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流岁未晚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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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岁未晚 作者:肉书屋

    笛。

    半刻,待付珩气息平缓,一抬头便见到闻徽静靠着灯柱,幽黄的灯光打在少年高瘦的身形上,阴影落下,微微摇晃。

    光线不甚明亮,两人的眼睛一下子对上,片刻的尴尬之后,俱是笑出声。

    闻徽微歪着头,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今日这般被人追赶着跑了几条街的经历,前世今生都不曾体验过,倒真是几分奇特。

    “你每天都是这样吗?”

    想起付珩不顾寒冷每晚摆摊,还要不时防备着城管的检查,闻徽忽觉一缕滞涩的情绪堵在了心口。

    缓缓地敛住笑,付珩低叹了声:“是啊……”欲言又止,有许多话,他冲动地想要和面前这个人说,但终是压抑住。

    这世间,人生来便不平等。对于有些人来说,生存本就是一个艰难的问题,他想要能够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立足,只能去担起那些沉重的责任。

    闻徽扯了下嘴角:“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情况,不过……”语调微拉长,他看向付珩的领口,又重复了先前的话语,“天气越来越冷,你应该穿厚实点。”

    “无论如何,注意不要生病。”

    付珩连连点头,借着灯光整理起小车里的物品。

    “我也没料到降温降得这么厉害,前几天晚上还没这么冷的。”

    闻徽沉默了下,看着付珩将东西都整理好,然后把包也放进了车里。回头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他问:“还要继续去摆摊吗?”

    对于付珩摆摊的事,闻徽并没有发表意见与看法,也没有去追究什么。付珩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没有什么权利和资格干预。

    只是……一种酸涩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心间。

    自重生来,闻徽一直想能够尽点心,让付珩不至于在自己的眼下受到错待,但……他又不能直接插手这个人的事务,何况,眼下他自己尚且没有成年,只是个高中生,虽然有些计划,但还没有什么条件改变什么。

    而且他一直还拿不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这个少年。

    “天有些晚了,”付珩搓了搓手,回道,“我这就打算回去了……你,这也是要回家去吗?”

    闻徽自发地走到车后,接过了把手,道:“我来吧,你家离这里应该不远吧?”

    “不用你帮我的,我自己可以。”付珩连声阻止,然后回答着对方的问题,“走路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然后我舅舅会来接的……”言语间,似乎有些犹豫。

    闻徽没有松手,只笑了下:“我没推过这种车,挺有意思的。”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东西,又问,“你晚饭吃了没?”

    本身他就是随口一问,若非先前卫曦闹了半天,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吃饭,却没想到付珩当真还没有吃。

    “放学后得赶时间,我都是收摊后才吃晚饭。”

    争不过闻徽,付珩只好无奈地跟在对方身后,一边小心地看着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昏暗的破巷里,小车铛铛的声响,回荡在凄冷的夜里。闻徽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展颜,随手指向巷子尽头的小店:“那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我有些饿了。”

    付珩吃惊地看着幽紫色的荧光灯,照着硕大的三个字:麻辣烫。回头看向闻徽,这个优雅的少年着实不像是回坐在路边摊吃东西的人,他有些不确定:“这里?”

    “啊,”闻徽轻哼了声,侧着脸看向付珩,微微笑道,“还是你不喜欢吃辣的?”

    “怎么会?”付珩被转移了注意力,加上腹中空空的感觉不太舒适,“我可是特别能吃辣的。”

    “那还等什么!”

    ◎流◎岁◎未◎晚◎

    破旧窄小的店里,不时有冷风从敞开的门口吹进。

    角落的桌旁,两个少年正埋头吃着热乎乎的麻辣烫,都专心地看着碗里,没有交谈。两人的额头、鼻尖都渗出密密的汗珠。

    “老板娘,有开水吗?”

    付珩看着闻徽大口地灌着白开水,禁不住扯开了嘴:“很辣?”

