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息养夫 (女尊)第14部分阅读
姑息养夫 (女尊) 作者:肉书屋
都看到,都赞叹么?”
裴宁一怔,对他的意思有些不明白,难道秦晚瑜非要自己来赴这个宴,是要给她这个“露面”的机会?可她对名利还真的是没有兴趣,毕竟她从小被教导的观念是,技术为生活服务,若是叫她一生里什么都不为,什么都不求地去完善、发扬某一项技术,恐怕她是第一个会逃跑的。
何况,衣食足而知荣辱,她现在才勉强能够维持全家的开销而已,舒景悦连买一些衣物水粉,都要左右打算,她怎么可能有什么心思去发扬她依靠来“吃饭”的技术。因此听了秦晚瑜的话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暗自握紧了舒景悦的手。
秦晚瑜却像是早有预料,微微偏了偏头看她,稍微压低了声音:“那你既想做生意,就不想做得家大业大,人尽皆知么?”
“这秦公子,你这是何意?”
裴宁呆了一下,感觉到舒景悦被她握住的手指挣了挣,才又重新回过神来,紧紧裹住他的手,秦晚瑜这样讲,难道是要帮她把生意做大不成?可是这样做,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他一个官家公子,又是何必如此。
刚刚一直很从容的秦晚瑜,听到她的疑问却显得有些难过,朝她耸了下肩:“若你不愿也就算了,在下绝不强求。”
或许是因为有过前世的经历,或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出现就是女装,裴宁对他的“女子做派”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微微一顿,果真对他笑着拱了拱手:“秦公子的好意,裴宁心领了,只是树大招风,在下家小业也小,身边还有夫郎甥女需要顾及,出头之事,还是能免则免。”
她说着,便带着舒景悦往下首方向的席位去了,舒景悦没有听她介绍秦晚瑜,便也什么都没问,安静地跟她在角落的位置入了席。裴宁扶着他,让他坐稳了,才伸手摸了摸他隆起的肚子:“小家伙乖不乖?”
“今天倒是挺好的,”宴席是沿着知府后院的花廊摆开的,裴宁选的虽然是下首的席位,却难得正巧在拐角的地方,并不嘈杂,舒景悦见她一直笑着看自己,不由面上有点红,伸手就要推开她:“天天都在一起,作甚么一副十年八年没见的样子?”
裴宁笑笑,伸手在他腰上揽了一下:“稍微撑一会儿,等等我们就早点回去。”
不管秦晚瑜是什么意思,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对她,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种“亲近”,既然这样,他们应该是可以早些回去的了。
“张小姐到——房小姐到——”
唱名的小姑娘声音变得有点奇怪,裴宁疑惑地掉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刚跨进院子来的两个女子身边都围了两名男子,在行走间还频频调笑轻薄,让边上看到的一众人都有些面红耳赤。
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房启扬,裴宁不由朝房皓那里瞥了一眼,果见房皓一脸尴尬,笑不得笑,怒不得怒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疑惑,房启扬平日里看起来是个阴冷淡漠的人,怎么会这么大方在众人面前与小侍调笑?
只是她还没想清楚,舒景悦却蓦然哼了一声,捂着肚子朝她这边伸了伸手。裴宁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捉住他伸来的手紧紧握住,一面低了头看他的情况。
舒景悦低垂着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裴宁只能看到他额上沁出了细汗,又是担心又是惊讶,忙离开席位蹲到他身前:“阿景,怎么了?哪里难受?”
舒景悦微微咬牙,动了动唇却只是短促地吸了几口气,刚摇了头又将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肚子,勉强看向她:“我想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
裴宁愣了一下,让他反握着的被抓得死紧,短暂的不解和迟疑后,飞快地点了下头,扶着他站起来:“好,这就回去。”
舒景悦几乎是靠在她身上移动,抓住她的手臂支撑着自己,裴宁不愿引人注意,便扶着他慢慢地离开花廊往外走。他们坐的地方虽然是拐角,刚刚的一番动静却也引得有几个人时不时瞧过来。虽然因为主人还没到而不好多说什么,眼神却都有些疑惑。
房皓刚“目送”着房启扬招摇着入座,就看到她起身要走,也投过来不解的目光,裴宁朝她一点头,也无暇再解释什么,只半扶半抱地带着舒景悦往外走。
“什么?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似乎是姓舒,叫什么就不知道了,总是有个景字的吧,听说以前是唐家的下人”
“啊,果然是么?”
