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综]天命有归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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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天命有归 作者:肉书屋

    仙灵之气。

    过了两个时辰,欧阳少恭停了手,看看神色平静许多的墨北微,唇边勾起一抹微笑。

    守在门外的百里屠苏立刻转身,焦灼地看着欧阳少恭。

    “欧阳先生,墨姊怎样?”

    欧阳少恭笑着点头,“暂时无碍……墨姑娘体内灵力纷乱,恐是之前经历过某种巨变以致失衡,现下已好得多了。”

    “墨姊……何时可醒来?”

    “这……确是不知。还要再过几日,才知墨姑娘恢复的情况。百里少侠莫急,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墨姑娘能从归墟平安而返,定会无事。”

    百里屠苏心中大石落下一些,拱手行礼。

    “当真多谢先生。今日若非先生……”

    “无需道谢。天色已不早,不知百里少侠是否需要休息?”

    “……我睡不着。”百里屠苏看着门内,“我是否能在这里陪着墨姊?”

    欧阳少恭露出深思的表情,“这——以我看来,墨姑娘体内有股力量正慢慢修复着之前所受的伤,若受打搅,反为不美。不若再过几日,百里少侠再来此……又或许那时墨姑娘已醒了也说不定。”

    百里屠苏听到欧阳少恭这么说,只能点头。

    两日后,墨北微仍未醒来,虽听欧阳少恭说她并未恶化,百里屠苏还是心中难安,在房中怎样都静不下心,索性出了门,走出不远,听到了琴声,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先生果然亦知此曲。”

    “哦?方才那首?”欧阳少恭笑着说,“听少侠言下之意,于别处也曾听过?”

    “说来恐先生不信,我初次听见这首曲子,乃身处梦境之中。”

    欧阳少恭笑答:“为何不信?世间本无奇不有,梦由心生、梦回前尘亦不在少数。未知少侠梦中,又是何种情形?”

    “梦里……是一个叫作榣山的地方,有位仙人在水边抚琴,他的朋友是一只山林水湄间的虺,虺喜爱仙人的琴艺,时常在旁倾听。”

    说到这里,百里屠苏顿了片刻,补充道,“更奇的是……墨姊……似乎亦曾梦见此景。”

    欧阳少恭不觉一惊,随即掩去眸中真意。

    “此曲由那位仙人奏来清雅从容,悠然淡泊,换作先生,便带了几许刚柔相济之意。”

    “难得,当真难得……少侠虽自言不通音律,却每每能够明白在下曲中深意,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得一听者如此,已算一世知音。”

    欧阳少恭这时真真正正有了几分出乎意料的惊讶。

    百里屠苏梦到榣山并不稀奇,能听懂他的曲子……该说是缘分还是孽缘?

    他以此提议两人合奏一曲,听着树叶的和声,他心中原已沉下的晦涩情绪再度浮起。

    “先生博学,我有一事求教,未知可曾听过关于魂魄分离之事?”

    “魂魄分离?”

    “三魂七魄有所缺失,只得一半。”

    欧阳少恭过了会儿才问道:“……何以忽然问起?”

    “只是想到……若有魂魄如此分离,剩下的、散去的,究竟是什么、算什么?仍是当初那个人吗?”

    百里屠苏一手抚着心口。

    “这些时日,我常常想,散去的那一半魂魄与剩下的……到底何者才是当初那个人,又或者,二者皆不是……”

    欧阳少恭瞳中几乎要翻出黑色的火焰来,他忍不住想要笑。

    “……在下以为——残缺的始终便是残缺,天地生灵俱有三魂七魄,亘古未变,若是少去,又如何能算作‘一个人’?”

    欧阳少恭冷声续道,“不循常理,终违天道,不正是被世俗目为异端?”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忽然微微摇头。

    “……纵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也还是人。”

    应龙悭臾面前,墨姊说……

    “决定一个人是谁的,并不是魂魄,而是记忆,是他的意愿。他的经历构成了他,他的回忆和意愿决定了他是谁。”

    说到这里,百里屠苏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即使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人……亦是人。想来墨姊定会如此说。”

    他体内如何会有一半不属于自己的魂魄,如今想来,和冰炎洞内血涂之阵脱不了关系。不论那半魂魄从何得来,他醒来之时,便已是……人仙半魂。

    换而言之,与墨姊相识的……与师尊……晴雪、红玉、方兰生、襄铃、欧阳少恭……相识的……都是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微怔。

    “……先前那段话,亦是墨姑娘所言吧

    86、剑魄琴心今何在

    。”

    百里屠苏点头。

    “先生怎知?”

