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第18部分阅读
爱早已离开 (上+下完) 作者:肉书屋
间在一秒秒流逝,场内场外窒人的寂静。萧从影的神情仍是专注,矜持端坐,眼睛里的隐痛通过镜头,一丝无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祈满也专注地看着李离,气息温文,不带丝毫强势。
波折
镜头内外,时间好像凝滞了一般。
李离低眼看着散发幽幽光亮的手机荧屏,沉默数秒,伸手拿起来拨通了电话。现场直播间里突然微起马蚤动,部分观众的抽气声、惊叹声也传了出来。主持人做出噤声的手势,场地里又恢复了寂静。
“主持人你好,麻烦你把内线切掉,我有一句话想私下对萧先生讲。”李离对着电视荧屏,干净利落地说道。
祈满静静看着她,嘴角露出了微笑。
“是她。”萧从影先验明身份,语声有些嘶哑。然后看向主持人,眼色却是深沉。主持人得到了首肯的致意,离开了下镜头,回来把通讯耳塞交给了萧从影。
李离先试了试封闭声音:“萧从影。”
这么久了,第一次听她喊这个名字,萧从影身子微微一震。
直播间里果然没有外响。李离停顿后开始说,语声平缓:“这是现场直播,如果我不打来,会有损你的颜面,所以考虑后我还是打进来了。我想对你说,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出现这种情况,你能做到吗?”
萧从影垂下眼睛,黯然:“好。”
“好好生活吧,萧从影,我们已经结束了。”
随着李离淡淡的一声,镜头上,萧从影以手抚额,遮住了眼睛,背部缓慢地靠向沙发。
李离将手机交给祈满,微笑说道:“走吧,这里空气太沉闷了。”
祈满买单随后出来,将休闲外套披在李离身上,温和地笑:“李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接受了我?”
古典街灯散发柔和光辉,李离站在黑漆灯柱下,拉着外套两襟凝神想了一会。最后,她也展开了温和的笑容:“阿满,我不想骗你,现在就接受你,会让我感到很奇怪,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大哥来看待的。我——”她将眼睛移到灯座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很喜欢吃你做的饭。”
祈满爽朗一笑,携着她朝前走。两人沿着朦胧清雅的街道朝前走,一道道灯光淡淡掠过,剪落两人并肩相伴的影子。李离默无声息地走很久,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霓虹灯,回头笑道:“这种宁静的感觉真是好。”
祈满站在她身边,陪她看着星星灿漫的夜景。
港旗的夜迷人、温柔。
过了很久,祈满看看身边恬静的女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李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没有定性。”
又一会寂静。
“总有些影子吧?比如温柔的?开朗的?”祈满又笑了笑。
远景深远,点缀星点光芒,似乎明灭可见一份朦胧轮廓。李离出神地看了一分钟,说道:“如果真要我形容,我只觉得像眼前这场夜景,模模糊糊有些轮廓,但不是很明显。”
祈满又给了个“继续”的眼神。李离看了微微一叹:“好吧,就满足你好奇心。我从读书起就没谈过恋爱,接触最多的是男医生,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潜移默化接受了他们的习惯。所以我想,可能同门容易让我更亲近些。”
祈满扭过头,朝向暗处,叹口气:“医生这个职业害人不浅。”
李离呵呵笑了起来,两人又朝前走了一段路,各自沉吟不语。走完一条街,李离回头看走来的路,最后笑着说:“阿满,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我累了,想回家。”
可是,她的家并不在港旗。
市中心影院。
钢琴、手风琴、吉他等多种乐器交织在一起,多层次质感的音乐流泻出来,带有欧洲传统风味。从先进入影厅,冷双成一直没说话,等到这段充满童话情趣的乐声响起时,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康盛坐在身边,不放心地问:“冷双成,你这是干什么?”
