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滋味 作者:曼隐

    肖念终於同意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姓孟，是上官江海介绍的，很专业，态度随和，像最亲切的朋友轻松的和肖念聊天，从不同的角度引导肖念倾诉的欲望，因言语沟通的问题，肖念只能这些话写在纸上，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於是每次治疗的那两个小时，效率并不算太高。

    但心理问题的治疗，本就是需要时间慢慢累积，纵使进展缓慢，也急不得。

    治疗每周安排两次，唐茵和肖余是一定要陪著的，出乎意料的是，林圣轩也每次必到。

    治疗是私密进行的，肖念治疗时，他们只好在外面等待。

    今天又是肖念治疗的日子，上官江海恰好无事，跟著一起来了。五个人一辆车刚好坐得下。

    林圣轩充当司机，唐茵坐在副驾驶位，剩下的三个大男人挤在後座。天灰蒙蒙的，下著小雨，似乎受天气的影响，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但没人想要打破这份沈默。

    在经历过那些之後，那四个人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她还能多指望什麽呢？所以唐茵索x闭起眼睛休息，林圣轩专心开著车，上官江海和肖念坐在後座两边很有默契的看向各自窗外，只有肖余一人被夹在中间，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幸好，路途并不算太远。

    在肖余额头几乎要冒出汗时，车子停了，肖念两腿刚迈出，他就立刻跳下了

    车。

    五个人走出医院的停车场。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脸上，空气中有泥土的芳香，肖余长长的吐了口气。

    上官江海默不作声的为唐茵撑起伞，五个人两前三後的进了医院。

    将肖念送到孟医生那儿，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便都是空闲时间。唐茵在医院的走廊坐下，其他三人，都百无聊赖的在她不远处站著。

    半个小时後，林圣轩慢慢走到唐茵身前。

    三个男人站得虽远，看似漫不经心，实际都密切注意著对方，林圣轩这边刚一动，另外两人的眼神立刻投过来。

    唐茵抬起眸子。

    “出去谈谈，好麽？”林圣轩直接挑明。

    “还有什麽好说的？”唐茵淡淡开口，看了一眼居高临下望著自己的男人，几乎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眼神一黯，里面混杂了疲惫与伤痛。

    “茵茵，看来我们真的有必要谈一谈，”林圣轩弯唇轻道，声音柔软入心

    唐茵垂眼，不吭声。

    她不懂，当初他可以那样轻易地推开她。六年前是，现在也是。

    後来，她终於想通。

    即便不是因为林圣依，不是因为上官江海，也肯定会有其他的导火线。他们之间最致命的，是“珍惜”二字。

    他对她，始终不够珍惜。以至於，他单方面轻率的结束了他们的感情。

    两人一站一坐，陷入死寂的沈默。

    上官江海终於看不过，朝他们走来，在她身前停下，看著她的目光深邃而专注：“茵茵，听我说一句。如果你仍然那麽在意当初林圣轩的决定，何不听一听他的解释？还是说你g本不敢去听？那证明你的心中还是有他的存在。”

    上官江海一开口，就令唐茵颇感诧异。

    林圣轩不由得朝上官江海投去感激目光。

    唐茵沈吟，看向上官江海，不确定的问：“你真的希望我和他谈？”

    上官江海不答反问：“你们之间，还会比现在更糟糕麽？”

    唐茵哑然。

    “好吧！”半晌，她唇齿轻启，声音冷淡而平静，但是林圣轩却明白这已是他最後的机会。

    ……

    “为什麽要替他说话？”看著离去的两人，肖余凑到上官江海身旁。

    “坦白说，我并不想那麽做，”上官江海无奈一笑，突然说：“我去抽g烟。要一起麽？”

    “不了，”肖余摆手：“我去买水，怕茵茵会口渴。”

    上官江海微微颔首，抬腿往外走。

    抽出一支烟，点燃。

    他看见白色烟雾从自己指尖往上飘，然後散进冰冷的空气里。现在烟对他来讲，就像白开水一样，清淡而无味，可除此之外，他不知该如何发泄自己隐忍已久的情绪。

    ……

    唐茵和林圣轩坐在医院院子的小亭里，却都迟迟未开口。

    唐茵垂头，盯著自己膝盖，

    细看之下，两人似乎都有著几不可察的心事。

    许久，唐茵终於偏过头看他：“不是有话要说麽？”

