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笼中雀】
【番外:IF-笼中雀 】
纪寒回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两点。
他打开家门,却发现收到他短信的白露仍旧醒着,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后像受惊的鸟儿一般绷紧了身体。
“纪、纪总......”她畏缩地站起身来,朝他走过去,乖巧地帮他脱去西装外套和领带。纪寒比她高不少,玄关处顶光洒下来,显得她非常......脆弱。
“笨。”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晚了这么久也不去休息。怕我生气?”
她咬了咬嘴唇,不敢看他:“嗯......”
年轻的总裁轻笑,语气很肯定:“你经纪人教的。”
她又点点头,声如细蚊:“嗯......”
说实话,纪寒对于弱者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白露也许不完全属于“弱小”的范畴。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女明星——没办法,她的脸实在太漂亮了。
他们两个的相遇非常俗套。年轻帅气的总裁帮了一把饭局上被迫陪酒的小明星,然后因此结缘。最初时,纪寒对包养一个金丝雀没什么兴趣。他有严重的洁癖,对明星这种职业也并不抱有正面印象。他一开始以为这位灰姑娘想玩装纯洁那套,后来逐渐发现她是真的......很天真——她好像真的因为那不经意的英雄救美,把他认定成了好心的王子殿下。
纪寒对此嗤之以鼻。他之所以给他庇护,并非是爱上了她,也没有什么保护欲。只是单纯......觉得花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也可以罢了。而且他对白露的的确确有几分满意:她没有和别人交往过,她的脸庞很符合他的审美,没什么野心,性格也足够温顺。
正如金丝雀本身的含义——赏心悦目的宠物。而非伴侣。
于是,在她颤颤巍巍地回答他“没有恋爱过,也没有接过吻”之后,纪寒松了口,让她给自己口交。尝到性爱滋味的男人每周会让她来一两次自己家或者酒店,作为交换,她不会再被各种投资方和导演咸猪手,也得到了一些不错的代言和杂志拍摄之类的资源。
演戏这件事白露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天分,总是请求纪寒不要给她这方面的工作。即使纪寒和她说过“他们只是需要洗钱,并没有人真的在乎口碑和收益”,白露也并没有接受。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花瓶。白露的经纪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和纪寒透露过她的身世——一个被人贩子拐卖、侥幸逃脱、找不到亲人、为了大学学费做模特却稀里糊涂签了合同进入了娱乐圈并无法脱身的小可怜。
完全没有说黑心公司和黑心经纪人在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洗完了?”
她温顺地垂着眼:“是的。”
“嗯。”
白露放好他的外套,给他送上醒好的酒,随后跪坐在他身前,青涩地为沙发上的男人解开皮带。
相处了半年,她很熟悉纪寒的习惯和癖好。她张开嘴,含住他的性器,给他深喉。
“嗯——”男人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哼,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又送入几分。
她现在在口交的时候已经极少用牙齿磕到他,但仍旧不习惯这种过于粗鲁的直入主题。强烈的呕吐欲让她痛苦地皱起眉,咽喉不自觉地收缩,强撑着没有挣扎。
纪寒没有折磨床伴那种癖好,喘息着松开她,抽出一点。她忍着生理性的泪水和反胃,乖乖地给他舔。等他兴致差不多到了,白露很识趣地再次将他深深含入,他射出的精液让她呛得咳嗽了几声。
她捂着嘴,看着他英俊面庞上残留的情欲赤潮,心里悄悄提醒自己。
......不要,心存幻想。
纪寒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明天有家政公司上门清理,但留下太明显的精斑纪寒会不开心,所以白露稍微收拾了一下客厅,随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纪寒一向在白露给他口完后才去淋浴、换外出服,从来不让她进自己的卧室,没有吻过她也没有真的想和她上床......他的意思很明确,她知道。
他身边没有过女人,她确实是个例外,但也远远不够例外。
隔天纪寒又破天荒地叫她再去自己的住所。客厅里,她正准备低头给他口,却被他捏住了下巴询问。
“和别人睡过吗?”
