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心 第25部分阅读
步步逼心 作者:肉书屋
欢别的男人?知道一个,宰一个,全灭掉。这是男人高度的独占权,得不到手,谁也别想得到。当然这话在别人听来,那意思就在表达,如果她对他的感情都不叫爱,那这世上,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算爱?这是风简墨故意想要混淆柳芳菲的视线,让其误以为他是那人的倾心之人。)
红衣的女子神情凝重,眼神中透出一抹怀疑不定,口上的语气却依旧淡漠,“听风公子这样说,芳菲倒是对那姑娘很感兴趣了。”
“只是,风公子现迹这样的欢乐场,她不会生气么?”
风简墨笑了笑,别有深意道,“她若能生气的话,未尝不是好事啊。”
“公子这是何意?”爱一个人,不都是不希望对方产生这样的误会么?
“我一直希望她能露出一点在乎的痕迹,下意识的做了这种赌气的行为……”那墨衣的公子却回答,“然而她太理智了。什么事我会做,什么事我绝不会做,她一清二楚。”
“但是我还是觉得,也许这样或许她也会误会,也会觉得朝着我偶尔发发脾气。这样理智的人,让人很不甘对么?”
帘后的人未答。
“其实也不是完全归咎于想要气一气她。只是一次无意听到姑娘的琴声,甚觉投缘,所以一次两次的来拜访。”
“那是芳菲的荣幸。”红衣的女子收了手静坐,淡淡回答,脸上闪过无数神情,终而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倒不知是哪位小姐有那样的风采,能让身为神医弟子的风公子如此患得患失?”
“她么?”墨衣的公子顿了顿,“其实你未必不识,说来她与你还有颇深的一段缘分。”
红衣的柳芳菲闭了闭眼,透出了然来,果然是她。
你在京城寻寻觅觅那么久,始终没有捕捉到一丝行迹,而如今,满城风雨,惊鸿一现后,她依旧只是一道影子。
永远触摸不到。
我要帮你寻她么?
终究红衣的女子起身朝着帘外的公子颔首,“知音难觅,风公子有时间可以到水月轩来作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襄王何意
“你回来了。”
薄雾杳袅,红衣的人踏露而归,他妖娆风流的脸上是一种落寞和阴鸷。郁郁,却又美丽。
批发散衣,落拓不羁的歌酒放纵,去了轻狂,眉眼间散去了不在意,却原来是带了刻骨的伤意。
优四公子是个谜。
他人前极致的妖娆婉转,游走在红尘的堕落里,满身风尘胭脂,眉眼永是没心没肺,多情一笑间为女子一掷千金,然而挥手一别之后决绝的留给她们刻骨相思。
就是这样一个浪荡子,风流郎,卸去了一切,剩下的,却是个不为人知的矛盾。
他一声不响的踏露而来,长发飞舞间拂过信道旁的花枝,滚滚的露水倾滑而下落在衣襟上,人却是恍若未知。
红衣的女子站在廊下静静看他归来,天色犹是一半朦胧。
他从一场风花雪月中脱身归来。昨夜,与他言笑晏晏,纵酒放歌的女子是谁呢?柳芳菲冷漠的眼睛忽然有了一丝怔然。眼前划过那人在红红绿绿中猖狂的笑容,墨色妖娆的眼中却似天寒地冻。
有没有人,真真切切的看穿过这样的人呢?红衣的女子迎上归来男子的眼神,微微颔首。
“我说过,不用等我。”优四公子踏上长廊,近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抛却了人前的春意,是一种冷清的安宁。“晨露湿重,你只是个弱女子。”
然而神色淡漠的女子回答,“我只是习惯了。”
她抬头看天色,淡淡的一笑,眼中的神色优四公子读不懂,“繁华一过,仿佛烟花散灭,只剩冰冷绝望的灰烬。京城的夜色和晨光,永远是两个极端。”
轻轻拂了拂衣袖,她的眼神对上优四公子的脸,“芳菲的人生或许就正如这中苍凉。明明已无半许温凉,却犹自舍不得丢掉往日的灰烬,总想着,大概这样天长地久下去,也会觉得幸福了。”
优四公子微微皱了皱眉,脸上疑色颇重。“你怎么了?”
