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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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太下流 作者:晓风默

    43、何不易妻

    如斯熟悉,如斯深刻,如斯的难以忘记……

    这是……

    “华……容……”宝儿有些惊讶地轻唤了出来,眼中一时慌乱难掩。

    这段时间,她的心力天天都耗在跟兰熙斗法上了,对于华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的……想念……和难过……

    “宝儿……”你的目光,为什么在我面前开始躲闪?

    明明知道不该,明明应该痛恨,为什么冥冥之中,心口会为这小小的变化细细地……细细地抽痛了一下?

    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背后的指尖悄悄拧碎一片叶,任浅绿的湿腻渗湿了手心。这摧毁的力道终于稍稍按住思绪,使男子又恢复了平素淡然温柔的外相。

    他轻轻拂落粘在紫云袖上的最后一片碎叶,似不经意地道:“我昨日才听说你回来,走了那么远的地方……一切还都安好吧?”

    “呷?!”宝儿有些呆愣,猛地鼓起粉粉的双颊,脸逐渐透出些羞红色来。

    华容……这是关心她……所以特意来这一趟的吗?

    她扭捏着,小手攥紧袖角,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上人破天荒的嘘寒问暖时,只听门内一道嗓音幽幽道:“承蒙三殿下关心,岳父大人、贱内以及在下,都好得很……”

    此语音色清悦无比,咬字字正腔圆,发声声起丹田,每一个音节都如锤似b般地重重砸上宝儿的心尖,那“贱内”二字,更是平地惊雷一般狠狠将宝儿劈成了焦炭。

    趁着她死死僵立着冒烟的空当,兰熙一撩白色袍摆,优雅地从门内步出,朝华容躬身行礼,“微臣兰熙不知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你们……”华容心口也似被沉沉地撞了一下,身子不自觉退了一步,正碰上老槐树干皱歪曲的树干。

    几滴残雨被晃下,凉凉地溅在男子外露的手背皮肤上,那冰意却直钻进了毛孔里,一路通到了x口。

    “对了,你们如今……已是夫妻,本殿……之前倒是忘记祝福了。”华容嘴角扯了扯,嗓音透出几分难以觉察的艰涩,气息亦有些不稳。

    “谢三殿下美意。”兰熙再一揖,垂下的脸孔看不清情绪,“前些日子,三殿下大约也已与宰相嫡女办过喜事了罢。微臣彼时在路上,未能去道贺,日后定补上一份大礼……”

    “什么?!”宝儿难以置信的声音猛地颤出,她已经来不及再去计较什么“贱内”不“贱内”了,只一径慌慌地揪起兰熙的衣襟,目眦尽裂地大声急问:“你……说什么?华容跟夜青鸣……拜过堂了?!”

    看到她这副仿佛被锥了脊柱一般的痛苦神情,兰熙晶亮的眸底暗暗抽了一下。

    他很快垂下眼睑,一点一点扯下宝儿的手,平声道:“三殿下正在此处,你何不亲口问他?”

    “我……”宝儿语塞,心神惶惶中,身子已然化作了石塑一般,连转身的勇气都全部失去。

    久久的静默中,终于听到那熟悉的柔嗓轻轻道:“是。本殿已与青鸣……在本月初一完婚。”

    “咯嚓!”心口处,有什么东西开裂了。

    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也做好准备,去接受这必然发生的事实。可是事到如今,真正面对时,那痛苦的滋味,却原来会剧烈到……怎么也防卫不过来……

    千锥万刺一般的疼,铺天盖地,扎得人连周围的颜色都再也辨不出。世界,只剩下灰白一片,让人只想封住眼睛,封住耳朵,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

    “宝儿!”兰熙突然低叫一声,长臂迅速一动,将突然昏过去的宝儿及时拉进怀中。

    “她怎么……”华容伸出的手顿在了空中,只触到了宝儿被风牵起的一丝发,待他呆愣着欲攥起时,却恍然发现,连最后的发丝都已流尽。

    这画面兀然与脑海中模糊的前世一幕有些重叠,宝儿的脸孔瞬间被青鸣的面容代替了片刻。华容的心口兀然抽疼起来,尤其在瞧见对面男子脸上虽是嫌恶,动作却分外轻柔地将她横抱起来,那浓浓的郁涩酸苦便盈盈饱胀进x膛内,百挥不却。

    亲眼看着她的身子那样柔顺地窝在别的男人怀里,如此的紧贴,如此的亲密,即使幻觉已消失,一股抑不住的冲动还是驱策着他跨前一步,挡住了去路,鬼使神差地脱口道:“放下她!我……来吧。”

    兰熙迅速退后一步,抬起幽深的黑眸,直直看进华容淡色的瞳孔,恭敬又不乏刚硬地道:“三殿下,宝儿已为吾妻,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怕不好吧……”

    “你……”华容语塞,可是看到男人的手臂纠缠着她的身体,x膛贴合着她的身体,心中莫名的不悦便越发分明,僵着嗓子道:“无妨。”

    却不料,兰熙再退一步,躲开他向宝儿伸来的手臂,眼光一变含了讥诮低道:“传言三殿下与宝儿情份颇深,果然名不虚传。倘若您对她余情未了,微臣想大胆跟您做个交易,不知您意下如何。”

    华容一怔,神智稍稍清醒过来,迅速收回探出的手臂,微眯起淡色的瞳看着兰熙,并不答话。

    见他不语,兰熙轻扯了一下嘴角继续道:“假如您愿意放弃青鸣,这李宝儿,臣自然愿意与您交换!”说着,他修长的指摩挲上宝儿脸侧细嫩的肌肤,看到华容的眼底又抽紧三分,他又轻佻道:“她可还是完璧之身呢!至于青鸣……臣可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得到她……”

    “大胆!”听到他竟然提出这等荒唐的请求,华容顿时心火狂蹿,怒斥出声:“你竟敢对本殿的正妃有所企图!”

    “呵呵呵……”兰熙突然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长笑出声,笑够之后,深深看进对面人的眼里,嘴角牵着莫测的笑,黑眸中明灭着诡异的暗色流光,轻轻地、缓缓地低声道:“我对青鸣为什么有企图,你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的……”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醒,华容蓦然瞠大眼眸。

    他方才……竟然将李宝儿当成了前世的青鸣!这怎么可能?!

    青鸣明明今生已成为他的妻,夙愿得偿,他该好好珍惜她才对,怎能荒唐到对李拓之女李宝儿迷惘?!真是不该、荒唐……又可笑至极!