    怎知?欧阳少恭简直想要发笑。

    他怎知?他几年之前就已经听过类似的话了!

    “……却不知少侠如何与墨姑娘相识?”

    百里屠苏一愣,“墨姊不曾告诉先生?……昔日……为墨姊所救,灭族之时得以幸存,后墨姊送我上昆仑……多年来,多有照料。如今想来……坎坷难免,却始终得人相助,昔有墨姊,今遇先生,皆是屠苏之幸。”

    “愧不敢当。”

    “先生炼制起死回生药,我实在拙于言辞,但此番恩义定会铭记在心。”

    欧阳少恭笑而不答。

    百里屠苏离开之后,欧阳少恭继续抚琴,片刻之后,他左手一翻,一个白色的小东西映着灯火微微反光,形如牙齿,上穿银环。

    “墨北微……你真是多事,何必与他说那些……”

    过了会儿,他笑了起来。

    “也罢,你且安心休息,等到你醒来……这些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我的东西,都该还给我了。”

    欧阳少恭握拳,白骨磨成的耳坠就此没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本箱子表示,少恭看北微的耳坠不顺眼很久了。

    百里屠苏抱着墨北微闯进丹阁的时候,尹千觞都没来得及先行离开,欧阳少恭亦愣住了。

    “百里少侠?”

    “欧阳先生,你看看墨姊怎么了?!”

    百里屠苏焦急地走过去,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去接墨姊,没想到她刚落地就昏了过去……灵力混乱,不知为何会……”

    欧阳少恭目光落在墨北微脸上,注意到她左眼角那一丝极淡的红痕,微微皱了眉。

    “百里少侠莫急,将墨姑娘放到那边床上。”

    百里屠苏依言照做,满眼掩饰不住的忧虑。

    “……欧阳先生,墨姊之前……应是去了归墟,可是因此……”

    欧阳少恭已听尹千觞提过此事,此时再听到,仍是忍不住有些动了真火。

    他闭上眼睛,压下心中怒气,尽量平静地说:“百里少侠勿要焦躁……还请二位先离开片刻。”

    尹千觞瞥了墨北微一眼,走上前拽住百里屠苏的胳膊。

    “恩公,走吧,别打扰少恭治病。我们在这儿干站着也没办法不是?”

    将百里屠苏拽了出去,尹千觞回身关上门,眉间满是忧色。

    欧阳少恭伸手搭上墨北微的手腕,稍稍放出灵力,立刻被吓了一跳。

    和以前不同,她体内除了极寒的一股力量,更多出一道异常狂暴燥烈的灵力,非常富有攻击性,不但驱逐着外来的力量,就连墨北微原先的灵力亦被那股力量搅得乱七八糟。

    欧阳少恭脸色沉了下去,强行输入灵力,走了一个周天之后,他大约明白了墨北微这是怎么回事。

    经脉之中全是那股狂暴的灵力,全然不受约束,恣意行走,但凡遇到其他的力量就蛮横地上前驱逐绞杀,墨北微本身的灵力亦被攻击着,只剩下小半分散开盘踞在几处,被彻底驱除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失去了灵力的压制,寒力在经脉之中窜行,若是遇上了那股狂暴的灵力,就直接打起来,更让受损的经脉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下,墨北微要是还能醒着……怕是一醒来就会被疼晕过去!

    “……你……”

    欧阳少恭看着昏迷中的墨北微,眸中怒意与忧虑交替闪过,冷哼一声,起身去准备东西。

    欧阳少恭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拿来的时候,讶然发现曾见过的男孩模样的断水剑灵站在床边,见到他来了,断水剑灵躬身垂首。

    “请……救吾主。”断水剑灵这句话说得艰难,似乎每个字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欧阳少恭好笑地看着断水剑灵。

    “无需他人多言,我自会救她。或许,你能告诉我,这次她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欧阳少恭一脸笑意,双眸却异常冰冷。

    断水剑灵犹豫许久,低声道:“……星切。”

    欧阳少恭心中一惊,给墨北微喂下了药丸方才转身,睨着断水剑灵。

    “你说……什么?”

