流泻的发丝,流光璀璨的鱼鳞半身,发间竖起长鳍为耳,她∕它再空气中如同游曳在水里,自由地曲折婉转,无邪脸庞一双青翠眼瞳。
梦中的鲛人?!
我闷闷的咳出一口血,后知后觉感应到左眼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她∕它居然借由我做为媒介撕开空间出现?!
鲛人偏过头凌空俯视我,青翠瞳中露出一丝寒意,冰冷的眼神如同正在打量蝼蚁,随后嘴角轻勾,丰润双唇微微开启。
无声无息的,她∕它的额头开了个洞,却象是被打穿的纸张,影像颤动些许,破碎的边缘缓缓闭合,几息就完好如初。
人群的惊呼此时方才响起,然后是脚步声纷沓而至。
“离她远一点!”日吉若的吼声怒不可遏,随即枪声大作。
飘浮在空气中的鲛人身体不断颤动,如同水幕被打散……有谁靠到近前快速将我托起,一手护着一手举到空中不住扣动扳机。
……
影影绰绰间鲛人猛地仰高头颅,荡漾的涟漪四下扩散,尖锐却又无声的冲击直破九霄;我无力抬手,只觉得耳膜要在此时毁于一旦。
脑海嗡的一声,刹那间失去所有知觉。
黑暗突如其来,身体象是陷入极深的深海,冰寒刺骨、漫无边际。
意识被卷入水下漩涡般反复翻滚,随波逐流、越陷越深……最终沉到最深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底部,遥远的边际有一点白色星芒————如同刺破黑暗的针尖,星芒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然后猛地灌入我的左眼。
有东西在眼前浮光掠影般上演……又或许是谁的记忆。
……
首先看见的是一片暗蓝,视野在其间无声无息游曳……过了不知多久,昏暗的蓝色一点点变浅最终化为宝石般透彻。
身处其间如同身处幻境。
我以不知谁的眼睛看到广阔无边的海面,遥远天际有一叶扁舟刺入眼帘,视野缓缓逼近,半沉半浮在水中,倒映其上的是……若隐若现的人影。
然后是毫无声息铺头盖下的天罗地网,视野猛地脱离水面望见隔着丝丝缕缕纠缠一张男人的脸庞,有些黝黑的肤色,嵌在脸庞上的一双眼俱是错愕与惊喜。
那之后画面凌乱无序,刺目到极点的光线过后陷入黑暗空间,一把忽明忽灭的焰火下,男人手持一柄尖刀逼近————
尖锐寒光在视网膜内滑过一道弧线,男子举高血淋淋的手,掌心托着一颗暗绿肉状物。
视野就此陷入墨黑————知觉却随着被带离的暗绿隐隐收到外界讯息。
凭借夺来的心脏,男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如履平地,很快聚集无数财富,家族繁衍生息……为他带来权利财富的她∕它陷在密封空间内逐渐腐朽,漫长岁月过后只余得一具骸骨。
那颗心脏被男人临死前请来的高僧以重重符咒封敛,一代代挂在他的子嗣胸前,继续为家族迎来财富与地位。
带着那颗心脏,那个男人的家族在海上未遇敌手;她∕它却一点点枯槁死去。
强烈的怨毒令得她∕它昼夜难安,却同样无计可施……漫长的腐朽与禁锢时间中终于感觉到从心脏传来的异样气息。
她∕它循着微不可察气息追过去。
黑暗中见到一抹银蓝光芒……
……
光芒越来越亮,我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漫无边际的迷雾散去,看到的却不是原以为的那处梦境————与鲛人在缝隙里初相见的场景……我看到飘浮的一颗石子状东西。
||乳|白色、婴儿指骨大小,由五彩丝绳串成。
那是……白泉神社的灵物!此刻它挂在不知谁的脖颈上。
如同看一场电影,场景古怪,不知所云,视角却是全方位。
我看到日吉若————他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同样年纪的少年浑身溢满黑暗气息,即使是瘫倒在地,眼神依旧凛冽如刀。
他附近血流成河,鲛人半透明的身姿游荡在空中,尖利指尖勾着一截断臂……四周散落几人残缺不全的肢体,其中一位……脸上的惊骇尚未散去,睁大的双眸俱是空茫。
浸渍在血迹中的头发脏污不堪,衣襟半敞露出颈间所挂饰物坠子————恰是一个海螺。
我知道,那不仅仅是海螺……从其间散发的气息……该是鲛人失却的心脏,它被高僧封印,不知怎地幻化成为那形状。
