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网]凤城飞帅第29部分阅读
[书包网]凤城飞帅 作者:肉书屋
教中的一切人物事务做了个了断。她暗暗祈祷,从今往后,拓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就好,哪怕他武功全失,灵慧全消,就如市井的凡夫俗子就好了。
夏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博克多”死后,他们知道了君玉的身份,但是众人都清楚二人之间玉洁冰清,绝无什么苟且暧昧,因为,“博克多”的灵慧化成一朵花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为“博克多”在“戒律堂”的那次审判彻底做了个了断,只是屈死了那个叫做“央金”的女孩子。
但是,“博克多”毕竟和君玉感情深厚超出常人,他惊喜地盯着君玉:“花儿一直在你身上,你有没有感觉到过”博克多“的气息?”
“请原谅,我不是教徒,不能理解转世这种奇事!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他的任何气息。”君玉摇摇头,第一次发现说谎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夏奥十分失望地自言自语了几句,拖了铁棒,茫然地走了。
君玉看着他走远,心里微微有些歉意和愧疚,她在西北军中时曾得夏奥援手,又和几个目前正在流亡的大住持交情不错,此刻,见他们辛辛苦苦地踏上一条永无结果的寻访之路,只为了解除教中大难和永远的信仰。可是自己明明知情,却绝不会也绝不敢告诉他们真相。心里的愧疚之意越来越深,她寻思,今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为他们尽一份力,权作补偿和酬谢。她忽然想到,拓桑苦苦隐瞒身份,是否也是为了在暗中做一番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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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上。
孟元敬拿着刚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军情匆匆觐见。
皇帝看了公文,不禁大喜过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君玉竟然自己回到西北军中了?”
孟元敬实事求是地道:“信上只说道上广泛散播消息称”凤城飞帅“已经回到西北了,并未提到她回西北军营的事情。”
皇帝沉思了一下:“这个君玉,真是处处出人意料。朕派人三请四请她却坚决挂冠。如今,西北军连败之时,她居然主动悄悄跑去西北。”
第252章:重回军营(1)
“禀皇上,君玉即使到了西北军中,但是,军中尚有梅大将军,只怕君玉处处掣肘无法施展。”
梅大将军两个月前亲率大军在黄风山和朱渝一场大战,结果,所率的五万人马折损三万多,大败而归。梅大将军从军二十几年,虽然不是战功赫赫,却也经验丰富,总的来说打的胜仗比败仗多,但是,自入主西北军中后,每次遭遇朱渝所领之兵,无不大败。
皇帝点了点头:“梅将军年老力衰连续战败,已不适合西北战场,立刻下令将他调回京中。如今,整个北方军情紧急,北十三省兵马全交由君玉统领,这是调兵的虎符。孟大人,这次,你亲自微服前去宣旨,就说,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朕也绝不会再加以追究,只希望她竭忠尽力,保我北方边境安宁。”
孟元敬迟疑道:“那,监军?”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孟大人,你真不愧是君玉的好朋友,处处替她想得这般周到。监军嘛,还是留在那里当个摆设好了,你也清楚,君玉几曾把他放在眼里了?放心,他干扰不到君玉的。”
“臣先替君玉谢恩。”
待孟元敬告退,皇帝看了看御前带刀侍卫汪均,汪均也是满脸喜色。
皇帝叹道:“汪均,你最知我心意。如今文官贪钱,武将骄横,那些战功赫赫拥兵自重的,稍有不慎兵变逼主也是常事。但是君玉不同,如果她真是个女孩子,相比之下,总没有那群悍将封妻荫子的无尽的野心和权欲。她怕被揭穿身份,其实不知朕有时虽然很想揭穿她的身份有时又很怕揭穿她的身份,尤其是西北战场连败之际。毕竟,满朝文武,她是朕最放心的一个人。”
汪均立刻道:“正是如此,君公子品行高洁,从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野心和狠毒,生平运筹帷幄凭的全是真本事,她是臣最佩服之人。有她在军中,皇上绝对可以放心。”
孟元敬来到和石岚妮姐妹的约定之地。
多日不见,石岚妮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轻松和喜色,因为她的妹妹石虹妮已经怀孕,姐妹俩在宫中的圣宠一时无俩。
石虹妮低声道:“哥,听说梅妃的父亲连吃败仗,要返回京中了?”