    狠狠一拂紫云袖,华容背过身硬起音道:“你断了这念头罢!青鸣已是本殿的正妃,今生本殿都不会放手!至于李宝儿……”华容轻哼一声,带了点冷漠,“你大可放心,刚刚只是本殿糊涂,一时热心,忘了男女之防,绝无任何绮念!”

    “呵……这样啊……看来是臣误会了,臣罪该万死!”

    兰熙继续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里亦全都是满不在乎的敷衍,直听得华容紧紧蹙起长眉。他沉沉吸进一口气,生生将那怒火压下,用强平静下来的语气道:“本殿的女人,绝不容许任何人肖想!兰将军,你的妻子是现在手中抱着的人,这可是当今圣上金口所定,你好自为知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兰熙紧抱着宝儿悠悠然笑着,盯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三殿下慢走!臣晓得了,希望您亦记住今日所言。”

    “殿下,您有烦心事吗?怎么回来就一直愁眉不展?”见到华容心事重重地回到殿里,已为正妃的夜青鸣忙迎上来探问。

    美人如玉,娇娆若花,如今的景怡殿亦已今非昔比。

    大婚时,内务司再不敢怠慢,迅速换去了旧陋的家什,所用所置皆焕然一新,不可不说是有着宰相之女的缘故。另外,大皇子、二皇子如今两败俱伤,皇嗣中,唯有这刚取得宰相支持的三皇子最无污迹,他日荣登大宝,也未尝不可能。

    “我无事。青鸣你多虑了。”华容在女子的伺候下脱去外衫,然后一把将女子锁进怀中,垂首就吻了上去。

    唇齿间,相濡以沫,缠绵无限。鼻息交融,鸳鸯共此游。却在缱绻深处才愕然发现,x口处,原来依旧是空落落一片,无g之萍般茫茫然找不到所依。

    “青鸣,为什么明明我手中抱着你,却仿佛还没有得到,心中像以前一样定不下来?”半晌后,华容放开唇,目光急切地描绘上女子绝美的眉眼,寻找着拥有的证明。他的x膛起伏着,整个人被莫名的迷茫和慌乱所包绕。

    “青鸣,倘若你被人夺去了,我想……我会发疯……不知道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来……”纤长玉透的指尖带着冰凉触上女子羊脂般的颊面,由细嫩的脖颈滑下,开始有些chu暴地撕扯起青衣上那一颗颗如意结扣——正如前世他总为她准备的衣物上的一样。

    小手突然紧紧按住他的手背,阻住男子往x衣下探去的动作,青鸣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翦水瞳眸盈盈对上他的眉眼,嘟起略肿的红唇娇嗔道:“你说的青鸣到底是谁啊?我听了那么多次,总是觉得你似乎不是在叫我!”

    女子摆出这副娇俏的模样,端的是引人爱怜无限。华容看着她的脸,心神一荡,又垂下头欲吻,却被她头一侧,印到了颊面上。

    “怎么了?惹你不高兴了吗?青鸣当然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你……”我决不允许……

    呢喃的后半句逐渐淹没在交缠的唇齿间,越是深入,那种不真实的空虚之感便越发鲜明,亟待着更深的证明。

    明明我怀中拥着的是你,可为什么似乎还未得到你?

    脑中莫名浮现出另一双清澈无比的圆眸,华容心口一窒,忙仰起头甩开这荒唐的念想。

    “怎么了?”夜青鸣媚眼如丝,大眼中满是不解的氤氲水汽,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不相干的事而已。”华容轻舒了一口气,重新低下头用宠溺的语气答道。

    “不相干的事……”夜青鸣眼珠转了转,小手开始有意无意地绕划着男子j瘦却不单薄的x膛,似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殿下与定国将军之女相熟多年,私交甚笃,这不相干的事,不会就是指……李宝儿吧?”

    “不……不……这怎……怎么可能?”华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躲闪,急急地否认,口中却凌乱到不像话。

    夜青鸣定定看着他的脸,将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收进眼底。

    她盯了半晌,兀然垂下眼,幽幽道:“殿下,臣妾以前长期养病在家,百无聊赖便读了许多杂书,其中不少关于巫蛊之术。记得有一种蛊,名为‘酿情’。女子给恋慕的男子下过后,不论这名男子以前多么厌弃她,都会慢慢对这名女子产生感情。被下蛊的男子先是会时不时地莫名想起那女子,偶尔意乱神迷,中蛊深处,便是思绪百般被纠缠却不得摆脱,成爱之若狂之相。此蛊唯一的解法,就是杀掉施蛊女子。可是被下蛊的男子一旦想伤害那女子,就会头痛欲裂,g本无法下手。故而书曰,此蛊无解。”

    “什么?!”华容眼中兀然闪过一道戾光。联想到最近自己的反常,以及上次桃园宴后,他递给宝儿那杯能将人变为傀儡的“忘魂”之酒时,瞬间暴起的剧烈头痛,还有之后鬼使神差的迷乱一吻……

    原来如此!

    华容眼中猛地爆出嗜血狂怒,修长的手指亦狠狠收紧。

    “疼!殿下!”

    听到美人的娇呼,华容才猛地回过神来,忙松开攥着她青丝的手指,略带歉意地揉上她的发顶。

    他垂下头再轻啄几下夜青鸣的嘴唇,抬手便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向里间,将她轻轻置于柔软的牙床之上,自己亦欺身沉沉压下。

    男子咬着女子小巧的耳廓暧昧喃道:“刚才弄疼了青鸣,现在,我就以身赔罪罢……”

    偌大的殿中,顿时火热的吟喘声起,被翻红浪,莺啼旖旎。

    缱绻缠绵,情潮深处,只贪欢愉,莫问君来因,莫问奴归处……

    44、人在屋檐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从回到韦京的家里到现在,日日对上被一道皇令限在了定国将军府的兰熙,宝儿由深切怀疑此话,到真切理解此话,直用了一旬有余的漫长时光。

    其中的变通之处,便在于定要搞清楚这屋檐属谁,低头的又该是谁。

    李宝儿一开始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家当然是她的家,兰小雀到了她的地头,当然是要看她的脸色夹起尾巴做人。可仅仅一顿晚饭后,她就发现此项认知完全是被颠覆的。

    “乖闺女啊,可记着别欺负小兰呐!人家好好的男儿迁就你,入赘一样地搬进咱府里,你可别再刁难委屈他了,要不然我跟老懦夫也不好交代……啊,对了,你那屋子宽敞,床也够大,不许再叫小兰睡柴房了!还有,记得加把劲,赶紧生出个外孙给爹抱才是正经!”