“是什么?美人们这样躲着我嘀嘀咕咕,小姐我可是要伤心了”
“”
“什么?站住站住了”
裴宁听着走在前面的几人说笑地欢快,听了几句却似乎是说到了舒景悦,不禁有点气恼,揽住了身边的人轻声安慰了一句,想要绕开前面几人。却被后来插话与他们调笑的女子喊住了。心下更是不悦,冷淡道:“内子身体不适,在下要带他去求医,请小姐让一下。”
“那我若是就不让呢?”
身边的人莫名地颤了颤,抓着她的手往她身边靠着,裴宁心疼地把他拥进一点,索性让他靠在肩上,见面前的人趾高气昂,心火一扬再扬,克制了又克制,维持着平稳的声音:“小姐,你我素昧平生,若是在下不慎,曾有得罪之处,来日定当登门请罪,烦请小姐先让让。”
“嗯,那也不是不行你让他抬起脸来我看看。”
这么无礼的要求她竟然还说得颐指气使理所当然,想到身边受辱的男人,裴宁几乎要上去给她一拳,只是见边上几席也渐渐盯着他们这边看起来,知道闹大了更是难看,才勉强挤出声音:“我们平生未曾相识,小姐却纠缠着要看我夫郎容貌,这是什么道理?”
“没什么道理,我就是想看看。”
“请你自重,不要一再相逼,”裴宁冷下了声音,张开手圈紧了舒景悦,摆明了不愿理会她的阻拦,要硬行通过。不管这人是谁,到底要卖知府三分面子,总不可能真的打斗起来惊动府中衙役。
“哦?我今天还就是非要看了,你能怎么样呢?”
那女子也执拗起来,噙着笑盯着脸埋在她肩上的男人看,一边示意左右的人要把裴宁拉开。裴宁只记得她是与房启扬一起进来的,想不到她竟然这样无法无天,感觉到舒景悦肩膀颤得厉害,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张珏?”
第五十章争锋相对畏惧和委屈~
这边在吵吵嚷嚷的时间里,秦业似乎已经出来了,坐在上座的一些人纷纷起来跟她行礼,注意到这边的人更少了,裴宁把舒景悦抱得紧了一些,微微侧身挡住了张珏探看的视线,沉声道:“你想怎样?”
“哎,不是说了么?就叫他抬起头来我看看,”张珏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在她身后的几个人都走上前来,房启扬也慢慢走过来,她方才不知去找了什么人说话,现在才看到跟张珏对上的人竟然是裴宁。
“张小姐,知府大人出来了,我们该入席了。”
“啧,你好没意思,出来了就出来了,咱们晚一会儿过去又怎样?”张珏像是不满她打断了自己的事,指了指被裴宁护在怀里的人,笑了起来:“你不是总说不知道我喜欢怎么样的歌舞子么,喏,今儿就指给你瞧瞧,就是那样的。”
“哦?他是何人?”
“我也不知道,这得问她,”张珏指了指裴宁,房启扬也跟着看了一眼,眼里飞快地闪过一点为难,转开眼却还是冷冰冰地道:“裴宁,这是是你家小侍?”
“他是我夫郎,”裴宁简单地答了一句:“早已经是自由身了,请张小姐不要再提这种无礼的要求。”
“无礼?我可没让他现在就给姐们几个跳上一曲啊,”张珏摊了摊手,视线还停留在舒景悦身上,裴宁厌恶地皱紧了眉,正要再说什么,却感觉到伏在她肩上的人晃了晃,猛然地转过了身。
“张小姐,房小姐,怎么还不入席?莫不是嫌我这个主人招呼得不周到么?”