“是啊。”
石岚妮冷笑,声音十分微小:“也幸得母亲妙计,让梅妃流产失宠,若是她生下皇子,只怕梅大将军再多打几次败仗,皇上也不会把他调回来的。”
孟元敬看了看石虹妮隆起的腹部,点了点头:“如今,你们姐妹只要按照舅母的安排小心行事,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无需担忧。”
“那,谁又被派到了西北军中?”
孟元敬笑了起来:“是你们的一位故人。”
“君公子?”
石岚妮姐妹对视一眼,大喜过望。
西宁府已经在望。
君玉勒马停了一会儿,直到马一声长嘶,才往城门而去。
守城的几名老兵揉了揉眼睛,其中一名忽然欣喜地大叫一声“君元帅”,立刻开了城门。
君玉下马,走了进来,微笑道:“一切还好么?”
老兵沮丧地摇头,但是语调很快又变得欣喜:“最近老吃败仗,不过,元帅回来就好了。”
君玉看他们衣衫破旧,面色也不好,这西北苦寒地,连续败仗没有嘉奖,兵卒的日子难过是可以想象的。
一路上,遇见的兵卒无不欣喜行礼。她一一微笑回礼。为怕惊动军中,她加快脚步,悄然直奔帅营。
门口列队的护卫精兵十分面生,是梅大将军留下的余众。众人见一布衣少年快步行来,两名士兵立刻上前阻拦:“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帅营?”
君玉行了一礼:“劳烦二位禀报梅大将军,就说君玉来访。”
“君玉?”“凤城飞帅”虽然大名鼎鼎,但是,普通士卒却极少知道她的真名,如今,听得这个陌生的名字,二人正要皱眉拒绝,但见这布衣之人神情自若,不怒自威,竟然不敢拒绝,立刻道:“梅大将军昨日已经返京了……”
君玉十分意外:“那,现在这里是谁主事?”
第253章:孙嘉和朱渝
“何人大胆在此喧哗?”监军满面怒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但见得是君玉,面色一变,立刻道:“君元帅,你果真回来了!”
监军因为君玉阻止他坑杀俘虏一事嫉恨,暗地里却十分敬怕这威名赫赫的少年。君玉挂冠而去后,朝廷一直保留着她的官衔,只说她是延长休假。如今,梅大将军获密令返京,说是君玉即将返回军中,因此,他并不觉得意外。
“梅大将军何故返回了朝中?”
“因为连续战败,皇上震怒,所以把他调离了。”
她也知道朝廷一直暗中注视着自己的动向,想必正是自己在道上放出风声等孙嘉露面的时候,朝廷已经得知消息,先行调走了梅大将军,也算是苦心一片啊。
君玉和监军合作两年,他虽满脸戾气,但也不失干脆利落,而且随时戎装在身,并非昏庸之徒;那梅大将军虽未谋面,但是也素有威名,如今一再败于朱渝之手,只怕是朱渝太厉害之故。她心里暗生警惕,只怕要扭转连败之局十分棘手。自从在东北和朱渝联手作战过一次之后,她从来不敢轻视朱渝之能,如今,想到竟然终于和如此劲敌对上,心里虽然遗憾却也隐隐有些期待最终的一较高下。
监军虽和君玉不合,但是连败之下,再次见到她,也不由得由衷道:“其实,很多人都盼望着君元帅回来。”
“多谢厚意。”君玉笑道,“过去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多海涵。”
监军老脸一红,慢吞吞地道,“这话也是我想对元帅说的。”
正说话间,忽然听得一片欣喜之声“君元帅……”
君玉回头,只见几人站在阶下,正是张原和周以达等旧部,满面的惊喜雀跃之意。
当夜,君玉立即召集众将商议军情,军中将士无不群情振奋。
议事结束,已是二更时分。
君玉留下了张原,道:“林将军可有什么生前未了之事?”
