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心 第11部分阅读
步步逼心 作者:肉书屋
手边包厢走的一主一仆。
黑衣的公子经过时,不经意间投来的一眼,似笑非笑,冷冽的带了点红尘眷眷的淡漠。
虽看不见那微吊的眼,慕容奕玦却觉得心脏处猛然一缩。
就是这样的眼神。当他还是人人钦羡的天之骄子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人。她有着淡漠慵懒的眼,敏锐的洞悉他可笑的聪明。
陆涧玥。陡然间,慕容奕玦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七言推着他出了门,他偏首静静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一瞬间觉得似是抓住了什么。
是你么?陆涧玥。
第五十三章 提醒
“慕王殿下。”慕王府书房里,黑衣的人幽幽转过头,对着刚进来的人平静的唤了一声。
“独孤公子?”夕桓陵讶异,“你怎么进来的?竟然没有人通报?”
夕桓陵转过头怒喝,“来人,门口那几个饭桶是怎么当差的?!客人来了居然也未通报一声!”
带着白玉面具的人微微一笑,道,“慕王殿下不必动怒,九凌并非从正门入内。贵府的侍卫并未看见我。”
夕桓陵目光复杂,口中却答道,“原来如此。想不到独孤公子的修为如此高深,倒是我这几个护院侍卫让你见笑了。”
黑衣的公子摇头,“王爷太过自谦了。九凌这次来是要和王爷商谈正事的,慕王不好与江湖之人相交过甚,因而九凌入府自会掩人耳目。”
夕桓陵落座于案旁,阴郁的眼扫过黑衣公子,那人依旧是一身冷漠,却隐隐与上次相见时有些不同。多了点什么说不出的味道。
“那么,独孤公子今日来,为何事?”
“所为之事,是王爷心中所思之事。”
“哦?”夕桓陵眯眼,“不知独孤公子有何高见?”
黑衣的公子眼中流过一抹泓光,道,“王爷的对弈之人选错了。是以特来提醒。“
“什么意思?”
黑衣的公子起身,“今日来是要提醒王爷一句,面上显露的不一定是最真实的。居于高位的亦有可能只是一个挡箭牌。当今陛下最在乎的是霸业可千秋万载,而一个软弱只会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储君是不可能令伟大的帝王满意的。”
夕桓陵沉吟,扬手,“敬请明言。”
和不在档次上的人说话果然很累,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早知道就叫舒衍来了。九凌暗暗想着。
“将看似理所当然的人摆在当前,不过是为了给最后中意的人选挡去明枪暗箭。王爷,你该考虑一下,陛下究竟中意谁了。或许那样,你才有机会从中扭转局势。”
“暗霜会静待王爷的吩咐。”
微微颔首示意,黑衣的人转眼消逝在一扇开着的窗户前。
夕桓陵阴狠的表情愈见深沉。那个偏心的帝王,无论他怎么做的无法使他对自己有半分满意。小时候是,长大后也是,他见了自己就一脸嫌恶的表情。若是因为他母妃是莫克的女儿便罢了,帝王向来如此避忌,但明明其他皇子皇女的背景也是如斯,他却独独针对他一人。他的外公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要避忌,那个位置本来就应该他夕桓陵坐,父王既然偏心到给那个无能的夕桓翎,却不愿交给他这个真才实学的皇子!
表面的人并不是中意的人,那么父皇会是在为谁打算呢?
若是真如这个独孤九凌所说的那样,恐怕真的需要好好斟酌了。
九凌如风般掠过府院,好心情的咧了咧嘴角。
疑窦的种子播下,以夕桓陵的警觉,不用多久便会发现夕源光真正隐藏的心思。
夕桓翎这个太子,性好山水,儒雅有余,霸气不足。以夕源光一生霸势天下的作风,怎么会选这样的继承人呢?这个皇帝,一早就选好了人,将之隐藏保护,一边暗暗观察皇子们的成长,任由其明争暗斗,一边却也早已定好了结局。
像帝王家这样冷眼旁观血亲相斗的戏码,真是有够恶劣的。她真该幸运自己没这种烦恼,否则也不能如此逍遥。
接下来,应该是等着皇家苑猎了。相信那时候,聪明的慕王应该会有完美的计划。而她只要在暗中把那些个不尽人意的地方做些删改。
凌海阁,西绥,戏场里面一个都不能少啊。西绥那边,只要稍加示意,相信与之相交密切的慕王自会处理。到是凌海阁,要不要再容你多喘口气呢?