几乎是在他有动作的同时,秦晚瑜和房皓走了过来,跟在秦晚瑜身后的几个人无一不是膀粗腰圆,一看便知是练家子,秦晚瑜笑着朝张珏施了一礼,盈盈笑道:“今日之宴是为了庆贺贤良祠建成,张小姐让在下丢了脸面无妨,可不能让朝廷失了脸面啊”
张珏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房启扬见房皓在一旁频频皱眉,林秀更是依着墙抱了双臂看热闹的姿态,本想再劝张珏一句,却见舒景悦已经转过了身,一手跟裴宁紧紧扣在一起,对着张珏扬起了脸:“张小姐,麻烦您看够了就说一声。”
“哈哈,果真是景青。想不到多年不见更是多了一番风情啊,”张珏意有所指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浑然不顾秦晚瑜就在一旁,大声笑道:“昔日你若是有今天半分颜色,我也舍不得扔了出去。真是可惜了你那双好脚”
裴宁头皮一紧,竟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赞琴师手美,就要割了那双美手下来的典故,心里不由一阵恶心,再不管边上几人的态度,紧紧牵着舒景悦要走。
秦晚瑜在他们身后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很快赶了上来,见她面上神情凝肃,也有点吃惊,拱手揖了揖:“抱歉,我方才被母亲叫去后堂,来得迟了。”
“这是在下的私事,与秦公子不相干的,”裴宁摇了摇头,只是答了一句话,便不再看他,一手扶着舒景悦去看他的脸:“阿景,还好么?要不要直接去大夫那里?”
舒景悦从出来后就一直沉默着,秦晚瑜看了看他们的情况,招手叫了一个衙役过来:“去请个大夫来,裴小姐,不如先去后堂休息一会儿,等大夫来了再看。”
“不要。”
反对的人却是舒景悦,裴宁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喜也有些担忧,微微低了头,伸手在他背上轻拍:“那我们先回家去?”
这一回,舒景悦只点了点头,默默地把手指挤进她指缝间,裴宁了然地合拢手掌,只对秦晚瑜点了头便转身扶着他离开。被叫来的衙役还在等秦晚瑜说话,却见他有些呆怔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
“裴宁我没事了”
“嗯,”裴宁一边让他在床上躺下,利落地给他准备好了靠枕被子,一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我已经请巷口的张伯去请周大夫了,没事最好,咱们就当是买个安心,好么?”
“她就是张珏你、你晓得的,我被她”
“嗯,那都是过去了,”裴宁坐在床边抱了抱他,低头认真看他:“没事了,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可是,你”
“我不是唐洛书,也不是房启扬,我没有她们那么一大家的生计要顾,我只要顾着你和小阳就好了,”裴宁朝他安抚地笑起来,揉揉他已经散下来的长发,半是玩笑着说话:“别怕,最多不过是重新出去做工,我总是能养活你们的。”
唐洛书和房启扬要张珏照顾生意,要靠她维持漕运上的地位,自然要讨她欢心,把她喜欢的歌舞子一个接一个地送过去,但她却是不需要的,更何况,舒景悦如今是她的夫郎,早已经是自由身,任是哪个人,也不能再把他送来送去了。
“你你不会不高兴么”
裴宁看着他躲闪忐忑的目光,心里只是涌起一片柔软,俯身在他唇角浅浅亲了一下:“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从来也没欺瞒过我啊”她只是,恨她自己还没有办法替他挡下这所有的事。让他不再受这种屈辱。
“我不怕她的我就是就是一下子有点懵住了”
舒景悦伸手拉住她,面上有些急切,似乎极力要说服她。裴宁点头,一边把他拉进怀里:“不怕,乖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不会把你给她,也不会扔下你不管”
“咳、咳咳”
“周大夫,”裴宁站起身来,自然而然地把她让到床边,并没有什么尴尬的神色,甚至还伸手帮舒景悦掖实了被角:“阿景他方才有点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动了胎气”
“怀孕之人本就要端正自持,才能保腹中胎儿平正端方。若是这点都不能克制,又怎能做个好父亲?”