鲛人甩开手中的残肢返身飘到那少年身前,弯下腰扯下坠子,举高,无邪的脸庞泛起甜美微笑,那样好似一碰就碎的脸,此时却令人不寒而栗。
取走东西,鲛人一扭身消失在空气中……日吉若与剩余的众人陷入昏迷。
过了很久很久,此处方才被人寻到。
……
两处截然相反的场景弄得我满头雾水,眼前继续滑过一幕幕断断续续景象,不知属于谁亦或者……属于哪处时空。
等到那些零碎无意义的画面最终截止在一处颇熟悉的地方,我浑身一凛,所有豁然贯通。
我看到被高桥秋子带去的那个未来,三十几岁的日吉若站在崩塌的空间内,待得一切化为灰烬,铅灰雾气中亮起一道银蓝。
白泉神社的灵物如流星般划破混沌,极快追入黑暗————最终,它在尽头融合高桥秋子的残余意识撞入我的左眼。
现在我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我明明失去阴阳眼却还能使用灵力,不是我以为高桥秋子的残魂作用,而是白泉的圣物!
那么……我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属于鲛人的是全新历史,后面半段却是白泉圣物记录的影像。
那是……曾经的未来!
日吉组和根来组之间仇恨的源头……怕就是鲛人所为吧?!
她∕它在曾经的未来里夺回自己的心脏,彼时所袭击的人群只怕是隶属两个黑道组织的新生代!杀死的那个人……比嘉中的那个人……也是根来组成员,或许地位还不低!
还有重伤的那些人……
怪不得日吉组和根来组最后会剑拔弩张……如果双方都损失惨重同时找不到真凶,谈判时绝对火药味浓厚,那么双方组长被人趁虚而入也是情理之中。
彼此怀疑,最后被不知名的势力渔翁得利。
……
我挣扎着想要清醒……
曾经的未来在此刻显露端倪,无论如何,我也不允许重蹈覆辙……更可怕的是现在历史已经被打乱……此次事态发展中掺了日吉光秀这一不确定因素……加上我……
日吉若……他……他或许这次不只会是重伤而已!
快点醒来啊!
我刚找到能够在身边安然入睡的男人,怎么能因为自己得意忘形的疏忽就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决定要认真体会一次情爱滋味……如果此次……他……他……我再要去哪里找如他一般包容我所有恶劣、任性、乱七八糟的男人?!
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终于爬上来嗷嗷嗷~
日吉若一手护着怀里的人一手抬至半空,恶狠狠地、持续不断地扣动扳机。
满目硝烟中,暗金双瞳瞬也不瞬盯着空中半人半鱼的妖物,目光冰冷而疯狂,不带丝毫理智温度,心头的惊痛尽数化为刻骨仇恨,自枪膛迸射的子弹一如他的滔天怒火,要把飘浮在空中的那妖物辗转成泥屑。
————即使将它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恨意。
此起彼伏的枪声就仿佛燃放夏日祭盛大的烟火,沐浴在其间的妖物瞬间被密集的弹药打得千疮百孔……如同颤抖的水面倒映出的景致,逐渐模糊、消散。
不消片刻,几近透明的影像复又一点点在空气中凝聚显形。
那东西仰高头颅无声嘶嚎,宽敞的厅内突然刮起一阵旋风,锋利、寒冷、凛冽的压迫感和着破空之音,强劲的气流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呼啸声中厅内摆放的较小物件顺着风势卷起,零零碎碎被裹在风中剧烈旋转,不小心介入旋转轨道的人群不得不缓下攻击躲避无处不在的物品,以防止自己受伤。
日吉若打光手中枪支弹匣,扳机虚扣几下,怏怏地扔开手中枪支,反手搂着高桥秋子一个矮身躲过从旁袭来的物件。
〖呯——!〗一声脆响,那个原本摆放在茶几上的瓷器撞到后方墙壁猛地炸开。
日吉若抬手捂住臂弯那人恰好位于碎片飞射范围的头部,“唔——!”禁不住闷哼一声,手臂一甩却不顾察看究竟多少碎片嵌入自己皮肉,一心只关注怀中女子的安危。
“若少爷!”近卫焦急的低呼乍响,同时,日吉若眼前光线一暗……有人猛扑到他近前,抬手劈开朝着这处飞来的另几件物件。
“若少爷……请带着秋子小姐上楼去!”