罢了。看它造化吧。真要论起来,就这么毁了,似乎尚不够解气。既然是他们先挑起的,总得让人家把戏演到最后吧。
甩掉了身后的尾巴,黑衣的公子慢慢踱进一处花楼,朝着融雪苑走去。
时间尚早,不如小酌几杯。这两日郁离被她赶给衡部帮着管账去了,难得清静。
“这位公子,请留步。”刚踱到楼上的九凌诧异的挑了挑眉,朝着身侧大敞着门的包厢瞥了一眼。垂地的珠帘后隐隐有个人影,坐在椅上朝她望来。
她顿了脚步,旋身面向门,“这位公子在叫我?”
“正是,在下想请公子喝几杯。一人独饮,实在有些寂寞。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隔着珠帘,九凌觉出那人清浅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有些灼灼其华的味道。
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挑了唇,跨步进门,“乐意之至。”
拂开珠帘进去,一人天蓝色的锦袍,青玉簪子隐隐流转着碧色的光华,人美如桃花般温暖灼灼。
慕容奕玦。九凌的眼眯了眯。倒是巧。这人居然还活着,难得。
椅上天蓝色锦袍的公子笑的风华婉转,美丽的桃花眼灼灼的看着黑衣的九凌,带着不同于往昔两人相见时候的热切。
“这位公子认识我?”九凌拂衣坐下,随口试探。
慕容奕玦啄了一口酒,嘴角微挑,“昔日活命之恩,不敢或忘。”
九凌讶异的眼光一闪,倒是没想到这人的眼睛这么厉害,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她奇道,“这样也能认出?”
美丽的桃花眼妖娆妩媚,原本温朗的人奇异的糅杂了一丝魅惑,慕容奕玦抬目直直望进那双漆黑清冽的瞳孔,一字一顿开口,“于我而言,你已经深入心肺,一日不曾淡忘,纵使换了一副面孔,我依然能够认出你来,陆涧玥。”
天上下红雨了?九凌有些反应不过来。莫不是什么时候他得罪了这个美男子,人家恨她入骨到她化成灰也能认出?
“我似乎与你并无什么牵扯吧?”她倒了杯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有些事,一眼便注定,缘分尚缺的,不过是时间。”
“陆涧玥,我想,我或许是爱上你了。”他垂下眼睫淡淡道,有些叹息,有些欣喜。
噗。一向举止礼仪自认无可挑剔的九凌猝不及防呛了口酒,毫无形象的喷了对面的人一头一脸。
真是劲爆。她活了十七年,大白天的有个美男子当面示爱。给旋部那帮小子知道,恐怕要齐声高呼陛下万岁吧。这情况愣是像戏文里才子佳人情意绵绵互诉衷肠,只是,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咳咳……你莫不是在发烧?”她慢条斯理的伸袖抹了抹唇边的酒水,一脸怪异的看向轮椅上的人,就连那个回避到门口的侍卫七言似乎都在发抖,这情况,怎么看都是玩笑。
细细的水珠从慕容奕玦的脸上发上掉落,美男子一脸温吞的笑意,桃花眼中闪耀着粼粼星光,似千万把钩子勾魂夺魄般朝九凌飞来,偏偏那人口气认真的不能再认真,语气深情的不能再深情。
“我是认真的。”
认真,九凌额角抽搐,认真你个头啊?
第五十四章 接近
九凌满脸黑线,两眼泛着冻死人的冷光。
“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慕容奕玦。”她冷冷道,“我还没蠢到脑残的地步。”
可惜完全没有自觉的人笑了笑,“我现在谁也不是,只是慕容奕玦。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其他的心思。我只是不想因为一时没有抓紧,等到往事成烟再后悔莫及。”
人生能经得起几个错过?若是心动了就要死死抓紧,犹疑不决注定早晚悔深入骨。他不是傻子。像陆涧玥这样的人,一旦你放开,想回头再找,那人肯定早就消失的没影。
这样聪明又狡猾的人,若是不抓紧机会想方设法的开疆扩土,那他的那块领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沦陷到一点也无。更何况,现下这人,根本对他本人满脸不屑。
“我现在没有西绥侯儿子这一身份的束缚,纯粹是自由之身,陆涧玥,倘使真不信我,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若是给个把柄能得到信任,他不介意舍身取道。
九凌冷漠一笑,讽道,“慕容公子的爱来的真是廉价。若不是本人极其不屑这种东西,看在你如此貌美的份上,倒是很可能色迷心窍的玩上一场。只可惜,本公子对送上门的东西从来没兴趣!”