    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饭前,李拓郑重的一番敲打,令宝儿觉得安逸了十八年的日子顿时昏暗掉一半!

    可她还真没那个胆子去忤逆头次这般认真叮嘱人的自家老子……

    明里不行……那她就来暗的!

    “姑爷,我家小姐能嫁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洪福啊!你们离开的这一个月,整个韦京的名媛淑女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恨不得全去追杀小姐呢!如果你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说不定定国将军府都要被夷为平地了呢!作为一个忠心、细心、贴心以及令主子满意、十分如意的三心二意好丫鬟,喜鹊一定帮你仔细看着小姐,若发现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一定及时报给您或者老爷知道,避免惨剧的发生!”

    第一顿晚饭后,早被兰小雀这衣冠禽兽迷得七荤八素的喜鹊直接倒戈,连袖里的包子掉到地上都顾不得拾,当着她这正牌主子的面,亮出了她刚叫买的三斤巴豆不够,向那混蛋表忠心不够,还彻彻底底地卖主求荣!

    这家里的日子……真没法过了啊……到外面散心去吧……

    “宝儿,出门小心……朗最近为你守夜,夜夜截下的杀手皆逾五组,组组不重样……”

    刚跨了一只脚出大门,总是默默跟在身后的彦朗便淡淡如是道。她一惊,门槛外的脚顿时就像踩在烧炭上,“嗖”地飞快地弹了回来。

    此路,告溃……

    如此,那便只剩一个杀手锏!

    “忠叔啊,铁锹借我一下,我去菜园子里松松土……”

    满宅子里,大约只有忠叔跟她继续不待见兰小雀了……

    “咦,忠叔啊,铲断的蚯蚓流出来的血怎么是红色的……好像……”脑子里兀然冒出那夜常雾山看到的血腥屠场,别提再抓这些r虫子去吓唬兰小雀,宝儿自己先吐了。

    ……最后一道生门,亦塌。

    呜呼哀哉,如此的四面楚歌,再加上兰熙整天用黄鼠狼盯似的眼神盯着她,仿佛等着随时将她拆吃入腹,宝儿终于明白了,家里这片破屋檐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了,她才是要低头的那个!

    被鸠占鹊巢,被反客为主……这世态炎凉,曾经的宝现在的草,她日子难熬啊……

    好在近几日不知是何原因,爹和兰小雀这混蛋都要进g朝议,一议就是大半天,如此才给了她些缓气的机会。可是每到这时候,无人赖缠,无人拌嘴,她竟然会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察觉到这变化,宝儿倒抽一口冷气,兀自大惊。

    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习惯成自然?简直太可怕了!她绝对,绝对不能屈服!

    “小姐,外面有人找!”喜鹊在房门外探头探脑,宝儿一看就明白了她在找些什么。

    “谁找我?”宝儿纳闷,又忍不住没好气地剜了这吃里扒外的丫头一眼,顺口讽道:“不用瞅了,你要寻的东西进g去了!”

    “是个老妇人的样子,面生呢。我问她是谁,她就给了这发带叫拿给你看,说你看了就会去见她的。”喜鹊漫不经心地将一条淡紫绒镶云纹的长带递给宝儿,然后又嘟起嘴愤愤道:“姑爷才不是东西!”完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忙改口道:“不……姑爷是东西……呃……不是东西……”

    在她纠结的空当,瞧清楚发带的宝儿“嗖”地立起,完全顾不得理她,直往大门外冲。

    这是……华容的发带!

    定国将军府外,一个妇人正定定地忘着门上的牌匾,仿佛已经化作了一尊雕像。她脸上是干瘪蜡黄一片风霜,眼睛倒是清澈锐利得与面容不符。

    除了岁月,还有很多东西能够熬掉女人的容颜。比如c劳,比如仇恨……

    “是你要找我吗?”

    清脆的女音打断了妇人的思绪,她移开眼,看向刚跳出门外的灵动身影,掩住眸底流出的一丝厉光,和气答道:“是。”

    “你是华容的什么人?怎么会有他的发带?找我又所为何事?”宝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妇人,觉得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是伺候三殿下的林嬷嬷,为了殿下,有件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妇人平静道。

    “林嬷嬷……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见过你几次的。是华容出了什么事吗?”宝儿才明白过来,脸上顿时就有了焦色,上前一步抓住林嬷嬷的袖子急问道。

    林嬷嬷脸上一派苦恼之色,手下却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宝儿手里扯出。她沉沉叹气,脸上一片苦恼,愁道:“自一月多前的一个晚上,殿下中了箭回来,这身子就一直没有好过。前些天听说你回来,就不管不顾地硬撑着来寻你,结果回去以后又病了!过几日就要选继位皇嗣,他却这样的身子……”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一月多前的……晚上……箭……

    不就是华容为她挡住暗袭的那次?!

    巨大的心疼与愧疚顿时铺天盖地袭来,宝儿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坐了下去。

    是她害得华容如此狼狈么?他真傻……真傻啊!明明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都是皇位,可这次却为了她……

    不……她不可以害了他……

    宝儿猛地抬起了头,向林嬷嬷满是沟壑的老脸定定地道:“有什么我李宝儿能帮上的,你就尽管说吧!”

    林嬷嬷勾起干瘪的唇一笑:“其实,只要你能说服李将军和兰小将军站在三殿下这边……”

    这……

    自从送走了林嬷嬷,宝儿便十分焦躁,直揪心着华容的伤势,却碍于身份不得往g中探视。

    窝在家里,她觉得看什么东西都难受,便也顾不得其他,换了男装就出去散心。彦朗没办法,也悄悄跟着。

    多少天没有出来,这次一晃,宝儿才发现韦京的气氛一片紧绷压抑,似乎连天色都黯淡了几分。

    空荡荡的街道上时不时流窜着逃难的贫民,还有凶神恶煞的官兵在不停地巡视,连往常最热闹的东街都是冷冷清清,店铺也关得七七八八。偶尔有妇人出来泼一盆子污水,又迅速把门严严实实地合上,仿佛生怕有东西从外面漏进来似的。

    “发生什么事了?”鸣翠阁里,宝儿好不容易揪出正在阁楼里喝酒的醉花千。

    “嘤嘤嘤,我受伤了,小樱樱不要我!世上的一切,我都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再灌一大口陈年老白干,醉花千虽然是一副落魄颓态,口齿却还清晰得紧。

    宝儿一把挥开他赶苍蝇一般胡乱挥舞的手臂,撇撇嘴道:“别装可怜相了,我这次不是来跟你借银子的!”