十二名近卫将日吉若保护得密不透风,外围人员用随手捡来的钝物击打空中飞舞的物品,余下的人尽数将手中枪支对准半人半鱼的妖物,一行人艰难朝着楼梯逃去。
暴风以惊人的速度在厅内肆虐,奇怪的是日吉若一行人遭遇的攻击并不那么猛烈……嘈杂中,日吉若拨冗望向暴风中心,那里却是————比嘉中一行人。
他们比日吉若这里狼狈不知多少。
被风卷起的物件,包括沙发、架子、各种稍微大型一点的家具当头朝着比嘉中一行人砸过去……并且在那些人踉跄躲避过后,掉落地板的物件再次飞起,如此反复。
半人半鱼的妖物也仿佛飞鸟般,身体窜到空中蜿蜒俯冲而下————目标恰是比嘉中众人其中一位,妖物就好似鹰隼搏杀猎物,身躯却在堪堪触及的时刻忌惮什么似的不敢逼近。
而比嘉中那些人动作也极是矫捷,面对妖异景象竟是毫无畏惧,除却根来组原本的护卫不断对着空中开火,网球部那些人保护自身的同时还有余力反击。
几次之后,那妖物鱼形下肢在半空绞扭变幻,箕张的勾爪,发丝海藻般蔓延舒展,狰狞姿态释放出冲天血腥。
……
日吉若缓缓眯了眯眼,眼中倏然滑过几丝戾气————那东西……却是比嘉中的人引来的?又或者说是那些人中有谁该为今日之祸负责……该死!居然波及到她!
木手、根来组……今日之事他日吉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电光火石间已是转过无数血腥思量,日吉若收敛心神冷哼一声,身形不停随着近卫开辟出来的道路疾行,最后扭头看了眼处于攻击中心的比嘉中一行人。
淡然一瞥的眸光中蕴藏一丝锐利的恨意。
〖碰——!〗又是一声闷响。
不知哪里飞来的一物竟然越过身前重重包围直直撞到他的肩膀,日吉若身形微微一颤,撞击的余波之下,护着高桥秋子的手臂蓦然松动,眼看就要……
日吉若顺着力道前倾,膝盖猛地半跪到地上,收紧臂弯,目光下落————心头突地一跳。
他的掌心触到奇怪的湿腻?抽出无意间覆到高桥秋子后脑的手掌,不期然看到指间沾染粘腻的血红……这是……
暗金瞳眸微微睁大,复又眯起,再顾不得其它,日吉若赶忙抬手探到她的鼻端:她瘫软在他臂弯里,头部以一种明显诡异的角度折到一边,阖起双眸一如安睡的婴儿————却……没了呼吸。
瞳孔骤然收缩,日吉若只觉得刹那间心脏缩紧到无法承受的程度,浑身血液凝结成冰。
啊——啊————啊——————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日吉若盯着自己失去控制的手指,然后微微轻颤变成剧烈抖动。
不——不会——他不相信——!
疯了似的,他抬手钳住她纤细的肩膀,让她从他怀中支起身体,干涩的喉咙几乎无法溢出语言,“秋……秋子?”
她歪歪的软到一边,散乱的刘海遮住眼眸……任凭他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此时日吉若才发现,高桥秋子的脸庞与嘴唇蒙了一层淡淡的青灰!日吉若猛地一惊,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等了一会儿,他停下动作,小心翼翼让她面朝里靠到他怀中,一手寻到她的腿关节后方一手托着她的背脊,用力要将人抱起。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日吉若低着头对怀里的人悄声说道,“上次也是这样,后来不是醒过来了?”