红衣的女子笑了笑,摇首,“只是昨夜听了一个客人的故事有所感慨罢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那种地方呢,芳菲?”优四公子叹气,脸上是一种怜惜的表情,“你早已是自由之身,我当你是朋友知己,所以由衷的希望你幸福……”
顿了顿,大概想起了什么,优四公子道,“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可以说‘由衷’二字了。”
“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办到……”
柳芳菲淡淡的笑了。人前毫无真心的优四公子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很难得的。他原来是真的把她当朋友的,尽管传言里优四公子与她纠扯不清,二人在外人眼中早已无清白可言,然而真实,永远是不可思议的。
爱情没有原因,友情也是没有原因的。
真实的优四公子,在这个女子的眼中,毫无遮拦。
“我并不需要什么。”她转身沿着长廊行走,优四公子慢慢的也跟上,女子清丽的身影拂动如柳,然而她的声音是无比坚定的,“就像嗜酒的人永远迷恋那股沉香,我曾困囿于风尘,所有的信念源自于此,即使脱离了那里,我依旧流连风色。”
“我太喜欢倚栏看别人的嬉笑怒骂,以至于再也恋不上其他风景。”
“甚至因为太过投入别人的悲喜,连自己的知觉都忘却了。”
优四公子闭了闭眼睛,这样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她们有一点很像,正如柳芳菲所言那样,一样热衷于别人的故事,却从不插手。只是,那女子的冷酷,远远在面前这女子之上。
“或许,”行走的女子慢慢的思索,“有一日我遇上了远远比过这些的东西,才能找回自己吧。”
两个红色的影子一前一后的走着,有片刻的沉默,优四公子的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找到她了么?”蓦然,红衣的女子问道,眼中的情绪捉摸不定。
“没有。”顿了半响,优四公子答道。“满城风雨,似乎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却又哪里也找不到这样的人。”
他的表情奇怪,似憎似恋,声音却冷冰冰的毫无感情,“我私自离开凌海阁两年,师兄们对我失望弥深。宫中的那件事我甚至一无所知,原以为在宫里闹过之后她会在那个人手里,却原来仍旧不是。”传言皇后为歹人所掠,事实却是她行迹成谜。为此他终于与师兄们联系,原来那女子依旧是轻松逃脱。
只是她果真是不慎落入皇帝的手中么?能去留随意,却滞留宫中如此之久,偏要等行迹泄露的人人尽知,偏要等到有人出手,她才离去,只是纯粹的临时起意么?以她事出有因的秉性,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是么?”柳芳菲低问了一声,却不再多言,径直入了房,端了热着的茶水泡上,如往常一般替优四公子醒酒。
红衣的公子弹了弹褶皱的衣衫,有股脂粉味夹在他原本衣衫上檀香味里面,有些奇怪。那样的落拓靡靡,是出入风月场地放纵声色的公子哥儿惯常的模样。
柳芳菲的眼光盯着面前袅袅的茶烟,神情怔怔,消融了冷意。
知己一般的相处。
优四公子多情子的手段,从来没有使在她身上。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在凌海阁的那段日子,渐渐成了这样的相处。
“像那样的人,她会不会爱上别人呢?”她漫不经心的拨着茶叶,似在试探什么。
红衣公子的脸上显出一种讽意,嘲笑的语气里是绝对的不置信,“如果她也会喜欢上一个人的话,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了。”
“一个连父母手足都会不屑一顾的人,抛弃人伦,摒绝情念,如何会爱上人呢?”他低笑着,脸上的妖娆之意顿现,似一朵引人步入死亡的毒花一般泛着香甜的气味,那是属于优四公子独有的笑意,每一分弧度都展示致人死地的毒液,像一朵慢慢舒展花瓣,泛开馨香的食人花。每一分,都是危险。
只是那笑意中,似乎掩藏了另一种意思。似是舒心,似是侥幸。柳芳菲淡淡的眼神定向那个笑的妖娆的男子,默默不语,然而清丽的眼中却已划过了然。
不是自己的,但也不会是别人的。这是一种安慰,至少,在仰望的时候,清晰的知道,得不到,不是因为自己不好,不是因为自己不适合,对么?你是在侥幸的希冀么?
“不会么?”她低首,犹疑的眼光落在碧绿的茶水里,突然问,“如果找到了她,你又待如何呢?”
红衣的男子一顿,神色显出一种凝重的深远,喃喃,“还用说么?”突而对着面前的茶雾又轻笑起来,仿佛空谷青灰的色彩里突然飞满色彩斑斓的蝴蝶,迷幻了人的眼睛,他漫不经心的转着茶盏,“落在我的手里,自是……”
“将己之所shou,千百倍还之。”
柳芳菲叹息,默默的眼神似是悲悯,似是惋惜,心事却不显半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误会?