冷双成做出一个噤声手势:“认真听。”
康盛笑了起来:“你真是让人奇怪,我还以为你现在很伤心。”
冷双成坐正身子,笑了笑:“还伤心又能怎样?还不是要这样过下去?真正承受不了时,我就会好好休息一下。康盛,别问了,看电影吧。”
散场后,特地提醒他等人少了再走,要不左手受到挤压会影响复原。
“你的左手不需要按摩吗?这两天都没看到李离。”
“不碍事,晚上回去了,叫妈妈试着按一下。”
冷双成护在康盛左侧,陪他慢慢走出影院,看着他说:“谢谢你了,康盛。”
康盛爽朗一笑:“我也谢谢你。”
接送的车随后驶来,替他开关好车门,冷双成坚持自己散步回家。康盛没有勉强,挥手作别。
靠在通心桥玉兰灯柱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又发了一会呆。五米开外,祈满偕同李离,从她面前慢慢走过。盯着两人背影片刻,最后还是笑了起来。
李离好像没选择萧从影。是何原因她不关心,她只是觉得李离很淡泊,远比一般人看得开,除了无忧无虑的小丁,李离算是第二个少有烦忧的朋友。
回到公寓已经十一点一刻,搁下一直紧攥住的手机,洗洗后倒头睡觉。
第二天是星期五,答应和顾翊见面的日子。
冷双成从早上到下午一直忙个不停,想尽量赶出五点前的时间。回访完今天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客户,她合上记事簿,长长吐出一口气。
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来就吃了个早餐,中餐没有对付。一手抓着面包啃,一手抓着包赶路,这时,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是康盛。
冷双成默默吸着酸奶,默默看着手机屏幕暗下。
再接着走,康盛来电第二次亮起,她站在路边,不动。手机铃声破天荒第三次响起,声声催急。
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康盛会连接三次打过来。
冷双成无奈,接通了电话。
“金店女主松了口气,约你明天上午详谈安保合约。九点在‘花园小憩’见。”被叫者一片寂静,那边又传来惊疑的语气,“冷双成,你在听吗?”
“我在。”冷双成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是不是有问题?”
“我要回一趟北部。”
沉默几秒,康盛声音才明快地说:“你可以打电话通知客户再约时间。”
“不必了。”冷双成回答,“我明天一定去。争取来的机会不能错过。”
康盛切断了电话。
冷双成向前走了几步,找到一家冷饮店,进去坐下。平静了三分钟,按下1号键:“顾翊,有空吗?”
那边先是有些嘈杂:“等我会。”中间一段过程,嗡嗡声远去,最后顾翊嗓音传回来,还透着一股空旷:“五点了,你现在在哪里?”
“港旗。”
顾翊语声扬起,低沉中带了些力度:“别对我说你突然来不了,我不听那样的废话。”
冷双成艰难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三天前说了句我爱你,然后再也不给我消息,你是想掐我玩,冷双成?”
冷双成听着危险的声音,挤出两个字:“……不是。”
“那就过来,让我看看你。”
冷双成趴在桌子上,脸部贴着冰冷的玻璃,闭上眼睛:“顾翊,如果我过来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行。”
斩钉截铁的声音。
“……”冷双成一阵语塞,“我在港旗有工作、有朋友,生活比那边开心。你不能强留下我。”
“过来再说。”
“你先答应我。”
砰的一下,电话里传来捶桌子的响声,吓得冷双成微微一震。就在惊疑间,顾翊冷冰冰地说话了:“难道你看不见我们中间出现了问题?这次你一定要过来,给我解决的机会!”
冷双成最后回答:“我尽量把票换成明天下午的航班。”
同一天,西顿酒店。
时间悄悄流逝到五月夏初傍晚。夕阳度过落地橱窗,隐隐透出一股明亮的光。
杨散递过订单,为对面的两位客人点了西京牛排。剩下来的大部分时间,眼光一直注视左前侧。
淡黄的光辉洒落背窗而坐的沙小弦身上,朦朦胧胧的效果削弱了她的冷漠气质。紫蓝色高领薄绒衫,灯芯绒长裤,衣服和身边的白依依是同一款。只不过依依下身穿了俏丽短裙,平添了几丝知性美。
这一周,他和白寒联手做了几件事。
谎称依依身边的伴同身体要健康,带她去事先预定的医院检查,专家会审后制定一些恢复方案,再吩咐依依天天哄着她服药、治疗。也有令她惊疑的时候,白寒再恰到好处地出场:“沙宝,你先治好了身体,才能保住这份工作。”
还在冷漠地僵持。
白寒再施软压:“你不是想赚钱吗?现在招人做事的地方都要体检,身体好的人才行。”
依依先是不配合,后来白寒谈过一次,说了她的伤势,依依马上哭了起来:“还有女孩子这么惨啊?你放心吧,哥哥,虽然我讨厌冷双成,不过我不讨厌她,我会对她好好的。”
既然三人都达成了共识,下面的事情就很顺利了。
每天上午带她去医院电疗、疏通口腔感官,做牵引、温热理疗,直到她不耐烦为止;下午依依拉她上街,带她到处shoppg;晚上回公寓看电影碟片。
他在这一周送来各种时装,供她和依依随便挑选。没想到,依依恶作剧给她换了这一套,据说是从他底下的旗舰店买来的情侣装。
当然,一周内,对于他隔天出现的频率,她还是表现得很冷淡。
依依时不时抱怨:“沙宝,你说说话好不?总是不吭声又不动,别人都笑我找了个哑巴男友。其实我知道,她们心里妒忌得要死,因为那些男人长得比不过沙宝!”