    又喝了几口水,才感觉嘴唇舌头上的火辣退了些许,闻徽用纸巾擦拭了下额,随后又挑起一根青菜,冲付珩摇了下头:“还行。”

    付珩一时看得有些呆愣,对面的人,即便被辣的够呛,还能够保持着一副优雅的模样。又见闻徽再次拿起筷子,他顿时笑得开怀,也没再说什么。

    待七八分饱,闻徽便不再继续吃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付珩……或许是太饿了,付珩直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对上闻徽的视线,付珩有些赧然:“咳,我们结账走吧。”

    今晚付珩面对自己时,放松了不少,相处也自然了些。闻徽想到,或许这个孩子,一直都没法适应这个城市,与这里的人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虽然谈不上受到排挤,但绝对是不曾体验到温暖。

    重重地吁了口气,闻徽揉了下有些发疼的额角,只觉心里乱糟糟的,似乎从重生来,自己有很大部分的心思都落在了这个人身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徽怔了怔:“没事,”言罢,转开话题,“我送你回去吧。”

    从付珩推车走向越来越僻静破旧的小巷,闻徽隐约知道这个人每天都住在了哪里。

    “不了,那边没多少车,你不好回家。”付珩语气温和,但透着几分坚决。

    闻徽垂下眼,看着地面上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那你注意些安全,我走了。”付珩有付珩的尊严与坚持,无论是谁,也不能以任何名义去勉强或干涉他什么。

    “你也是。”

    等到闻徽的身影消失在交错的巷口后,付珩才推着车从黑暗的角落出来,定定地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良久,叹了声,他推着小车,又朝来时的路赶去。

    他自幼失去双亲,在乡下与祖母相依为命,如今为了能够继续读书,他离开了家乡来到这个都市,一直都是借宿在城里打工的舅母家的棚屋里。

    即便学校免除了学杂费,他还是需要生活的,舅母对他不亲,但他们对自己本就没有抚养的义务,所以他分担了舅母的活,每晚帮她摆摊,只有这样,他留在舅母家才会心安理得。

    今天意外遇上闻徽,他一开始是有些难堪的……其实对于别人的眼光,付珩一般都不会放在心上,除了那个人。

    他也说不清,只觉得不想让那个人看低了自己。虽然他觉得摆摊养活自己,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先前面对闻徽时,他有一瞬间的慌乱。

    好在,闻徽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很坦然地就接受了他摆摊的行为。

    “阿嚏!”

    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间,付珩猛地打了寒颤,顿时便回过神,略有些自嘲地扯了下嘴。遂停下脚步,他搓热了双手后,才继续赶路。

    第二日,闻徽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赶来教室看起书来。今天早晨特别的冷,约莫是昨夜里,气温又陡然降了好几度。

    早读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闻徽收起历史书,偏头皱着眉看向身侧的空位……付珩从来不会缺早读的。

    正思索间,一人急冲冲地推开教室的门,闻徽抬头看去,见付珩眼神抱歉地对自己颔首,几分焦急地落座。

    “今天睡晚了……”

    感觉到闻徽的眼光,付珩下意识地解释。

    闻徽沉默地看了眼对方通红的眼睛和鼻子,猜测着大约是吹了寒风的缘故,遂点了下头,不再看这人,翻出政治课本再次专心地看起来。

    “阿嚏——”

    上午后两节课是政治小考,闻徽就听到身边的人不停地打着喷嚏,终是忍不住放下笔,转头看向付珩。

    付珩一手搭在桌上,头枕着手,眼睛要合不合的,右手无力地握住笔涂写着试卷。

    看着他红得不正常的脸色,闻徽心知,这个人定是感冒了。他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忍了忍,终是放弃告诉老师。

    待午间放学铃一响,他便拉着付珩去了校医务室。

    7

    7、温煦

    “发烧,三十九度……有些炎症,得多喝点开水……这药一天三顿,饭前半小时吃。”校医给付珩检查了一番,量了□温,开了个药方,然后又道,“吊两瓶水,下午差不多就能退烧。”

    闻徽接过方子,对医生道了谢后,让付珩躺上病床,然后去药方拿药。

    天虽然很冷,但冬日的阳光却是特别的灿烂。校医务室的病房不算大,两个床位,只有付珩一个病人。房间有一面墙都是落地窗,厚实的窗帘被拉下,挡住了外头的光线。

    闻徽看向病床,付珩似乎睡了过去。屋子里闷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闻在鼻间,不是很舒适。他走到窗前,动作小心地将深灰色的帘子拉了开来,明晃晃的阳光顿时洒了满屋。