慕容奕玦摸了摸鼻子,桃花眼婉转流过光芒。被厌恶了呢,真是有些伤心。
“好吧。”桃花眼一转,又是平常儒雅温吞的模样,“我承认说爱是太过虚浮,我目前是对你很感兴趣。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好感不会发展成倾慕啊。毕竟对着如你一般风采的人,很难有不动心的人。”
九凌冷笑,微吊的眼冷厉的扫来,对面前勾魂夺魄施展桃花眩术的人几乎毫无反应,微眯了眼,道,“直接说目的吧。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一定要目的么?果然是很难让人信任啊,他暗暗在心里叹口气。怪不了谁,换了他自己也是不相信自己只因为迷恋才想要接近。可是,微微有些失落的心还不足以说明他的心境么?
陆涧玥,被你吸引到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因为别说是爱,要得到你的信任也是很难的。
“真要说的话,是因为我知道接近你,至少可以安全。”天蓝色锦袍的公子弯了弯桃花眼,认真的看着黑衣的九凌,“就当我是心怀愤懑,想要站在你身后看看我的父兄最终的下场吧。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微吊的眼泛出一缕寒光,你知道的看起来不少啊。“不怕我杀了你吗?”
慕容奕玦温暖灼灼的目光轻轻荡漾,似星辰般闪耀,“你确实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但如果我说,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是否会改变主意呢?”
“助我一臂之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九凌嘲讽的一笑,“你觉得我需要?你甚至根本就不了解我到底是何种人,竟然敢这样夸口!不觉得太自负了么?”
“我只要一动手,你们主仆二人会死的人不知鬼不觉!”
“你不会。”慕容奕玦微微一笑,“你虽然为人有些冷漠无情,但不至滥杀无辜。这点,我对你有自信。”
“我可以以性命起誓,绝不背叛你。”蓝衣公子深深望进九凌的眼里,真诚的许下诺言。
“自认为很了解我?”黑衣的九凌起身隔桌倾身靠近,如缎般的漆黑长发蜿蜒在桌上,她漆黑的瞳孔泛起冰冷的杀意,脸色霜寒如冰,“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光滑的长发散落桌面,映出美丽柔和的光泽,九凌微微一笑,手中忽然多了根簪子,却似锋芒毕现的宝剑般刺向对面人的脖子。
长发散落,墨缎般铺了一肩,慕容奕玦一动未动,任由那人将夺命的一击挥到脖下,眼神平静的看着她。她竟是连武器也要往别人身上就地取材,真是别扭的性子。
九凌顿了手,冷冽一笑,“倒是沉得住气。”
掷了手中的簪子,她直身冷漠的看他,“想保命的话,到浮渊来找我吧。我住在那里。”
而后,转身离开。
无聊的时候,也不愁多上那么一两个人。想找她玩,那就大家一起玩玩,看谁笑到最后,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能从她手里谋取的会是什么!
浮渊酒楼住进了一位貌美的身患残疾的公子。据说此位美男子因为对酒楼的某个人一见钟情,勇敢地死缠烂打,誓要朝夕相处,近水楼台赢得心上人好感。
“主上。”郁离皱了皱眉,才多久,主子又搞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事,难道不知道收敛收敛么?毕竟他们还处于见不得光的阶段啊。
“那个慕容公子不简单,是否要……?”
翻着一本民间小说笑的差点掉牙的九凌散着长发,赤着足缩在美人榻上,全无形象。良久喘过气来,抹了抹额总算正常了点,瞥了眼旁边的郁离,她漫不经心的开口,“杀了倒不必。挑个人看着就行了,他搞不出什么状况,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郁离点头,他家主子又兀自摸着自个儿下吧笑得一脸毛骨悚然。不忘恪守旋部牵线搭桥的本职,郁离幻想,要是那个什么废材公子是倾倒在主子裙下的追求者,倒是很有看头。只可惜,这么端正的男人,是个残疾。要不然,还有收房的价值。真是白白浪费这张脸了。
“郁离。”九凌阴阴开口,“一个月之后皇帝会带着一竿子皇子大臣踏青吧?”
“呃,”恍然反应过来的郁离甩开满脑子幻想,“是啊,主上,有什么问题么?”
“到时候记得派两个好手帮寸帮寸慕王。”
“啊?”郁离一头雾水,什么时候主上有定下什么计划么?“皇帝踏青有什么奇怪的么?”
“如果实在不懂本殿的意思,本殿不介意把你那颗没用的头拧下来。”榻上的人阴测测的开口。别以为露出那种让她不齿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郁离暴汗。陛下,为什么负责日常的我,要伤脑筋想那些有的没的,他不是她肚里的蛔虫好不好?
