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念
宴席进行到一半,风城城主突然举杯站立,原来这次除了庆生,竟还有一层目的,他招手让风梦瑶走到自己身边,说到了适婚的年龄,若有意的宴后可留下相看……
万长青对此没有兴趣,他看着风城城主和风梦瑶的脸,只想知道曾经的那位“王五”姑娘与风梦瑶有何干系。
想着,他扭头看向身侧的月璃珠,“你为什么来这儿?”
他记得这个位置一开始坐的是个中年男人。
月璃珠也不瞒他:“奉命捉拿叛逃弟子,有消息说他会来。”
“毒医吗?”灵枢门叛逃的也只有他了,这么多年了还在抓他,万长青好奇:“你一个人行吗?上次我见他被人围攻,随手一挥,那些人全倒下了。”
月璃珠淡定道:“他不认识我……对了,酒里有药,别喝。”
万长青手一抖,“能解吗?”
月璃珠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她这个素昧蒙面的师兄,实在太恶趣味了,“……气味清甜酸涩,应当是欢喜禅,没什么毒性,但会让人气血上涌,与人交合。”
万长青放下酒杯。
不知道毒医到底把药下了多少,席间已经有人脸色通红,醉态尽显。
万长青与月璃珠商量了一会儿,恰好来了一个奉菜的侍女,便叫住人,让她知会城主一声。
二人视线随着那位侍女的身影移动,眼见要靠近风城城主,外面却传来了声音。
“惠王殿下到——”
这声音一出,除了不久前被这个消息惊到的风城城主,其他人脸上都挂着异样的表情。
兵甲相接,将中间通出一条道路,众人静默良久,直到远处传来悠悠的马蹄声。
万长青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男人的脸,这一看他又愣住了。
他侧头低声对月璃珠道:“惠王也和王姑娘有几分相似……王姑娘难道是大众脸?”
月璃珠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拜见惠王!”
惠王骑在马上,面色冷淡,看见齐齐整整跪了一片人也不说话,反而驾着马往前多走了几步,才道:“起来罢。”
众人挺起了腰杆,风城城主行礼微笑,与惠王寒暄,惠王终于下了马,坐上主席,高台随之迎来新的歌舞,场内的氛围便又活跃起来。
万长青默默观察着,惠王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只要是有鼻子的人根本忽视不了,他看向月璃珠,二人对视一眼。
“走?”月璃珠不打算抓毒医了。
万长青点头,风城城主家的那些龃龉他还是知道的,譬如风城二小姐并不是亲女这件事,今夜种种异象皆表明有大事发生,他可不想丢了性命。
趁着兵士还没有将整个风城围完,二人偷偷溜了出去,也正是二人刚离去之时,风梦瑶听从父亲的声音抬头,与李朔黑得可怕的眼睛对上了。
“殿、殿下?”风梦瑶瑟缩了一下。
李朔露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他侧过头,冰凉的发丝从脸上滑过,黝黑的瞳孔,殷红的嘴唇,明明是在暖色的灯光下,风梦瑶看着,不知为何感受到了冷意。
“这是你的女儿?”
“是的殿下,这是臣的二女儿。”风城城主点头,自己介绍过的,惠王为什么又问一遍?
李朔笑得更夸张了,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惠王暴虐的恶名远扬,风城城主额头冷汗直流,“殿下这是?”
李朔拍了拍脑袋,像是才想起要做什么似的,将匕首压在桌上,“白芝。”
白芝一直跟在他身后,“殿下。”
“算了,开始吧。”
风城城主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说话,后背被两把长剑穿透,整个人钉在桌上。
“呃!啊……殿下……”
李朔起身,踩在他伸出的手掌上,“闭嘴。”
白芝朗声道:“风城城主勾结魔教!祸害百姓!现奉命捉拿魔教之人!请诸位豪杰侠士稍安勿躁!”
现场怎么可能不乱,毒医先前下的药药性已发,有人神志不清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淫乱,还有些与风城城主有仇怨的人大肆宣扬着不知是真是假的事。
风梦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生辰宴会演变成这个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李朔蹲下来看她。
风梦瑶口舌干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恐惧的泪在眼眶打转,“风、风梦瑶,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殿下……我跟魔教没有关系,求您放了我……”
李朔笑了笑,摸着她的脸颊,“你知道吗……”
看见他又掏出一把匕首,风梦瑶的牙齿猛然打颤,“啊……”
“你和我的妹妹长得很像,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李朔甩甩手,光滑冷厉的平面贴在风梦瑶脸上,“我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妹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妹妹,妹妹对我很好,可是啊……”
他将匕首立在风梦瑶脸上,顺着脸往下滑,风梦瑶不敢哭出声,怕他做些什么可怕的事。
看着与李妚相似的脸,李朔还是改变了决定,“本王不想看见她这张脸,白芝。”
白芝应了声,叫上兵士将人拖了下去。
明月高悬于天际,夜风带来几分萧瑟,李朔摸出挂在脖上的硬物,低头神情落寞的看了几眼,叹息后放了回去。
……
计展握住李妚的手,“福宝,你先跟着毒医回去,他是我朋友,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找你,放心,很快的。”
李妚嚼着肉,嘴角一圈油渍,计展叹气,抽出帕子给她擦干净。
“我走了,福宝,你别想我。”
计展下了车,一步叁回头。
然而心里还是不舍,大步走到车前,打来车门,紧紧抱了李妚一下。
他用明亮的眼睛看着李妚,将人松开的斗篷系好,“天气冷,想出去玩就跟菀娘说,菀娘也是我朋友,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和她住一起,好吗?”