周大夫只伸手搭脉,并不看他们,言外之意分明是责备他们在舒景悦怀着孩子时还要恩爱,才至动了胎气。裴宁面上表情凝了一下,很快朝她拱了拱手:“周大夫恐怕误会了,方才我们往知府大人府上赴宴,阿景许是有些劳累才会不适,并非如大夫所说。”
裴宁一边说清了事,便朝舒景悦看去,只看到他几乎把头埋了下去,不知在想什么,老大夫被她说得一愣,也收敛了原本教训的姿态,诊了一会儿,起身给裴宁开药方:“胎息尚算平稳,可能只是一时激动罢了,孩子想来没有大碍,先煎两服保胎的喝了吧。不过他腰腿上都是旧伤,身子又重,不宜再多走动了,往后还是卧床静养的好。”
裴宁送了她出去,直到她一脚跨出院子,才轻咳了一声:“多谢周大夫愿意出诊,只是,阿景对腹中孩子惜如眼珠,绝不会为一时之快而不顾及孩子。再者,他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即使他言行有什么不当之处,也不劳烦周大夫代为教训。”
她几乎是有些刻薄地想,这一家母女两个,竟都是这种口无遮拦的“读书人”么,张口闭口地就是礼乐教化,却从不顾虑到别人的心情。裴宁说完,也不再去看大夫的反应,径自转身回去。
回了屋里,却见舒景悦又在床边坐着,正扶着床沿想要起来,不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动作:“没听到刚刚叫你静养么,还起来做什么?还要什么东西叫我拿便好了”
舒景悦见她进来,原本是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笑,听了这话却飞快地转开了眼,笑容还没凝住就散了去:“我又不是废人。”
“你当然不是,可我们的小家伙也需要休息了啊,”裴宁知道他心里对自己腿上的伤很在意,绝不肯变成瘫在床上要人处处照顾的样子,也不去劝他,只自去兑了热水,蹲下身把他的脚放进水里:“我给你揉揉。”
舒景悦一开始要躲,但他身子沉重,行动间本来就有些笨拙,小腿被裴宁托起来捂进热腾腾的水里,只觉得暖意顿生,不自知地打了个激灵,喉间也逸出一声舒服的闷哼。
“觉得怎么样?疼么?”
裴宁温和笑笑,一边给他揉着水肿的小腿,见他微微眯着眼极为享受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一些,待水凉了点才给他擦干了腿放进被窝里。舒景悦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半梦半醒地被她扶着,勉强张开眼看了是她,便安心地伏在她身上睡了。
大约是听进了大夫的话,这日后,裴宁每天回来,总能瞧见他或坐或半躺地倚在床上,有时拿了针线活在手里做,有时就只坐着,低头瞧着圆鼓鼓的肚子发愣。
“阿景,我教你识字好么?”
“啊?”正低头做针线的男人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她把饭菜在桌上摆好,一边温柔地朝他笑着。
裴宁看着他呆滞的模样,好笑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我边教你,边教这个小家伙。”
她说着,便真的从另一边书桌上拿了一本书,翻了一页给他看:“哪,这是百家姓,这个字,就是你的姓。舒”
舒景悦低着头,左左右右地把那个字看了好几遍,才终于点一点头。
不识字这一项,大约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疙瘩。虽说这世上许多男子不识字,但南朝毕竟重文轻武,但凡有些钱财的人家,也是要教儿子认一些字的。裴宁见他神情严肃认真,却不由得想起他总是好面子爱逞强,哪方面都不肯输给街坊邻居,连挂个宝塔灯都不愿被人看轻了去的样子。
“阿景,上月秦知府摆宴,听说房启扬和林秀回去后就闹得不可开交了,房东家为她们两个的事头疼得不行,手里的事大半都丢给了她们两人,我不想掺和她们的事,再者,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工头跟我说想和我单干,等润州那边和手头这桩事做完,想来就要到明年夏天了,到那时,我若是带她们离开房家另立门户,你觉得好不好?”
第五十一章名利当前
表象和真相~
舒景悦靠在她臂上,视线还停留在翻开的书页上,有点迷糊地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儿才像是想明白过来,转头瞪了她一眼:“你莫要拿我消遣,这些外头的事,我哪里懂得?”
虽说是“瞪”,但他整个人还靠在裴宁身上,说话的声音也不高,听起来倒有九分像是在嗔她。裴宁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舒服些,才继续说话。
“明年若是离开房家,咱们家又刚添了这个小家伙,我反倒可能比现在还要忙,说不准更顾不上你们,”裴宁自己也有些犹豫,以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在跟房皓“合作”三五年,再考虑另起炉灶的,只是知府府里的那件事,让她有些莫名的急躁,再加上房启扬和林秀近来越来越明显的冲突,她作为房皓的“合伙人”,恐怕迟早要被动地被卷进她们两人之间:“阿景,这些都不去管它,你只说我冒一次险好不好?”