“你醒来又会觉得我大惊小怪……真是麻烦女人。”他摇头失笑,自言自语的抱怨,隐隐又带着几丝别扭的骄傲。
……
周围的一切嘈杂忽然远去,又或者该说日吉若暗金的双瞳在此刻看不进其它,他抱着怀里的女子头也不回朝着楼梯走去。
身后骤然激烈的枪响与刺耳惨叫,加上护在身侧近卫们压抑的抽气,日吉若充耳不闻,他只是专心赶路,一边低头无比珍爱的望着怀里没了呼吸的高桥秋子。
她不会有事……他知道的……高桥秋子这女人一身的异能,怎么可能因为从二楼那种高度坠落就死去?她定是又引发能力然后去做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事。
等下就会醒来……她玩够了自然就会回到他怀中……不过是撞到后脑而已……怎么会有事?
“若少爷!”
近卫的嘶喊划破寂静传到日吉若耳中,然后是扑面而至的风压……他在透不过气的压力中抬头却见到一截尖锐的断裂物……
尖端恰是对着他,婴儿手臂粗细,断口粗粝象是被暴力折下来,顶部染着刺眼的颜色,如同一朵开在枯木上的花,妖异而狰狞……
而它剩余的部分则全部没入挡在他身前那人的腹部,从背后刺入,前端突出……将人活生生穿透,血肉模糊。
“……快走……”男子的表情空茫中带了一丝扭曲,嘴唇张阖间有蛇一般血流溢出来。
下一秒,身体被穿透的男子如同背后有谁用力抽出凶器,血花四下崩开,男子身体通电般颤动几下,轰然倒地。
无比浓厚的血腥味冲进鼻端,导入脑海。
变故发生得太快,没有谁来得及反应,只听得嗤嗤几声闷响,围在日吉若身前身后的几名近卫尽数瞪大眼睛,甚至没来得及出声,身体忽的爆炸……四分五裂。
漫天的血和着肉块冲到半空复又坠下,象是下了一场雨,日吉若只觉得身上、脸上触到热油般炙痛,周围的地板有无边血海缓缓荡漾开。
……
一瞬间日吉若反倒平静下来,也不管脑后有尖锐的风声袭来,他缓缓俯身将抱着的高桥秋子放到地上,指尖略过她额际的碎发,低低的笑起来。
“我现在终于领悟父亲所说的那句话。”望着高桥秋子的眼神无比眷恋,日吉若慢吞吞的,用一种几近悲凉的语气说道,“就算再不情愿,男人也总有必须负责任的时候。”
“呐~我不在的话,你可以随便找别的男人……日吉光秀……也没所谓。”
“反正我也看不见。”
呼啸而至的风声却在堪堪触及前猛地停顿……日吉若缓缓站起身,回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一截金属,眯了眯眼,俊秀的脸庞布满滔天杀意。
“这十二个人都是我的近卫……我原本想放弃,也已经让他们选择离开,可惜……他们都不愿意,呐~秋子……你不会笑我为给属下报仇拼掉自己的命,对吧?”
说话间,日吉若反手探入衣襟解开隐在腋下的软鞘,手腕下沉缓缓抽出外形古朴的兵器,脚尖一转身体重心偏移。
持着兵器的手举至眉间,暗金瞳眸眸光波澜不惊,周身却有骇人气势迸发。
也不知为什么,许是有所忌惮也或许无心恋战,前一秒气势汹汹的尖锐金属在日吉若倾身扑击的一挥间软弱无力地掉落。
日吉若的手臂微微垂落,暗金瞳眸挟着无边怨毒远远望向身后。
厅内,根来组那些人的情况比他这里好不到哪去,一样血流遍地,此次保护木手的根来组组员几乎全部战亡,包括比嘉中人员也没剩得几个。
乍一眼看去苦苦支撑的那两三人如同站在深红地毯上,日吉若却知道这艘船大厅里根本没有铺地毯,那几人脚下踩的尽是血液。
也许……还有同伴化为齑粉的尸骸。
那妖物盘旋在空中,原本纤细甚至有几分妖娆的体态此刻变得无比狞恶,嘴角咧到腮边,口中不时发出尖利鸣叫,动作矫捷而凶猛。
呼啸间反复从半空扑杀地上的人,扬起的利爪瞬间就能从人身上抓下一块血肉,虚幻形体在血雨中时隐时现,青翠瞳眸在空中游曳拖拽萤萤流光。
日吉若紧了紧手中的短戈,不疾不徐朝着斗得正酥的那处走去。
……分割线……
“木手!走啊——!”