★中秋快乐哦,朋友们!晚上还有一章哦!
第五十五章 乾坤
一个月后的皇家游玩踏青?涟青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态,瞥了眼旁边一脸纠结的郁离,道,“主上就说了这个?”
“是啊。”郁离痛苦的抓了抓头,那个少主子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他就是把头发扒光了也想不出有啥名堂。
“主上今早出去过?”涟青不慌不忙的询问,儒雅的作风中透着从容不迫。这个主子完全是个任性的孩子,做什么事完全不走常理,并且也不会事先知会一声,他实在怀疑她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才跑去撺掇慕王做什么不太讲循序渐进的事。一个月是不是太急迫了点?这样抢下来的摊子,他们收得了么?
“是啊,大清早的出了门,没让人陪着,正午回来,还带了个男人进了浮渊。”郁离头痛的苦着脸,还是没抓住重点。这人,搞个游园踏青吧,要他们帮寸帮寸慕王干啥去啊?难不成那什么王爷还准备在那日头上来个血洗?没那么劲爆吧?虽然他们是等了这么久才盼到小主子转性,但也不至于这么迅速这么没人性的就把人家夕氏一族给翻了吧。这个主子没人性起来,真恐怖。
“男人?”涟青难得对这个信息起了点特别的关注,“殿下的朋友?”
“涟大人啊,”郁离一脸憔悴,苦兮兮的跟没气了一样,“重点不是男人啊,我重点要跟你谈的是正事啊。”
“哦。”涟大人肃正了表情,公事公办的严谨模样,“那好吧。咱们就来谈谈正事吧。关于殿下的私人感情问题,我想旋部是时候做一些必要的措施了,毕竟殿下已经十七岁了,而且你也说了,主上她已经公开将男人带回来了,我想这个问题我们有必要……至于陛下那里我想回去以后也好交代……况且明年秋冬之前殿下依约于十八岁生辰之前回归海域,到时候陛下见了殿下与其父亲截然不同的人生信念,想必会格外宽慰,我们也不用整日担忧九凌殿下会如尚晨殿下一般于情字上痛苦一生……另,陛下血脉稀薄,九凌殿下若是愿意多纳几个……”
郁离两眼一翻,几乎想就此晕过去。哦,天啦。谁来救救他吧。连一向一本正经的涟青首领搞起幽默来都这么让他想撞墙而死,为什么以前没发现,其实子夜里的人,通通的都有神经质?
苍天,他说的正事,是指那个慕王行动的事,不是男人那档子事!他什么时候能省省心啊!何况替殿下挑男人不是他们旋部特有的权利吗?涟大哥,你平常都闲到关注各部这么细节的职责么?
“郁离。”长篇大论完了之后的涟青忽然换上无比认真严肃的表情。
“什么事,老大?”郁离抱头哀哀。
“主上要动手了,可能这次的影响会有些大。你最好看好主上,别让她擅自冒险。”
“这就动手了?”郁离一惊,“以这种时候的情况贸贸然出手,我们不一定压得住时局!主上她疯了!”
握拳抵了抵鼻下,涟青从容的脸闪过沉思,“倒不一定没有胜算。我们在暗,别人并不能防范得出。西绥那边,想必殿下会让陆氏一族去牵制,朝中莫克为人阴险自私,断然是站在慕王身后,而主上在慕王身后操纵,必然少去明枪暗箭。等慕王与泽王一干人争的头破血流,便是我们出手的时候。虽然很冒险,但也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郁离皱了皱眉,疑道,“储君不是早已定下了么?那个安乾太子尚在,夕源光也活得好好地,他那几个儿子还不到时候争夺起来吧?”
涟青一哂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鄙视了老母鸡一样的郁离一眼,“早该知道,以你的脑子,只能当当老母鸡。”
儒士精光闪烁的眼豁亮,叹了口气,道,“所以说,这次的春游踏青很关键啊。夕源光的命很可能就断送在主上今早与慕王的私见。”
“当然也只是可能。不管夕源光死不死,慕王绝对会有所行动,一个月之后朝堂必定大乱,而我们正要抓好此次时机,在动乱中,以大胤皇族的名义再次崛起。殿下,恐怕一早就打算好了。”
“可是这等作风实在太过急求,只要再等上两年,我们便可稳准的达到目的,主上难道不知道欲速则不达么?”郁离不赞成的摇头,“主上实在太任性了。不该这个时候就去刺激慕王。”
“郁离。”涟大人笑着开口,“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主上是个果决的人。一旦决定要得到某样东西,便会不择手段,你以为扇宓被打发到哪儿去了?她要搅乱的,何止是朝廷,简直是整个天下!王者一怒,流血漂橹!殿下根本不在乎江山最后落在谁的手上,她想做的,就是千方百计将整个大顺和那些搅进时局的人都弄得千疮百孔!”