风简墨回别院正值子时,院里的灯火通明,安安静静。宅子是很早以前就买下的。
他走在信道上,突然想起,顶了个北定侯的帽子,自从九凌出宫后,他似乎就没回去过御赐的侯府了。
貌似是要引起皇帝的猜疑吧。想是这样想着,脚步还是一刻也未停歇的往内院行去。
“公子。”赤葛迎了上来。
“什么事?”风简墨脚步不停的往厢房走,抽空随意一问。
“小姐来了。”赤葛注意着自家公子的表情。
果不其然,闻言,黑衣的风简墨揉了揉额头颇为苦恼,“不是跟她说了,最好不要随便找上门么?”他现在属特殊人物,皇帝的人随时关注着,风莲冒冒失失,这样鲁莽下去,迟早他会被抓住把柄。
“小姐的脾气公子应该很清楚。”赤葛不慌不忙,身为亲弟的,一年到头也没见去看自家姐姐几次,风莲虽然性子泼辣,但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却是人所共知的深切。没见着这人嘘寒问暖的关切长姐就算了,现在自己亲姐亲自上门,还摆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做人做到这份子上,风大公子也算可以了。
虽然,风大小姐的到来的确是很多人避之不及的。毕竟,这位小姐的脾气,令赤葛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就是‘女人’。但是,儿不嫌母丑,以此类推,风大少爷的反应委实有点儿让人觉得过分了点。
瞥了瞥前方快到的一间厢房,头一次的,赤葛觉得,在某些方面,公子和那位女子,真真是绝配。
“她现在在哪儿?”风大公子皱眉归皱眉,人来都来了,怎么着,还是要招呼的。
赤葛朝那间厢房努了努嘴。
风简墨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火爆霹雳的风莲遇上九凌,就好比一头两眼冒光的狼遇到了心爱的羊,虽然这羊,完全是风莲自以为是的认知。九凌的危险比之豺狼虎豹尤甚,只可惜风莲对此视而不见。这俩人撞上了,其结果,可想而知。
实在想不出,那女人要是一掌拍过去,风莲会变成什么样。好歹是亲姐,他良心还是有的。
进了房,风简墨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里间的气氛还算良好。
黑衣的九凌支着下巴慢慢的抿着茶,眼光静静的看着蓝衣的风莲,没什么情绪。反观风大小姐,依旧是往常的模样,对于顶级的美色丝毫没有抵抗力,丝毫不避讳的眼也不眨的盯着直看。两人对推门而入的来者一概不闻不问。
“你怎么来了?”风简墨走了上前。
“日子无聊呗。”所以来看看你的进展。风大小姐抽空说了句继续看人。
“不是说了由我去找你们么?姐夫没过来?”
风莲转了脸看明显不高兴的弟弟,“我是你亲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能不知道小心么?就算被人发现了,再不济不被人抓住的能力还是有的,死小子你犯得着这么不待见我?!”
风简墨拧了拧眉没回话。掸了衣衫坐下。
这一坐下,相对无言,气氛更为诡异。
风莲余光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恨铁不成钢,什么破事儿!这小子,不是无能两字能形容!
越看越生气,索性一拍桌子起身,“赤葛,给我备个房间!看不下去了!”
赤葛擦了擦汗,脸色抽搐,一声不吭的跟着风风火火出来的大小姐走人。
这下剩下两个人相看无言。九凌的脸色平静,风大公子长眉微挑。
“优熙梵在京城?”良久,九凌抬眼问了风简墨个始料未及的问题。
墨衣的公子面上无波,眼底渐有沉色,“凌海阁那些人里,倒没见你对其他人这么关注过。”
微吊的眼眯了眯,九凌的眼忽而飘到灯烛之上,不痛不痒的回道,“优四公子算是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原来这世上还有在九凌心里算上‘特别’的人。风简墨嘲讽冷厉的弯了弯唇角,“何以见得?”