白依依拿起橙饮,浅浅啜饮两口,歪着头看沙小弦:“沙宝,橙汁很甜啊,要不要喝?”
沙小弦拿起刀叉,又放下。杨散移过切得细碎的牛排,说道:“九分熟,热度刚好,你试试。”西蕃花配胡椒,可以刺激口腔的味道。
依依不解:“杨先生,牛排九分熟好吗?”
映着深色西服,杨散的笑容看起来也显得沉敛。
“沙宝喜欢吃熟点的。”
沙小弦推开刀叉,抓起了餐巾盘上的勺子。白依依又要开口说什么,杨散眼光一敛,透了些清寒,成功地阻止了她的惊讶。
她马上醒悟过来,沙宝在监狱里用餐具习惯了。
杨散又帮她将牛排切好,默默递了过来。
三人无声进餐。
白依依用餐巾按了按嘴角,抬头朝远处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眼帘。
顾翊穿着黑色西服,侧身站在一旁,让一位长礼服美女拎着裙裾先行下楼梯。银光走在最后,经过他身边时,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美女脸尖眼大,不是凌艺雅,她没见过。正忍不住要招呼,耳边传来一道冷淡嗓音:“依依,坐下。”
白依依回头看,看见杨散背靠座椅,眉眼漠然。
第一次见到“杨先生”对她冷漠,的确令人犹豫。没想到,身边的沙宝沙沙地开口了:“那人是谁?”
白依依咬着唇:“翊。”
“就是你说的顾先生?”
白依依点头。
沙小弦不说话,低头继续吃。
“杨先生,你认识那位小姐吗?”白依依指指长礼服美女。那一行三人逐渐朝大厅正门走去。
“不认识。”杨散笃定地说。
白依依看越来越远的身影,扶着桌角顿了下脚,最终着急地喊了一声:“翊。”
顾翊回过头来。
杨散轻轻地叹口气,几不可闻。
沙小弦吃完擦嘴,抬起了头。
称呼
单眼皮、鼻子秀挺、薄唇、五官精致而立体,皮肤白皙透冷,黑黑眼珠不兴波澜,宛如定住一般。人静静地坐在背光里,深色紫蓝衬出了她的冷漠疏离。
很熟悉的一张脸。
除了和冷双成形似,还是画卷里的天使原型。
顾翊回头看了一眼,马上走了回来。杨散礼貌起身,站在依依旁边。顾翊眼光扫过神色平稳或异常的三人,最后落在杨散身上。
“杨先生。”
“顾先生。”
两人客气地打招呼,一如从前的冷淡、沉稳。
沙小弦坐定不动,目光穿过站立的三人,看向大门前。
顾翊再看了一眼,直接对上杨散略显关注的脸,问:“这位是?”
看了两遍,当然要抓住最关键的人,问出最关键的要点。
杨散微微一笑,眼睛直对顾翊,笃定、深沉:“她叫沙小弦,是我的朋友。”
“沙小弦。”顾翊脱口念了一遍,再看看杨散,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杨先生。”
“翊,你明白了什么?”白依依许久未插上嘴,睁大眼问。
杨散坐而不答。顾翊越过依依,走到沙小弦桌边,微微倾身:“沙小姐认识冷双成?”
沙小弦一直像冰雕一样坐着,听到这句话转过脸。门外,长礼服美女随银光上了私家车,款款离去。
“这个不是四天前的那个。”她突然说。
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必然沙沙有声。
顾翊抿嘴直身,眼色逐渐沉了下来。
杨散转向咬唇不语的白依依,问出关键所在:“依依,沙宝说的是什么?”