郁离倒抽一口气,惊愕的吐不出一句话来。
主上她想做什么?最后要怎么收场?
“明年殿下便要满十八岁了。”涟青平静的眼微微带着纵容,不以为意道,“独孤家的少主人即使是任性,那也是应当的,玩弄一个天下并不算什么。”
“那要怎么收场?”郁离哆嗦着问。
涟青一笑,带着调侃和促狭,“你忘了从陛下开始,独孤家习以为常的把戏了么?”
“主上十八岁之前必须回海域。”
郁离目瞪口呆。
恶习。东华太子玩出走,尚晨殿下也玩离家出走,原来到了九凌殿下这里,也是惯例。等到把这里弄的面目全非乌烟瘴气,她一甩手就回了自个儿的老巢继续当她的继承人,管它这便是民不聊生还是白骨累累。
真是个极不负责任的阴谋家啊。
郁离颤颤巍巍的伸了一指,精神魂抖啊抖,“我悲天悯人光风霁月的尚晨殿下,这真是你的女儿吗……”
“涟老大,”郁离两眼热泪盈眶,“你真不容易啊……这样古怪的主上,你都摸得一清二楚,真不愧是尚晨殿下亲手培养起来的人啊……”
“哪里哪里,”涟青打着哈哈,“郁离你还是按着主上给的吩咐去安排人手吧。”
郁离惊跳,“为什么是我安排?!这种事不是一向由你的么?你该去找天枢部那几个怪胎!”
儒雅的涟青一甩长袖,无奈道,“殿下不是吩咐了直接听从她的号令吗?她既然安排了你,你当然要完成啊。”笑话,天枢部的那几个狂血者真去了,那天还不杀的一个不留?到时候谁来善后?他家殿下还得名正言顺的把自家领土收回来呢。他总不能让主上留个暴虐嗜杀的恶名吧?虽然事实上,九凌殿下确实有点血腥。
家丑不可外扬。就他们清楚也就不错了。
“记得叫你的人做的隐秘点儿啊,郁离。”涟青笑眯眯的朝着跳着脚愤怒出门的人抛了最后一句。
他哪能摸得清这位古怪主子的性子啊。充其量是因为知道些习砚的事才大致了解点。以那位殿下多变的性子指不定半途又会变出什么花样呢。
真希望他们这帮人不要被她玩死在游戏里。
第五十六章(不知道该叫啥名
“太子殿下,恕涟青来迟。”青衣飘飘的儒士走进亭子,对着正在赏景的太子安乾一礼。
温雅的太子殿下转过头来惊喜的几步跨过来扶起行礼的人,喜形于色,“涟青,快快请起,不是一早说好朋友之间不顾虚礼的么?你怎么又来这套?”
青衣的儒士抬头,笑了笑,“可是安乾你毕竟是太子,在太子府上,我还是守规矩一点吧,起码不要给你我都造成麻烦。”
太子脸色微微一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与身不由己。“涟青,太子这样的身份于我而言只是束缚。”
他叹了口气,微笑着看面前的知己,眉间有几分忧郁,“我宁愿像你一样是个四处游览的旅人,览遍天下风光,笑看云舒云卷,自由自在。”
涟青温暖的眼闪过一丝快的琢磨不住的泓波,儒雅的一掸衣袖,他笑着摇头,“安乾站在帝国的高处艳羡自由的凡夫俗子,大概是因为从来尝过挣扎于埃尘的艰辛,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于你的眼中完美至极,但若是真有一日放你归于田野,安乾,你一定也会厌倦毫无波澜的生活。”
太子笑了笑,有些无奈,“涟青,你总是有办法说服一个人。我虽然很不情愿相信,却也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他转过了头,继续看园中的风景,声音里有了落寞,“只是,有些事情,一定是你也无法体会的。即使是知己,你也不会懂得我的苦衷。”
涟青垂目漠然,对着太子背影的脸上一片透彻了然。
太子性子优柔,温和儒雅,并不是帝王的良选。去年他的母后离他而去,这位多愁善感的太子殿下也曾闷闷许久。皇帝的老婆何其多,若不是因为死的是皇后,恐怕这位王皇后也只是个死的默默无闻的可怜女人。太子安乾,你该感激你的身份还维系着皇帝的最后一丝情念,你的母亲因为你而富贵至极,虽然寂寞,但也算是天下万千女子中幸运的一个了。
可惜,你却没有你母后那么幸运了。她死在可能的变化之前,至少不用看你如何跌落尘泥。可你,恐怕要走得艰难了。遑论你对自由之身的幻想。
“安乾,不若今日一起去华岩寺拜访觉明大师?”光风霁月的儒士微笑着建议。
太子安乾转过头来,忽而微笑,“涟青,真不愧是我的知己呢。”
涟青但笑不语。知己,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
★
“母妃。”鹰目细长阴郁的慕王进了凝香殿。
淑妃靠着美人榻,保养得当的脸仍旧似二十几岁般美丽娇柔。“陵儿今日则么有空来看母妃?”