    “哦,那你说。”醉花千立刻抹了一把脸,从善如流地坐起。

    宝儿翻了个白眼,推开窗子指指楼下的街道,“现在韦京怎么都成这样了?”

    “这个啊……”醉花千随意一瞥,淡淡道:“据说琅国的大军已经占了南韦西边将近四分之一的土地。邻近的百姓许多都逃到韦京来了,没钱没食儿没衣服,自然不是抢就是偷了。再加上最近朝廷又在严查奸细,所以谁都不敢开门。若被冤枉上了,那可是倾家荡产,脑袋搬家!”

    “唔……这艳青坊是怎么回事?”宝儿蹙着眉头望望对面的一片断瓦残垣,流民和官兵还会砸了这么大的楼不成?

    醉花千打了个酒嗝,慢悠悠道:“对门的艳青坊是被拆了。据说那管事是大皇子派去二皇子身边的奸细,后来东窗事发,就卷银子提前跑了。二皇子没法子,就拆了整个楼撒气。”

    “啧啧,这兄弟……现在局势这么混乱,他们老子c心得过来么?”想起那整她整得不亦乐乎的旭皇,宝儿不禁暗暗幸灾乐祸。

    “噫,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在家里定国将军和兰将军都不会跟你说外面的事吗?”醉花千诧异,停了手中的酒坛,凑近宝儿耳朵悄声道:“朝里流出的秘密消息:旭皇前阵子得了急症,朝政都是四位大员勉强把持。最近听说他病情又恶化,怕是命不久矣,已经急着要选继任皇嗣了。”

    南韦皇嗣一向是由朝廷重臣选出,支持多者上位——事情竟然已经迫在眉睫了!

    宝儿心下一沉。

    爹虽然十几年未参与朝政,可是官位与镇远侯不相上下;而兰小雀这后起的少年将军,在朝中也是举足重轻的人物。倘若华容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苍历一五一八年六月十三,南韦旭皇崩。皇三子华容得宰相、定国将军、金鹰将军支持继位,称容帝。

    翌日,大皇子华琛、二皇子华晔叛。帝派金鹰将军前往镇压。

    苍历一五一八年七月,南韦西部边关再次告急,朝中无将,镇远侯与定国将军自请出征。

    帝怜定国将军之女李宝儿无人看护,念在旧情,将其接入g中悉心照料。

    45、尘泥之别

    “吴……吴……嬷嬷,不……不行了……硬……硬了……”

    “硬了?身子硬了也给我忍着!老娘可不会手下留情!学不好规矩,就别想出这修仪苑!” 满脸横r的老嬷嬷手上再一使劲,挂在宝儿肩膀上的沙袋顿时又被往下拉了几分。

    宝儿哭丧着脸吸吸鼻子,努力控了控屈得发颤的僵硬双腿,继续保持福身的姿势,竟有几分怀念在家里被兰小雀折磨着的日子——曾经觉得像地狱,现在看,简直是天堂啊……

    一不留神,她脚踝上又“啪”地重重挨了一下,耳膜再次被中气十足的大锣嗓子狠狠敲打,“又不专心!给我再练半个时辰!”

    宝儿的脑袋被这一p轰得嗡嗡直响,头晕眼花着,抬起失了神采的泪眼,可怜巴巴道:“吴……吴……嬷嬷,我已经……已经站了一个半时辰了……”

    老嬷嬷立起秃眉斜眼一横,一边用萝卜似的手指戳着宝儿的额角,一边从chu大的鼻孔里哼气道:“要在g里住下,又不是偶尔来访,谁都得过这一关!不然不识礼仪,冲撞了皇上和娘娘可怎么是好?!看你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好好调教调教怎么行?!”

    听到那“娘娘”两个字,宝儿心里一抽,被戳得摇摇欲坠的身体再稳不下去,只来得及虚弱地晃出一声“我不行了”,就冲老嬷嬷的方向沉沉倒了下去。

    “噗通!”身躯着地的重响。

    “哎呦!疼死我了!你这死妮子绝对是故意的!起来!快起来!压死老娘了!”杀猪般的惨嚎。

    宝儿本快要昏沉的神经被这尖声一激,顿时又惊醒了几分,挣扎着欲让出身下压着的胖冬瓜,可惜她从颈子往下全部僵硬,g本不听使唤。那老嬷嬷惊吓之下,短手短脚胡乱扒拉,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将她身子移开。

    “皇后娘娘驾到——!”

    一道尖长的高报过后,地上的两人顿时都石化了。

    静默了片刻,老嬷嬷立刻突起神力一掀,手脚并用地将宝儿掀了个滚,爬起来满脸惶惶地跪地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怎么回事?”女音娇媚如黄鹂出谷,连微扬的尾音都丝丝缕缕地勾人迷醉——本该是天籁一般悦耳,在宝儿听来,却是天底下最刺耳割心的声音。

    她勉强抬起眼,入目便是一袭古雅青衫——夜青鸣正亭亭地立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伏地的她。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宝儿自来皇g后就懂得非常彻底。

    风姿卓绝、容倾红尘与矮入尘泥、狼狈可笑,相形之下,高下立见!

    她看着那张脸,那气质,以及每次对她那温和有礼的态度,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但是确给她以瞬间被彻底击倒的沉沉挫败感。

    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样温柔可人的如花美眷,不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而她原先自恃的九年的情比金坚,在现实面前,也由不得她再也“坚”不起来。

    自受召进g后,她就被引入这修仪苑里,日日面对着凶残的吴嬷嬷,一直都没有看到过华容……

    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他是新登基,事务繁忙,所以定是实在抽不出空来。

    倒是夜青鸣会时不时打这里路过,偶尔嘘寒问暖一番,却也从不曾刁难。她恨不起夜青鸣来,却更自卑难过酸入骨髓。

    真是……冤孽!