    床上的人低低地哼了声,似乎相当地难受。

    墙头挂着摆钟,表针滴答地走着。闻徽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往常这时候,他们都吃过了午饭,正在教室复习着功课。

    想起两人都没有吃午餐,闻徽又看了下吊瓶里的药水后,便与校医打了声招呼,出去买饭了。

    校门口一排都是小饭馆,不少走读的学生不喜欢学校餐厅里的饭菜,便都会到这边定午餐。

    闻徽来到经常光顾的这家小店,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中饭后,询问老板店里有没有清粥之类的。

    “老板,您这有保温杯吗?我同学在打点滴,恐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吃。”

    老板倒是很热情,用自家的保温杯盛了满满的青菜蛋花粥递给了闻徽。

    静谧的午后,闻徽坐在病房的另一张床头,手里不时翻看着一些科目的讲义,偶尔拿笔标注些重点——虽然他的成绩一直上佳,但重生后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这一年来,他学得也是尤为刻苦。

    “咳……”

    自凌乱的梦魇清醒,付珩只觉喉咙干哑瘙痒,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这一咳嗽,原本昏沉沉的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看着浅蓝色的天花板,他愣了半天,才忆起了事情前后。

    舒了口浊气,付珩仰头看着滴答的输液管,只觉整个人比上午时轻松了不少,只是乏力的感觉充斥了全身。

    闻徽……

    目光触及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付珩呆了一下。少年坐在另一边的床头,单手撑在桌上,金晃晃的阳光镀在了他的身上,平添了一抹美妙的温暖。

    付珩知道,这个人对自己是真的很好,虽然闻徽总是一副冷淡寡言的模样,却是他来到这个城市和这个学校后,除了班主任,最关心自己的人了。

    这其间的原因,他不明白,也不想深思……这样,就很好。

    闻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是睡着了。付珩又瞄了瞄快见底的吊瓶,不忍惊醒对方,只是小心地单手撑起身子,半靠在墙上,对着少年的侧脸发起呆来。

    ……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个保温杯。付珩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只觉心里有些濡湿,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充溢了内心。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随之而来,是张皇失措,心情里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身体猛地一倾,闻徽顿时惊醒,捏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臂,习惯性地朝付珩病床看了去:“这瓶药水快滴完了,怎么不叫人?”

    说着,他走到门外喊了声校医。

    “保温杯里有些粥,等你吊完这瓶水就吃点。”闻徽收拾了下书本,一边对付珩吩咐,“水瓶里有开水,药放在这里,等会你别忘了吃。”

    说着话,闻徽又走到窗前,打开了离病床较远的半边窗:“通通气,待会要是觉得冷,你就喊校医。”

    “马上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你好好休息。”闻徽回头对付珩微微一笑,“有什么事都先放着,身体注意保养好。”

    “那我就先去上课了。”闻徽指了指保温杯,“这个别忘了。”

    付珩怔怔地看着听着,阳光下少年清隽的脸上挂着一抹异常和煦的笑容。他很少听过闻徽一下子开口说这么多,都是嘱咐关心的话语,直等到那个人离去,付珩还是对着明晃晃的阳光发着呆。

    即便是寒冬,这阳光灿烂的午后,依然暖如春日。

    ◎流◎岁◎未◎晚◎

    这个冬季下了几场雪,寒假、新年在飘扬的雪间相继而来。这一年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冬雪刚好停了,太阳晒得世间,让人提早感受到了几丝春意。

    闻徽的母亲热爱游玩,这年她说,要过一个不一样的春节,离开繁华的都市,去乡下感受农家旧年的乐趣。

    闻父在生活上多是随着闻母,难得休假,又是新年,自然不会悖了闻母的兴头。一家人在二十八的清晨收拾着行囊,开着私家车,沿着国道改了省道,然后通过县道,停留在了一个小镇。