依依本来神色不愉,看了下顾翊的眼睛,最后噘噘嘴:“四天前,我带沙宝去你的旗舰店买衣服,看见翊和凌小姐在一起……”——两人从一家高档古玩店走出来,经过她们,上车绝尘而去。她气得把手袋都砸了,沙宝什么也不问,就站在手袋边,不要人拿,自己也不捡。
“沙宝,你认识冷小姐吗?”冷场间,杨散温和地问。
“冷双成经常来看我。”沙小弦站了起来,一股冷峭明快的气息随之升起,绝对没有平时的淡漠、颓废。
“一共来了二十次,每次等我两小时。程警司对我说,前年下大雪,风把她吹进了湖里。我大脑记不得东西,她的名字我最先记住。”她径直走过顾翊身前,一反常态说了很多,“我知道她在找我,我也对她说过,一定会回去。”
不知是告诉别人还是昭示自己,说完后,她慢慢走了出去。
顾翊盯着她的背影,沉默。
白依依茫然地看看四周,惊异地说:“沙宝怎么了?好像没有平时那样傻啊?”
杨散脸色变得凄冷,爬上几丝担忧的阴云。“智商165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掩上眼叹,“我们猜不透她想什么,偏偏她能看懂很多,只是平时不愿意说。中心医院的陈博士也证实了,沙宝是选择性地使用大脑贮存,通常摒弃不感兴趣的记忆,留下她在意的内容。”
他的嘴唇默默掀开几次,脸上担忧越来越重,看得白依依呆愣:“杨先生,你好像在害怕?”
杨散面色一整,没说什么,招手唤来侍应生买单。
顾翊沉吟不语,白依依还在咬唇:“原来沙宝以前都在套我的话啊……”神情娇烦,透着不满。
顾翊抬头:“你对她说了什么?”
“翊和凌小姐的事情……”看到一双冰寒的眼睛,猛然咬嘴止住。
杨散看了一眼,说道:“依依,你带沙宝先上车。”依依再看了看顾翊,点点头离开。
窗边恢复清冷。顾翊先开口:“今晚凌府举办商宴,内定招商团统领人,消息不对外公开,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凌志云。”
“刚才那位就是盈盈小姐?”杨散问。
“是的。”
“顾先生安排好了凌小姐和盈盈的融合?”
“这次麻烦杨少携带盈盈入场。”顾翊说,“多抬高一下盈盈身价,后面会更顺利。”
杨散考虑几秒:“好。”又强调一句,“顾先生,不能有下次。”
两人抬眼对视,矜持片刻。最后,还是顾翊先开口:“沙小姐好像对我有偏见?”
杨散笑了笑:“顾先生多担待。小弦先入为主,信了依依的话,照小弦刚才说的推断,她和冷小姐的私下关系不错……”
淡淡几句,各自套出一些消息,了解到沙、冷两人私下相交的可能性,顾翊眉头无法舒展,杨散脸色也说不上轻松。分手前,杨散提醒:“顾先生能否提供冷小姐的dna检测报告?我想弄清楚,她们到底是不是亲姐妹。”
晚上八点,群星灿烂。
凌府有处著名的景观叫做“水榭洞天”,地底泉眼吐银数丈,哗哗流水声隔着两里也听得见。众多衣着光鲜的来宾从水帘穿行,恍如走过冰雪雕铸的宫殿。
白依依坐在白色栏柱旁,咬着唇闷闷不乐。
她收到凌艺雅的邀请,央求白寒一起赴约,被拒绝。白寒留在公寓说是陪沙宝。杨散携带酒店看到的美女入场,连顾翊都忙着和凌艺雅说话、和众人寒暄,没人能照顾到她。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音乐盛起,想必一众俊男美女会翩翩滑入舞池。想到配对,她更加郁结,抬头又不愿意看,捂起耳朵又没法隔离声音,最后愤恨地掏出电话,哭了起来:“哥哥,你来接我。你不愿意来?那我要沙宝接。还有,明天我要约凌艺雅打网球,我一定要打败她,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白依依躲在喷泉后,攥着包包玩水,无论谁来邀请都决然不应。
杨散穿着裁剪合身的西服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下:“依依,我带你去大厅。”
白依依哗地划开水:“不去。”
“那再等等,我送你回去。”
“我等沙宝来。”
杨散转过了身子,背手站着雕塑下。
“杨先生,你去说说,让庭院岗卫放沙宝进来。”
杨散离开了会回来:“已经交代好了。”然后静静地等待。
水珠如银倾泻,水雾逐渐浮起。夜色下,沙小弦一身休闲装扮慢慢走来,雪白水柱衬托了紫色的深。
杨散看着沙小弦的眼睛,沙小弦什么也没看,眼珠像以前那样清冷,走到白依依身边,站定。
白依依回头:“沙宝,你来了,我进去打个招呼就走。”
沙小弦退开一步,依依提着裙裾小步走了。
一些小水珠落在沙小弦碎发上,细雾蒙蒙,形成透明痕迹。夜风下她的脸依然苍白、岿然,杨散迟疑地喊了一声:“小弦……”
沙小弦转过眼睛,冷漠地对上他,没说一句话。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没人应答,夜一般的沉寂,风一般的冷清。
杨散一步步走过去:“小弦,你真的不认识我?”