张原摇摇头:“战败被贬后,林将军心情非常苦闷,常常借酒浇愁。又因为受朱丞相所累,他在京城的家眷无不诚惶诚恐。好在他是战死沙场,总算解除了他的妻儿被抄家灭族之祸。不过,他因为战败,妻儿老母也没得到什么抚恤。”
林宝山出自寒门,后来因军功和朱丞相之故提升,上有高堂,还有尚未成年的一儿一女,如今大厦已倾,想必家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君玉心下黯然,寻思着总要尽快托人好好照顾一下他的家人,也让他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一点。
第二天黄昏十分。
君玉刚回到自己的营帐,忽听得敲门声,立刻道:“请进。”
进来的是张原。君玉笑道:“张原,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出巡时,见到孙嘉,说想见您,托我带个口讯。我叫他到城中来,他又不肯,真是古怪。看他的样子,心事重重的。”
“他在哪里?”
“在城外十里处。”
夕阳已经全部落下山去。初秋的夜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君玉看看前面那个心事重重的背影,微笑道:“孙嘉,你好。”
孙嘉蓦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救出老娘后,他听得道上传言“凤城飞帅”已经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西北军中,也无暇辨别真假,立刻赶到这里。可是,他却没有勇气,生怕这是一个假消息又怕君玉即使还活着眼睛也是瞎的。他昼夜潜伏在西宁府外,直到见到出来巡逻的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原才打听到了准确情况。
此时见到君玉微笑的模样,晶灿有神的双目,孙嘉又是欣喜又是羞愧,“君玉,你真的还活着,你的眼睛……”
“我还活着,眼睛也没有问题。弄影先生已经给我医好了。”
孙嘉松了口气,喃喃连声道:“君玉,对不起。对不起。也感谢先生,幸好有先生,不然,我终生都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你的母亲呢?救出来没有?”
孙嘉见她最先问的是自己的母亲,更加无地自容,低声道:“幸得朱渝援手,我老母已经救出。”
“朱渝么?”君玉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酸楚,好一会儿才道,“他还好吧?”
孙嘉想起他杀赤金族士兵灭口时的出手和果决,叹道:“朱渝真是个人才,看样子,他也并不甘愿事敌。只可惜他有个那样的父亲,害了他一生。”
君玉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我迟早要和他在战场上一较高下,到时,就听天由命吧。只是,”凤凰军“就要拜托你了。”
孙嘉低头道:“我还有何面目回凤凰城?这次来向你谢罪之后,就打算带了老母隐姓埋名过日子。”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孙嘉又何必耿耿于怀?如果你就此遁去,就正中真穆帖尔下怀,不费一兵一卒就赶跑了我”凤凰军“的将军?岂不让朱丞相立了大功?”
第254章:朱渝和儿时梦想(1)
孙嘉原本负疚在心,听得君玉如此轻描淡写显然是为自己开脱之意,更加面红耳赤,迟疑道:“可是,君玉……”
“有什么可是的?大漠之事,此后你切记只字不提。所参与之敌人也几乎死尽,就当一场噩梦,无需理会。我估计,真穆贴尔一定会大肆宣扬此事,以化解动摇我们的军心,若有什么风声传出,我好端端地站出来,他的离间毒计自然不攻而破。他想兵不刃血就毁我大将,就让他做梦去好了。”
孙嘉虽听君玉说得在理,可是,一时之间怎能过得了良心一关,依旧面有难色。
君玉道:“当前,你的要务是立刻赶回凤凰城统领凤凰军。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将和朱渝有一场大战。需要精诚配合。”
孙嘉看着她,这时的君玉就不是以同窗好友的身份在说话了,轻描淡写之间,她又变成了那个指挥若定、令出如山的统帅。孙嘉只觉得心里热血沸腾哪怕今后肝脑涂地也是心甘情愿,可是,他终究是一粗豪汉子,深深的感激哪里说得出一个字?只是习惯性地领命道:“是。”
君玉微笑起来:“我总算放下一桩心事了。孙嘉,先生已经赶回凤凰城了,你要快快回去,别让他忧心。”
“好的,我马上赶回去。”
他看着君玉,道:“你要多保重。”
“你也要多保重。”
孙嘉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远方。君玉转身往西宁府方向赶,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阵衣魅的风声。
君玉低喝一声:“是谁?”