“因为……”
噗嗤。灯芯爆裂的声音响起,似是惊醒了什么,九凌漆黑的眼蓦然散去了缭绕的烟雾,无比的清晰起来。
这种局面,原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她从来不屑解释什么,也没必要对谁交待缘由。而刚刚,只差一点她便要原原本本将想法说出来了。
这意味着,风简墨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了。黑衣的女子冰雕一般的五官更显冷厉,微抬的眼露出杀意来,明明显显的暴露无遗。
“怎么?为了这个想要杀我?”如墨似兰的公子冷笑起来,鬼魅般冰冷渗人的语气浑然不像是这样的人能道出。而那原本风雅空幽的面容竟也带着铿锵杀伐的怒意,深沉的眼底涌动着明显的嫉恨。
明明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问,而后却不知为什么演变成了此时的敌对。
风简墨的眼中流转着妖异的光芒,而那面色一贯麻木的人却缓缓消散了杀机。这样的转变看在风简墨眼里,无疑是被说中了痛脚的表情,浑身血液上涌叫嚣,他不怒反笑,“被我说中了?九凌,这么个特别的人被我知道了,今日不杀我,不怕我妒恨成狂让他生不如死么?”
“我得不到的,你以为我会让他得到?”他阴冷的笑问,语气带着一股撩人的温柔却只添诡秘。毫无疑问的,他已经因为先前的那番揣测和九凌的不否定,平生第一次失了方寸,竟到了快要口不择言的地步。
原来不是不爱,只是从未言及,藏得太深。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有挂念的人……特别的人,特别的人,特别的,特别的……风简墨满脑子回荡着这几字,反反复复时快时慢时低时高,茫然的思绪里心痛宛若刀绞,一向清明的眼睛看不进任何东西,一向聪明的头脑不愿思考任何缘由,只独独有一个信息:九凌的心里,藏着另一个人。
黑衣的女子皱着眉头看神色愈来愈不对劲的人,初时的阴郁与冷意散去,演变成纯粹的一种情况不明的头痛。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拧了眉,坚持不说一语。
九凌殿下,从不轻易招惹男人。所以绝不给别人有希望的暗示。她绝对不会解释刚刚那个‘特别’,这男人,不过是相较熟识一些的人,还没有资格让她解释什么。
这世上,能让她做到那种地步的人,还没出生,也不太可能会有。
在还未觉察到的时刻,风简墨已经本能的靠近了心心念念的人,那人皱着眉看他,似乎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头痛。如同一个长者对着年幼的稚童。
恍如失心疯一般,他合身扑上狠狠困住那女子,第一次毫不掩饰的露出暴戾与阴冷,俊逸的五官愈显妖魔化。
“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
一贯理智的人发疯一般抱着人死不放手,抿紧的淡色薄唇有意识的找上那张雪莲一般薄情的脸。
黑衣的九凌眉皱得更深,笼在袖中的手倏忽张开,骈指将将要点上那人大|岤,一低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却突然怔住。
平日的风简墨胜似谪仙,而此时的风简墨,除了一个魔字,她找不出其他词形容。
那人唇边的笑很是扎眼,恍若大漠寒风中绝望的沙失心疯一般的咆哮嘶吼,如此的苍凉而暴戾。一瞬间,一向心定似禅的九凌触上那双翻滚的眼也呆怔了。
竟抬着手就这样静静的不动,任那人的唇印向她的。
她还在看那双眼睛。
比烟花还要激烈璀璨的眼,白驹过隙一般交缠着各种颜色,不停的变化碰撞,然后是爆裂一般的声响,浓郁的流出铺天盖地的毁灭与痛苦。
那样神奇的色彩,令无情而冷酷的九凌沉默不动。
良久,她终于动了动手,却是轻轻摁在他肩头,唇间吐出模糊的喟叹。
让人成魔,致人成仙,只在她一念之间,这原是痛苦的事。因为罪恶。独孤九凌,折磨别人的心,虽是无心,却也难堪。狠心,竟比杀人还要难。
恍然间,她似明白了什么。敛了眼再不看那双如此近的浓郁,伸手格开那人的脸,脸上平静的仿若叹息。
“风简墨。”黑衣的女子目光微微流转,对上对方茫然的眼,语气一贯的琢磨不透,“发够疯了么?”