沙小弦站在阴翳里:“杨散。”
脚步停了一下,他又问:“还有呢?”
“财阀。”
杨散再次艰难地停顿:“谁对你说的?”
“电视上放过。”
再问,沙小弦又不愿意说话,他耐心地诱她开口,声音尽量沉稳:“小弦,你能记住我的名字,我很高兴,还能不能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沙小弦站着不动,也不回答。杨散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她。
像个冰雕站了两分钟,她突然迎上渗落的光亮,走了出去:“她是谁?”
杨散抬起头。
顾翊最前,站在一边,还是让身后两位女士先下台阶。
凌艺雅拎着晚礼服小心翼翼踏足,姿势优雅。白依依裙角卷起一枚款款的花,小步上前,站住了第一位。
杨散沉吟,推断出一句:“凌专员的爱女,凌艺雅小姐。”
白依依小踏步回到沙小弦身边,轻轻噘起嘴:“哼。”
“顾先生的女伴?”沙小弦沙沙地问。
杨散微微叹气,不接话。白依依仍是没顾虑,再次哼了一声。
沙小弦转过身,依依连忙赶上。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语声, 轻雅而略显惊异:“顾翊,她不是冷小姐吧?”
威胁(补全)
沙小弦停住了脚步,转过身。
酒红色晚礼服,火艳而妖娆,服帖地熨在凌艺雅玲珑曲致的腰身上,夜色中发出夺目炫彩的光。她依在顾翊身边,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正抬首询问面色平静的男人。
顾翊凝视较之清瘦的脸,动都没动:“不是。”
“他长得很美,像希腊雕塑。”凌艺雅侧头打量,语气由衷感叹。
白依依首先反应,冷哼一声,低低说:“就你喝过洋墨水,显什么摆。”其余人注视着这尊美丽的雕塑,各自沉吟。
朦胧凄清的夜景中,沙小弦静静走近凌艺雅,面目的深邃撕破夜纱,一种立体的清冽呼之而来。凌艺雅眼色变得惊异,仍在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
“不要惊慌。”沙小弦沙沙地说,止住了想伸出手臂阻拦的顾翊和杨散。她的眼珠墨黑、定如深潭,静静地注视凌艺雅时,折射出一种沉笃,好像透过她,能看到另一个形似的影子。
凌艺雅吃惊地退了一步,抓住顾翊的右臂,花容略略失色。
“看清楚了吗?”沙小弦清晰地说,“这张脸不一样。”
语声仍是平静,不含挑衅。脸庞却离凌艺雅不到二十公分,直接和她面对面。顾翊持续不动,既没有抽去支撑,也没有阻止沙的靠近。杨散刚动了一步,白依依就抓紧他的手臂,笑着靠了上去:“杨先生,我们听沙宝说完。”
沙小弦嘴角一抿,溢出一丝轻忽无痕的笑纹,有些冷漠,凌艺雅看得最清楚。
“下次别认错人。”沙沙的嗓音准确无误,她指着心口笃定地说:“她每痛一次,我都有感应。”
凌艺雅更加吃惊,她攥紧了手臂,皱眉问:“沙宝……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沙小弦看了顾翊一眼,转头再次离开,没有说话。
白依依拎着裙子,欢快地追了上去。
杨散慢慢走到惊呆的凌艺雅跟前,点头向顾翊招呼,低声说:“麻烦顾先生照顾下盈盈,我去送送她们。”
顾翊说好,看了下杨散。杨散回视,再点点头,转身。
水幕纷纷扬扬散落,顾翊看着杨散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先声说:“沙小姐是杨先生的朋友,杨先生对她很看重。”
凌艺雅咬唇,眼眶泛红,低低地说:“顾翊,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没人帮我,我很伤心。”
“我叫保镖带凌小姐去休息。”顾翊轻托她的手臂,将她扶稳站好,“你的脸色不好。”
凌艺雅轻轻退开,摇摇头:“我没事。”
顾翊走向大厅,突然又折过身子,看似无意:“沙小姐刚从封闭的地方出来,和人沟通有些困难,你不要多想。”
凌艺雅整整脸色,微笑:“我不会生气,我先去补个妆再来。”
顾翊点头,继续上台阶,银光从罗马圆柱后迎了上来,轻声说:“少爷,顾老爷那边一直有人探望,保镖没法阻止。”
顾翊站着考虑一秒:“不闹到警察插手就行。”
银光看见凌艺雅匆匆离开的背影,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顾翊简单说了两三句,再次叮嘱:“事情没成之前,不准惊动凌艺雅。现在更是关键时期。”
银光迟疑:“冷小姐那边呢?”