“你做主就行”舒景悦有点犯困,扯了扯她的衣袖,仰起脸看了看她:“裴宁管它好不好,我总也是跟着你的”
“嗯,”裴宁有些鼻酸,低头掩饰了一下,重新对上他的脸:“对了,给你看这个这是小阳识字的时候用的描红本子”
“啊,小舅——别看别看”
舒景悦还没来得及接过那本子,刚进门的舒阳一眼瞥见,已经跳了起来,扑上来要抢那本子。裴宁怕她没轻没重地上了舒景悦,连忙伸手挡了一下,把她拦在怀里:“呵呵,小阳这是害羞了?”
“才不是,裴姨,你干嘛拿这个给小舅看啊,写得好丑,”舒阳凶巴巴地抢了过来,死死攥着不肯让她拿去,一边嘟囔了一句:“都不拿我写得好看的那个”
裴宁愣了一下笑起来,想着这甥舅两个人瞪人的表情都像得出奇,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莫不是逃学了?”
“当然不是,是浅音姑姑说家里有事,就先下学了,”舒阳还是牢牢地藏着那本子,警惕地看着她,又转眼看看舒景悦:“小舅你千万不要看这个啊”
舒景悦也被她逗得笑起来,一手扶着微微震动的肚子,板起脸故作不悦的样子:“你现在大了,原先写的字我就看不得了?”
“小舅要看就看嘛,不要生气”舒阳到底是孩子,听他口气有点重,不由得急了,咬咬牙一伸手把本子递给了他,想了想,又低着声嘀咕道:“裴姨说生气对弟弟不好”
裴宁撑不住笑出来,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你个小丫头,就知道搬你弟弟当救兵。要是你小舅想要个女儿呢?”
“唔,那就先生个妹妹,再生个弟弟嘛,”舒阳见舒景悦面上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恢复了往日调皮的模样,大着胆子伸手在他腹上摸了一下:“弟弟妹妹什么时候出生啊?以后我还可以教她读书。”
“快了,要是等再过一个月,你小舅生了妹妹,就不喜欢你了呢?”
“才不会,小舅对我最好了,”舒阳不理会裴宁的玩笑,鼓着腮帮朝她哼了一声:“小舅,对不对?”
舒景悦看着她们笑闹,也跟着点头笑了笑,见舒阳一直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知她嘴上说得肯定,心里其实是有点怕的,轻声咳了一下,叫她先去把书放回自己屋里再来吃饭,一边伸手推了推裴宁,有点恼:“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跟她一个小孩子闹胡说八道什么,惹得她这样子。”
“呵呵,跟她闹着玩的,”裴宁扶他起来,到屋里走了两圈,解释道:“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想不通,听人说林秀也是从小跟在房皓身边,和房启扬一起长大的,再说她们两人一个经商一个习文的,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合不来,见了面就跟仇敌似的。”
“你管那么多呢,左右你也不跟她们走得太近,”舒景悦见她皱着眉一副不解的样子,便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别想了,吃饭去吧”
“哎,好。”裴宁见他皱着眉,一手捂着肚子,也跟着在他圆隆的腹上摸了摸:“他还真是一天都不消停,说不准真是个调皮的女孩子。”
孩子在里面动手动脚,肉眼都能看到他腹上微微的起伏,舒景悦闷哼了一声,抓着她扶住自己的手:“你不想要女儿?”
“怎么会?儿子女儿还不都是我们的孩子么,”裴宁笑着扶他坐下来,一边给他盛好饭:“最好是一儿一女,你和小阳就都如愿了,免得你以后还要再辛苦一次。”
“这算什么苦了?哪家夫郎不都是这样的么,”舒景悦不以为意地摇头,见舒阳已经进来了,便伸手招呼她:“来,今天做了你喜欢的菜。”
“小舅最好了,”舒阳欢呼了一声,跑过来坐下,一边朝裴宁扮了个鬼脸,才转向舒景悦道:“小舅,浅音姑姑说她和我娘亲是故交,是真的么?”
“嗯?”
“浅音姑姑说她和娘亲是在一个学塾里读书的”
“大概是吧,阿姐外面的事我也不知道,周夫子像是也到家中来过,我不记得了,”舒景悦含糊地回了一句,用筷子点了点她的碗:“快点吃饭,过会儿该凉了。”
裴宁听着他们两人说话,见舒阳脸上藏不住的期盼神情,也知道她定是很想知道母亲的旧事,奈何舒景悦却是全然不想提起的样子,便顺着他的意思,开了口岔开了话题,问了舒阳功课上的一些事,让她早些回屋里去温书了。
“小阳娘亲的事,你总有一天是要告诉她的,现在又何必这么瞒着她?”