一轮弯月已经升起,照得地上惨白惨白的。一个黑影一闪,似乎是故意让她发现似的。她加快脚步,那黑影也加快了脚步。追出十几里地,前面是一片山谷,山谷里有一片极小的树林。说是树林,其实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棵树木,只是在这西北地方,也勉强算得上是“林”了。那黑影在一棵最大的树下停了下来。
君玉上前几步,那人忽然回过头来,揭开蒙面,双眼在夜色中如两小簇燃烧的火焰。
君玉失声低呼:“朱渝,怎么是你?”
“我总要来看看你是否真的安然无恙!”朱渝看到她墨玉般华彩流动的双眸,声音微颤,“你的眼睛好了?”
君玉低声道:“你竟敢孤身潜伏到西北大营,若被抓住,哪里还有性命?赶快走吧。”
“嘿,君玉也会担心我的生死?何不将我抓了,也算大功一件。”
“朱渝,你若真是我的敌人,我也只会和你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你看,你还是这样!所以光明磊落的”凤城飞帅“才会蠢得被所谓的”朋友“毒瞎了眼睛。”
“可是,我的眼睛这不好了么?”
朱渝已经悄悄在西北大营附近潜伏了三天,直到君玉出城会孙嘉才终于见到她。他本还想说几句讥讽的话,可是,看她安然无恙,心中不由得充满喜悦,讥讽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是在大树边坐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是谁治好了你的眼睛?”
君玉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微笑道:“是先生。先生以为是你害了我,说下次见到你,一定要用戒尺狠狠打你的手心。”
朱渝听她语气轻松,自己心里也如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头许久的巨石,怔怔地看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低声道:“有一次,我和孟元敬、秦小楼、孙嘉他们打架,被弄影先生发现,我自认相府公子,先生们是不敢打我的。谁知道弄影先生根本不管这些,每个人都挨了重重的五下戒尺。此后,我每次见到弄影先生都是胆战心惊的。”
第255章:朱渝和儿时梦想(2)
君玉忍不住道:“你小时候真是可恶,跟班又多,常常生事。那天,你们混战,你的帮手多,元敬和小楼被你们打得头破血流。我在藏书楼给师娘抄写拳经出来后,正看到你飞起一脚去踢元敬。我很生气,就远远地扔了一块小石头打中了你的腿。结果被先生发现了。先生悄悄对我说,”那小子老欺负你,你打他一下也是应该的“。然后,先生就来抓住了你们,大声训斥你们。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你们轮流挨打。当看到你敢怒不敢言,嚣张劲头全消的样子,那时,我真是开心极了,呵呵。”
“原来,那天暗算我的是你!哈,看来你小时候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
“那时要是君子,岂不被你欺负死?”
“可是,我每次跟你作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因为有先生护着我,元敬也常常帮我的忙。而且,单打独斗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吹吧,我哪里不是你对手了?我大你两岁,那时让着你呢。”
君玉见他微笑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平和温柔的笑意。这样的朱渝竟然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她不由得笑道:“朱渝,你要是常常这个样子就好了。”
朱渝心里暗叹一声:“如果能在你身边,我一辈子都可以是这个样子。”
这话几番想冲口而出,可是,那无非也是最后的疯狂而已,说也无益。朱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君玉见他不语,眨了眨眼睛,笑道:“后来,我还发现,你每次和我打架时,从来不像和元敬他们打架一般狠狠地动手,最多推我一下或者割断几根头发就跑了。可是元敬他们就惨了,经常是鼻青脸肿的。当然,你有时也是鼻青脸肿的。有好几次,我落单时,你身边带着很多人也只是嘲笑几句,并不和我动手。所以,有几次你落单时,我也没有打你,尽管那时我非常想痛打你一顿出出气。”
