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李皓看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
    「……」他一愣，才知原来是水问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特意低声问了那么一句。
    战李皓表面上摇了摇头，实则却是用心语闷声道：「他们并非全部人都是考生吧？怎么搞得好像这里每个人都要进京赶考一样？」
    「噗哈……」水问被他这描述逗笑了，片刻才跟着用心语回应：
    「也不能这么说吧？硬要说的话，他们的确都是要『进京赶考』没错，差别只在有些人还要两年，有些人要再一年，也有些人只剩下大约两个月的时间。」
    对于水问的回答，战李皓不置可否。儘管这类凡间事务与他的职位并没有太大关係，但他也不至于到全盘不知的地步。时过境迁，如今的学习环境虽不若过往那么僵化死板，可在本质上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是未曾改变的，战李皓不算读书人，一时之间也难以言明那种感觉是什么。
    好半晌，水问突然又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战李皓回过神来，还以为对方又要说些垃圾话，但水问却只是意义不明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句：「再撑一下，我们快到了。」
    「……什么撑一下？」战神一脸疑惑。
    水问看向他，偏了偏头，「你不是晕车吗？」
    「谁晕车了！」战李皓瞪眼。
    「没晕车那你脸怎么臭得跟屎一样？」
    「……」
    「好嘛不要生气，我们战战就算臭脸还是一样最漂亮了喔！」水问状似安抚。
    但战李皓听了却只想当场把这人扔下车，「你不说话真的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完这句话，他便别开了头。
    水问低笑两声，之后果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这不晓得算不算闹彆扭的举动，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公车仍旧在一次次的急煞和油门狂催中前行着，直到抵达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
    青云大楼，外号补习大楼，是这座城市中眾多补习班的匯聚之所，而大楼底下是与其同名的青云街。中午过后，青云街便会陆续有不少摊位准备开张布置，到了下午、晚上，这里就会形成一条眾多商家摊贩林立的美食街，正好方便来此补习的学生们购买晚餐。
    当公车停靠青云街邻近站牌，学生们便蜂拥着下了车，战李皓和水问也是。
    只不过，才刚踩到地面，水问便见战李皓身子明显晃了一晃，她当即走过去调侃了句：「呦！不是说不会晕车的吗？」
    战李皓摀着胃，脸色微青地应道：「我才没有晕……唔呕……」
    好的，他就是晕车了。
    乾呕几声，战李皓才总算直起身子，脸上神情尽是因为自己居然会晕车而流露出的不敢置信。
    「想我堂堂战神，怎么可能会晕车……」
    水问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安慰他，「会晕车也没什么啦！毕竟我们现在这肉体凡胎的，身体素质本就跟在天界时不能比。」
    「说的也是……」战李皓喃喃。
    「不过，」此时的水问忽然用手指抵住下頷，又补充了句：「就算是在凡人之中，搭公车十五分鐘就会晕成这样的也是少数，所以作为神官，战战你也是真的挺丢脸的。」
    然后，安慰完便是这么一大桶冷水直直往他脸上泼下去。
    当然，以上几句在旁人耳里听来十分奇怪的对话，他们全部都是用心语的方式在沟通。
    所谓心语，便是能不开口就将自己想说的话直接传达到对方脑中，虽说也是属于需要使用法力的对话方式，但因为损耗不大，就算待在凡间法力受到限制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说白了，在凡间禁止滥用法力的天规，多半还是自由心证，不要太过即可。
    短暂的休息过后，水问随即领着战李皓走往青云街，边走的同时还问：
    「话又说回来，你之前不是最讨厌用心语说话的吗？怎么今天倒是你主动用起来了？」
    「蛤？我没有讨厌用心语啊！而且刚刚人那么多，怎么想都是用心语对话最合适吧？」战李皓理所当然地说。
    水问「咦」了一声，面色更显疑惑，「我记得你说是因为讨厌用心语，所以之前才把外来讯息通通屏蔽的啊？」
    「……」
    闻言，战李皓赫然想起一件事。
    他是曾经屏蔽心语没有错，可他屏蔽的一直以来都只有水问一个人，至于为什么……
    简单来说，心语这种东西是需要接收者核准的，即便是神官之间也不是单有法力就能通讯，只有当该名神官接受对方传递讯息的请求时，双方才能够展开对话。
    这就像凡间的通讯软体会询问你是否要读取陌生讯息，心语也是如此，而当两人成功执行第一次通话，之后传递心语便不需要再重复进行核准。
    想当然，既然有「核准」这个东西，那当然也会有类似「封锁」的功能存在……
    ……没错，早在很久之前，战李皓就已经单方面将水问给封锁了，理由十分简单，因为她实在太吵啦！
    想像一下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时不时就会有个人突然窜进你的脑中，没经过同意便开始劈哩啪啦对你说一大串垃圾话，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会受不了吧？
    所以，现在便成了只有战李皓主动传递心语给水问时，通讯才能够成立的状态。
    而当初，水问质疑为何她的心语无法传送时，战李皓也只是拿「讨厌使用心语」作为藉口搪塞过去，如今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他老早就把自己之前说过什么给忘了，实在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在此时再被提起。
    瞧战李皓一脸心虚，水问当即瞇起眼，直勾勾盯着他，「说！你是不是只把我一个人给锁了！」
    「呃……」
    「所以你果然是把我给锁了啊……」语未毕，她忽然垂眸，嘴巴也跟着一瘪，「枉费我们两个认识那么久，结果你居然一声不响的就把我的心语给锁了，你难道就这么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吗……」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对啦！是没有很严重，反正都是我小题大作而已，认识那么久也没用啊！你还不是没把我放在心上。」水问仍是瘪着嘴，模样看起来十分受伤。
    战李皓惊觉对方似是真的走心了，眸中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慌张，当即轻咳一声，道：「你别这样，我没有那个意思……行，我道歉！我不锁你就是了，你……」
    战李皓话还没说完，听到他这么说的水问却突然收起她那哭丧着脸的样子，精神一振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嗯？」
    「既然你都跟我道歉了，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原谅你，但是除了把我的心语解锁外，你还得答应我三个请求以示诚意！」水问扬声道。
    「…………啊？」三个请求？这傢伙莫不是在趁机勒索他？
    战李皓并未马上回覆，见状，水问瞬间又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可她还没说话，战李皓就立刻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好耶！」水问一双眼彷彿瞬间迸出精光，变脸速度之快简直无人能及。
    战李皓隐隐觉得自己被坑了，硬着头皮讨价还价道：「不然还是改成一个请求吧？」
    「不行！说好了三个就三个！」水问的态度十分强硬。
    但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妥，谁知道回天界之后，这个人会不会打着请求的名义要他出演什么莫名其妙的九重天公演，不行不行！
    想了想，战李皓又道：「好吧！三个就三个，但你得在任务期间使用完毕，逾期无效。」
    「成交！」水问朗声答道。
    这么乾脆？战李皓一顿，实在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心里不禁怀疑水问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奈何这条件是他开的，现在再改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但是、等等……
    战李皓一边走，心里越想越是不对，认真说起来，打从一开始他会封锁水问不就是因为那傢伙一天到晚吵他吗？怎么搞到现在好像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啊？
    猛然发现这项事实的战李皓瞬间感到后悔不已，然而已经太迟了，说出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但要说是他方才脑袋不清楚吗？好像也不然。
    这种情绪勒索、先声夺人之术，水问早已不是第一次使用了，可他却还是每一次都会栽进去，也再次验证了她果然就是专门剋他的那个人。
    看着前方少女步伐轻快的背影，战李皓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跟上了他这位同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