白露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庞,心脏忽然跳快了几分,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他解开领带蒙住她的眼睛。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嘴唇,她迷恋地仰起脸迎合他的吻,直到电话的铃声提醒她的逾矩。
“在这等我。别乱跑。”
可能是突然有了工作,他出了门,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房子里。白露跪坐在沙发的地毯上,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些不安,但她并没有试着扯下领带。
纪寒很完美主义,她要想留在他身边,就要学会揣测他的心思。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纪寒似乎心情不好,脚步声沉重很多,沉默不语地坐在离她最远的那个沙发。白露有些不知所措地膝行过去,察觉他想推开自己时,带着哭腔亲了亲他的手心:“纪、纪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人轻轻叹息一声:“......我不是纪寒。”
她慌张地解开领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严肃的脸。男人很绅士地没有看她的脸,将目光落在了茶几上。
白露低着头,受惊地往后退:“对不起。”
男人微微摇头:“我没有敲门,以为他在家。”
两个人拘谨地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而纪寒这时候也回到了家,和沙发上的好友点头示意后,对她说:“白露,去客房等我。”
“......白露?”宋景行重复了下她的名字,“等等。”
白露停住了脚步,看了看纪寒,见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纪寒问,“耳熟很正常,她在娱乐圈。”
宋景行思索了一下:“不......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她垂下眼眸:“我不知道......”
连这个真名都是那个拐走她的人贩子醉酒后不小心说出来的。她带着这个名字在他又一次喝得醉醺醺时仓皇出逃,等她知道报警时,那个人贩子早已察觉到不对,人去楼空。
“你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
“......乌山。”她回忆了一下。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起身走到她身边:“失礼了。”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力度很轻,带下来一根有着毛囊的头发。白露看着他手指间那根黑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从里面找到自己的过去。
纪寒并没有阻止二人交换联系方式。宋景行是那种脑子里只有案子的人,他很清楚。至于白露......她没有胆量,更没有拿下宋景行的手段。
宋景行那边两周后有了消息,他约白露到了一家咖啡店,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以及一些那位真名叫彭家辉的人贩子的事。但白露问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时,宋景行回避了这个话题,只说还需要时间确认一些事情。
他也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你和纪寒似乎并不是情侣关系。”
白露握着杯子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也没有隐瞒。但由于她不清楚纪寒会不会因此生气,只是点了点头。
宋景行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并没有说破:“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很莫名的好意。白露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同样不能理解这件事的还有纪寒。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冷淡地看着白露,说:“宋景行叫我对你好一点。呵,你跟他发生了什么?”
“真的什么都没有!”她急切地解释,“他只是问我小时候的事。”
纪寒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话,脸色不好地叫她回去。接下来半个月,他都持续着冷暴力,没有再找过她。经纪人对白露惹到金主的事很生气,和她说:“脸漂亮又怎么样?你该好好学学怎么以色侍人,更要想清楚被他抛弃的后果。赶紧和他道歉!”
白露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又被宋景行那句询问戳到了痛处,倔着性子不肯主动求和。倒不是有什么底气觉得纪寒对她动了心不会丢掉她,是她因为对他抱有恋慕之心,所以不想把自己放到一个太卑微的位置。
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幻想纪寒先来找她。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承认,纪寒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某天从拍摄场地出来时,来接她的经纪人戳戳她的脑门,颇为嫉妒地说:“死丫头命真好。”
“怎么了......”白露不解。
“孟少约你吃饭。”经纪人说,“孟家你知道吧?羊都那个孟家!”
混在名利场里也快一年,白露虽听过孟家的名号,但并没有太多概念。看经纪人这个反应,想必也是她得罪不了的、能和纪寒分庭抗礼的人物。
她仍心存一点希望:“纪总会不会不高兴......”
“孟少能不知道你和纪总的关系?”经纪人嗤笑一声,“天真。要么他想直接抢人,要么纪总已经玩腻点过头了。你有点眼力见,别错过这高枝。”
“......我明白了。”她低着头。
本就漂亮的女孩子在被送上餐桌之前先被送去做了头发、化了全妆,送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活像一只被绑好精致丝带的名贵的鱼。她心如死灰地走了进去,却看见主座上那个长相不输明星的男人正懒散得托着脸,饶有兴致地对她笑笑。
“小露露,你好。”
也难怪经纪人说她命好。平城商圈两个最有钱、最帅气的男人都看上了她。
“找你经纪人问了你口味,今晚你应该不会饿着肚子离开。”男人弯着嘴角,“坐吧,不用怕,老纪都知道。”
似乎他们很熟悉。那纪寒是什么意思呢......