慕王挑了衣袍坐上圆凳,冷厉的表情一点也没松。
“外公近日没来看母妃么?”
淑妃起身端过婢女手中的茶递给儿子,挥退了房内的侍人,道,“倒是没有。怎么,有什么事?”
“母妃有没有觉的,父皇的心思并不在太子身上?”
淑妃皱眉,想起那个死去的女人到现在还占着皇后的尊位,而那个薄情的帝王,虽然让自己打理后宫,却依旧没有给予她想得到的荣宠。更让她心生怨恨的是,连她给他生下的儿子桓陵,由始至终也没得到他半点宠爱。偏偏那个一无是处的夕桓陵,仅仅占着长子的身份轻易的就得到了一切。
“不在太子身上?”脸色有些阴霾的女人抚了抚鬓边的发,“不在太子身上,他会封他为储君?”
夕桓陵皱了皱眉,没有心情跟头脑有些简单的母亲解释,冷冷的道,“太子这个位置上的人能不能走上那个位置还是个未知数呢。倒是夕桓洛这个泽王,不得不提防。母妃要仔细的注意一下父皇对他的态度,最好一丝一毫都不要错过,摸清了父皇的心思,我们才能准确的击中他的弱点!”
“陵儿的意思是说,太子只是幌子?!”淑妃猛然反应过来。怪不得皇帝一直由着那个蠢货一事无成,竟连半句苛责都没有。原来只是个架子摆上来看的,根本就没打算投入任何期冀!这样说来的话,早先想不通的种种迹象一下子就清楚了。
“虽然目前还不确定,但是不管怎样,若要得到那个位置,夕桓洛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本王倒是最近才发现这小子的不简单,若不是有人提醒,恐怕本王一直争锋相对用尽方法对付的,还是颗毫无用处的棋子,最后倒是便宜了幕后看戏的人!想玩黄雀在后,本王还没那么蠢!”
“没想到他这么狠心……”淑妃喃喃,一时间有些失神,“竟连亲身骨肉都如此作践……”
慕王冷笑一声,“母妃指望他顾念亲情?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他只在乎他的江山基业!”
“所以我才那么恨他!”淑妃的脸上暴出狠厉来,“我一心一意对他,他却满门心思想着怎么让我莫家灭门!甚至对你也是刻薄到不施一点温情!”
“陵儿。”女人缓缓平复下来,拉着唯一的儿子,眼神中带着疯狂,“母妃再也不会奢念他什么情分,只要你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得偿所愿,我也就满足了。那个冷血之人,他最在乎什么,我便毁去什么,我要让他痛不欲生!”
慕王缓缓拉起一抹冷笑,“母妃放心,儿子不会令你失望的。”
他要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适合那个位置的人,谁才是他的好儿子!
第五十七章 争风斗醋(1)
“没想到你的琴艺如此高湛。”九凌坐在厢房的椅上挑着眉看美若桃花的男子摆弄膝上的琴。
门口的郁离翻了白眼。拜托,主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除了武学啥也拿不出手?
慕容奕玦停下抚弦的手,笑着道,“小姐恐怕更技高一筹。不如也让奕玦开开眼界?”
黑衣的女子面不改色,端的稳稳当当,“一窍不通。”
郁离痛不欲生。这比被别人揭了短还丢脸。亏她还觉得理所当然。
“你不会?”轮椅上的公子讶异,名门望族,不都要修此道么?以陆涧玥出生贵族的自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必定是毫无遗漏。没想到似她这等人,也有不会的东西。
九凌漫不经心的抬了眼皮,丝毫没有丢脸的自觉总结一句,“六艺歌赋之类,一概不通。”作技奇巧,不过娱乐他人,她又不是戏子自然不屑学这些去卖弄风情,何况乎以她的骄傲,让她去献技人前简直连门都没有!那她还学那等东西作甚?