    宝儿正失神间,只觉得淡淡馨香袭来,一双温热的手将她轻轻扶起。

    “大胆刁奴!刚才的事,本g可都看在眼里了!宝儿小姐是皇上的贵宾,你怎能这般对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女音动听中带着沉凝,凤仪之威不怒自发。

    这是……

    宝儿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又累又郁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看看搀着自己小臂的纤纤素手,白腻如玉,j致好看,那人不是夜青鸣又是哪个?!

    x腔里顿时一阵五味陈杂,那般轻柔的触感……却烫得人浑身都别扭起来。

    宝儿心里膈应如蚁爬,这情境下却什么不客气的话都说不出,只好默默活动还僵硬着的关节,硬忍着酸麻的疼痛挣开了那搀扶。

    她跌跌撞撞地走远几步,垂下头生硬道:“谢……皇后娘娘。”

    最后那四字的发音艰涩得异乎寻常,宝儿自己都几乎认不得,只觉得在说的时候,心如遭钝刀割划,一片鲜血淋漓。

    “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看她这副勉勉强强的样子,夜青鸣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终于忍不住喝斥道。

    夜青鸣一抬手制止住她,丝毫不以为意,温柔地帮宝儿开脱道:“宝儿小姐在家里定没吃过这样的苦,会有些怨懑也是正常。这修仪苑都待了一个多月了,以后,就搬去别的殿里住罢。”

    那老嬷嬷连忙谏道:“娘娘,此事不可啊!g里的规矩:外来入住的女眷,若是没通过修仪苑这一关,是不能随意在g里走动的。万一……”

    夜青鸣皱皱黛青的柳眉,拦住她的话,“没什么万一,柳嬷嬷,一会你带宝儿小姐搬到紫华殿,好生伺候着,若是她消瘦个一分半毫的,或是损着了一g头发,本g可唯你是问!”

    “是。”见她眉间隐隐有不悦,老嬷嬷赶紧低头,再不敢多言。

    夜青鸣点了点头,又转向宝儿温和道:“宝儿,不必拘泥于虚礼。我想,皇上也不会因这些怪罪于你的。以后你就安心在紫华殿住下吧。我在旁边的凤仪殿,皇上……”明媚的大眼有些羞涩地闪了闪,流转出几分小女儿的甜蜜娇态,“皇上也经常在,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过来找我吧!”

    这话语贴心至极,却再次狠狠戳中宝儿心中的疮疤。

    华容……经常在夜青鸣殿里?

    宝儿脑中一嗡,几乎快站不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看她这副样子,夜青鸣笑了笑,转身欲走,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补了一句:“今晚有g宴,柳嬷嬷你引宝儿来坐坐罢,一起热闹热闹。”

    说完,嫣然一笑,在众人的簇拥下翩翩而去。

    这到底算什么?施舍,可怜,还是……g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深沉的无力感从心底狂涌了出来,宝儿身子一软,颓坐在地上。

    这样的夜青鸣,她有什么资格与之相争?也许,这样的女人才能更好地陪伴华容吧……而她,远远地看一眼他笑的样子,就……

    不!还是好不甘心!

    宝儿心里一片凌乱,放与不放,纠结得让她直想以头抢地抢地再抢地。

    那被留下的柳嬷嬷看她坐在地上一副颓样,依着皇后的吩咐也没敢太过失礼,只用稍大的声音凑近她问道:“宝儿小姐,奴婢先带你去紫华殿沐浴歇息,可好?”

    宝儿下意识瞟她一眼,讷讷地应了,才被搀扶起来,走出了这让她待得有些惧怕的修仪苑。

    “呼……”宝儿坐在浴桶里长舒了一口气,勉强抛开了有关华容和夜青鸣的念想,手里把玩着天蝠玉,思绪飘回了两个月前。

    “闺女,你记着,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天蝠玉,意义非凡,不可再随便送人,知道吗?”

    那夜,爹将玉佩再次郑重地放到她手心上,然后一边细细擦拭着刚从窖里取出的鬼夜金刀,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咛着。

    星燃的烛火时不时噼啪几个灯花,爆出的急光一闪一闪地映在擎着鬼夜的爹的身上,照去了平日的鲁气,那慨然的豪情就从骨子里溢散出来,让人不由得欲抬头仰视。

    爹,是个英雄。

    这一点,她从小到大都知道。可是这一十八年来,头一次看到爹战甲披身,横刀在手,她却兀然慌了起来。

    英雄又怎样。英雄要抛头颅洒热血,英雄要马革裹尸还,英雄要有国家天下,就是不能有小小一个家。

    她宁可爹一辈子穿着布袍,任外面风急天霾,只抱她坐在腿上,在家里的小窗前看檐外雨水霖铃。

    这铁甲,威武是威武,可太硬太冷,坐上去,硌得人连心底都会发疼。

    “爹,你别去战场好不好?我怕……”她心里一阵紧缩,猛地抱住爹的手臂,抽着鼻子可怜兮兮道。

    爹轻轻抚着她的头,眼里有着不舍,唇抿紧了半天,才缓缓道:“我家闺女,已经长大了呢……”

    “不!我才没长大!没有爹,我活不下去!”料着他下句要说什么,她赶紧接口拗道。

    “是是是,没长大!”看她开始闹x子,爹忙顺着她宽慰道:“爹这次只是去去就回来,琅国的军队爹几下就能收拾干净了。想当年在战场上,他们号称第一骁勇的大铁轮王都被爹切瓜一样地砍了,如今剩下的那些草包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咯嚓!”外面应景地传来枯枝碎裂的声音,接着就听“喵喵”几声猫叫。夜,又寂静了下来。

    看爹心意已决,她只好赌气撅着嘴道:“爹你看,你说大话把猫儿都惊了,叫我还怎么相信!”

    爹刮了她鼻子一下,笑着道:“是不是大话,到时候瞧捷报就晓得了!琅国这次欺人太甚,爹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明白,我南韦泱泱大国,可不是它这样的鼠蚁小族能动得了的!”

    她呆呆看着爹脸上瞬间迸发的神采,那般的飞扬,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假如这才是爹该有的模样,那么她……也许真的不该再阻拦。

    “爹!一定要回来!”临征前,她直跟到了韦京城外。一路无言,到最后不得不别时,眼泪溃了闸一般地汹涌了出来。

    “傻闺女,哭啥!爹和老懦夫还等着回来抱孙子呢!哈哈哈!”爹一拍身旁并骑的兰镜,飒然长笑,完了又迅速揪过她耳朵压低声音道:“小兰回来以后,别趁爹不在欺负他,要不然老懦夫肯定跟我没完!”

    听到这话,她一噎,被一个哭嗝梗在喉咙,半天回不过神。再看时,那塔一般宽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烟尘肆起的长长征军前头……

    微凉的风吹过水面,拂得宝儿浑身一颤,这才发现水已经凉透。

    冰冷的小手将玉佩攥住,紧紧贴在心口。

    爹,一定要平安回来!