孟道生仍旧笑着,很明白她心思的样子:“你喜欢他啊。”
刚落座的白露猛地抬头,都完全忘记掩饰自己的惊讶。孟道生不疾不徐地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后,才开口。
“他这人可不懂怜香惜玉,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比我恶劣多了。”他坐在原地没有动,抬起眼皮看她,“你只是想要个人保护你的话,不如跟着我。”
白露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这也是他的意思吗?”
“他可没反对我约你。”孟道生耸耸肩。
好像一盆冷水泼到她头上。
“别总是低着头。所以呢。”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用手指抬起她的脸,“你的想法是?”
他问她的想法。
她能有什么想法。
过于惹人注意的外貌和天真的性格让她陷入了完完全全任人宰割的境地。没有纪总孟少,也会有王先生李经理。
“不想就不想。我很喜欢你,但我也不会强迫别人。”她闻到他身上混杂着烟草和草药的味道,“哪怕你拒绝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
他的话语在她意料之外。白露怔怔地和他对视,不明白他的好意从何而来。也许他只是个人很好的富n代,也可能他如自述的一样怜香惜玉,这些话亦可能是引诱她的空头支票......但那一瞬间,白露只是在想:会不会,他心里她是特别的?
“谢谢你,孟先生......”她小声回他,“对不起,可以让我想想吗?”
男人对她微笑一下:“当然。”
那天孟道生送她回的家。他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把她直直送到楼底,并没有任何肢体或语言上的过界,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让白露放下了一点心。经纪人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情况,白露也含含糊糊说了一点,挂断了电话后才发现纪寒发来的短信。
【纪总:下楼】
司机见到她来,立马离开去抽烟。豪车的后座,男人捏着她的下颚问:“答应他了?”
他的手有点冰。
她真的摸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不联系她,不阻止他的朋友向她抛出这种意味的橄榄枝,却又在得不到她表态后动怒。
孟道生送她回来的时候还说:“他这两天肯定会来找你。老纪这人,要面子、占有欲强。哪怕是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东西被人抢了都不爽。他难为你,你就联系我。”
......真的被他说对了。
她不吭声,眼泪却很不争气地流下来,落到他的手指。纪寒久久地看着她的眼睛,松开了手。
“比我想的有本事。”他坐正身子,点烟,“随便你。我也已经腻了。”
这四个字好像给她懵懂的初恋判了死刑。她又落几滴泪,声音沙哑:“......对不起,这段时间多谢您照顾。再见,纪总。”
他侧过脸,看着她离开。她刚刚手机一直通话中,看见他的短信估计吓丢了魂,外套都没有穿一件。深秋夜晚的凉风里,她蜷缩着身子小跑进夜色里。
当时这公寓还是他叫助理给她找的。她以前居然是和经纪人合租,卡号和密码都在对方手里,连想喝杯奶茶都要看经纪人脸色......
为什么要想起这些?
不关他事了。
纪寒在烟灰缸摁灭烟,烦躁地升起车窗。
*
给她送花、接她下班、带她看电影、送她礼物、给她介绍人脉......孟道生不像纪寒那样隐藏和她的关系,表现得很高调,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非常好的——呃,他们是什么关系?床伴又不算不上,或许更像是他的情人或是女伴。
可能她真的像经纪人说的那样“本质还是水性杨花嘛”,也可能她像化妆师说的“你只是缺爱”,她不可避免地对孟道生产生了好感。她确实没有遇见过比孟道生对她更好的人。
孟道生并没有掩饰他对白露的欲望。只是她如果表现得不情愿,他就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一个多月后,在跨年的那一天,她看着他近在迟尺的英俊脸庞,缓缓闭上了眼。
那天孟道生很温柔。他完全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也爽得喟叹一声,情不自禁在她耳边说:“我终于.......”