郁离直想一头撞死算了。人前一脸清风明月气质如谪仙的主上,其实腹内一点风雅也无,除了浸滛武道,其他的贵族必会一概弃之如敝屣。与尚晨殿下重文轻武风度翩翩截然相反,这个主上肚里根本半点先贤墨水也无!最讨厌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以为耻,尚自优哉游哉。
简直没脸见人了。
连轮椅上的那个废材公子此时看起来都比她高大英伟太多。主上,你跟人家比起来就是乡野村姑啊。
慕容奕玦好笑的放开膝上的琴,抬眼看不以为意的女子,“玥,恐怕是不屑为之吧?”
九凌的眉有些抽搐,什么时候这小子又改了称呼?叫得这么亲热,她跟他很熟?不过倒算他说对了,她确实看不起那些个花架子,就像他祖父父亲鄙视粗野武夫一般,极度不屑。
“呃,主上。”郁离试探着开口,实在不愿意自己的主上在人前低人一等,“大人不是把‘梵音’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了么?主子大可以与慕容公子来个合奏啊。”
“合奏?”九凌冷的冻死人的眼扫过来,郁离只得干笑两声,她挑了挑眼眉,语气里有着逼死人不偿命的胁迫,“你来奏?!”
郁离噤声,满脸青黑。他一只会绕着主上寝食团团转的老母鸡,去跟人合奏?他这辈子都还没搞清楚那笛子是横着吹还是竖着吹的!这简直是刻意刁难!
“原来你会弄笛。”轮椅上的公子温柔的笑开,如水般柔情的桃花眼看着黑衣的女子,暖晕道道在室中散开。郁离抹了抹显然没有成功流出的冷汗,偷窥到美若天人的废材公子正对着主上痴痴而望,而那个被望的,显然一点自觉也没有,正端坐在大红椅上撑着下巴闲极无聊,一身黑衣铺洒。
有猫腻。郁离老母鸡一般的神经立刻运作,将慕容奕玦从上到下仔细审视了个遍。美则美矣,只可惜身有残缺,这小子注定只是个单相思。别说主上看不上,就是看上了,他们七部这关就过不了。
“不知道玦是否有这个殊荣可以倾听玥的笛音?”桃花眼中星光粼粼,透出勾魂夺魄的春暖气息,仿若千树春花绽放般晃得人睁不开眼。
想得美。郁离哼了一声。他家主上什么身份,岂会人前献技?
黑衣的女子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恍若未闻,右手手指顺着左袖袖口上的银色镶边细细抚过,忽而两手交握住,十指缠绕抵住下巴,漆黑的眼中细碎浮光。
抬起的手腕上露出一截皓白,左手上一抹紫色似镯非镯,上缀细小铃铛状的垂物。白皙的手腕一动未动,紫铃却突地自发的抖动,阵阵清鸣,婉转脆耳。
“主上?”郁离惊疑。
慕容奕玦意外的看向黑衣女子,那人依旧没甚表情的稳坐。
“果然这样找起来比较省力。”
院中朗声传来一个丝滑性感的声音,紧接着门扉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了一个黑衣公子,凤目婉转,灼灼射向椅上的女子。
门口两个两看生厌的倒霉蛋尚未有任何动作,便被定成了龇牙咧嘴的石像。
九凌似笑非笑的睇了一眼郁离,没有说话。可怜的郁大人却汗如雨下。
完了。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走到主上面前来了,旋部明的暗的一帮人统统都成了摆设,这不明显刺激他们学艺不精么?
廉莒(开阳部)那小子铁定会对旋部‘特殊关照’的。现在他要不要冲上去,大战这个不速之客,来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搞不好,惩罚会轻一点呢。
转了转眼珠,瞥见九凌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后知后觉如郁离也算明白了。熟人嘛,难怪没啥情绪,换别人敢这样走到她面前,以她心狠手辣的个性,早亲自送他见阎王去了。
索性睁只眼闭只眼,郁离决心目不斜视,仔细盯着自个儿鞋尖,誓要从上面盯出灰尘来。
风大公子只是视若无睹的从郁离面前走过,踱进了厢房。只是那脸上怎么看怎么阴郁。
两个男人一见面,俱都沉了脸色。估计是天生敌对,一碰头就各看不顺眼。
“风简墨,你跑这儿干什么?”暗暗对峙中,九凌不以为意的一问打断了两人的相互鄙视。
如兰一般优雅的公子挑了位置挨在九凌旁边,对着椅上因此眼露寒光的男人挑衅的挑高了兰叶一般形状优美的眉,凤目清华婉转,菲薄的双唇好看的掀起,声线滑腻,“没事,不能来找你么?我们可是有那么多年交情,况且,”他戏谑着偏脸溢出低低的笑声,“你对我可是有一纸承诺尚未兑现……我又怎能容你走得太远?”