颀长的身躯一僵,风简墨埋了头在她肩上,恍若兜头泼下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竟是低低笑了起来。
“只有你,能让我成仙,亦能让我成魔。”他道,轻轻的温柔嘱咐,“九凌,别爱上别人,否则……”
“我会毁了那人。”
黑衣的女子细长的眼投注于他面上几刻,忽而伸手抚上他鬓边的长发,眼神朦胧似烟雾缭绕,隔着万重山水般杳远。
“风简墨,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早晚有一天我会真的杀了你……”不停的试探与介入,早晚会磨光一个人的耐性。你永远不知道,独孤九凌能有多冷酷。
他笑,不以为意,“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题
风莲带着满脸的遗憾之色离开别院。
临行前也不忘和弟弟唠叨完家族历史。
风家曾是名门望族,只不过一个氏族走得久了,无可避免的会有腐朽之意。在那豪宅里,尚且年幼的风莲护着弱小的弟弟见了不知多少肮脏龌龊。
风家百年的老宅不止透出腐朽,也带着无止尽的贪婪与欲望。这些丑陋的族人们,渴望爬的更高,渴望得到更多,渴望无止尽的权势与金钱。
无限度的膨胀,最终的结果便是破碎成血雨肉沫。风氏也不例外,在风简墨的祖父手上,风氏走到了尽头。那新生帝国第一批被夕源光不动声色剪除的枯枝,便有这么一棵自诩为名门望族的大树。
然而身为庶出的风莲姐弟却是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的。身为偏房的母亲是个懦弱的女人,护不了年弱的儿女整日以泪洗面,每日受着大小妻妾的刁难度日艰难。那些年轻貌美的未生养的小妾,犯不了强势善妒的正房,无疑这弱小的女人便是出气筒。很难想象,像这样的大家族,身为小姐公子的姐弟却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满足。
冬日寒风拂过冷寂的小院落,年纪尚小的风莲似能闻到那木质的阁楼里腐朽衰败的味道。没有炭火取暖的日子,她紧紧拥着那稚嫩却安静的弟弟,坐在寒酸的屋子里静静看她如秋叶一般瑟瑟发抖的母亲,直到她终于咽下气的那一天,年幼的孩子重复着这样阴暗而灰败的人生。
那些窥探的眼睛,y邪的,不怀好意的,充满着恶心的yu望,就这么毫无遮拦的展现在孩童的眼里。风莲颤抖不已,倘使将来长大,是否也只会被这样腐臭的世道吞没?
他们的生父,即使不是隔着这么久的年光,风莲也想不起那人的眉眼。隐约记得,大腹便便,神情虚木,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眼里泛着骇人的贪婪yu望。
不过是被扔在角落遗忘的妾与儿女,没有人提起,那便是不存在。而即使是有人提起,那又怎么样呢?风家从来不缺子嗣,他们只是yu望发泄后的产物,轻若埃尘,低贱如泥。
然后这样的日子过着过着,便突然变了。谋反贿赂以权谋私一串串罪名砸在百年望族的门楣上,每一条都够满门抄斩。
十二岁的风莲实在很想长笑一场,何苦浪费这么多名头呢?要杀人要流血千里,一条足以。都去死吧,这样肮脏的人。
只是那安静年幼的弟弟该怎么办呢?这样黑暗灰败的人生,原不该属于这样乖巧的孩子,可是如今竟连活下去的机会都不给他么?
她有一张美丽的脸,虽然憔悴,可是明珠难掩芳华。所以在天牢里,她明明怕得要死却仍旧咬着牙去魅惑牢头,只想着以自己为代价能换这年幼的孩子一条生机。
那晚的地牢多么森冷,阴暗潮湿的味道里漂浮着的都是死亡的味道。可是那却是她一生的改变。她在想她这一生快到尽头了。
幸好这世上有个柳十井啊。
明明虚浮轻挑的人却比那阳光都还温暖实在,他自诩为飞天大盗,轻笑着在天牢里穿梭自如。一眼就望见了她倔强隐忍的眼。
于是,天就亮了。
风莲一生都在感激。一生豁达自在,只为对得起上苍给她的重生。虽然有遗憾,如果弟弟是妹妹就好了。因为,若是妹妹的话,那些年便不会孤独了。
后来她嫁给了柳十井,那个给她新生的男子,虽然他比她整整大了十五岁。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都欢喜。
风莲淡淡的叹气,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安静站在门口的弟弟。他实在是一个安静的过分的孩子,阿墨太不可爱了。她一直想。就是在风家那个时候,那么年幼的他,也是从来不哭的。平白无故的却让她没有生出安慰,却更多了酸涩。
她常常提起那些过往,试探他是否尚有那些不堪的记忆,只是他不露山水。他记得么?她其实不希望他记得,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他其实都记得的,尽管当时他那么小。
人心是不可琢磨的东西。
阿墨,希望你也能快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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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简墨静静站在院中,也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淡淡的似笼在寒烟里。
黑衣的九凌经过廊下远远见了,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慢慢走近拍了拍栏杆一跃,倚着柱子坐的大大方方。
墨衣的男子回神,朝着她走近,脸上忽而一笑,恍若绽开了朵朵兰花。
“九凌。”
她倚着柱子抬眼看他,皮肤白的不像话,“旧事难忘?”