少年尚未成长的沙哑声线徒然断落,壮硕身躯如同漏气的气球噗的一声轻响,他低头一看,就见自己胸口开着一个洞,血柱汩汩的喷出。
神情还凝固在脸上,少年的肢体猛地四下飞散。
只是眨眼间,余下的三人再次战亡一名,从后方绞开血肉之躯的发丝拧成尖锐长端,去势不停直冲到木手永四郎眼前。
之前打斗中,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早已不知去向,木手永四郎瞪大狭长眸子,深紫的双眸盈满刻骨恨意与不甘。
〖嗤——!〗一声,有道暗影划破空气。
海藻般杀人于无形的发丝骤然断裂,一小截飘落在空气中,蠕动几下就此干瘪消失。
一抹暗金刺入木手永四郎的眼瞳,少年削瘦的背影挡住妖物的攻击,堪堪顿在半空的古怪兵刃微微倾斜,看似驽钝的刃口有纹草鎏金图案泛着细微光芒。
————日吉若?!
那人头也没回,持着兵刃的手对准前方,执着兵刃末端的手,骨节泛起青白。
木手永四郎猛地怔住,忽的松一口气,趁隙转头察看唯一还存活的同伴————甲斐裕次郎的情况。
甲斐裕次郎脸颊溅满细细血丝,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别人的————他失去左臂,却是不久前被那妖物绞碎的,断开的末端残余沥沥肉末,与几丝筋络,一张脸白到泛出淡金色。
“怎么样?”
“死不了。”甲斐裕次郎语气闲淡的回答道,迅速抬手扯下衬衣残片包裹断臂。
木手永四郎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扭头与日吉若一起朝着那妖物猛扑过去。
……
木手永四郎知道甲斐其实不过强撑一口气,那样重的伤势……只是,事到如今他和他都顾不得旁的,纵使胡乱包扎好的甲斐再一次冲入战场,三人一同夹击那妖物也是理所当然。
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形有些踉跄却仍旧不顾一切的甲斐,木手永四郎眯了眯眼,心头有一股炙热汹涌不息。
所有人……都死了……即使今日命丧当场,他也要杀了这怪物!
为了同伴,也为了……拼却性命的属下。
那妖物飞到半空尖利的嘶叫,半人半鱼的形态猛地涨大,脸庞的皮肤下血管爆出,如同那里面伏着蛇虫般的东西,微微蠕动间骨骼发出咯咯细响,整个身体膨胀放大一倍有余。
木手永四郎凝神戒备,趁隙开口对着身侧的日吉若说道,“那东西好象很怕你?”
很明显的,日吉若骤然加入战局,只是一挥手那妖物的发丝就断裂消失,之前无论木手他们怎么反抗挣扎,那些海藻般的发丝无坚不摧,他们几乎算是任凭宰割。
闻言,日吉若暗金的瞳眸微微一斜,复又极快收回,也不回答只是盯着半空那妖物的目光充满深重杀意————那东西怕他?恐怕不是。
应该是畏惧他手中的兵器。
手指不禁紧了紧,日吉若微微眯眼。
他的短戈是惯用兵器……遇到高桥秋子之前,这东西不过是普通精钢锻造,即使现在也称不上绝世神器,只不过……
自从他知道高桥秋子身怀的异能常常导致她陷入危机,并且不久前日吉若切身体会遭遇的恶魔不是人间武器对付得了的,之后他百忙中挤出时间去白泉神社一趟。
仓桥主持在短戈上加持了符咒,用以对付妖邪。
就是那些刻纹似的图案,据说连僵尸都杀得死————现在看来,仓桥也没有夸口,几秒钟之前日吉若用短戈刺中妖物腹部。
原本以为如同幻影无形无质的妖物惨叫一声颓然逃到半空,覆盖银色鱼鳞的腹部破开口子流出浓绿液体,也导致那东西恼羞成怒般身形暴涨。
……
妖物盘旋在空中,变化后的身体更显恐怖,原本还有一半象人类女子,现在竟是半丝人形也不见,浑身布满青蓝鳞甲,手臂刺出波状起伏鱼鳍,转侧间闪出利刃般寒光,张开的巨口尽是犬牙交错,开阖间嗑磕直响。
日吉若的目光在对方身上不断寻巡,试图从中找出致命点。
在空中游曳几圈,那妖物似是不耐烦起来,嚎叫着俯身下冲,随着它的动作浓厚腥味扑面而至,刺耳鸣叫声中仿佛挟着无数亡灵的恸哭,听得人心烦气躁。
日吉若强自按下微微眩晕,纵身迎上前,手臂一挥挡住撗划过来的利爪,〖咯——!〗一声短戈砍到妖物前臂鱼鳍上,对方手臂猛地抬高,一甩身,鱼形尾部朝着日吉若的腰腹猛击。
瞬间也不及转换动作,日吉若咬牙准备迎接身体巨创,却在此时从旁闪出一道身影,那人动作极快,合身扑到鱼尾上,趁此间隙,日吉若双手合力握住短戈,奋力斩下。
浓绿的液体冲天溅起,半臂赫然断落。
“啊——!”