    断水剑灵抬头直视着欧阳少恭,眸中有些许晦暗不明的部分。

    “……天地间……第一柄剑……”

    过了会儿,如同证明断水剑灵的话一般,一道蓝光脱出墨北微的身体,凝成一柄狭长的剑,落地之前,一尾人鱼从剑中闪出,伸出双手抱住长剑,满面疲惫。

    “……主人……”

    望舒剑灵无力飘浮,竟向着地面倒下去。

    断水剑灵伸手扶住望舒剑灵,目光落在墨北微身上——交缠的灵气愈发失了控制。

    “……你……应当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少恭冷冷地扫了断水剑灵一眼,目光在望舒剑灵上稍停留,忽而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体质阴寒的原因?”

    望舒剑灵吃力地抬头,目光清冷如雪。

    “吾已尽力……压制寒力……然主人力量有限,吾亦无法可想……此次……”

    望舒剑灵双眼忽然空茫,身形消散。

    冰蓝的长剑落在地上,叮的一声清响。

    断水剑灵失声叫道:“望舒——”

    “原来是双剑之一的望舒剑。”欧阳少恭眯起眼睛笑了。

    断水剑灵自知失言,退后一步,一手按着断水剑的剑柄,沉默不言。

    欧阳少恭不再理会断水剑灵,双手在空中划出咒符,念诵咒语。

    当年花妖的诅咒确是有些棘手,若是强行破除,少不得会让中咒之人灵力大损,或许还有性命之忧。诅咒逐渐改变中咒之人的体质乃至灵力,若然中咒之人无力抵抗,不过数月便会妖化,心智皆失,恍若新生小妖。当年柳兰馨能撑上半年之久,全赖“端木凡”以药物压制。据此,他改了药方,化去诅咒所致妖性,余下妖力,以墨北微的灵力并非不能抵抗,如此慢慢化去诅咒,虽是要花上许多时日,却无后顾之忧。

    原本再过几月便可根除,偏偏遇上这般意外……不知诅咒会有如何异变,纵然冒险,也只能强行破去。

    咒符成型,随着欧阳少恭一声清叱化作流光钻入墨北微额头。

    墨北微原就蹙起的眉心立刻紧了几分,喉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片刻之后,她左侧眼角的红痕渗出一滴红得发黑的血珠,只一瞬间,那滴血珠就在光芒中消失。

    欧阳少恭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正想上前把脉,突然之间,墨北微周身光芒大盛,照得室内明亮异常。

    断水剑灵不由自主地屈下了膝盖,一手撑地,微微颤抖着。

    同一时刻,百里屠苏的太阿剑、红玉手中的对剑和尹千觞的重剑全部自动出现,落在地上,剑尖朝向丹阁的方向。

    耀眼的白光之中,欧阳少恭惊愕地看着墨北微周身逸出浓厚的灵气,就像是要将从前积攒的灵力全部释放出来一般。

    不过片刻,白光消散,断水剑灵终于能直起身。

    欧阳少恭若有所思地走过去,再度把脉,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

    ——墨北微体内的灵力悉数被清出体外,只剩下先前那一股狂暴燥烈的灵力自由地奔腾着,丝毫不顾经脉的受损,毫无纪律地四处乱窜,然而每过丹田一次,就稍稍稳定一些,分化出一小股力量慢慢地渗入经脉之中,修复着受损的部分。

    “……你早知道,花妖的诅咒妨碍了星切淬体?”

    断水剑灵沉默不语。

    欧阳少恭思索片刻,在旁边坐下抚琴,正是一曲安魂。

    星切乃是天地间第一柄剑,其力霸道无比,绝不容许其他力量占据宿主之体。墨北微先有望舒,后有断水,灵力之中满含望舒之力,无怪星切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星切……应当已随天狼而毁……

    墨北微如何得来……

    “……始皇陵?”