李妚咽下一块肉,香味在唇齿间停留,她舔舔嘴唇,朝计展点点头,“好哦。”
“我走了,福宝,照顾好自己。”
计展走了。
毒医邪邪笑着,心情很好的爬上车,咬了口李妚手上的甜糕。
李妚推开他,没收力,毒医脑袋砰的一下撞在壁上。
世界安静了。
李妚咽下剩余的甜糕,凑上去,发觉毒医微笑闭眼,呼吸平稳,似乎没什么事,她也就不管了。
车轮滑过大地,带起一阵尘土,向前是宽阔通畅的土路,两边生长着干枯的杂草,离得更远的地方还有几棵零零散散,奇形怪状的大树。
车夫擦擦眼睛,看见大树好像动了一下。
等到马车驶得近了些,他才发现,树上站着一个人。
原来是月光太过皎洁,与那人身上的颜色混了在一起。白衣负剑,恍然若仙,那人脚尖轻轻一点,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落在车前。
如此具有辨识度的外表,车夫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作为被喊打喊杀的魔教中人,车夫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暂时忘记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车夫,双手紧攥缰绳,尽现慌乱,“嗬、嗬、嗬……”
“毒医可在?”
辛翙并未动手,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西风带着冷意,毒医也没有想开门的意思。
辛翙继续开口:“我师姐身中剧毒,性命垂危,望毒医出手相救,事成后必有重谢。”
毒医额头敷着药,窝在李妚怀里,听着外面辛翙的声音,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有好的大夫不找,偏偏来找他,怕是他那畜牲师傅下的毒,至于辛翙的师姐,应该是惹了那畜牲,畜牲一怒之下,便扼令不准门内弟子给人医治。
毒医闭上眼,“治不了,等死吧。”
他身上的毒至今未解,又怎么能治好同样被那畜牲下毒的其他人呢?
车门突然被推开,辛翙精致奇特的面容出现在二人眼前,他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嗓音清越迷人,“阁下不亲自去看看,又怎会知道是何种情况?”
毒医不吝于表达对曾经师门的恶意,他看向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睛,“呵呵,是那群畜牲干的吧?我给你出个法子,晨露之时,守卫松懈,你大可以趁这个时候潜入灵枢门,把人杀得差不多了,再把那些长老和亲传弟子抓起来,让他们一个一个找解药。”
辛翙眼睫微垂,“师姐被掌门下毒,你为何不提掌门?”
毒医笑了,“那个老畜牲眼里只有他的药,别人死活与他无关,就算至亲至爱之人在面前被杀,也不及他的药重要。”
辛翙敛了思绪。
灵枢门向来有拿活人做试验的传统,这是人尽皆知的,而且那些人都是自愿……师姐那日拜访灵枢门,机缘巧合下撞见勐养的药奴,心怀正义的师姐也听说过灵枢门的事,但真正见到时,却发觉并不是那样……
师姐与掌门争辩,自知自己代表了赤霄剑庄,不欲过多言语,但一时性急打伤了几名弟子,又惹怒了掌门,便被下了毒,回来时脸都是紫的。
“我答应过师傅不随便杀人。”辛翙道。
毒医起身对着他,“那你能保证其他人不杀我?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设下的诡计,剑仙大人,我还是清楚自己的名声的。”
今天这事肯定跑不掉了,自己打不过辛翙,后面的李妚又是个傻子,想下毒,但根本近不了身。
最终辛翙竖起手发誓不伤毒医一分,毒医才放下心。
命令着车夫行驶到目的地,毒医吩咐接头人,让她带李妚回魔教,自己则是替弟子治病。
江湖人并不知晓毒医的魔教身份,只当他是一个叛出师门,性格有些古怪的医生。
辛翙也是这么认为的,加上他深居简出,很少有人敢跟他说话,对于毒医做的事并不了解。
毒医叮嘱接头人一定要将李妚安全送回教内,辛翙就在一旁看着,掌心摩挲剑柄。
夜色浓重如墨,银色的光打下来,他静立不动,再一次融入其中,只是那颗平静如水的心在胸腔中跳动,炽热难凉。
他没有理会这奇怪的感觉,扫了一眼那个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看上去不像正常人的女子,开口道:“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