朱渝凝视着她,儿时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底,胸口也涌起一丝淡淡的甜蜜之意,半晌才低声道:“我怎会狠狠地打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狠狠地打你。”
“我向来不喜欢嚣张的人,那时,你正好就是我不喜欢的典型。呵呵。”
“你不嚣张但你骄傲。你跟神仙似的样样都是第一,师娘、先生偏爱,很多同学崇拜。我看你跟孟元敬那么要好,却话也不愿跟我多说一句,我就特别恨孟元敬,常常想痛打他。”
“彼此彼此,你身边也随时前呼后拥,常常生事。”
“如果我不来招惹你,你是不会理睬我的。而且,我的前呼后拥和你的受欢迎是不同的。那些跟班都是因为我的身份的缘故,而你,却是因为你自己优秀。我很不服气,就常常想找你麻烦……”
朱渝盯着地上的一粒碎石,“有一次,我试剑划破了你的蓝色的袍子,你特别生气。我看你常常穿那件旧衣裳,以为你只有这一件衣裳。那天晚上,我心里很不安,就想第二天送你一件新的……”
第256章:朱渝和儿时梦想(3)
“我记得这事呢。你那时是这样”送“的,”呔,小穷鬼,赏赐你一件新衣裳,你那乞丐装早该扔了。快谢本公子吧。“”
朱渝见她的语调那般惟妙惟肖,哈哈大笑起来:“你还记恨呢。”
君玉笑道,“我当时十分愤怒,狠狠打了你一拳,你居然没有还手。我和元敬都觉得很奇怪。”
“我当时见你那么愤怒又伤心,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手。我害怕你是伤心自己以后没有衣裳穿了。”
“我当然并不是只有这一件旧衣裳。我母亲身体不好,她怕自己去后我无依无靠,所以生前给我准备了不少衣服银两,足够我俭省过到成年。我来书院后,师娘又给我准备了齐全的衣服。而先生来后,更是给我换了全套上佳的文具纸笔,根本不比你这相府公子用的差。我不过没你那么招摇而已,才不是你认为的那么穷呢。我之所以常常穿那件旧的蓝色袍子,是因为这袍子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缝的。那时小,思念母亲,穿了这衣服就好像母亲在身边似的。后来,师娘和先生都以为我爱好蓝色,给我准备的衣服多是蓝色的。其实,我对什么颜色并不在乎,只是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而已。”
“如果知道是你母亲的遗物,我绝不会那么做的。唉。”
“那时都是小孩子,谁想得了那么多?”
“那次考较大会后,是我主动要离开书院的。我父亲担心我的安危,我若留下他就不会放过你。也不知为什么,那时,我虽然很恨你打败我,可是我更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那天晚上,我偷偷听得祝先生和我父亲密谈,所以,我想我走好了,你就可以留在千思书院。”朱渝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十六岁那年,自以为武功已经大有所成,就独上千思书院。我满以为,一来就可以看到你。谁知道,你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他十六岁那年,踌躇满志地独上千思书院,带着满心的期望,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想和这儿时的对手一比高下还是急切地想见见那神仙一般的少年。一路上,脑海里想象的是“他”此刻的模样,他甚至千回百转着见了“他”时第一句话究竟该说什么,是讥讽?是嘲笑?还是简单的一句“你好”?
可是,他到了那里,才发现那神仙样的少年早已音讯全无。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那时,“他”已经到了北方边境开始崭露头角了。
那时,他还只是个在万千宠爱下骄傲孤高的少年,人生也还没有任何的污点,所有的一切如盛世的华章,流光溢彩。许多年后,他曾无数次地幻想:如果十六岁那一年见到了君玉,是不是以后的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你想来找我较量可是错过了机会?呵呵……”君玉想起成年后第一次见面被他打伤的情景,笑道,“难怪几年后再见面,你立刻就动起手来。想来,那次,我倒真输了你一招。”
“可是,我宁愿没有赢过那一招。”朱渝低下头,“我小时候常常欺负你,长大后一见面就打得你口吐鲜血,你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然后,两人的每一次见面、相逢,都是无尽的争执和嘲讽以及自己做下的种种的错事。纵使曾经有一丝缘分在眼前晃过,也早已被自己耗费得点滴不剩。