    断水剑灵脸色微变,索性回到剑中,一柄长剑落在地上。

    欧阳少恭不禁笑了起来。

    “我失凤来……你却能得回星切……果真世事难料。如此说来,你去归墟,找的定是羲和剑了。已有望舒,断不能炼化羲和,只不知羲和被置于何处……”

    因知晓了望舒在墨北微手中,许多事情立刻串了起来。

    她每月前往天墉城,除了为百里屠苏平复煞气,多半也借机取一丝焚寂炎力。

    这些年来,她体寒之症逐渐缓解,并不完全因为他的药,与焚寂分不开关系。

    难怪……她和百里屠苏总是互相扶持……

    阴阳调和,水火相济,二人灵力交融,对他们彼此只有好处。

    “明月珠果真有重塑之功,竟能重塑星切……”

    欧阳少恭眸中盛着笑意。

    “却不知……得回星切之后……你是否会……忆起往昔?”

    若说往日他还有几分怀疑,墨北微到底是他记忆中的那人转世,或是偶然得了天狼一缕残魂记忆……现下,再无疑惑。

    星切霸道无比,绝不会为他人所用。

    方才的灵力和剑气……和记忆中并无差别。

    若无剑灵,星切无可能有这等光辉,能让星切完全醒来的,只有星切剑灵——天狼星君。

    “你并不是……一无所觉吧……”

    欧阳少恭眸色略沉。

    ……我是姐姐?那么,我会保护你……

    这一句诺言,你是否……刻在了魂魄之中……

    所以……才会……这般地维护……百里屠苏……

    简直可笑!

    百里屠苏凭什么获得这些!

    百里屠苏……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强占了属于他的东西,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欧阳少恭望着墨北微,忽然觉出几分不对来。

    凡人之身不能承受神器之力。

    如何她竟能在星切的力量下保住性命?

    若已转世为人,便不再是仙,纵然魂魄是星切剑灵,亦不可能……除非……

    淡淡的白光覆在墨北微周身,映得她的脸色也好了一些,不是平日的苍白。

    灰白的长发逐渐褪去色彩,慢慢地,被纯粹的银色替代。

    他沉下心去分辨之前被星切驱逐出的诸多灵气,终于捕捉到一丝不同。

    怪不得她的灵气清澈异常,原来……

    地仙之体。

    她拒了天界引领,却仍是成就了地仙之体,不,或许在之前的雷劫散去之后,就已是……

    是了。她经络异变至此,没有数十年绝不可能,有望舒在手,但凡资质不是太差,修得仙体并不稀奇。只因她所习心法特异,他疏忽了,也不曾仔细分辨她的灵气之中极淡的仙灵之气。

    过了两个时辰,欧阳少恭停了手,看看神色平静许多的墨北微,唇边勾起一抹微笑。

    守在门外的百里屠苏立刻转身,焦灼地看着欧阳少恭。

    “欧阳先生,墨姊怎样?”

    欧阳少恭笑着点头,“暂时无碍……墨姑娘体内灵力纷乱,恐是之前经历过某种巨变以致失衡,现下已好得多了。”

    “墨姊……何时可醒来?”

    “这……确是不知。还要再过几日,才知墨姑娘恢复的情况。百里少侠莫急,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墨姑娘能从归墟平安而返,定会无事。”

    百里屠苏心中大石落下一些,拱手行礼。

    “当真多谢先生。今日若非先生……”

    “无需道谢。天色已不早,不知百里少侠是否需要休息?”

    “……我睡不着。”百里屠苏看着门内,“我是否能在这里陪着墨姊?”

    欧阳少恭露出深思的表情,“这——以我看来,墨姑娘体内有股力量正慢慢修复着之前所受的伤,若受打搅,反为不美。不若再过几日,百里少侠再来此……又或许那时墨姑娘已醒了也说不定。”

    百里屠苏听到欧阳少恭这么说,只能点头。

    两日后,墨北微仍未醒来,虽听欧阳少恭说她并未恶化,百里屠苏还是心中难安,在房中怎样都静不下心,索性出了门,走出不远,听到了琴声,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先生果然亦知此曲。”

    “哦?方才那首?”欧阳少恭笑着说,“听少侠言下之意,于别处也曾听过?”

    “说来恐先生不信,我初次听见这首曲子,乃身处梦境之中。”

    欧阳少恭笑答:“为何不信?世间本无奇不有,梦由心生、梦回前尘亦不在少数。未知少侠梦中,又是何种情形?”