    开着窗外几分熟悉又是陌生的景致,闻徽有些惊愕地拿下耳塞,跟着父亲下了车后,仔细地打量了周遭的环境。

    逢年节,小镇上照样热闹非凡。周围的乡镇村子里的人,都是来这里赶集市办年货。

    闻母一直在耳边感叹着这里的空气新鲜,又说人们热情。闻徽漫不经心地听着,心下也有几分同意,此时这个镇子不同十年后那般的现代化,却透着乡村独有的朴实与祥和。

    就是这个小镇中心,破落的小车站,通了四面八方,往南去,朝着那一带丘陵驶去大半个小时,便是付珩的家乡付家坪。

    闻徽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不由想起重生前,他也开着车,也曾在这个镇子上落过脚问过路。

    那时候,付家坪周围的几座山正被开发,说是底下的铁矿资源相当丰富,当地的政府投资不少,把山包子铲平,建了一条宽敞漂亮的公路,那里的小乡村也开始与外面的世界连接一起。

    “闻徽上车。”闻母远远地招着手,“晚上前我们得赶到何坪村。”

    车子再次启动,朝着西面的大道开去。闻徽从闻母兴高采烈的话语里听出,这周边的乡村都开发了要发展旅游,主要经营些农家风情的项目。

    闻徽心不在焉地听着闻母说着当地的民俗,眼光不自主地转向南面,透过灰蒙蒙的车窗,只看得到层层叠叠的黑山头。

    农家的春节,有很多讲究,闻父闻母都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这样新奇又传统的过年方式引起了他们莫大的兴致。

    闻徽对过年的感触一向不深,或许是天性冷淡使然,他很少对某件事有什么热情,就连闻母也经常抱怨,说他与父母不亲热。

    除夕这天,他兴步走在结冻的池塘边,看着稚儿们打着冰块嬉闹。还只是午后时分,他就听得见远近不时传来炮竹声。

    这里开年夜饭前,都会放炮竹,很多人家除夕当天一大早准备着饭菜,只等着越早开饭越好。

    远近被雪覆盖的瓦房顶,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闻徽忽然就想起了南边的山脚下的小庄子,此时,应该也同这里一般,各门各户赶着年夜饭,孩子们在村头比着谁家的饭开的更早。

    他便忽然想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十年后,付珩死去,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终是孤苦伶仃。

    叹了口气,闻徽揉了揉额角……为什么,他最近总会不时地想到付珩?

    “哥哥,帮我们摘冰锥……”一群顽童嬉笑地围起了闻徽,指着屋檐下倒挂了一尺长的冰锥。

    闻徽醒过神,淡淡地瞄了眼这群小小孩童,抬手就掰了好几个冰锥送到他们的手上。孩子们接到冰锥,欢笑着又跑远。

    身上的红衣,映着孩子们的笑脸红扑扑的。虽然这里比不上都市的繁华,可孩子们过得同样的幸福快乐。

    闻徽想起寒冬的夜里,那个推着小车奔跑在城市街市巷间的少年。那么瘦弱的少年,若是有双亲的庇护,或许便不会过得那么辛苦,便不会……

    让自己,那么地心疼。

    付珩感冒后,闻徽也曾好几次的夜晚,脚下不由自主地走向市中心,每一次都不是在同一地方,见到过几回那个人,他没有在上前打过招呼,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人在路灯下瑟缩的身影。

    他从不曾想过要干涉付珩的生活,只是忍不住地为对方心疼……这种疼痛忽如其来,似乎莫名其妙,更似理所当然。

    “闻徽,怎么跑这儿来了?”闻母叫唤着朝这走来,“外头风大,冷的很。马上就要开饭了,赶紧回屋去。”

    “妈,我们在这住几天?”