ps:拓桑的原型——仓央嘉措他是六世达赖,传闻里,他风流倜傥、文武全才,医术高明,迷恋外界一个女子,却为世俗和教规所不容,最后他被废黜,心爱的女子也被秘密杀害。
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仓央嘉措的一篇简单传记,惊为天人,大后,一心想写一个关于他的故事,便有了现在的拓桑——呵呵。
但是,因为可以理解的原因,将他的身份整个时代背景全部虚化了。
关于仓央嘉措的结局有三种:1、被废黜,惨死在青海湖边;2、月夜远遁,和爱人浪迹天涯3、在蒙藏边境游历讲经
为了大家对故事原型的了解,近期我会陆续补充一些他的资料,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看,呵呵。
而本文拓桑的结局会怎样呢?呵呵,大家往下看吧——
月斜影清7-26
第257章:死了都要爱
死了都要爱——谈谈拓桑的原型,仓央嘉错:
仓央嘉错是个是个富有才华的诗人,却偏偏入了佛门。
几乎是没有人可以像仓洋嘉措那样写情诗,因为没有他那样的经历而没有他那样深至骨髓的渴望和无奈。他无奈地被逼成了出世的达赖活佛,无奈地被逼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只能站在神台上受还在世间修行的男女的膜拜。而他虽则虔诚向佛,却更渴望入世为俗人而得与心爱的女子厮守相爱。
所以他如是写来: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他的悲剧还在于:我与姑娘相会,山南门隅村里,鹦鹉知晓千情,千万不要泄密“。
而事实上,在当权者的心目中,他却是:黄昏去会情人,破晓大雪纷纷,足迹留在地上,保密还有何用
至今,在很多地方还能听到这样一首民歌:“莫怪活佛仓央嘉措,风流浪荡;他想要的,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自然,苍洋嘉措充满了传奇和诗意的一生,在历史的长河中惊鸿一瞥,又匆匆消逝。给人们留下的是神秘的猜测和优美流畅的诗歌,以及那最不可测的命运。
再看看他的情诗:一自销魂那壁厢,至今寤寐不断忘。
当时交臂还相失,此后思君空断肠含情私询意中人,莫要空门证法身卿果出家吾亦逝,入山和汝断红尘
在那片神秘而美丽的土地上,人们生活在雪山、草原、森林之间。早晨迎着第一缕曙光,赶着洁白的牛羊走向充满憧憬和希望的绿野。白天,顶着炎炎的烈日,用充满无限遐想的心,牧放着一朵朵浮动的白云。傍晚,在满天的霞光里收获着满盈盈的希望。寄情于白云、山川、绿野、碧水之间,放歌于蓝天白云之上。尽情的沐浴着那份上苍恩赐的宁静、安逸和自在。
这原本才是苍洋嘉措向往的生活,而绝非寂寥深宫里的种种清规戒律以及他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的种种险恶的斗争和重重的争夺。
他有着自由而空灵的个性,有着世人难及的文采,有着不畏世俗的叛逆大胆,以挑战各种礼教、清规束缚为乐。这位聪明又浪漫,风流又多才的年轻人本应该过着优游林下,出游访友,吟诗著文,不拘于礼法的生活。可惜命运之神没有给他那样的尘世生活,而是把他推上了险象环生的政治舞台。而仓洋嘉措也用自己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式的叛逆对命运的安排提出了震惊朝野的抗议。
第258章:朱渝和儿时的梦想(4)
君玉看他那样悔恨的神情,笑道,“当时是朱刚偷袭的,你并不想打伤我,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可是,如果我不和你较量,朱刚怎偷袭得了你?”
“武者之间的较量是平常之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朱渝凄然道:“武者之间的较量?拓桑会这般和你较量么!”
君玉闭了嘴巴。拓桑就连玩雪仗都怕打疼了自己,又怎会和自己较量?拓桑永远也不会和自己较量!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我们不是那么早分离,如果我们可以一同在书院长大,如果我不是那么坏……”
如果,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啊?
君玉看着他,无言以答;朱渝盯着她,心内成灰。
惨淡的月光照在两人脸上,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朱渝转开目光,淡淡地道:“我见过拓桑了。”
君玉喜道:“什么时候?”