    46、g宴血咒 (派派後花園≡青草地≡手打)

    “宝儿小姐,您还好吧?”

    屏风外响起柳嬷嬷的探问声,宝儿忙不迭起身,口里应着,“嗯,这就出来了!”

    不久后宝儿穿好中衣,绕出了屏风,就见柳嬷嬷手上捧着一大摞绫罗绸缎。有的轻薄如蝉翼,有的滑亮若水,各式各样的,全是做工j细华美不凡的女服。

    本该是令天下女子爱不释手的上等衣饰,可宝儿还未细看,就先倒抽一口冷气,一股莫名的巨大难受由心而生,仿佛那里搁着的不是衣服,而是能伤人至骨髓利刃。

    “柳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宝儿像盯恶鬼一般盯着柳嬷嬷手中的托盘,眼中的惊惧一闪而逝。

    “回宝儿小姐,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您的g装。今晚娘娘准您参加g宴,怕您来不及准备服饰,便选了几件,叫奴婢送过来供您挑选。”柳嬷嬷屈身行礼,将托盘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动作一丝不苟。

    “怎么全是青色?!”宝儿向后退了一步,迅速别开脸,觉得连看那色的衣服一眼,都会叫她剜了心似地痛。

    “呷?”见宝儿竟嫌恶起衣服的颜色,柳嬷嬷暗啐一声“不识好歹”,脸上却依然堆着客气的笑,和气道:“回宝儿小姐,g里的规矩,有皇上出席的大小宴事,参加的女眷必须全部衣青。”

    宝儿心头一颤,眼尾微微扫向柳嬷嬷,咬了咬下唇,终于把心一横问出了口,“华容……呃,皇上今晚也会来吗?”

    啧!果然又是一个觊觎皇上的小骚蹄子!如今这世风怎么越来越下作了,连有夫之妇都不安分起来!据说她的夫君还是人中龙凤的金鹰将军呢,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什么模样,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肖想起娘娘的皇上来……

    柳嬷嬷眼皮微垂,很好地掩住目中流转的鄙夷,平声道:“回宝儿小姐,今晚本就是皇上为皇后娘娘办的生辰宴,皇上定然是在的。”

    “为皇后娘娘……庆生吗?”宝儿心里狠狠扎疼了一下,浓浓的酸意奔涌上心口。

    相识九载,华容他……恐怕连她的生辰都不知道……

    “回宝儿小姐,听刘总管说,皇上这次不仅召了娘娘最喜欢的戏班进g,还派人搜罗了好多新奇的节目,花了老大的心思,就是为了给娘娘一个惊喜!今天您去参加,也定能沾到光,大饱眼福呢……”

    “好了别说了!”宝儿心中似被一锹锹挖铲着,略chu鲁地横声打断了柳嬷嬷的喋喋不休。她惊觉自己的失控,忙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你先起来吧。”

    “那您看这衣服……”柳嬷嬷依言站直,怀中捧着托盘小心探问着。

    再瞟了眼那堆青色,宝儿浑身又一个寒颤。一种从灵魂深处生出的排斥感,寻不到因由,她却莫名知道,不能衣青,千万不能,若是穿上,那一定会变成别种颜色……

    “宝儿小姐?”柳嬷嬷见她失神,脸色怪异,又唤一声。

    “啊?”宝儿如梦初醒,看了她一眼,攥起自己的袖子,面露难色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次,我还是穿自己带来的女服罢。参宴时候,我自去跟皇上说说就好。”

    “小姐啊,此事万万不可!”柳嬷嬷一听她不愿穿,顿时急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脸色发白道:“这规矩是皇上为皇后娘娘新立的。知娘娘素爱青衣,皇上本欲下旨叫整个g里都穿青色,后来娘娘好说歹说,皇上才折衷为现在这样。皇上宠爱皇后娘娘,可是疼到骨子里了,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记得上次设宴接待外臣的时候,有个g女忘记换腰带,青衣上系了条粉带,皇上就直接命人将她拖出去打四十大板,赶出皇g。那妮子最后都半死不活了,打完还不准停留,直接被丢出了g门,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呢……”

    华容……他竟可以为女人做到这种地步……

    看着柳嬷嬷越说越惧怕的样子,宝儿倒退了两步,一颗心也愈发沉入了冰凉黑洞。

    九年来,她迷醉在那温柔忧郁的笑靥里,沉沉不能自拔。总觉得看到他笑,她就拥尽了红尘甜暖,死也无憾。可到事到如今才发现,于他,她真的是……半点都不曾拥有过……

    深浓的酸涩迅速涌上心头,口鼻被窒住,喉头被梗住,连呼吸都困难。想要抑制,那酸涩又不听话地爬进眼底,带去分外尖锐的刺痛,她拼命去忍,可眼眶还是快要含不住泪意的沉重。

    “你先出去吧。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想一个人静静。”宝儿转过身,哭音已经快要掩不住,偷偷拭去刚滑下来的一滴泪。

    “那衣服……”柳嬷嬷还是有些后怕。

    宝儿将指甲掐入手心,勉强令声线保持平直,往床榻方向边走边梗着喉咙道:“放心吧。皇上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到你。”

    “奴婢……不是这意思……呃……奴婢告退。”看宝儿明显不愿再多说,柳嬷嬷嗫嚅几下,只好捧着托盘下去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腹诽起宝儿的不识好歹,竟然辞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娘娘,您看这……”柳嬷嬷走回了凤仪殿,添油加醋地将宝儿的推辞叙说一遍,满脸愤愤。

    夜青鸣轻轻勾起粉唇,淡笑如薄樱初绽,不见一丝y霾,“无妨。再怎么执著,本g都定要她知难而退!”

    华灯初上,窗纸隔住了外间繁华,却依旧有星星点点的融光漏进偌大的紫华殿里,清清冷冷,暖不进人心。

    宝儿蜷缩在床榻最角上,咬着被子闷闷地抽噎着,通红的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原来这九年来,都是她傻傻的自作多情;原来对于华容,她g本就是可有可无;原来对于她,华容真的从没有动过心……

    还要再去确认吗?还要去瞧他与心爱的女人甜甜蜜蜜吗?还是……就这样死了心呢?