    “你这孩子,放假了就好好放松,难得出来,别老惦记着回去。整天闷在屋里,跟个大姑娘似的。”闻母嘴上打着趣,开解的同时不忘回答问题,“这边空气好,吃的新鲜,后头还有不少节目,我们住到初三四的再走。”

    闻徽点了下头,想了想:“我明天出门走走。”

    闻母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就该到处跑跑,别迷了路就行,今晚上把手机电给充好了,明天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天色愈晚,鞭炮声已是此起彼伏,间或夹着烟花声响,家家户户的年夜饭俱是上了桌。

    填了肚子,对父母说了祝福话后,闻徽便早早地上了床。

    大年初一清早,太阳才露了半张脸,闻徽已经用完了早饭,跟着村子里早班的三轮车,朝镇子上赶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新年快乐

    8

    8、梅香

    阳光很暖,驱散了凝冻的寒意。

    闻徽手里拎着礼品包,站在小镇车站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难得心生几分懊恼。昨夜里就想着今天干脆去付珩家看看,哪知赶了一大早,等了半天却不见有去付家坪的车子。

    当地人只说,那边的路难走,三轮车什么的都不爱过去,何况那里人家穷的很,也鲜少有人花冤枉钱坐车,平时赶集都是走路来回。

    按数年后,汽车的车程也不过是半个小时,但走路的话,少则三四个小时,何况如今公路未开,闻徽也不熟悉那边的小路。

    只是礼物都买了,心里头想去探望的欲望更是激增,闻徽眯着眼看了下日头,仔细思量了下,便朝停在路旁的三轮车走去。

    “师傅,包你的车去付家坪多少钱?”

    车主面色不是很好看,张口就要拒绝,一见闻徽衣着不凡,手里的礼品包看起来价格不菲,便转了语气:“今天大年,到付家坪的路不好走,包我车可不是一两个钱的。”

    闻徽也不讨价还价:“车费多少?”

    车主比划了下手指:“起码五十。”五十够他三轮车寻常一天赚的车费了。

    闻徽点了下头,将礼包放上车,掏了张五十纸币递给车主:“走吧。”说着,他攀上了车子,扶着锈了的铁栏坐下。

    车子颠簸,这一路果真是不太好走。闻徽攥着铁栏,看着被抛远的山色景致,另一手揉了揉额角。

    三轮车的噪音很大,震得脑子都发疼。而原本闻徽以为半个小时的路程,在车子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还没到达目的地。

    等到抵达了付家坪村口的大池塘,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走了。闻徽下车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看着不远处的山坡上覆盖着银色的雪,不经意地挑起了唇。

    拎下礼包,他转头对车主说:“师傅,下午四点钟您能过来接我吗?来回的路费算你一百。”

    车主一听,喜笑颜开,连忙点头:“小伙子放心,到时间我肯定过来接你。”

    “这是我的手机号,您要是有事,再跟我联系。”

    告别了车主,闻徽带着礼包,凭着记忆直朝付珩家走去。虽然这里与十年后的区别挺大,但总体的布局还在,庄子不大,寻找了半个小时,闻徽很快就来到一间破旧的土屋前。

    站在一棵腊梅树下,闻徽有些犹豫,按照农村每家固定的房地,这里该是付珩家了——却比他想象的更要寒酸。

    看着土屋前积雪的空地,闻徽拧起眉,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何时这般冲动,大过年的,就这么贸贸然跑到别人家去。虽然重生来,他接触最多的就是付珩,但说到底,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密。

    “珩哥珩哥,我还要吃茶叶蛋……”

    土屋的大门敞开,里头隐约传来孩童欢笑声。闻徽空着的右手捏了又松,看着这山村萧瑟的冬景,只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闻徽?”

    忽听一声惊呼,闻徽闻声看去。

    付珩满面惊诧,随后露出个惊喜的笑:“你怎么……”没问出声,他又转而疾步走来,“刚才阿海说有人站在外面,我还当是谁,没料到是你。”

    少年踩着冰渣,脚下发出嘎吱的声响。闻徽注视着付珩微红的笑脸,淡声回答:“今年在这边过年,顺路来看一下你。”

    付珩没再追问闻徽的动机与目的,也没有怀疑这个人是怎么找到他家,只是满心满眼的欣喜,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家里,也或许是真的很高兴,他热情地欢迎闻徽去他家里坐一坐。

    “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你就将就着用点茶吃点糖……”

    看着自家破旧的房屋里堆放着杂乱的物什,付珩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让闻徽坐在凳子上,便忙着摆放正月里招待客人的茶盘。

    “不用麻烦。”

    闻徽略有些僵硬地坐着,看到付珩紧张地忙东忙西,心里更觉此趟突兀,让两个人都很尴尬。

    茶点摆好了,付珩也坐到闻徽的对面,直盯着低头喝茶的闻徽,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诡异的很,好在屋里有几个邻家的孩子在玩闹,缓和了些许的气氛。

    嘴里的茶苦涩发酸,闻徽又喝了口,抬头看向付珩,状似随意地问:“这茶叶,是你家里种的?”