妖物痛叫一声,布满鳞片的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尾部一摆将吊上面的身躯猛地甩开,另一只手臂忽的伸长,刹那间紧扣住日吉若的咽喉。
日吉若拼尽所有力气将手中的短戈往高空抛出————之后巨力传来,日吉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捏碎的声音……
身体猛地被按到地上,凌空俯视他的那双青翠瞳眸俱是怨毒。
破碎的喉骨嵌入血肉,血液甚至倒灌,肺部渐渐开始窒息……日吉若瞪大眼睛,目光越过妖物望向半空某处。
那里,有道身影鬼魅般闪现,手中高持他抛过去的短戈————木手永四郎,他跃到半空以最快的速度重重坠落,那短戈在空中划出鎏金色泽,挟着风雷之势劈入妖物后心。
妖物猛地仰头长嘶,声音满是痛楚,箕张的发丝宛如千万条蛇虫乱舞,蜷缩张息间扑向背后的木手永四郎,如同茧一般包裹、收紧……一阵血腥味弥漫开来。
可也只是如此……那些发丝最终松落,无数血肉散开的同时,妖物的胸口有一丝浓绿渐渐扩散。
日吉若的眼神有些涣散……嘴角漾开安然笑意。
比嘉中的甲斐和他前后夹击引走妖物的注意力,最后致命一击却是由木手永四郎发出……虽然不是亲手,但是……总算是报仇雪恨。
如今……唯一遗憾的却是……
艰难的转了转眼珠,视野却始终望不到那处————日吉若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落寞。
……秋子……
渐渐模糊的耳畔,那妖物还在狂乱嘶嚎,声音越来越尖利,显是失去控制……
然后是〖叮——!〗一声,有什么东西堪堪擦过脸颊撞到耳边,眼角余光中他看到短戈恰恰贴着耳际,日吉若微微瞪大眼睛————上方有一张无比狞恶的脸缓缓靠近。
断裂的咽喉无法吸入空气,日吉若在痛苦中煎熬;渐渐逼近的那妖物气息冰冷,眯紧的双眸漾着凶残与贪毒。
……分割线……
日吉若定定望着妖物张开嘴,血盆大口中的利齿开阖间似乎要咬断他的头颅。
“哎呀呀~怎么可以趁我不在欺负小孩子?”横地里伸出一只手臂堪堪拦在妖物长大的嘴与他之间,徒然响起的这道声音,陌生而平淡。
五指纤长,指甲修得极短,肌理分明,那只手腕一转做个奇怪的动作,妖物的嘴象是被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
已经缺氧导致模糊不清的眼帘晃过一张脸,日吉若缓慢地眨了眨眼,极力要看清楚来人是谁,可惜怎么努力也还是分辨不清。
“诶——怎么弄成这样?幸好来得及时。”陌生人象是自言自语,说话间却用力托起他的身体,“好了好了~起来了诶~天亮起床!”
背脊被猛力一拍,日吉若闷哼一声,视线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窒闷的胸腔被豁然灌入的空气呛得不清。
“你……”出声之后才知道自己居然能开口,日吉若猛地抬手抚摸咽喉,赫然发现脖颈处肌理平整,致命伤口竟然不存在?!
暗金瞳眸转到来人身上————眸光暗藏几丝惊喜与希望。
那是个……陌生人,看不出年纪……也一时辨认不清性别?