白露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他有过几段短期的床伴关系。可能是因此,他床上的技术很好,白露不怎么觉得痛。第二次和他做的时候她就尝到一点性爱的甜头。她羞涩又想要索求的模样正中男人的下怀,于是她得到他许多柔情蜜意的吻。肉体的结合带来的亲密错觉让她有些想哭着问他是不是真的有过其他床伴,这些给她的好和温柔是不是也给过其他人,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收回?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问。
她想要这幻觉。
某天她在片场,碰到某家大经纪公司的一线艺人。对方也是走清纯路线,这两年凭借着资源和情商迅速蹿红,片约不断。
可不知道为何,这位女艺人非常不喜欢白露。女艺人的助理更是,把对她的嫌恶都挂在了脸上。
见她实在木讷,女艺人的助理冷飕飕地丢下一句:“孟少和怡人姐才是天生一对,只是吵了架暂时分手,他找你不过是看你们有几分像,想气气怡人姐罢了。”
表情无辜的女艺人惊慌地制止了她:“涵涵,你说什么呢。我和阿生——不是,孟先生,都已经分手半年啦。”
白露尴尬地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掌掴。经纪人说导演找她有事给她解了围,带她离开的路上也低声说:“胡怡人确实是孟少捧的。圈子里确实有传言说孟少和胡怡人差点走到订婚那步,我本以为是胡怡人自己造谣给自己贴金,今天她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羞辱你,怕是确实有这件事。你有点危机意识,孟少比纪总好说话,也更宠你,今天这事你好好吹吹枕边风,别过了度,千万别丢了他的心!”
别丢了他的心?她得到过吗......
白露仍旧觉得孤立无援。
她想要爱。全心全意、非她不可的温柔的爱。谁给她都可以。
于是那天晚上她借着情事时的生理性泪水在他面前哭泣,借着肉体亲密无隙的意乱情迷问他:“孟道生......你爱我吗?”
“我还不够喜欢你?”男人还以为她在撒娇,轻笑,“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你还有脑力想这些。”
他从后面深深进入她的身体,手掐着她的腰,肏得一下比一下狠。白露流着眼泪,一手撑着床,一手去握他的手。他轻轻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正如她从他这里得到的喜欢——有。但对于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太少太少。
白露犯了错误。后来那些夜晚她不断地想“他过去真的爱别人比爱我多吗”、“他不来找我时身边躺着谁”、“他还有多久会厌倦我”。反复试探、展露任性,显然不是得到孟道生心的正确方式。他确实纵容她、宠着她,但终究被她的敏感和神经质所惹得微微发怒。
“适可而止。”孟道生皱着眉,“我说过的,不会抛下你不管。”
他一点点的不耐烦就让她遍体鳞伤。她悲观地认定“适可而止”这句话是他荷尔蒙消散的证据——从他们关系开始,不偏不倚正好一百天。
自尊心让她不愿意讨好,隐约察觉到的他的不真心让她想要逃避,即使最亲密的时候他们间也仍有隔阂。
孟道生在一个夏季的雨天和她提出结束:“我们都累了。”
他看着默默垂泪的她,伸手去帮她擦眼泪,手指上熟悉的香烟味让她心里更不舍。他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抱歉。”
他知道她想要,但不愿意交付她渴望的爱。孟道生对她,只是喜欢而已。
但他也说到做到。即使她不再是他的女伴,也没有再受到不怀好意的人的骚扰。
平城的夏天总是闷热、多雨。她郁郁寡欢,很少笑。现在她已是很有名气的当红小花,一批喜欢她的粉丝看出她情绪上的问题,在各处替她发声,公司迫于形式,放缓了她的行程,给她安排假期和心理咨询。
那一年的九月,她主演的一部文艺片在平城某个书屋路演,她遇见了一个人。
“我很喜欢你在电影里这段即兴发挥的台词。”少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我叫林昼,你好。”
他们背地里对爱的渴求都疯狂,像是枯草遇见野火,焚天炽地。白露终于得偿所愿。
她有工作时林昼的司机会接送她,没有工作的时候就顺理成章黏在一起。两个人恰好都在平大,就差了一级。平时一起吃饭、去图书馆,晚上就一起回到他们在附近的公寓。林昼曾经提出过可以帮她和公司打官司。但合约也就剩余一年多,白露有人护着后,公司态度也没像以前那样恶劣。白露舍不得他劳神费力,只和他说再等两年也可以——毕竟那时候他们才差不多到法定结婚的年纪。
经纪人对这段关系很不看好,但碍于林昼的身份,只是委婉提醒白露低调一些。
白露那时没明白经纪人的意思。她和林昼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像和纪寒、孟道生那样不清不楚。对于艺人的工作,她也没有什么事业心,不在意恋爱传闻和减少的工作对自己的影响,只想待到合约结束,然后退圈和林昼结婚。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经纪人的担心。
林昼羽翼未丰,他爱白露,背后的林家可未必。