顾翊摸摸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烟,含在嘴角。银光递上火柴匣,顾翊噌的一声划开,看着火星:“帮我瞒住她。”
银光担忧地望着他:“少爷都说冷小姐现在意见大……”
“光。”顾翊点燃烟,冷声喝止,“我在等她来。”
寂静一刻,忽闪忽闪的烟星,带着随时熄灭的趋势。
“沙小弦的资料传过去了?”
“是的。杨先生已经收到。”
再次沉寂,顾翊靠在柱子上抽烟,银光迟疑地问:“不告诉冷小姐沙小弦的消息吗?”
“等她过来再说。”顾翊转头看了眼银光疑惑的脸,又冷淡地说,“沙小弦肯定对我有偏见,不能让冷双成先见到她。”
杨散开车送依依和沙小弦回公寓,从后视镜看到依依紧攥着小弦手臂,小弦像个木头人坐着不动。
“哈哈。”依依一路上笑得很开心,“沙宝,我好崇拜你。”
沙小弦冷漠地看着夜景,一直没说话。
“凌艺雅吓得脸都白了,看不出来沙宝power这么强啊,完全震住了那只狐狸精。”依依一阵唧唧咕咕地笑,“对了沙宝,你干嘛要吓她?”
沙小弦回过头,沙哑地说:“她找人打过冷双成。”
依依脸色一滞,有些白:“沙宝,呵呵,我只骂过冷双成,你不会找我麻烦吧?”放开了手臂,偷偷打量身边岿然不动的侧脸,发现没有反应,又大胆地推了推。
杨散嗓音里也带些惊讶:“这事我们都不知道。”
“小皮无意说的。”沙小弦说完这一句,再不开口。依依好奇地追问,没得到小皮是谁,噘起嘴。杨散眉眼透出深思,询问:“沙宝,你说的痛一次有感应是真话?”
“是啊是啊。”依依睁大了眼睛,“听杨先生一说,我才想起来,沙宝刚才吓凌艺雅时说过。”
车窗外霓虹灯映照一张冷漠的脸,流利鲜明的线条,如刀工雕琢。但是没听到她说过一句话。
杨散开车回凌府,正在沉思沙小弦的问题,接到了白寒打来的电话:“哥,依依晚上笑个不停,话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弦呢?”
“在看电视,不说话。”
杨散微微叹息:“还是老样子?”
“是的,好像什么都看,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
杨散心痛地说:“她有心事就这样。肯定和冷小姐有关。”
“哥,到底出了什么事?”白寒的声音很急,“你告诉我啊?”
“小弦说她能感应到冷小姐的痛,暗地威胁了凌艺雅,不准凌艺雅再去找冷小姐的麻烦。小弦其实很聪明,没有点破来说,只是让凌艺雅捕风捉影。她还用这个机会试探顾先生的反应。顾先生也看出了她的目的,一方面不能出手,一方面又要稳住局势,弄得很难堪。”
杨散三言两语概括完,白寒在那边笑了起来:“能看到凌大小姐吃瘪,难怪依依这么高兴……”顿了下,声音带着明悟,突然“哦”了一声:“哥,那看来冷小姐的事在沙宝心里排第一啊。”
杨散抿嘴不说话,专心看路况,过了很久才回答:“dna检测配对明天就能出结果。”
教训
周六,晴,上午九点。
白依依邀请凌艺雅来到环境优雅的“观湖园”,杨散名义下的私人会所。两人携带各自的啦啦队和亲友团分据网球场两侧,换装、热身、呼喊,气势不亚于现场直播的wta职网大赛。
白色网球帽、粉红运动套裙装,两人差不多装扮,站在薄薄阳光下,青春、俏丽的容颜洋溢着夺人光彩。还没有上场比试,双方的粉丝就唧唧咕咕地欢叫,掀起了不大不小的热潮。
场地裁判是依依拜托杨散请来的,正容坐在高架椅上,面色温和。
白寒低头抽烟,烟雾升腾飘散,好像受到刺激,眼睛又微微眯着。杨散一身paul&shark休闲装,正身坐在两团欢乐粉丝间,单独占了一排,双掌交握垂在膝盖前,气质显得内敛。
白寒慢慢走近坐下:“哥,你今天有空?”