    心中揪绞,如被寸寸凌迟,想一遍,割一刀。到了鲜血淋漓,却还是放不下,不愿放,血r模糊,依然停不住。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起。

    宝儿瑟缩了一下,没搭腔。不料那声音逐渐由轻变重,由稀到密,持续不断,似乎是得不到她回应就不会歇手。

    “什么事?”半天后,宝儿无奈,终于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嗓音朝门外道。

    “宝儿小姐,g宴已开始,奴婢这就领您过去吧?”柳嬷嬷的声音透过雕花殿门,清晰地传进殿内宝儿的耳中,令她心头再一颤。

    去,还是不去呢?

    去,她怕见到他与别的女人柔情蜜意。那痛,会锥心……

    不去,她便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他。那思慕,太磨人……

    宝儿闭了闭眼,昏昏沉沉地下了榻,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气由脚底刺进脑袋,好不容易让她多了几分清明。

    索着借昏光点亮了床边的丹鹤g灯,殿里亮堂起来,宝儿走到澄黄的镜前,抚上自己哭肿得分外难看的脸,苦笑起来。

    现在就是想出去也去不了了呢。本来就生得不美,如今这般猪头模样,怎敢叫华容再瞧见?

    “柳嬷嬷,我身体不适,这g宴,恐怕是不能去了。帮我谢皇后娘娘美意。”

    思慕便思慕吧,她把苦涩艰酸全咽进肚里,至少看不到那场面,还可以抱着点念想。

    倘若有朝一日连这念想都不剩下,那她……还有什么?

    “宝儿小姐,若是您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帮您瞧瞧可好?”柳嬷嬷声音平板,不依不饶。

    “不……只是小毛病,不碍事。”宝儿声音有些发虚,虽见不到老嬷嬷的人,身子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修仪苑那几天,她对这类上了年纪的老g女,已经会不自觉生出恐惧来。

    “若是小毛病,那宝儿小姐还是随奴婢过去吧!宴处有御医,若是不舒服了,还是看看的好!”柳嬷嬷依旧不松口。

    “你!”宝儿有些着恼了,走到门口一把掀开殿门,火大地盯着柳嬷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奴婢答应过皇后娘娘一定会将您带去。请您别再为难奴婢了。”柳嬷嬷依旧躬着身子,客客气气。

    看她这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油盐不进的样子,宝儿咬咬牙,再次甩上殿门,隔着门板闷声道:“等我梳洗完了就去!”

    华灯初上,窗纸隔住了外间繁华,却依旧有星星点点的融光漏进偌大的紫华殿里,清清冷冷,暖不进人心。

    宝儿蜷缩在床榻最角上,咬着被子闷闷地抽噎着,通红的双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原来这九年来,都是她傻傻的自作多情;原来对于华容,她g本就是可有可无;原来对于她,华容真的从没有动过心……

    还要再去确认吗?还要去瞧他与心爱的女人甜甜蜜蜜吗?还是……就这样死了心呢?心

    中揪绞,如被寸寸凌迟,想一遍,割一刀。到了鲜血淋漓,却还是放不下,不愿放,血r模糊,依然停不住。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起。

    宝儿瑟缩了一下,没搭腔。不料那声音逐渐由轻变重,由稀到密,持续不断,似乎是得不到她的回应就不会歇手。

    “什么事?”半天后,宝儿无奈,终于用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嗓音朝门外道。

    “宝儿小姐,g宴已开始,奴婢这就领您过去吧?”柳嬷嬷的声音透过雕花殿门,清晰地传进殿内宝儿的耳中,令她心头再一颤。

    去,还是不去呢?

    去,她怕见到他与别的女人柔情蜜意。那痛,会锥心……

    不去,她便见不到心心念念的他。那思慕,太磨人……

    宝儿闭了闭眼,昏昏沉沉地下了榻,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寒气由脚底刺进脑袋,好不容易让她多了几分清明。

    索着借昏光点亮了床边的丹鹤g灯,殿里亮堂起来,宝儿走到澄黄的镜前,抚上自己哭肿得分外难看的脸,苦笑起来。

    现在就是想出去也去不了了呢。本来就生得不美,如今这般猪头模样,怎敢叫华容再瞧见?

    “柳嬷嬷,我身体不适,这g宴,恐怕是不能去了。帮我谢皇后娘娘美意。”

    思慕便思慕吧,她把苦涩艰酸全咽进肚里,至少看不到那场面,还可以抱着点念想。

    倘若有朝一日连这念想都不剩下,那她……还有什么?

    “宝儿小姐,若是您身体不适,奴婢这就去请御医来帮您瞧瞧可好?”柳嬷嬷声音平板,不依不饶。

    “不……只是小毛病,不碍事。”宝儿声音有些发虚,虽见不到老嬷嬷的人,身子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修仪苑那几天,她对这类上了年纪的老g女,已经会不自觉生出恐惧来。

    “若是小毛病,那宝儿小姐还是随奴婢过去吧!宴处有御医,若是不舒服了,还是看看的好!”柳嬷嬷依旧不松口。

    “你!”宝儿有些着恼了,走到门口一把掀开殿门,火大地盯着柳嬷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奴婢答应过皇后娘娘一定会将您带去。请您别再为难奴婢了。”柳嬷嬷依旧躬着身子,客客气气。

    看她这副不达目誓不罢休、油盐不进的样子,宝儿咬咬牙,再次甩上殿门,隔着门板闷声道:“等我梳洗完了就去!”

    这次容帝为青鸣皇后办庆生宴,命人将整个御花园都妆点得宛如仙境。有玲珑剔透的灯盏,有厚厚铺了满地的香花,连花树都经过j心修剪,虽简单,却雅致不落俗套。据说,这每一处布置,都是容帝亲自下令完成,其中不少还是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力亲为的。

    其心之挚,其情之真,真叫人艳羡的……眼泪又快溢出来了。

    “宝儿小姐,入口在这边。”见她站在园外迟迟不动,只盯着那一片火树银花的宴景发呆,柳嬷嬷便出声催促道。

    “哦,知道了。”宝儿有些胆怯,抖着手抚平藕色常服上的皱褶,抬脚随着柳嬷嬷迈进熙熙攘攘的园内。

    到处是一派热闹喜气的场景,美酒佳肴推杯换盏,往来却皆是些官家女眷。据说容帝爱青鸣皇后入骨,不舍得其他男子窥其容颜,故这次庆生宴,只请女客,不邀男宾。

    触目处一片青波,果然来宾及伺候的g女太监们皆穿青衣,不见杂色,直晃得宝儿眼晕。昏昏沉沉间,听得周围一片叫好声起,宝儿循声望去,就见花园最中的宽敞高台上,戏刚演过了高潮处。