两个人不愿意分手,但如果这时候林昼为她和家里翻脸,身在娱乐圈、作为公众人物的白露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林昼安慰垂泪的她,次日家族为林昼选定的未婚妻就颇为大度地找上门来,宣称自己不会棒打鸳鸯——地下情人嘛,哪个有钱有势的已婚男人没有?林昼养小明星,她就不能包个男模?她又不亏。
白露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但事实是她不得不。她深爱林昼,林昼也深爱着她。奈何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在这个耀眼的姓氏面前就像一只蜱。她要忍受自己的恋人在婚礼上亲吻别人,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孕育一个或数个孩子。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在某个活动的后台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医生说很抱歉没能留住她的孩子。
她的情绪彻底崩坏,和赶来的林昼提了分手,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周。回来后她像个麻木的机器人一样继续着学业和工作,希望借由忙碌催眠自己。陪经纪公司老总参加晚宴的时候,她碰到了纪寒和孟道生。他们二人想必已经零星听说过她的近况,孟道生欲言又止,纪寒直接将她堵在了无人处。
“......白露,你到底在想什么?”纪寒脸上冰冷一片,“你离开后,就过成这样?”
她心里、眼底都木然一片:“您不要再管我了。”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紧了几分,语气却软了一点:“......回我身边吧。”
“我有过男朋友。”
“我知道。”
也许一年前她会因他的求和与让步而感到开心。但现在,她如同注视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注视着他,缓缓摇头:“纪总,我不喜欢你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了她的手,试图以理性说服她:“你也需要我。”
“老纪,哪有你这么追人的?”孟道生站在不远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这是威胁。”
纪寒凉飕飕地看一眼他:“不关你事。”
“凭什么不能管?”孟道生一步步走过来,“你能后悔,我也可以后悔再把她追回来。”
......这是把她当做,一件战利品吗。
她疲惫地转身离开:“对不起,失陪了。”
那两个人后来偶尔会展现出追求的意思,林昼也试图约见她,可白露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爱或被爱的力气,全都回绝了。她只期望快些和公司解除合约,快些获得自由,换一个城市慢慢重建自己的内心。
打碎她唯一希冀的是找上门来的警察。彭家辉已经落网,案件水落石出,她的身世也已经确定。她不可思议地听那位女警面露不忍地说“你的母亲确实和彭家辉合谋”,感觉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今生今世她都注定得不到一份让她餍足的爱,她得不到“呼”地一下把酥饼扔出窗外的纵容。
宋景行看着她如同一片墓地般死寂的眼睛,于心不忍:“......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她无力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了沙发上。
白露试图乞求公司结束合约,她看到聚光灯会产生强烈的恐惧和生理反应,已经无力再继续活动。公司看在那几个追求她的男人的面子上假意同意,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如日中天的摇钱树。他们重新拟定一份合约,说她之前恋爱期间的懈怠和现在糟糕的精神状态给公司造成了损失。“出于对艺人身体的考量”,休假可以,但要再以很低的分成再签订叁年合约,“弥补因乙方个人原因造成的损失”。
永无止境的剥削。
那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她。
“我可以帮你解决合约的事。甚至那几个人的纠缠,我都可以帮你摆脱。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中年女商人眼镜片里闪过精明的光,“让他喜欢上你。”
白露看着面前那张照片,桀骜不驯的男孩臭着张脸,身上的校服和书包都松松垮垮,脾气很烂的样子。
“我做不到。您另请高明吧。”白露拒绝。
“白小姐,你确定吗?”黎莲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问她,“我能一次性帮你解决所有的烦恼。我这个侄子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你让他收收心、吃吃感情的苦,然后你拍拍屁股就能抽身,他要真怪起来,也只会来砸我的办公室。”
“这对他不公平。我不想骗人。”
“什么骗不骗的,你可是帮他成长的好人!你不教,也有别人给他上这一课。”黎莲不屑一顾,“但是以你的处境,错过我这村可就真没这店了。”
“......我......”