“我带兵搜捕你的时候。”
君玉记起那个日子,正是二人在那山谷里听得马蹄声,拓桑只身离开半天,回来告诉自己已经打发了那群追兵的时候。
君玉微笑了起来:“我的眼睛瞎了,在大漠里迷路,以为再也逃不出去了。这时拓桑出现了。原来,他真的还活着!可惜,他照顾我那么多天我都不能看到他,唉,现在他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朱渝看她说起拓桑时那样微笑的神情,那种从心底流露的幸福喜悦、充满希望和期待之意,可见她自知道拓桑复活后就一直保持了这样振奋的心态。这样的神情,完全不是在草原遇见自己时刻的绝望与憔悴;这样的神情,淡化了“凤城飞帅”的威名带给她的英武坚毅的一面。淡淡月光下,她全然的柔情似水,容色照人。
朱渝想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是目光却像沾了磁石,用尽力气也挪不开分毫。像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一刀一刀地凌迟那早已死过去的心,直到完全麻木,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拓桑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警告我。”
“哦?”
“他警告我,要我死心塌地做自己的驸马,若再敢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休怪他不客气。”
一句十分简单的话,说出口,才发现全身的力气都似乎已经耗尽,那原本已经如腐木一般的心,一刀刀慢慢割下去,竟然还会感觉到隐隐的痛。
君玉别过头,不敢看他那样绝望的眼神,许久才道:“朱渝,你不要以我为念,永远也不要以我为念。”
朱渝听得她语音哽咽,猛地伸手抓住了那双冰凉的手。
四只手都是冰凉的,跟心一样。
明明就近在身畔,触手已及;可偏偏心已冰冷,再见无期。
朱渝猛地松开,站起身踉跄走出几步又停下:“君玉,以后战场相见,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也是,我也绝不会留情的。朱渝,你一向不是我的对手,战场上也是,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准备。”
“好,这才是”凤城飞帅“的本色。我一定会精心准备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经在几丈开外了。
君玉呆在原地,露水湿了头发也不知道,眼前金星乱冒,尽是朱渝的影子,朱渝在青海湖边碎玉的样子,朱渝在雪崩前的那声惨呼,朱渝在寒景园的自残……
许久,君玉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那样惨淡的月色,“你又何必以我为念?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敌对,而绝非相爱!”
第259章:复活(1)
一朵淡淡的云彩飘过来,轻轻遮住了那轮惨淡的月色。
君玉慢慢站了起来,怅然地看了看西宁府的方向,然后,大步往西宁府而去。
走出好远,忽然感觉到一丝奇异的氛围。她回头,此时,月色当头,孤零零的几棵树显示并无藏人的功能。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心里更加怅然,转过身拔足飞奔起来。
那几棵树的后面还有几棵树。一个黑影贴在最高的一棵树梢上,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他听见她叹息,看着她怅然。此刻,他见她的影子走得一点也不见了才无声地跃下树来。
“”博克多“,你现在总可以放心离开了吧!”
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背后,正是那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和尚。
他沉默了一下:“对不起。我再也不是”博克多“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拓桑。”
老和尚平静地道:“如果你不是提早出关,你已经是我教中最伟大的一位”博克多“了。可惜,今后你绝无可能再练就完整的”定心术“。只差一步,便功亏一篑。千百年来,教中一直没有任何人练成,只有你练到第六级,原本再坚持最后两个时辰就可以修到第七级达成正果!如果练成就可以造福教众解我教众轮回之苦……”
“这也证明我灵慧不够,不足以弘扬我教啊,唉!”拓桑叹息一声,“我一感觉到那花儿的气息知道她有难,不知为什么,”定心术“忽然完全失去了效力,不由自主就冲了出去。”
“花儿有难?”老和尚讶然道,“花儿?”
“花儿已经枯萎了。在我救下她的当天晚上就枯萎了。”
“难怪这些日子,我会失去你的方向。修炼”定心术“到第三级时,就是天崩地裂于眼前也会无知无觉。到第四级时,就算烈火焚身也若等闲。你已经练到第六级了居然还会生出心魔执念,真不知是天意还是魔障!”
“她有难时你出现也就罢了,为什么救下她后不立刻离开?你怎能在这样的时刻曝露身份?”