    “梦里……是一个叫作榣山的地方,有位仙人在水边抚琴,他的朋友是一只山林水湄间的虺,虺喜爱仙人的琴艺,时常在旁倾听。”

    说到这里,百里屠苏顿了片刻,补充道,“更奇的是……墨姊……似乎亦曾梦见此景。”

    欧阳少恭不觉一惊,随即掩去眸中真意。

    “此曲由那位仙人奏来清雅从容,悠然淡泊,换作先生,便带了几许刚柔相济之意。”

    “难得,当真难得……少侠虽自言不通音律,却每每能够明白在下曲中深意,君子之交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得一听者如此,已算一世知音。”

    欧阳少恭这时真真正正有了几分出乎意料的惊讶。

    百里屠苏梦到榣山并不稀奇,能听懂他的曲子……该说是缘分还是孽缘?

    他以此提议两人合奏一曲,听着树叶的和声,他心中原已沉下的晦涩情绪再度浮起。

    “先生博学,我有一事求教,未知可曾听过关于魂魄分离之事?”

    “魂魄分离?”

    “三魂七魄有所缺失,只得一半。”

    欧阳少恭过了会儿才问道:“……何以忽然问起?”

    “只是想到……若有魂魄如此分离,剩下的、散去的,究竟是什么、算什么?仍是当初那个人吗?”

    百里屠苏一手抚着心口。

    “这些时日,我常常想,散去的那一半魂魄与剩下的……到底何者才是当初那个人,又或者,二者皆不是……”

    欧阳少恭瞳中几乎要翻出黑色的火焰来,他忍不住想要笑。

    “……在下以为——残缺的始终便是残缺,天地生灵俱有三魂七魄,亘古未变,若是少去,又如何能算作‘一个人’?”

    欧阳少恭冷声续道,“不循常理,终违天道,不正是被世俗目为异端?”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忽然微微摇头。

    “……纵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也还是人。”

    应龙悭臾面前,墨姊说……

    “决定一个人是谁的,并不是魂魄,而是记忆,是他的意愿。他的经历构成了他,他的回忆和意愿决定了他是谁。”

    说到这里,百里屠苏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即使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人……亦是人。想来墨姊定会如此说。”

    他体内如何会有一半不属于自己的魂魄,如今想来,和冰炎洞内血涂之阵脱不了关系。不论那半魂魄从何得来,他醒来之时,便已是……人仙半魂。

    换而言之,与墨姊相识的……与师尊……晴雪、红玉、方兰生、襄铃、欧阳少恭……相识的……都是百里屠苏。

    欧阳少恭微怔。

    “……先前那段话,亦是墨姑娘所言吧

    86、剑魄琴心今何在

    。”

    百里屠苏点头。

    “先生怎知?”

    怎知?欧阳少恭简直想要发笑。

    他怎知?他几年之前就已经听过类似的话了!

    “……却不知少侠如何与墨姑娘相识?”

    百里屠苏一愣,“墨姊不曾告诉先生?……昔日……为墨姊所救,灭族之时得以幸存,后墨姊送我上昆仑……多年来,多有照料。如今想来……坎坷难免,却始终得人相助,昔有墨姊,今遇先生,皆是屠苏之幸。”

    “愧不敢当。”

    “先生炼制起死回生药,我实在拙于言辞,但此番恩义定会铭记在心。”

    欧阳少恭笑而不答。

    百里屠苏离开之后,欧阳少恭继续抚琴,片刻之后,他左手一翻,一个白色的小东西映着灯火微微反光,形如牙齿,上穿银环。

    “墨北微……你真是多事,何必与他说那些……”

    过了会儿,他笑了起来。

    “也罢,你且安心休息,等到你醒来……这些事情,也该有个结果了。我的东西,都该还给我了。”

    欧阳少恭握拳,白骨磨成的耳坠就此没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本箱子表示,少恭看北微的耳坠不顺眼很久了。

    87

    87、剑魄琴心今何在

    71

    墨北微受伤昏迷的事情,不过一日众人就都知道了,后听欧阳少恭说应无大碍,众人也便安了心,谁知道,时间一日日过去,等到一月之后,欧阳少恭炼成“仙芝漱魂丹”,墨北微仍是沉睡不醒。

    如此一来,炼成丹药的喜悦都淡了几分。

    风晴雪看看百里屠苏,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苏苏……我想,墨姐姐一定没事的。”