“你、唔,你不知道阿姐她反正那时候的事我也说不清,阿姐去得早,就只有小阳这么一个女儿,爹一直都跟小阳说阿姐有多好多好的我也、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不想让她知道什么?”
“就是那时候阿姐两三次都考不中,爹还总是要她去考,后来家里不好,才把我给了唐家”
舒景悦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裴宁想起未成亲前,他以为自己要考科举时那种复杂的表情,后来她也只以为他是怨长姐不踏实养家,却不知道他竟是因为父亲要供姐姐读书而被卖进唐家的。见他脸上有点凄苦,心里也只觉得痛惜,起身到他身边抱了抱他:“你怕小阳知道了这事会跟你生疏了去?”
舒景悦被她引开了思绪,想到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甥女,表情慢慢柔和起来,略点了点:“这事情你不要跟她说,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那么多。知道了怕是要闹脾气的。”
“我心里有数,你放心,”裴宁知道舒阳一直以为她母亲对舒景悦是宠着护着的,若是让她知道舒景悦被卖进唐家正是为了她母亲,恐怕她心里一时承受不了这“颠覆”的真相,因此点头答应了,照顾着舒景悦到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便陪他躺着:“你也别担心,小阳慢慢也懂事理了,就算以后知道了,咱们好好跟她讲,阿姐是阿姐,她是她,你绝不会怪她怨她就是了。”
舒景悦已经有点犯困,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心里倒不像从前想起来那样堵得难受,眯着眼看了她一下,点点头伏进她怀里:“裴宁小阳跟我们以后的孩子是一样的,不会变成房启扬跟林秀那样”
“当然,”裴宁亲了他一下,在他腹上拍了拍:“小阳以后怕是比我们还宠这小家伙呢。”
舒景悦极轻地“嗯”了一声,这才安心地睡过去,裴宁看着他好一会儿,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拉上被子,她的这个夫郎,对舒阳的上心恐怕比对腹中胎儿的还要多,方才那一句话,带着保证和期许的感情,隐约也是在害怕她会对舒阳不如自己孩子好呢
房家的情况正像裴宁猜想的那样,房启扬和林秀几乎是从各个方面卯上了,甚至林秀都已经考中了二榜进士,眼看可以放官了,还是不肯丢开房家的事。
房皓好像真的是两面为难,既不愿让亲生女儿丢了房家的生意大权,又不想真的狠狠打击林秀暗地里培养出的势力,一来二去,竟然在家中一病不起了。
裴宁过府探望她的病情,刚进门就遇上了匆匆打帘出去的房启扬,正要招呼,她却连瞥都没瞥过来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外去了。裴宁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谁在外面?”
裴宁回神,听到房皓带着喘气声的问话,忙上前一步,挑开帘子进去,一边回话道:“房东家,是我。”
“哦,裴宁啊,进来吧,”房皓的声音从里间传来,裴宁隔着屏风看到屋子里一个人影动了动,似乎是把床上躺着的房皓扶了起来,便轻道了声“打扰了”,绕过屏风进去。
“房东家,听闻你染了风寒,裴某心下不安,只是这几日外头事忙,都未及来探望您。”裴宁见在一旁服侍的竟然是林秀,想起方才房启扬匆匆离开的样子,心里不由疑惑,面上却也只是对房皓的病势关切了几句。
“哎,人老了,”房皓叹了一声,借着林秀的扶持靠坐在床边,一边示意裴宁坐下来说话:“最近谈的几桩生意,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差错,到现在也没谈拢。好在你手头还有活,一时还不至于断了进项。”
“是啊,买卖么,总是谈来谈去,谈得拢当然好,谈不拢也是常有的事。房东家不必太忧心,早些把身体养好了才是当务之急呢,”裴宁劝了她一句,见林秀在一边默默打理,一言不发,也有点摸不着头绪,只朝房皓笑道:“表小姐也在”
“嗯,启扬外面应酬总是多多亏了她照顾我这个越老越麻烦的人了。”
“姑母说的是哪里话,阿秀从小就是您拉扯大的,姑母身体不适,我自然应该侍奉汤药。”
“房东家您好福气呢,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您歇着,养好了身子,生意自然也会好起来。”
“呵呵,裴宁你可真会宽我的心,”房皓笑了笑,面上表情有点说不清的感觉,转头朝林秀看了看:“阿秀,你替我送送裴宁吧。”
“不用我”
“走吧,裴小姐。”
裴宁婉拒的话才说了一半,林秀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碗走上前来,跟在她身边向外走,裴宁也不好再拒,只顺着她的意思一道出了门。
“表小姐,送到这里就好了,房东家那里还需要您照顾,就请回吧”
“我出来的时候,就有人进去了,”林秀温文地笑了笑,一边缓下了步子:“裴小姐,今天是我夫侍的祭日,你可有空陪我喝上一杯?”