九凌皱眉。这只死人妖搞什么鬼?有必要讲的这么语焉不详暧昧不清?
慕容奕玦面色未变,犹是一片桃花夭夭的风流温朗,只是敛下的眼中,却波涛暗涌。看起来,在他遇上她之前,还有人更近她一步呢。真是个不好的消息,怎么都让人没办法不怒火中烧。
搞什么鬼?隔边那位忠心耿耿的郁离看得一头雾水。
第五十八章 争风斗醋(2)
“你在做什么?”黑衣的风简墨端正了身子,斜眼看悠然自得的女子,“玩火自焚么?”
九凌微微一哂,自动忽视那人的冷嘲热讽。
“风公子。”慕容奕玦灼灼的桃花眼看过来,暗色的瞳孔里隐藏着冰冷的情愫,提醒那人自己的存在,“玥的事,尚轮不到外人置喙吧?”
风简墨凤目一眯,危险之色笼罩,“玥?慕容公子倒是挺会称呼人的。我算不算外人,恐怕不是由你来决定。”这个女人,你自以为是的了解巴结,不过是可笑的一无所知,你知道什么?
“我与她之间的事,慕容公子最好还是回避的好!”
敢挑衅他?玥?哼,倒是叫得挺有自得之意的,可惜,不过是个虚虚实实的名号。他风简墨看上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觊觎!
黑衣的九凌皱眉,一股子奇怪的气氛,怎么搞的?这俩人认识?世仇?
“回避?”桃花眼无辜的眨了眨,勾魂夺魄的泛出万种风情,“风公子,容我提醒你一句,这是在在下的厢房!你让在下回避到何处去?”
风简墨蕴蕴的凤目暴出阴沉沉的气势,几乎就要发作起来。这个女人,居然敢公然跑到男人厢房里,还谈笑风生!他果然不该畏首畏尾的缩在一角,实在该听从他家粗线条的大姐建议,直接出手!否则,现在哪儿能蹦出个这么个恶心的男人!
笃笃……清脆的敲节声响起,九凌纤长的指节习惯性的在扶手上跃动,她抬了抬眼皮,看向面前已经将她忽视到底的两个男人,“看起来你们渊源颇深,想必有很多细节相商,不如本公子腾个时间给你们可好?”
她转了转脖子,站起身,微微一哂,黑色的目子没什么情绪的扫了一眼呆滞状的郁离,冷冷的开口打断母鸡男人的幻象状态,“还愣着干嘛?”
转身走的洒然。
风简墨拂了拂长发,冷哼一声,凤目流寒,旋身跟了上去。
慕容奕玦伸手抚了脸,桃花朵朵凋谢,冰天冻地,寒风过境。
“女人,你给我站住!”黑衣的公子气急败坏的跟着追到了后院,引得一竿子人纷纷侧目。
郁离笑嘻嘻的追着主上进了房,老实的在门口停住脚,黑衣的公子一阵风一般从他面前晃过,气势汹汹。
总算懂了。郁离得意的一挑眉。好歹在媒婆堆里虚心钻研此道,炼出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看那两位碰头就火花四射的气场,就知道啥事了。
两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不外乎就那回事儿嘛。他就说,像主上这么显眼的女人,怎么可能一朵桃花都没开嘛。好事好事啊,管它什么状况,先凑上,锁定目标,也好向陛下有个交代。
想了想,郁离前途辉煌的笑开了。
咄!翻身坐在美人榻上的九凌微曲指尖,一道指风袭出,扑向气势汹汹的风简墨。
如兰似墨的公子旋身一让躲过,兰叶一般的眉凝起了霜寒,凤目狠狠的朝着九凌扎来。然而不等他开口说话,那个黑衣的女子忽而身如幻影般掠过来,袍袖生风,五指如花般击向他面门。
那张如玉雕般的雪容映着微吊的眼格外的冷凝,她唇边犹有笑意,“老规矩。”
然后是如往常一般的,两人在室内穿花扶柳,毫不相让的步步紧逼。
拂手掸开九凌的一抓,风简墨长臂一伸抓向她腰间,九凌挑了挑眉,目色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