言下之意杨散听得懂。依照以前惯例,他是隔天才出现的,而且他工作的确很忙。
“在等配对结果。”
“依依胡闹你也随着她?”
杨散坐着不动,视线也没收回:“小孩子,多宠着她点。”
白寒掐了烟,吞吐两下,最后淡淡地问:“沙宝呢?你给个明确答复。”
杨散终于回过头,眉眼深沉:“白寒,小弦的事不打商量,我一定要带走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眼睛沉静而笃定,白寒与之对视两秒,又垂下眼睫掏出烟:“还是让沙宝选吧。”默默吸了一口烟,笑容苦淡,浮起一个讥讽的纹路:“就怕她谁都不愿。”
杨散没再说话,球场又涌进一批年轻人,帅哥美女亮丽登对,稀稀落落经过他们身前。有两三名看清情势,都站定招呼:“杨先生。”
语声恭敬。
杨散淡淡点头,示意他们随意。白寒又问:“他们怎么认得你?”
“天成的职员,以前去总部谈生意,顾先生介绍过我。”
“这下好了,依依势力又显了单,估计要生气。”
果然,球场外侧的白依依已经开始噘起嘴,大声叫喊:“沙宝,你过来!”神情好像要得到糖果奖励的小孩。
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慢慢从耳门出现,沙小弦拎着一个塑料板凳,走到了阳光下。
棒球帽、t恤衫、灯芯绒长裤,沉默的深色映衬了皮肤的苍白,明亮光线下极为抢眼。
看台上马上有人惊叹:“……长得真美。”
“猪,那是帅。”
杨散淡淡掀开嘴角,笑了起来。白寒看着下面,又低头猛吸一口烟。
不同于先到的少男少女,天成后来的美女们都矜持坐在两人身边,微微欠起身子,招呼:“杨先生好。”再坐下时,自然地形成一个包围圈。
杨散笑着回应,起身:“我去接个电话。”回来后,捡了个靠边位置坐下,看似漫不经心。等白寒醒悟过来,身边已经围满了美女,他只能迎上一张张巧笑倩兮的脸,心里叫苦连天。
沙小弦背靠网球后侧,安静地坐着,手里拈拿两粒黄|色网球,标准的ball boy准备模样。无论白依依怎么拍网拍子催场、咬唇不耐,她都木桩子一样坐定不动,一双淡漠的眼睛藏在帽檐下,看着前面。
凌艺雅气定神闲地走到网绳前,和白依依猜了球局,先拿到发球权。
黄|色小球被高高抛起,网拍挥过后,拉成一道凌厉的光线。二发时,凌艺雅选择的大都是右旋切削球,球速、力度可媲美职业选手。
白依依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累得气喘吁吁,而且还没有破发。叫了暂停后,咬唇跑向沙小弦,快要哭了起来:“沙宝,原来她这么厉害,我怎么办啊?”
仍是透着小儿女的娇态,就像平时有了麻烦,总是去找“万能沙宝”。
万能球童也像平常反应,抬头给出了答案:“抢位上网,破她右旋。”
白依依紧紧咬住嘴:“你说的我都不会啊。我平时只是打着玩玩,没想到她是专业的,这下糗出大了。”
沙小弦拉低帽檐,不再说话。
凌艺雅隔着球网微笑:“依依小姐,还继续吗?”笑容明丽,露出如编贝齿。
看台上有人举起粉红球球,大叫:“艺雅,赢了请客!”
凌艺雅没有回答,继续微笑。
“哼!”依依跺脚,“等等!”回头对着纹丝不动的人,“沙宝沙宝,你说话啊,干嘛不理我?”