那人施施然走到一旁,蹲下∕身,用之前对付他的一番动作将伏在那里的木手永四郎弄醒,而后转到更远些对着甲斐裕次郎如法炮制。
待得那两人睁开眼睛且从地上站起身,那人方才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看清楚来人的容貌,日吉若微微一怔:不是高桥秋子。
削得极短的发,略有些中性的样貌,眼眸连同发丝俱是纯黑,肤色却泛着漂亮的微褐光泽,整体看长得甚至有些平凡。
最出挑的是一双眼,眼角微微上挑,象是养在清水里的黑晶,波光潋滟,看人的时候目不转睛如同要将人刻进瞳子。
目光下落停在那人身上某处————日吉若挑了挑眉:那是个女子……
……
许是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奇诡意图,那女子嘴角一勾,神情变得有些轻佻,“虽然很想回应你热情如火的眼神,不过……还是等办完正事再说。”
女子慢吞吞扭身对着半空招招手,“呐~不下来吗?”
“你这样飘来飘去……走光了诶~”
扬起的指尖轻轻弹跳,如同凌空弹奏曲调————与此同时,飞在半空的妖物身形猛地僵住,象是被东西束缚,顷刻间豁然堕落。
妖物庞大身躯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滚落的身体挣扎扭曲着,口中发出嘶叫。
“别闹了……再不露出真面目我可要动手了。”女子走到离妖物不远的位置,淡声说道,“身为高级神魔居然不惜自贬身份?是什么让您如此忌惮?”
她的语气不愠不火,微微垂落身侧的左手……指尖正一点点透出绯红色泽。
日吉若缓缓眯眼……弯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短戈,握在手中,然后朝着女子和那妖物悄悄靠过去;而一旁的木手和甲斐也正做出相同举动,脸上迷茫尚未退去,盯着妖物的眼神却一样戒备中带着仇恨。
随着他们三人靠近,妖物的挣扎忽然停滞,覆盖青蓝鳞片的身躯泛起光芒……奇怪的是那光芒却并非亮色,而是如同黑雾般的浓厚,层层遮掩、吞吐不息。
不多时,那妖物尽数被黑雾包裹,三个人走到女子身侧,略略分散开与妖物形成倚角之势,俱是凝神戒备。
日吉若握紧手中短戈,眼睛却不自觉滑到那女子身上————不知怎地,当他看清这人那双眼之后就移不开目光。
等到凑得近了,一看之下更是有些迷惑————这个女人实在看不清年纪,气质略带颓废又有些散漫,双眼却沉澈如水,说是深黑的眸子细看之下却发现晶体微微有些幽蓝。
若是当看眼睛……日吉若会以为那是双婴儿的瞳眸,也只有未曾沾染尘埃的眸子亦或者动物幼崽的眼睛才会带着那种光泽。
湿漉漉的、能够倒映整个世界。
……
日吉若的心思一时有些怔忡,注意力停在身侧女子身上,连骤起的风压都忘记躲避……
等到风声袭来,手中握的短戈发出〖嗡——!〗一声,有东西,又或者说一种温暖气息从短戈内散出,将刀割似的压力融合为细微的风。
“哦哦~是好东西诶~”女子侧首瞟了他一眼,眸子里俱是戏谑。
脸上蓦然滑过一丝火热,日吉若赶忙转开视线,恼怒中夹杂几丝恍然的惊喜————他知道她是谁了……仅凭眼神就能令他心猿意马的女人,日吉若就遇到过一个。
高桥秋子……她是高桥秋子毋庸置疑。
想通此处,日吉若只觉得一时间似乎再无畏惧————她已经回到他身边,即使没了那姣美样貌,只要她还是她……他……他的心脏象是寻到归处,竟是说不出的喜悦。
转移的目光落到被包围的那处,而后一愣。
那些环绕的雾气正缓慢晕散开,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一道极是诡异的身影。
仍旧半人半鱼姿态却没了之前惑人的妖娆,整个身躯成海水的淡蓝色,脸部线条刀削斧凿般坚硬,前胸平坦、肌肉贲起。
对方支起鱼形下肢立在地上,眼神平淡透着刺骨的冷。
“你是谁?”不见那东西张口,声音却诡异的荡漾开,如绷直的金属丝线,“人类?卑贱的人类怎么可能看穿我的身份。”
那物微微转头环视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