“是啊。”他笑。
她又不说话了。微吊的眼不以为意的上扬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是一副了然的表情。风简墨近身站在她身侧,静静看她的脸。
“我会闭关三日。”她突而对上他的脸,淡淡陈述一个决定。“身为北定侯,我劝你,最好注意一下皇帝的情绪。”
“要么安定一点,要么干净利落的解决清楚。”
风简墨又笑。这就是九凌的作风。即使了解别人,也从不会有任何的安慰开解或是同情悲悯,纯粹的只是知道而已,不做任何个人感情的掺入。依旧的有条不紊。
能给他忠告,算是不错了。
“闭关是因为接下来的事么?”
她颔首,“好戏就在这两日了,可惜我却不能亲见。故人重逢快到了。”没有说太多的话。两人心照不宣。
终究无言了半响,她一伸手跃下,衣袂飘飘,最后看了他一眼。
“暂且去了。不奉陪了。”
他还是笑,脸上的神色一片安定,目中却涌动着风雨欲来的态势。
他会解决的干净利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各有心思
绯衣的女子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脸绝美柔荏有些脆弱。
从雁霄阁的比武已经四年了。光阴一转即逝,她已不算年轻,这算不算空掷韶华呢?
在一切都绝望的时刻,那个男子对她伸出了手,所以她毫不犹豫的爱上。清醒的知道没有结果,又清醒的陷入痴念永至沉沦。
可是离开经年,那人的身边没了自己的身影,再然后,他一人独立绝顶,红颜无数,世界如旧,独得她一人伤怀。她只是棋子啊,而且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未等产生有用的价值便已背弃。所以她无力挣扎。
被送入珈弈身边不久,这一心醉于商道的公子便将她送到了凌海阁。他们并未成亲甚至于连朋友也算不上,现在想起来是有一些视她如洪水猛兽的意味。
“多情总被无情恼。”风流多情的优四公子如是说时,脸上带着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位酷爱红衣的公子翩翩游历花丛,对美人一掷千金却从不付出半分真心。每次归来的时候必定找她听上一曲,抱着酒不言一语的一排排灌开。
喝醉了竟也不担心她这个外人,径直仰躺在地上胡言乱语。
真是矛盾的人啊。
她这才知道,原来优四公子的心里有一个影子,他压抑苦恋注定无果的感情夹杂了仇恨懊悔和痛心,复杂的连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抉择看清。
就像曾经雁霄阁戏台上上演的折子戏一般,她依楼淡掩着眼睫静静的观看,读懂了优四公子的故事。
有没有人曾经告诉你,别人的戏看久了,也是会成为自己的戏?柳芳菲如今却是知道了。
她看那个男子人前一副满不在乎的脸,脑海里里满是他红衣落拓,酒渍满身,眉眼纠结颤抖的痛苦,渐渐的为其痛了心伤了情。
这世间永远是,我爱的不是我的,别人给的,却又不是我想要的。
记不得什么时候脑海里开始没有了那张邪肆高深的脸,满心的都是红衣猎猎,那人晨起酒醒站在扶栏边的模样,雾湿露重,那人披着星光月色落寞空虚的游来。
仿佛远游的旅人,她在这里为他点一盏灯,静静等他倦归,然后又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后来,归良的芳菲便离开了凌海阁,静静的栖在这京城红红绿绿的凡尘一角,慢慢的等待那人的日落而归。
这世上,即使是不爱,人也会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了解你。至少不用孤单。优四公子大抵如此。
他不爱柳芳菲,却如知己一般与之相处,从没把她当成万千女人中的一个,只是知己。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呢?”芳菲曾经问。
优四公子答得奇怪,“因为我太骄傲了。”
可是敏锐的女子感觉得到,他还在等待,也在不动声色的寻找。因为他留在京城。他恨那女子,没有原因的,放不下那女子,也是没有原因的。
她曾问过原因,久了他终于回答,终是隐秘的一句,“我的天真幻想由她一手毁掉,不得不爱,却又不得不恨。”
他们敌对,可他计算着一日当这场戏落幕,他能保全她,浮花浪蕊散后,失去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只可惜,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从来没懂过她。那女子太过理智以及清醒,她让他见识到,所谓的情分在她眼中根本不堪一提,她能眼也不眨的捏碎毁弃。
优四公子小心翼翼谋算的未来被她弃如敝屣,他甚至不知道这女子心中究竟有未看穿他隐秘的情愫。他想等到大事完成的那日,就带她脱离局势远走。但她却断的决然。
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出一丝丝眷念,没来得及将那份隐秘说出口,没来得及等到那份青梅竹马一般的情分泛滥,她就已经轻挥手一剑断的彻底。
这只是一场游戏。无聊的时候,他们乐意演,所以她也配合作出感动亲近的姿势。没必要再继续下去的时候,挥刀一断又何妨?