沙小弦低头看地面,成了一个冷淡的影子。依依拿球拍砸了她头顶一下,愤愤说:“只知道捏球玩。沙宝,我恨你!”跑过去接凌艺雅第三发。
凌艺雅的发球还是刁钻,依依败下阵来,五分钟内丢了第一盘。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看台上粉丝嗤笑不断。依依跑到沙小弦身边,喝口水拿起毛巾擦汗,发现自己的球童一脸冷漠地捏着球,又“哼”的一声,把毛巾砸到她脸上。
转头就跑离球场。
沙小弦起身清理场地,将散落的球收到网篮里。拿起最后一个网球,听到凌艺雅正在旁边打电话:“顾翊,晚上能空出时间吗?最多需要你一小时。嗯……盈盈买了一尊麒麟玉石,想请我们一起去看看。”
沙小弦走回原位,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句:“没关系,如果能来,七点西顿见。”
比赛时间已到,依依没有回来。凌艺雅坐在对首,慢慢地喝着水,表示可以等待。
阳光静静照耀,逐渐炙热升温。
“沙宝,依依哭着不出来,帮个忙。”
面前遮着一片阴翳,沙小弦抬起头。白寒眯着眼,淡淡吐出一口烟:“她挺喜欢你的,你去把她哄出来,在更衣室。”
沙小弦站在更衣室外,敲了敲门:“出来。”
门板后传来哭声:“都滚开,她们笑我的时候怎么没人来?”
再敲了敲门,嗓音沙沙的:“出来。”
咚的一声,门板传来重力捶打:“别管我,反正我是多余的!”
“出来。”
第三次敲门,节奏、语声依然平缓一致。里面没了声音。沙小弦等了三秒,没人回应,她转身离开。
走到一层出口,身后传来依依凄厉的喊叫:“死沙宝,不知道多等一会啊?这次你先走了,永远不准回来!”砰的一下门被摔得很大响声。
沙小弦扭过头,回到了球场。白寒站在原地吸烟,抬眼看了看她:“还在哭?不出来?”
点头坐下。
“凌艺雅练了三年网球,依依不是她的对手。”白寒低下头,在阳光下撒落一道影子,遮住了坐着不动的人。
“依依曾经绝食自杀过,医生查出她情绪波动大,我才把你送到她身边,希望你帮我盯着她。白家产业垮了,依依的身份地位比不上以前,我们怕她想不开,所以事事尽量迁就。”他继续说着,沙小弦继续低头沉默。
“你上吧,打败凌艺雅,让她高兴点。”
沙小弦终于动了动,伸出手,捏起一个网球,五指搓碾。
“还是老习惯。”白寒笑着蹲下身,看着她低垂的帽檐,“手里喜欢捏东西练韧劲。拿柠檬塞我的嘴。”
沙小弦抬起眼睛,白寒连忙退后一步,笑:“就这样说定了,你去把剩下的两盘打完,赢了给你一百万。”
沙小弦站起身:“好。”
“输了就做我老婆。”
沙小弦突然转过身,右手朝后压了压帽子,露出的眼睛冷冷盯住白寒:“盈盈喜欢你。”肯定的语气。
一丝欢愉的笑定在嘴角。白寒慢慢收起笑脸,回视:“沙宝,你真是不简单,听我接两次电话,就能推断出这一点。”点上烟,弹开火柴梗,“你很让我吃惊。”
沙小弦正手握着球拍,走上球场。
白寒站在身后:“我只要你。”
球童打扮的身影没有回头,走到网绳前站定。
凌艺雅接受了换人,裁判表示无异议,粉丝却尖叫:“不公平,不公平,帅哥少打了一盘,没有消耗体力!”
“发球局都归凌小姐。”白寒坐在沙小弦凳子上,歪歪斜斜地喊,“凌小姐如果不愿意,可以下次再约个时间。”
凌艺雅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很想请教一下沙小姐的球技。”
比赛继续进行,打量一眼沙小弦后,凌艺雅将球抛起,发了个右旋,卡住了左侧边角。沙小弦伸拍阻拦,没有触到球。
凌艺雅露齿一笑,仿佛试到了对手的实力。再次发旋球,又被漏接,不由得抿抿嘴:“沙小姐很客气啊!”
沙小弦低头,握拍在球身稍稍一切,反削力将网球弹起,骨碌骨碌旋转在网拍上。
“热身。”她将球拍伸过网绳,镇定地看着凌艺雅。凌艺雅一愣,拿起还在旋转的网球。
第二盘第三发时,局势突然变化。
沙小弦高高跃起,像倾泻的雨箭,彻底爆发出力量。每一次弹跳抽球,网球都被扣到底线,左右交叉不成规律。
身体的灵敏和柔韧可见一斑。
这次换凌艺雅追赶网球,累得气喘吁吁。最后以沙小弦反超两球胜出第二盘。
“沙宝,你在干什么?”休场时,白寒细细看过她的打法,不放心地问,“打长线底球,调动凌艺雅满场跑?”
沙小弦蹲下身,找到一瓶干净的水。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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