    百里屠苏握着药瓶,向着欧阳少恭深深一礼。

    “先生大恩,屠苏铭记于心。”

    欧阳少恭见百里屠苏欲言又止,温言说道:“百里少侠,因此丹所用药材均十分珍贵,如今药成也只得一颗,更不便寻人试药,还望少侠谨慎用之。仙芝漱魂丹循古法炼制,不知药力究竟如何。古籍中记载,若死去之人其魂魄已入轮回井投胎,丹药自然无用,而以此法重生之人,切不可行于日光下,这一说却是不知何故。”

    “无论最后如何,均只一试,绝不会……太过期望。”百里屠苏沉声应道,之后,迟疑着续道,“不知墨姊……”

    “墨姑娘近来灵气日渐稳定,想是在顺利恢复之中。此番新伤引动往日旧疾,确是不易痊愈……如今倒像是机体自发调整,当是好事。”

    欧阳少恭观察着百里屠苏的面色,见他神色之中颇有挣扎,便笑着添上一把火。

    “救人一事,在下本该随你同去,细察药效,奈何两日前接到洞宫山掌门信函,向青玉坛求取一些稀罕的金丹灵药,三十日后便有所需。两派平素略有交情,此事不便推辞,在下恐怕得闭关炼丹一段时日……少侠若是急于救人,不妨先行一步。墨姑娘留在青玉坛中,我定细心医治。”

    百里屠苏犹豫许久,终于点了头。

    “如此……劳烦先生。”

    欧阳少恭微笑着摇头。

    “只愿少侠此去……得偿所愿。”

    “承先生吉言。”百里屠苏复行一礼,匆匆而去。

    眼见一行人离开青玉坛,欧阳少恭眯起了眼睛,轻笑出声。

    “只愿……你……得偿所愿。”

    想到几日前和墨北微的争执,他更是觉得好笑。

    你看,在死去的韩休宁和活着的你之间,百里屠苏选择了韩休宁,他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维护?

    欧阳少恭握紧了双手,双眸一片晦暗。

    既能猜出他有太子长琴二魂三魄,如何还要一力维护百里屠苏?只因百里屠苏有那命魂四魄,或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令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吗?

    若然如此……既然如此,她怎能在此时醒着……怎能醒着去阻止百里屠苏行起死回生的蠢事?

    仙芝漱魂丹……却不知百里屠苏眼见“复活”的母亲不过是焦冥聚形,会变得如何?

    失却墨北微分担,想来,百里屠苏定会充分了解,所谓焚寂煞气是何等威力……

    不知百里屠苏不得不亲手烧了亡母遗体之时,该是何种表情!

    双目赤红,腾腾黑煞……

    定是,十分美妙!

    几日之后。

    “复活”的韩休宁在白天走上祭坛,身化无数光点消失,百里屠苏懊恼地跪倒在地,自责不已。

    “娘……全是我的错!可恨——!”

    红玉神色黯然地走过去,低声道:“百里公子……我知道……你一定非常难过……但是,请收敛心神听我说。令堂恐怕……并没有真正活过来……而刚刚散去的,也并非令堂……”

    百里屠苏红着眼睛转头,迟疑道:“什么……意思?”

    红玉满脸不忍。

    “世间有奇异虫豸曰‘焦冥’,生于海外,岁及万年,聚合时形似草木,人不可轻辨。若以特殊之法如要,豸身不毁,反能食人尸骨,再聚为形,感应人心。”

    百里屠苏怔住。

    方兰生犹豫地说:“虫豸……食人尸骨……那她……不是木头脸的娘……?”

    襄铃有些害怕地说:“红玉姐姐,你是说——”

    红玉眉心深锁,微微摇头。

    “古有所谓异能之士,为攀附权贵,便以此法蒙蔽帝王,称可逆天道、活死人。百里公子……你眼前这些,并非令堂魂散……不过是焦冥之形,白日散开,夜晚重聚……焦冥寿岁漫长,寻常水火不侵,唯蕴含灵力之火方可烧灭……”

    听到如此说法,众人都感到不能接受。

    红玉心有愧疚。

    “只怪年月久远,我记忆中印象早已模糊不堪,若是能早些想起……”

    百里屠苏低声道:“不要说了!”过了会儿,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大声喊道,“不要再说了!”