如此无情理智的人,他深深地震撼,爱的愈见沉迷,恨的又愈见心痛。
但他还有骄傲,所以他从未开口,也不屑再去挽留。留不了爱情,那么只为业报。仇恨未曾因为这份痴念消减半分,反倒一日比一日蚀骨焚心,就是源于昔日的那份仇业,注定了他和陆涧玥的背道而驰,所以他的恨,只会更深。
聪明如柳芳菲,也猜不透优四公子的想法。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一个人没办法忘掉一份情的时候,他无法投入另一场缘分。
人间芳菲。她也是自私的女子。她想为自己自私一回。彻底的令他对那个叫陆涧玥的女子绝望,再不留一丝幻想。她总想,为了这样的结果,终有一天,她也会变的卑劣。
“姑娘。”门外扣门声传来,照顾她的丫婢在轻唤。
“何事?”柳芳菲慢慢的放下手中的桃木梳,拂开珠帘出了内室。
“风公子拜访,已在厅外等候。”
“你去转告,就说我片刻即到。”她整理了衣衫,不慌不忙的道。
“是。”丫婢领命便去了。
她推开门,袅娜的穿过长廊。
“风公子。”美人扶帘而出,眉心微皱,似不胜轻愁。
“今日天气不错,风某可有幸邀佳人一同游湖么?”墨衣的公子俊美异常,凤目如湖光一般潋滟,唇边笑意微醺,看的一旁的婢女芳心暗动。
“芳菲何其有幸,焉有拒绝之理?”红衣的女子缓缓一福,淡淡的勾了唇角。
“那么姑娘请吧,风某在府外已备下马车。”
她优雅的颔首,轻提裙摆浅行。
——
一船画舫,曲声悠扬,墨衣的公子执着酒盏隔窗看湖面的风光,好看的眉眼带着淡淡的薄凉,宛若空谷幽兰般美丽。
一曲即毕,红衣的女子停了手,似是陷入了某种幻境般惘然。
墨衣的公子转目,忽而道了一句,“这世上是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呢?”
神思一聚,红衣的女子顿了顿,半是茫然的叹息,“大概要看什么事了。”
“是么?”然而墨衣的公子却回头,凤目灼灼流彩,神情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决,“我却不信我看上的东西最后会不是我的。即使是算计,最终也会是我的。”
芳菲一愣,惊怔于那人的口气与执念,心下暗暗浮动,却仍是一派平静淡然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公子又何必跟芳菲说这些呢?”
风简墨一笑,漆黑的眼中似有什么要滴出来一般,“芳菲,你是聪明的女子,怎会不知我在说什么呢?”
“我不想跟你绕圈子或是试探研审。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芳菲不懂公子在说什么。”红衣的女子偏首淡淡的回应,最后加了一句,“无论如何,我不会算计。”
凤目微转,风简墨溢出低笑,倚着窗棱临风回头看向那女子,“那么你永远只能无望的守候。”
“没有忘记旧情的人,如何投入一场新的邂逅,而心有奢望幻念的人,如何会舍弃那一段刻骨铭心?柳芳菲,你会不懂么?”
红衣的女子惊怔,笼在袖中的五指颤抖不已,瞳孔中渐渐浮现一种刺痛的感觉。每次见那人在长醉中喃喃低语,痛恨却又无法放手的入骨痴念刺痛着她的心。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由天涯沦落人的怜悯到了深深的在乎。原来,她已爱上这个对美人一掷千金却不肯付出一点真心,实际上却早已丢了心的男子。
“你会不懂么?”墨衣如兰的公子低念,带着回环往复的悠然,“你懂的,柳姑娘。”
“人说情爱之事不能勉强,”他淡淡的一笑,“可是不勉强一试,如何知道,那是勉强呢?”