她看着照片上那个叫黎朔的孩子的脸,许久后认命般闭上眼睛:“我明白了。”
制造数次偶遇、贴合他的爱好。涉世未深的少年被最亲近的人亲手送进爱的天罗地网。
白露的明星光环难免对他产生些影响,一个月后他就沦陷在她的若即若离里。他们感情越来越好,他乖乖听她的话回到学校,从他养父那里搬到她的公寓同居,将一颗赤诚的真心完全交付给了她。
两个人做完后抱在一起,白露愧疚地摸着他的脸:“明天我们一起再去看看魏叔叔吧?”
“好。”少年吻吻她的手指,“都听你的。”
她违背黎莲的意愿,偷偷给他的养父魏成一笔钱,让总是因为一穷二白在她面前感到局促的黎朔不必为了治病的钱回到姑姑那边。他们像普通的学生情侣一样:周一到周五,白露没有工作就去光中接他放学,周末黎朔要么偷偷摸摸去探她的班,要么和有空的她一起手牵手出门玩。
白露的经纪人不清楚白露和黎莲之间的交易,对白露的新男友颇有微词:“没钱没势的,你图他什么?”
白露看着手里那一捧橘色的多头玫瑰,淡淡地说:“他是真心对我。”
那天两个人又滚到一起。黎朔因为拿到平大的保送非常开心,不住地亲吻她。
“我以后不用去光中了。”黎朔撑在她身体上方,动作激烈地一边亲她一边抽插,“我找了一份工资很高兼职——唔,别夹这么紧......等过年或者你有空了,我们一起出去旅行吧?”
他是有些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能的小心思,不想让自己像个没用的软饭男。和她一起在浴室泡澡的时候,黎朔忽然别扭地问她:“你之前说你有前男友......是你上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吗?好多人说你们在一起了。”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她心里有别人。
“不是,平台的炒作而已。”白露只是微笑,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这么介意,难道你没有喜欢过班上的女同学?”
“没有。”他大狗狗似的亲她,“只喜欢过你。真的真的。”
白露忽然愣住了。
黎朔不会说甜言蜜语哄骗她。那黎莲为什么会说“我这个侄子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白露给魏成钱治病的事情黎莲也没有怎么追究......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黎朔。”她木木地问,“如果我骗你,你会难过吗?”
“会。”黎朔看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意有所指,“但我不会对你生气。”
“......为什么?”
“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了解你。”他笑出两粒可爱的小虎牙。
白露看着黎朔那双毫不设防的眼眸,欲言又止。
算了......等他们过完这个年后,再如实相告吧。她精神好了一些,合同的事情大不了慢慢打官司和公司耗着。
不管他们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她都不想再欺骗黎朔了。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旅行度过新年的前一天,黎莲说请她吃饭,商量下后续黎朔的事和帮她解约的事。她正好也有意跟黎莲聊开,于是赴了约。
那家餐厅似乎承办了什么商宴,除去黎莲和她所在的一层的几个包间,不接待其他客人。黎莲一直和她打太极,白露不管和她怎么说她都含糊其辞,还笑眯眯地送目送她气愤地离开。白露不明所以,直到在门口看见等待她的林昼。
“姐姐,方便聊聊吗?”他难过地看着她。
“我不想做地下情人。”她的心剧痛着,移开目光不肯看林昼。
“对不起。我没办法......”林昼低着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眉毛,“我必须和她做名义上的夫妻。但是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和你之外的任何人有亲密的举动。孩子——”
这两个字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推搡着试图拉住她的林昼:“放手!”
“姐——”
“让你他妈放手!”
暴怒的声音响起,人高马大的少年一把推开林昼,把白露护在自己怀里。
“......你是谁?”林昼看着毫无挣脱意思的白露,难以置信,“姐姐......你已经和别人交往了吗?”