    “我一直在等你问……”林圣轩扯了扯唇角，笑容苦涩：“我以为你会想要知道我这段日子是怎麽生活的，我以为你会质问我，哪怕亲口说出你恨我，可你什麽都不问，留我自己一个人每日每夜的苦恼，痛苦，内疚。这也是你打算给我的惩罚麽？”

    唐茵抿紧了唇：“我以为你不在乎。”

    林圣轩猛的将她身子扳过：“不在乎？！你就是这麽想我的？如果我不在乎，拼尽最後一丝力气逃出来，又放弃了整个家业，是为谁？！”

    唐茵眼中浮现迷惑，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已经……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在骗我……”

    “我将你逼走，是因为我隐约察觉到林圣依有些不对。那时候盛洪的事让我忙得焦头烂额，我g本无法专注的照顾你，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宁愿将你交给上官江海，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有能力去保护你。隐约，这些话，绝不是我的借口，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林圣轩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他避开唐茵迟疑的眼神，转头望著云层密布的天空：“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再恳求你的相信，但我不要太多，只要一点，可以麽？”

    唐茵凝起眉，似在做某种挣扎。

    林圣轩也不催她，静静的等著，许久，耳边传来一声轻嗯。

    “你走後……”忐忑的心终於放下，林圣轩继续说：“我不好的预感竟然成真，林圣依夺下盛洪，随後又将我囚禁……我不曾想，原来她对我的感情，已经扭曲到这种地步。她不断给我打镇定剂，因为只要我一清醒，就会想要逃，不断的逃，之後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分不清日夜黑白，脑子昏昏沈沈，身体也使不上一点力，只能每天躺睡在床上，只要一睁眼就会看到林圣依的脸。”

    唐茵震惊看向他，神色复杂。

    “她疯了。甚至在我昏迷时，她还想与我做爱，可我g本没那个力气，试了几次，她只有放弃了，只是囚著我，困著我。她不断说怀上了我的孩子，可我又怎麽会给她怀上孩子的机会？！很久之前，我就用药让她再也无法怀孕，只是她一直不知情。但她说得又是那样的真实，她坚信自己有了孩子，g本不像是要故意欺骗我，又或是威胁我的手段。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怀疑，她产生了幻觉，”林圣轩沈声说：“那是j神分裂的前兆，後来这种情况，日渐严重。她常常说与我做了这些，那些，可不论哪样，都不曾发生过。再後来，公司的人也慢慢发觉她j神出了问题，董事会的股东们自然不能容忍一个j神分裂的女人管理盛洪，於是将她锁在别墅，也同时发现了昏迷中的我。”

    他以为自己没有做错，所以g本不会想到，竟会让她如此之恨。

    他静了静，唇边一抹无奈和复杂稍纵即逝：“身体恢复後，我却没有留下做盛洪董事长。”

    “为什麽？”长睫轻垂，落在前方草地的眸光透出一缕幽伤。

    “因为……我必须要抛开一切，只要还有那些牵绊，就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让我一次又一次失去你，这是我给自己选择的路，也是我唯一的路，虽然一无所有，但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爱你……”林圣轩微微笑了：“可我获得自由後，却很迷惘。我希望你幸福，却是恐惧自己无法给你更多，那几日，我回忆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却惊然发现，我所能带给你的，似乎只有痛苦伤害。而如今的我，没有足够信心，也无法保证，继续下去，是否又会陷入新的一轮折磨与苦难。所以我不敢去找你。我怕你不会原谅我，至少在没听到答案之前，我永远都保留著希望。”

    他的语气越来越伤感，隐隐约约带著自责和无能为力的苍凉。

    “就是在最彷徨最犹豫的时刻，我偶然发现了肖念……那时候，我甚至是感激肖念的出现，因为有一个人可以陪我，让我不再胡思乱想。可那天清晨，你在门外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的……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想不明白，为什麽我做了那麽多，却仍然无法给你幸福，是不是我爱错了方式……”

    她终於慢慢转头看向他，声音低悄如丝：“你还愿意爱我麽？”

    “我……”

    声音骤然止息，林圣轩僵硬的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到她的手，缓缓覆上自己手背……

