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兄弟
多年后,兄弟再次结伴出游。
喀嚓喀嚓??
老旧的火车从古朴的木建车站缓缓开出,粉紫的梦幻樱华往后飞掠,鬱苍的绿树林荫闯进视野。天空蒙上灰濛濛的雾霾,湿润的春风从半开的窗口鑽进,捎来渗人的凉意。
空荡荡的车厢里,叶与枫坐在并排的座位。
笑容满脸的枫看来人畜无害,更哼着轻快的小调,身体随节奏晃动,就像出发去郊游般轻松愉快。
眉头深锁的叶则端坐在椅上,绷紧每寸神经,目不转睛盯着枫,不敢放松片刻。
感受到叶的视线,枫偏过头笑说:「我们那么久没聚首,不来聊聊吗?」
枫热络地搭上叶的肩膀,却被叶嫌恶地挡开。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别这样嘛。」
枫略显受伤地抽回手,随即捲起衬衣的手袖,把手递到叶的脸前轻声问:「叶,你还记得这道伤痕吗?」
光滑如玉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两寸长的狰狞口子,疤痕因年月的冲刷而呈暗淡的深褐色。
叶为之一怔,沉默半晌后神色复杂地回应:「??我记得。」
那年,嵐十七、枫十三、叶五岁。一起成长的兄弟有着不少共同回忆,同时亦因巨大的年龄差距而不乏磨擦,嵐与叶之间的情况更甚。
犹如生来八字不合,性格南辕北辙的嵐与叶在相处上并不和谐。呈正反面的两人常起衝突,或者更贴切的形容是叶总被嵐单方面按在地上摩擦。嵐老是挑剔叶的毛病,就像刻意针对他似的。
「呜呜呜??」
叶伏在地上蜷成一团,揉着被鸡毛撢子打痛的肩膀嚎啕大哭。
由于叶在体术课的表现强差人意,看不过眼的嵐特意在课后对叶进行特别指导。
可是,这个不思进取的弟弟连丁点干劲也没有,不单一击就倒,更乾脆赖在地上装死,死活不肯爬起来。动不动便哭哭啼啼的性格看得嵐火冒三丈。
胡乱挥舞鸡毛撢子,青筋暴现的嵐直对叶怒吼:「你给我站起来!」
叶完全放弃挣扎,仅仅吸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看向嵐,就像一坨烂泥般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嵐粗暴地扯着叶的领口,单手把人拎了起来。衣钮在猛烈拉扯下飞脱,双腿悬空的不安令受惊的叶哭得更兇,揪心的哭声在空洞的房间内回盪。
然而,嵐并不吃装可怜这一套。
怒不可揭的嵐高高举起鸡毛撢子,迎头用力挥下,想给冥顽不灵的弟弟一个深刻的教训。
躂躂躂!
一个身影急步奔至,挺身护住缩成一团的叶,徒手挡住嵐的袭击。
啪!
伤处登时皮开肉绽,血流如注,鲜血沿着皓白的手臂滑落,染红水蓝的发丝。
来人强忍痛楚,柔声安抚怀中的人:「叶没事吗?」
「枫二哥??呜呜鸣!」
如获救星般,叶伏在枫单薄的胸膛上放声大哭,枫抚着叶的背,义正词严斥责:「嵐你别这么兇,叶还只是个孩子!」
唯一一次,叶在嵐大哥的脸上看到惊惶失措的慌乱,他紧张兮兮地拉起枫的手检查伤口,手抖过不停。
「对对对不起。我这就替你包扎。不,这么深的口子要立即去医院!能走吗?我背你!」
奔赴医院途中,枫苦口婆心地劝导:「嵐,小孩子慢慢教就好,不必急于一时。」
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嵐心不在焉地回应:「嗯。」
枫想了想后补了一句:「如果你再弄哭叶,我就不理睬你了。」
仅仅一句毫无威胁的话,便令嵐如五雷轰顶般僵住脚步,脸皱成一团。在这之后,嵐明显收敛态度,不敢贸然对叶动手动脚。
由小至大,枫就像叶的心灵避风港,填补了欠缺母爱的空虚。他们无所不谈,亲密无间。
旧日情谊歷歷在目,往昔点滴彷如昨日。
我恨你狠心背叛,却无法真正憎你入骨。
心底的某处,我仍有着想要相信你的念头。
究竟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我们的关係到底由何时开始变质?
叶轻叹一声,终于问出百思不解的问题:「枫二哥,你为何要陷害我?」
轰隆隆——
列车减慢车速,准备靠站。
枫依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笑容褪去,语带疲惫。
「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