“我是她男朋友。”黎朔臭着张脸,语气不善。
“你也配。”
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黎朔回头看去,看见两个男人逆光站在不远处。面容冷峻的男人手插在兜里,显得不那么正经的那个双手抱臂,看向白露的目光都酝酿着危险的侵占欲。
昂贵的西装和腕表显明了那二人不俗的身份,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更是昭示着他们和白露也有一段他所不知的亲密过往。雄竞是男人的本能,对于这些觊觎自己女友的敌人,无形中被打败的黎朔不甘心地握了握拳。
白露拉了拉黎朔的袖子,几近哀求:“我们走吧,黎朔。”
黎莲给她和黎朔步了好一盘大棋,白露和这些男人们都是这位手段老辣的商人的棋子。她利用白露的善良和黎朔的少年心性走出一个漂亮的checkmate,让不肯认输的黎朔主动回到了她身边。
“对不起......黎朔。”白露流着泪向他全部坦白,“你不用回去,合约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不要因为我改变你自己的人生!”
“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显得我很弱。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白露用力抱着他:“别走!我不在乎这些!我真的不在乎!”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少年只是沉默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轻手将他送进了牢笼。
白露终究是顺利解约,黎莲还她寄了一张支票当做“超额完成任务”的奖赏。但快递员告知黎莲,那个住所已经没有人。纪寒直接从医院带走了她,强硬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奇怪的是白露并没有反抗,反倒是一副旧情复燃的模样。她的态度完全在纪寒意料之外,虽明知她意有所图,他却还是在她表露爱意之后将这些时日的后悔和思念悉数告知。
她利用纪寒对她的愧疚,巧妙地同时游走在孟道生和林昼之间,等他们斗得遍体鳞伤时,她又忽然销声匿迹。连黎朔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宋景行主动帮助了身心俱疲的她。
白露没有可以帮她的亲人或是朋友,孤立无依,没有能留住她的羁绊。她报复了他们几个,本已准备消失在这个世界,可宋景行找到了她,主动伸出了援手。
他确实自责自责:如果他那时候去了羊都,也许白露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那是对于白露来说很艰难的一年。她一直生病、心理状态也很糟糕。宋景行把自己家二楼的两个房间给了她,很有耐心地陪她调理身体、做心理咨询。白露心怀感激,身体好一些后经常帮他做家务、做早晚饭,给他装好工作日的午餐。在这种老夫老妻般的共处模式下,两个人逐渐熟悉了起来。
宋景行感觉到白露无心再谈爱,于是并没有将自己萌生的感情宣之于口,只是陪伴着她。但她毕竟不可能完全不出门,另外几个人终究找到了她的踪迹。白露不想把宋景行扯进这复杂的情感纠葛里,和宋景行提出搬走。
“我和他们两个是发小,我了解他们的性格。”宋景行说,“......你想和我结婚吗,露露?”
本来白露只是想通过假订婚让其他几个人放弃她,但宋景行对她的尊重和爱护让她察觉了他的心意。白露坦诚地告知他:“对不起,宋警官。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恋爱或结婚的想法。我不想再把自己全部的人生和感情交付给另外一个人了。”
这些日子,她好好地回望了自己的过去。一步错、步步错。她不应该试图用别人的爱来拯救自己。
宋景行尊重了她的想法。
白露去了英国学习,时不时给他寄一些明信片或是价格不便宜的礼物,也回来拜访过他一两次,宋景行出国申请被批准后也回去看她,两个人维持着联系朋友关系。她读完了书,在那边找了份薪资丰厚的工作,多少有些想要移民不再回来的意思。过了两年,宋景行又去拜访她时才知道她搬到了某个乡村,多数时间居家办公,必要时开上几个小时的车去城市。
她状态好了很多,也成熟了不少。宋景行来访的第二天夜晚,她主动亲吻了他,两个人一同入睡。宋景行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只会止步于此。
他知道,那几个人也来找过她。她终于从过去走出,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们。
显然,白露已经不会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只能蛰伏在“朋友”的身份下,等待这一份感情被她准许得见天日的那天。可能下一秒手机上就会弹出她的短讯,可能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