    “不忍令公子伤心,却也不忍你自责太甚。令堂这样……公子若不信,可待夜晚一观……”

    百里屠苏一言不发,坐在祭坛边一动不动。

    日落月升,白天消散了的韩休宁竟然真的再度出现。

    “真的……到晚上真的又变回巫祝大人的模样了!”襄铃被吓得退后一步。

    风晴雪满脸的不愿相信。

    “怎么……会这样……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苏苏那么开心。现在……该有多难过……”

    方兰生不死心地喊:“走!去找少恭!告诉他,他一定有办法救回来的!”

    红玉神色复杂,垂眸道:“人死复生,本就是逆天而为,又怎么再救回来?何况此药乃少恭亲手炼制,他在事前……”

    方兰生听出红玉的意思,立刻动了气。

    “你、你想说什么?少恭肯定也不清楚这些!他只是按书上的方法炼药!”

    尹千觞看着韩休宁,神色变了几变,过了会儿,他开了口。

    “诶,我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讲来讲去也没啥用。恩公这是眼瞅着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能好受吗?让他一个人先静静得了。”

    众人只得离开。

    两天后,百里屠苏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祭坛上,无数画面在眼前来去,种种声音往复交替。一度被忘记的、属于“韩云溪”的往事忽然清晰起来,一桩桩一件件闪过心头。

    他掏出一片树叶,吹着小调。

    很久之前,乌蒙灵谷还是青山绿水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没有亲人的。他的母亲,是“休宁大人”,而不是“娘”。

    “……小的时候,我时常希望你有一整天的空闲,我可以把自己想到的曲调吹给你听,就像和我一起玩的阿大,也会这样去找他的爹娘。不过,你总是在忙别的事情,就算偶尔有空,也会斥责我不思进取、玩物丧志。如今,你却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了,说不定心里也在想,我还是同小时候一般不争气……你却不能言语,不能训斥。”

    百里屠苏神色反常的平静,眼中盛满的悲伤便如随时可能溢出一般。

    “我从来没有想过……哪怕是训斥也好,只想……再听一回……若你能活过来,哪怕告诉我仇人是谁……皆怪我无能无用,逆天而行,终不得善了,到最后连你的尸骨……都保不住。”

    百里屠苏神色一凛,“如今……便由此不孝子送你最后一程。”

    他伸出手,释放出炎法烧毁了眼前的“韩休宁”,双目迅速被惊人的赤红覆盖,腾腾黑煞翻涌而出。

    青玉坛中,沉睡的墨北微忽然皱起了眉,手指屈起。

    “……屠苏……”

    站在一旁的青年闻言转身,狠狠地皱了眉。

    “……竟还是能感觉到吗?”

    过了会儿,他笑了起来。

    “也罢。如此想来,此刻,百里屠苏定是知道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是多么令人绝望。亲手毁灭自己重要之人,又是何等美妙——”

    杏黄衣衫的青年一挥长袖,一道凝神安眠的法术施展开来。

    墨北微停下了挣扎,重新恢复了安静,然而,眉宇间一抹忧色始终不曾退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几日后,百里屠苏一行人去了襄铃从前居住的紫榕林。

    天墉城再度派人前来追捕百里屠苏,那名弟子竟不顾紫榕林中生灵,以离火之阵烧林,危难之际,紫胤真人赶来,熄灭大火,欲带回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与紫胤真人争执不下,言语之间令众人得知了他身有封印,封印除去,三日之内魂飞魄散,封印不除,终有一日失去心智变为疯狂。

    最后,百里屠苏以“只求亲手选择怎么去活,他日遇事,亦不言悔”一句打动紫胤真人。

    紫胤真人忆起往日,心生怅然。

    “也罢,清修多年,或许真正窥不破的,反倒是我。你若执意如此,便顺机缘行事去吧。”

    “多谢师尊!”

    “但你可知,既不愿回天墉城,便不能再以我天墉弟子自居,今日只得将你逐出门墙!”

    “弟子明白……师门数年养教之情,如今深恩负尽,皆是弟子过错。”

    “无甚对错,既已想清楚了,从这一刻起——百里屠苏不再是天墉城门下!”