    掌心的温度，紧握的力道……

    真实而动人。

    瞬间，林圣轩释然的笑了。

    “永远，”他说，许下坚不可摧的誓言。

    他捧起唐茵的脸，深陷在她泛著泪光的眸子，炽烈而渴切的唇瓣深深印了下去。

    鼻间，口间全是她熟悉到灵魂里的气味。心头新的旧的伤口，伴随许久的悸痛，也似乎全因萦绕的气息，他真实的提问，而消逝无痕。

    她在他的吻中，安心的闭上双眼……

    ……

    一个月後。

    夕阳斜照在草坪，秋千上一个小人影儿周身泛著柔和光圈。

    “念舅舅！余舅舅！高点，要高点！”小人儿兴奋的大叫。

    暮色中肖念的唇边慢慢荡出一抹引人致命的涟漪，他与自己弟弟相视一笑，手上用力，将小人儿送往空中……

    宽阔的天空，只余笑声。

    唐茵收起腿，靠在长椅上，静静的沈醉在不远处的温馨画面，唇边不自觉弯出一抹如画笑痕。

    “已经一个月了，肖念的病还是不见起色，”不知何时，上官江海坐到她身边，语气不禁带上担忧。

    “我会等。”

    草坪上的阿黛玩累了，与肖念肖余并排坐了下来，不知肖余说了什麽，引得小鬼不断笑，直往肖念怀里钻。

    唐茵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上官江海：“不论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看著唐茵柔和的面容，上官江海一阵失神，内心酸涩难辨。

    “江海，”她长呼口气：“你怪我麽？”

    他微微一怔，只听她继续说道：“我迟迟未告诉阿黛的身世，你会怪我麽？”

    “茵茵，还记得那晚，我说会替你做出选择麽？”上官江海柔声问。

    那一晚……想到那一晚，唐茵耳g便不由得红了，她轻轻颔首。

    “我的选择，就是成全你的选择，”上官江海笑著她的头：“包容你，甚至是纵容你。”

    想活得轻松其实很简单。

    只要不去爱她。

    但他无法阻止自己爱她，就必须接受其他男人同时爱著她。也要忍受，现在还无法与阿黛相认。

    她到底还是无法完全相信自己吧。

    不急，不急。

    他有得是耐心。

    “妈妈！”阿黛挥起手：“妈妈！快过来！我看到你年轻时的照片了！”

    “阿黛！别闹！还给我！”肖余急急的要从小鬼手中夺回照片：“小心点！别弄坏了！”

    阿黛窜起来，蹦蹦跳跳的躲著肖余，似乎捉弄肖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唐茵从长椅站起来，夕阳拉长了她的身影。

    日升月落，时光如梭，距离拍这张照片那时，已有十几年。

    即使快乐的记忆不多，但幸好，他们都在，往後的日子，那些快乐，将会更多更多的被创造。

    她看了一眼渐暗的天空，抓起手边阿黛的外套，快步朝前方三个嬉闹中的人影走去……

    ……

    “不过去麽？”林圣轩拍了拍上官江海的肩膀。

    上官江海看著不远处唐茵在他们之间坐下，摇头：“让他们单独聚一聚吧。”

    他们受的苦太多。

    林圣轩顿了顿，说：“谢谢。”

    上官江海偏过头看他。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林圣轩撇嘴。

    “我并不是个心x宽广的人，我只是在帮自己，”上官江海沈声道。

    林圣轩耸耸肩：“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就算茵茵无法爱上你，也绝离不开你。上官江海，你一直是赢家。”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输，”上官江海自信一笑，又问：“接下来你的打算？”

    “守护她，”林圣轩将目光放远，紧紧锁住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上官江海也望过去。

    天色已晚，草坪中间的四人，正起身朝他们走来。

    是的，守护她，一直一直守护下去……

    （正文完）

    ────────────────

    正文完结，明天开始更新番外。番外有三篇，一篇关於肖念，其余的两篇很欢乐……之前有看过结局的部分宝贝们这样反应：“结局不是应该要死要活之後再来个出人意料？！这太平淡了，g本不是你风格！怎麽只是守护就够了？也不符合上官和林圣轩x格。

    这个曼想要说……这群人的确很能折腾，几乎从头折腾到尾……拍爪！乃们就不能发发善心让他们消停消停？！

    曼的官方解释是：结局平淡，但这样的发展是必然的，一切喧闹最後总要归於平淡。感觉不满意的宝贝，请再回味回味……况且曼会在番外中满足你们的！可劲儿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