裴宁惊了一下,自她在房家走动以来,从未听说过林秀娶过夫郎,乍听林秀这一说,不免生疑,慢慢停下了脚步:“表小姐说笑了,前几日在下还听城东店中掌柜的说起表小姐尚未婚娶,就已经高中了进士,并不曾听闻小姐有过夫侍再者,裴宁何德何能,敢当表小姐之邀共饮”
“怎么不能,”林秀面上神情顿住了,眼里的温和慢慢退去,变得有些凄厉,伸手拉住她往外走:“走走走,这就陪我去喝个痛快”
裴宁被她一路拉着,怕引起府中人注意,再闹出什么事来,也不好怎么用力挣脱,只得跟着她到了一间酒楼。林秀熟门熟路地要了个二楼临街的小间,就打发了小二出去。裴宁见她又恢复了往日有礼的样子,心里却知她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沉默地瞧着面前的酒杯。
“你是不是不懂我叫你来做什么?”
林秀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举杯一饮而尽,才扯着衣袖抹唇。裴宁看了她一眼,对她不时变换的模样有些恼,只抬手挡开了她递过来的酒壶:“表小姐若是要追思先人,不妨一壶清酒,一束白菊,去故人坟前一祭。”
“哈哈哈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我要到哪里去寻那么一座坟?”林秀笑起来,面上却渐渐染上哀伤:“你说得对,我还没有娶夫,他都还不是我的什么人你说,我去哪里祭他,我拿什么祭他?”
“表小姐,裴宁不知”
“别这么冷淡,你听我说完再走不迟,”林秀见她起身要走,伸手格了一下,硬是把酒壶塞给她:“我有一桩生意要跟你做呢,要是做成了,你就不必再受当日知府后院那等羞辱了如何?这个筹码,可值得你留下来?”
裴宁动作一顿,又听到她凑上来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你还想以后再把夫郎送去给别人跳舞,给别人当小倌一样玩得半死不活?”
第五十二章负心仗义
屠狗和读书~
林秀看着她激愤的样子,竟抬头朝她笑了笑:“裴小姐与夫郎果然是恩爱深重,叫人好生羡慕。”
裴宁转头,对上她带着探寻的视线,只在心里警惕了一番,冷声道:“表小姐,我敬你是读书人,没想到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叫在下难以想象。还请表小姐别开这种玩笑。”
“你知道这不是玩笑,”林秀正色,收敛了笑意,一边盯紧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那样调戏夫郎,就算你不觉得丢人,难道就不想替你夫郎出口气?就不怕她哪一天兴起,又把你夫郎要走?”
裴宁心头一跳,怒气直直地往上涌,想到舒景悦那日强作镇定无畏的模样,更是有百般滋味在心头,又怨自己无能,又惜他前尘坎坷,见林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笃定了她会被影响,才勉强将情绪稳住,拱手道:“这是裴某的事,不劳表小姐费心,表小姐若是无事,我就先告辞了。”
“我有办法,让你变得有钱有势,”林秀并未因为她带着嘲弄的口气而生气,依旧维持着笑容,轻声道:“若是你帮我得了房家的生意,我可以保证房家的一切都任你动用,去对付张珏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样?”
“你想要房家的生意为什么?”裴宁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挑明了意图,一时竟把心里最想不透的事问了出来:“你与启扬小姐是总角之交,如今也是各有天地,为何偏偏要执着于房家的生意?再者,房东家待你实在不薄,就算知道你跟启扬小姐不和,也没有也没有刻意偏袒启扬小姐”
“总角之交?没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要什么我都是肯让给她的,可她她却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林秀激动起来,把酒杯拍在桌上,杯中的酒撒出来,泼湿了她自己的衣袖,她却不管不顾地伏在了桌上,失声地发出一声呜咽:“我说了我要娶他做夫侍的,说了等过了年就给他开脸,收了房的,她怎么还能、还能把他送给那个疯子”
裴宁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发泄情绪,对她带着哭腔的话听得半懂不懂的,既不知该如何劝慰,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得等她慢慢平静下来。林秀扯着袖子在眼角狠狠抹了一下,抬眼看着她:“你肯不肯干?”