    如此一番变故,众人皆心生黯然,便是回到琴川,方兰生也只是勉强打起精神。

    众人忽然发现,琴川似是少了很多人,不及往日热闹,询问之下,方才知道,琴川起了一场疫病,患病者均是一病不起,几日前,来了一群自称修仙门派青玉坛的弟子,道能治好疫病,只是需要将病人接往衡山,因他们的药确能缓解症状,许多人也就随他们去了衡山。

    方兰生的二姐亦被接走。

    想到二姐竟换上疫病,方兰生很是难过,再加上知道孙家小姐天生缺少一魂一魄,恐怕正是他前世晋磊所负的贺文君转世,贺文君将一魂一魄寄在青玉司南佩中,这般一魂一魄永相随的情谊令方兰生感到茫然。

    方兰生心忧二姐,催着要去青玉坛,众人也就随行。

    青玉坛比以前来的安静,众人一路走来,竟未见到一名弟子,途中竟遇上焦冥化成的人形,方兰生心中愈发不安,到了青玉坛上层,入目的竟是许多一动不动的人形,恍然便是焦冥所化!

    方兰生跑过去一一辨认,竟都是琴川之人,他完全慌了,一路跑去,在路旁看到一人时,他简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姐……只是在想事情对不对?还是……生我的气,故意吓我……”

    方如沁一动不动,神色漠然。

    方兰生喃喃地说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最后,他泣不成声。

    “小兰,姐弟重逢,是否十分欣喜愉悦?”

    听到欧阳少恭的声音,方兰生惊喜地看过去,“少恭……你……你没事?”

    欧阳少恭笑着颔首,“自是平安,让小兰挂心了。”

    “那……青玉坛这样,又是怎么回事儿?!二姐和其他琴川的人……他们……”

    “小兰过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红玉厉声喝道:“猴儿别去!别过去!”

    欧阳少恭见状,笑得愈发温和。

    “呵呵,红玉倒是越发凌厉。说来亦非大事,不过闻知琴川疫病流行,特将患病之人接来此处治护。”

    方兰生仍然不愿相信某种可怕的猜测,挣扎着说:“那二姐他们……没有……没有被焦冥吃掉?是因为生病才变成这样?!”

    欧阳少恭笑着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小兰怎么不明白呢?如今这般,他们就再也不必为病痛所苦,更可形貌永驻、容颜不灭,这岂非天底下最快也最好的治病之法?”

    “你说……什么……”方兰生几乎傻了眼。

    “欧阳先生……你是、给他们服下了仙芝漱魂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欧阳少恭笑道:“不是已经说过,只为了……治病救人,治他们的病,救琴川的人。若将这些病患继续留在琴川,不出两个月,那儿就要变成一座死城,病疫还会渐渐蔓延到其他城镇,总不能放任不管吧?你说呢,晴雪?”

    风晴雪犹豫着,“我……”

    方兰生悲愤不已,怒道:“少恭!我们问的根本不是这些!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二姐和其他人吃那个药,就算……就算治不好,人死入土为安,即使一把火烧了都行!你怎么能让他们的身体给虫子吃掉?!”

    欧阳少恭以十分关切的语调说道:“若真是那样,小兰岂非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二姐?日后对着画像追忆,不嫌太过无趣?”

    “少恭你——!”

    “不过,小兰尽可放心,方家二姐过世之时十分安详,并没有什么苦痛。待我想想,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欧阳少恭虽这般说着,却没有半点需要回想的模样,缓缓说道,“对了,是在替她弟弟缝一件吉服,大婚时穿的红袍子,当真是爱弟心切,分明已经病重,还把缝到一半的衣服带来青玉坛,看样子小兰的亲事她也时时刻刻惦在心里。我瞧见了,很是感动,所以在一旁耐心等着,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待她把那件衣服缝完,才让她平静离去。”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一般,欧阳少恭叹息一声。

    “只可惜,那件衣服是病人碰过的,也不能留给小兰,只好举火烧了。”

    方兰生心中一片冰凉,颤声道:“你、你是说……二姐根本不是病死……是你……是你……”

    欧阳少恭平静地说:“杀了她?小兰,我怎么会杀方家二姐?小时候她还带我去逛过灯会、放过花灯,我只不过想救她,她的病医不好了,那般日日受苦,看着可怜得很。”

    红玉斥道:“即便真是不治之症,也由不得你如此夺人性命!”

    欧阳少恭笑了笑,“却也并非不治——”

    方兰生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他看着眼前的人,便如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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