“毕竟,情之一字,未必能够永恒不变。”
“我一定要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因为我有失控的时刻。”他笑的别有深意。
红衣的女子沉默。
墨衣的公子笑着看她,“你要怎么做呢?是退后一步呢,还是上前一步?”
湖光正好。微风拂皱镜面,波光粼粼中画舫里透满沉思。
仿若穿透良久的光年,红衣女子的声线缓缓递来,“风公子的赌局,芳菲乐意奉陪。”
墨衣的公子笑的悠然。
“那便让我们赌一赌吧,断情的断情,沉沦的沉沦,看看,她到底在不在乎我,而你的他会不会甘心就此绝望。”
这是一场算计。
以情字作赌。
他要毁了优熙梵的希望,或者毁了这个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恨到深时拟疏狂
天色尚未入暮,天边意外的滚着彤彤的霞光。那样炫艳的颜色却让人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仿佛垂涎欲滴的是大滩悲凉的血色。
红衣的男子缓步踏上阁楼,倚栏极目望去,内心突然惶恐不安起来。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么?
身后有微微的响动,优四公子侧了脸,绯衣的女子袅袅而来。
“今日为何未出?”柳芳菲冷清的面容带着一丝讶异,挨上栏杆比肩与之同立。
优熙梵皱了皱眉,有些厌倦的颜色,“偶尔也想要清静。只是,”他转了转目光看向天边的那抹艳色,脸色难得郑重,“总觉的会有什么事发生。”
绯衣的女子抬起视线落在天际,却是淡淡一瞥不以为意,“只不过是天色使然境由心生,会觉得不安是因为心本来无甚安处,所以见了瑰丽的色彩,多出来的也不过是惴惴。”
优四公子讶异的转头,绯衣女子的脸色却是一派安然沉定,似是说着理所当然的道理。
“你有些奇怪,芳菲。”红衣的公子妖娆的眼一霎也不霎。
“是么?”绯衣的女子缓缓一笑,霎时泄出宛若天边霞光的绯红,转瞬又如昙花一现,沉沉不见了踪影。
在身边的人奇怪的注视中,她抬眼将目光投在楼下深红的枫叶上,语气依旧凉凉如水,“你要找的那个人,或许,我已知道她在何处……”
……
哗啦啦……那一瞬间落叶随风翻飞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只在这一瞬间,虽然没有转头,目光直直留在那棵红枫之上,柳芳菲却能感觉的身旁人注视自己的目光是何等的翻滚变幻不已。
优四公子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如何复杂,只是破口而出的话音却是奇怪的,“她在哪里?”
果然。柳芳菲垂下眼睫。真的永远掩饰不了。
白云苍狗一般流走了叹息,她的目光变得沉沉不清,绯衣的女子转头,美丽的脸上是一种类似悲悯的神态,恍如不忍心一般开口,“还记得么?”
柳芳菲叹气,“就在不久前,我曾问你,那人会否爱上别人?”
妖娆鬼魅的亮光在红衣公子的眼中霍然绽放,原本卸去风尘脂粉嬉笑的脸陡然沉了下来,优四公子眼底燃起阴郁的厉色。
柳芳菲却恍若未见,艳丽的脸上风轻云淡,透出的是无比真实的模样,“你说不可能。”
“你想,说什么?!”优熙梵阴郁的眼底风暴之色渐起,合起的五指僵紧。
绯衣的女子却摇了摇头,脸上又似隐秘捉摸不透的表情,她转头终于对上再也没掩饰的脸,一字一顿。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红衣的男子咬牙长笑,脸上几乎扭曲的五官似浸在浓郁的血色里,怨戾合着说不清道不明悔憾痛恨铺天盖地冻结了空气。
然而面前的那女子认真的眉眼却只是缓缓现出笑意。周围的景色都寸寸成灰,柳芳菲的表情却未变一分。
她没有说谎。优四公子的心陡然下沉,嫉恨连着毁天灭地的冲动刮擦着心脏缠绕而上,他不怒反笑,妖娆的眉眼衬得玉质的五官像地狱归来的恶鬼,长久以来隐藏的情愫终于找着发泄的伤口倾倒而出。
争天涌地的疯狂之意呼啸而来,红衣的公子长笑之下一掌拍在栏杆之上,留下深深的掌印,对上柳芳菲安静的神情,优四公子的脸裂开一道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