“什么?”
裴宁脑子里乱哄哄地,林秀的话听起来像是房启扬抢走了她的心上人,但她与房启扬相处也有一段时日,并不觉得她会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
“怎么?你不信我么?”林秀喝了不少酒,酒气却并不上脸,脸色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直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颓然倒回座中,靠在椅背上:“你不用怀疑我在骗你,前年吊死在府里的那个人,你总听过吧?他就是我原本要娶的夫侍,宁惜”
“前年啊,那是”
“没错,就是被张珏玩残了那个人,现在你信我了么?”林秀打断她的话,眼神有点凶狠:“要是你还这么下去,你那个做过歌舞子的夫郎,恐怕就是下一个惜儿。”
裴宁瞧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缓缓忆起昔日在街上看到过的那个男子,面容清秀,翦如秋水,却是毫无生机的模样。她记得,也正是从那一日起,她明白了自己心底对舒景悦的感情。竟然,都已经整整两年了。
“表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无论张珏如何?我却不会将自己的夫郎当做礼物或筹码送出去,”裴宁压抑着被她挑起的怒气,平声答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却是不信她能强行抢人。”
“你不会送,难道别人也都不会送么?哈哈,难道我就想把惜儿送给她么?!”
“表小姐,那你为何不救下他?退一万步说,他被房家带回去后,你为何不依照昔日承诺娶了他,好生照料?”
裴宁不冷不热的话像是踩到了林秀的痛脚,她猛地灌了一杯酒,止不住地呛咳起来,裴宁递过去手巾,她却一挥手挡开了。
“怎么救他?房启扬意志如铁不可动摇,姑母也对我避而不见,我拿什么去救他?后来后来变成了那种情况,我求姑母把他从街上带了回来,他清白丧尽,怎么还肯嫁给我,他是宁死也不肯的”
裴宁朝她看了一眼,虽然知道她对那个叫宁惜的歌舞子似是真的有情,心里却不由涌起一阵鄙薄,夹杂在刚才有些悲凉的心境里,让她禁不住要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表小姐,阿景他也被唐洛书送给张珏过,他活下来了,不仅如此,还照顾着他的老父、甥女,现在,还怀着我们的孩子请你不要用你所了解的事实来套用到他身上,”裴宁拂了拂袖子站起来:“小姐今天醉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去找人来送小姐回去”
“裴宁!”
林秀喝了一声,蓦然起身拉住她的手腕:“你不想替你夫郎报仇么?你不想让他活得好点么?那你为什么要跟那些工头打成一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考虑着另立门户了!”
裴宁停住了步子,对她的歇斯底里有些无奈,刚想再开口劝她,又见她提着酒壶喝了起来,直灌完了一壶酒才幽幽开口。
“裴宁我不是要房家的家业,这种血泪堆积起来的脏东西,我林秀还不看在眼里,我要你跟我合作,为的就是拿到房家的掌控权,扳倒张珏”林秀的叙述渐渐变得激动,甚至有些狂热的样子:“等扳倒了张珏,我可以把剩下的所有家宅、钱财全部都给你。这不比你白手起家来得好么?”
“那房东家呢?你恨张珏,恨启扬小姐,甚至恨你自己,可是房东家并不曾亏待过你”
“我我很快可以外任放官,到那时,自然会把姑母接到府中颐养天年。”
“你把她一世的心血当做一个复仇的赌注,毁尽了她的家业,还谈什么颐养天年?乌鸟尚且有反哺之举,表小姐堂堂举子,难道竟要做出这等毫无人性的事么?”裴宁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了:“我当然想让家人锦衣玉食,婢仆环绕,但那起码要来得堂堂正正。今日这些话,裴宁很快就会忘了,日后如何,还请表小姐自己多斟酌还有,若是您真的想亲手替他报仇,不如在仕途上多用心,加上房家的助力,想来很快就能平步青云”
裴宁说完,就不再顾她要如何,径自交待了楼下的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