“她失明了,眼睛受伤很严重,如果不及时控制恶化只怕今后再有良药也难以复明。那种情况下,我绝不能离开她。”那时,她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拓桑想起她在雷雨之夜那样令人痛彻心扉的失声痛哭,“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了。所以,我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身份。”
“现在,她的眼睛已经痊愈,你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在赶来和你汇合的路上见到孙嘉,后来又见到朱渝。”她的眼睛就是朱丞相逼迫孙嘉毒瞎的。他无意中看见这二人各自鬼鬼祟祟地潜伏在西宁府附近,怎放心得下?
那苍老的声音长叹一声:“朱、孙二人皆不是她对手,何况这又是西北军大营,她帐下雄兵十万,谁能动得了她分毫?你明知如此,却依旧执迷不悟,所谓的关心则乱,你竟然完全失去了判断!”
拓桑默然地看看地上惨白的沙子,没有做声。
第260章:复活(2)
“我早知道你迷恋她,可是,我见你二人发乎情止乎礼,她本人更是端言慎行品质高洁,想阻止都根本无从阻止,只好当你们是朋友之交好了。千百年来,教中又只有你一个人的灵慧化成了佛花。我们都欣喜于你的佛法深厚,满心期望再辅之以”定心术“后,你一定会涅磐重生,彻底抛却所有前尘旧事,振兴我教,成为我教最伟大的一位”博克多“。”
“对不起,我辜负了教众的期望。”拓桑低声道,“在前十一个月里,我修炼得十分顺利,毫无障碍,那是一种真正的心无旁骛。第十一个月刚结束时,我已经修到第六级。最后一个月,我的修炼加快了,原本估计第七天就会到第七级,可是,就在第七天早上,我忽然强烈地感到她会来看我。越到最后,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几乎已经完全将修炼压下去了,我很想见她,一定要见她,我突然不想修炼了。但是,我还是克制了心里的冲动,到半月时终于压下了所有的心魔,渐入佳境。”
然后,又经历了平稳的十几天,可是就在他修炼的最后一晚,他闻到花儿那样危急的气息,于是,所有一切,功败垂成。
那苍老的声音无限失望:“天意啊,如果没有她那场劫难,你一定已经成功了。”
拓桑听着那失望的声音,看着那失望的眼神,缓缓道:“没有她那场劫难我也不会成功的。因为,就在修炼的最后一晚,我忽然想到一旦成功,我就永远是”博克多“了,那就是真正的和她永别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立刻扩散到了灵魂的每一个角落。他在修炼的最后关头,忽然眼冒金星,挥汗如雨,四肢百骸如有千百条毒蜈蚣在细细的噬咬,无数的妖魔鬼怪在肆意横蹿,磔磔怪笑着将血淋淋的心掏了出来满世界乱扔……
他跃了起来,和那些妖魔鬼怪大战,双手一掌一掌打在厚厚的石壁上,震得石屑纷纷嵌入手心也没有丝毫感觉。他大声呐喊、驱赶,直吼得声嘶力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而那群妖魔依旧在眼前乱舞,挥着手,似乎在热烈欢迎他的加盟。
苍老的声音大骇:“那时,你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
他点点头,看着自己双手上粗糙不堪,蜈蚣一般丑陋的累累伤痕,自己也有点后怕:“如果没有她那场劫难,我也许真的修炼成功了。可是,不是修成了佛,而是成了魔!”
第261章:力挽狂澜
过了许久,老僧才叹道:“现在想来,你的灵慧化成花儿竟然全是因为惦记着她!不然,那花儿为何会从火中独独飞到她手中?”
拓桑看了看那茫茫的夜空,“也许,那并不是什么佛花。当火焰燃起的那一刻,我感觉到她悲痛欲绝的样子,自己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离开她,我绝不能离开她。就是这个念头化作了花儿吧。”
“唉,这花儿在她手里枯萎,如今”定心术“的修炼也因她最终失败。你执着如斯,就是佛祖也无可奈何吧。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转世了!”
拓桑看着那张苍老面孔上的从来不曾见过的失望和恐惧之情,自己心里也很不安。如果敌对势力知道这任“博克多”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真不知会如何大做文章,从根本上动摇所有教众的根基和信仰,掀起血雨腥风。他也知道夏奥、赤巴等流亡在外的大和尚们还在苦苦地寻找自己的灵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