    “要是叫你死在我前面,我也没法活了……”青衣的女子戏扮了男装,情深意重。

    “青弟,你待我如此仗义,今后,就算舍了陵某这条命,也一定要回报于你!”红衣的男戏子扮相俊美,真挚感激。

    宝儿只瞟了一眼,就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听说这戏可是皇上亲写出来,叫戏班编排的呢!真是太有心了!要是我家那口子……”

    闻此,再好看的戏码如今也失尽了滋味,宝儿心中又一阵酸潮翻涌,眼光迅速跳过戏台,却又被戏台下最显眼位置上那一对并肩的明黄和柔青,碎尽了心神。

    果然是……天造地设的璧人一双……相配!相配得紧呐……

    目光远远地痴绘上已贵为九五至尊的男子的侧脸,俊逸的容颜在记忆中深刻,旧时的笑靥依稀还在眼前,却不一样了,全部都不一样了。

    他对那倾城绝艳的女子怜爱的眼神,如斯的炽热缠绵,仿佛世间只此一人……她,从未见过。

    他将那娇小的身躯整个揽进怀中,如斯的小心呵护,仿佛紧一点怕碎了,松一些怕遗了……她,从未见过。

    他饮一口琼浆,缓缓哺进女子娇软的唇中,如斯的火热亲昵,仿佛倾尽了满腔的爱恋……她,从未见过。

    从前那个傻傻纠缠他的自己顿时碎成了一块一块,带着傻傻的念想,再也拼凑不出轮廓。不见r绽,不见血流,那疼,却深入了骨髓,连呼吸都被狠狠夺去。

    原来……真的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

    “大胆刁妇!竟敢无视皇命不穿青服!给我拿下!”

    一声不大不小的喝斥声从背后响起,宝儿还正迷茫不知所云,就被两双铁钳一般的手制住了两臂,身躯被chu鲁地拖拽起。

    手臂上的疼痛终于令她回过神来。她急转头去看,就见自己已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架着前行,顿时惊慌起来,大声喊道:“我是柳嬷嬷带过来的人,有什么话我自己去跟皇上说,你们放开我!”

    左边的侍卫瞟眼,嗤笑道:“柳嬷嬷?我怎么没见到你周围有嬷嬷跟着?瞎嚷嚷什么!乖乖去天牢蹲着吧!”

    天牢?!

    宝儿心里一惊。慌忙再寻一圈,果然已经见了柳嬷嬷的身影。

    她怎能这样进了天牢?!虽然她如今没了爹爹的庇护,可也不该被这些混账侍卫们以这样的罪名丢下大牢!

    压抑许久的情绪此时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宝儿拗x子一起,拼命胡乱挣扎起来,直挣的那两名侍卫东倒西歪,几乎快抓不住她。后方跟着的几个侍卫一看,互相使了眼色,低喝道:“捆了!”

    宝儿听到,哪里肯从,再狠命一转,两个扣住她的侍卫便顿时被甩趴在地。

    一偷得这时机,她忙猫起腰就往人堆里钻,场内顿时尖叫连连,大片混乱起来。

    “护驾!护驾!有刺客!”

    见势不对,所有侍卫全部齐集,一部分迅速围住帝后,一部分倾尽全力去抓满场逃窜的李宝儿。

    “哎呦!”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个结实,宝儿一个不稳狠狠栽倒在地,摔得她腔子里都闷闷地钝痛,g本爬不起来。

    “抓到了!在这里!”几名侍卫一拥而上,立刻将宝儿压了个结实。

    “把刺客带上来!”戏台那边传来一声高令,侍卫们互视几眼,便将宝儿捆了,拖曳着去了帝后宝座前。

    “宝儿?”女音娇美若黄鹂出谷,带着几分惊讶,正是被华容抱在怀里的夜青鸣。

    宝儿万万没想到,她死埋着头,夜青鸣竟然都能认出她来。无奈下尴尬地仰起脸,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正是臣女。臣女祝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宝儿?”已为容帝的华容这才认出她来,莫名地头一慌,沉下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最先发现宝儿的侍卫头领急忙出列,跪下禀报道:“回皇上,此女不遵圣旨,拒不衣青。小的奉命捉拿,可她发了疯似地逃窜,这才将场内搅成一团糟。”

    华容清远的眉皱了起来,正欲发话,就听旁边的夜青鸣已经开口,“皇上恕罪!宝儿是臣妾邀来做客的,造成此等局面应属无心之失,莫重罚了她罢。既然是衣服惹的祸事……皇命又不可违……”黑白分明的大眼转了转,微笑道:“那就让她换上青衣便罢吧!”

    华容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头也不抬地一挥手,淡淡道:“就这么办吧。”

    轻轻的几个字字字如锥似剑重重地戳进宝儿的心脏。她兀然瞠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再没看她一眼的高高在上的男子。心口的热度迅速流失,麻木掉语言,麻木掉所有感知,麻木掉最后一丝的希望,任g女搬来屏风,拿来青衣,松了她的束缚,卸了她的衣物,将崭新的青衣套上她的身。当最后一g衣带束罢……

    “啊——!”“哗啦!”

    先是一阵夹着巨大恐惧的女音尖叫,随即一面的屏风轰然倒下,几个进去换装的g女纷纷面无人色地奔逃出来,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

    众人不解,急向屏风内看去,连华容都忍不住转头去看。

    倒塌的屏风内,还是只有一个李宝儿。只是她歪倒在地,不省人事,面灰白得似死去了一般。而最令人胆寒的是,明明方才见时人还完好无缺,此时那美丽的青色罗衣上却迅速被红色浸染,一片接着一片,泼墨一般,尤以心口和腹部的红染最急。而那红的颜色……分明是实实在在的鲜血!

    一股莫名的慌惶电一般地击中华容的心坎,看着那还在汹涌四散出来的红色,他双目攸地转赤,头痛欲裂。

    疼!好疼!是心在疼!头在疼!不可以!不可以死!

    巨大的狂乱吞噬掉他的整副心智,他眼中只有那抹虚弱倒地血流不止小小身影。

    颀长的身躯猛地立起,连膝上的夜青鸣摔在地上都不顾,只管踉踉跄跄地走向不远处的宝儿,颤抖着解下自己的龙袍覆上她的身子,紧紧抱起,往寝g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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