    “嗯,炒得不够,喝起来口感不好。”付珩接过话头,有些赧然地笑,“你喝不惯吧?”

    闻徽没有肯定或否定,只是不在意地说了句:“茶水能解渴就行。”说着,他开始打量起付珩家里的摆设。

    屋里摆放了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农具,虽然东西杂乱,倒是没有给人邋遢的感觉。闻徽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西面的墙壁上。

    付珩看着贴在墙上的奖状,有些已经很破旧了,脸色红了红,讷讷地开口:“那些都是以前得的,奶奶觉得好看就贴上了。”

    ◎流◎岁◎未◎晚◎

    闻徽将没有说话,只是把每张奖状上的字都扫了一遍。最早的一张奖状还是付珩在学前班得的,残破暗黄的纸上用细毛笔写着“红花儿童”四个字。

    心里涌出一股笑意,他转眸看向手足无措的少年。

    看到闻徽嘴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付珩脸皮烧得滚烫。每年得了奖状,奶奶都特别高兴,定会将奖状贴在墙上给所有来家里的人们看,从小到大,所有的奖状奶奶都很细心地保留好,有一点残破,都会用浆糊抹好。

    “红花儿童是不是还发小红花?”

    “你……”付珩局促地对上那双隐含笑意的眼眸,顿时觉得眼前这人竟有些恶劣,却终是不善言辞,小声地回答,“嗯。”

    闻徽勾着嘴,笑意更深:“小红花呢?”若真有小红花,付珩的奶奶估计也都仔细地收藏好。

    付珩低着头,声如蚊呐:“在奶奶的梳妆台里。”

    真是个老实的孩子……抑住就要破喉的笑声,闻徽点了点头:“是要保存好,这是荣誉。”

    付珩抬头盯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脸:“你怎么……”

    “嗯?”

    看着闻徽收起了笑意,和平常无异,付珩压下心头的一丝羞恼,转了个话题:“马上就是中午了,你在我家吃饭吧?”

    闻徽端起茶杯,又喝了口水,轻轻地嗯了声。

    得到肯定的回答,付珩立马又忙了起来,把昨天洗好的蔬菜又清洗了一遍,嘴上对闻徽说道:“奶奶串门去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家,估计待会才回来。”

    闻徽一边应着,一边仔细地把屋子看了一圈。付珩家的土屋被分成两间,边上的房间估计是奶奶住的,而付珩的床就摆在离土灶不远的地方。

    目光最终再次落回静土灶前围着围裙的少年,闻徽的眼神敛了敛……付珩半垂着头,略长的发丝服帖地贴在鬓角,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那清秀的侧脸看起来尤显得柔和与温暖。

    屋里很冷,寒风从破漏的角落吹进。闻徽穿得有些单薄,手脚其实都冻得冰凉了,往水杯里倒满开水,双手合拢着杯沿。

    这一点暖意驱散不了寒冷,但见锅台上渐渐冒起的白雾,却似整个房屋都被蒸得暖融融的。

    大年初一不该动生菜,但想到让闻徽吃自家除夕的剩菜总觉万分不妥,付珩没多想,便拿着食材做起新鲜的饭菜来。

    他不是没感觉到那追随着自己的目光,虽不迫人,却无法忽视。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但或许经过了刚才的调笑,付珩渐渐地放松了不少。

    随后想到这是亲手为那个人做饭菜,心里便微妙地升起一种喜悦与悸动,微甜的滋味充满了内心。

    几个孩童从刚才的好奇观望,到放开胆,围着闻徽笑闹问话。

    虽然鲜少与小孩子打交道,闻徽倒也不觉得厌烦,随口问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又将桌上摆放的糖果分于他们。

    那个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岁数最大的孩子,一手抓住面糕,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叫付原冬……”

    “是叫胖胖!”其他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抢过话头,闹着他。

    付原冬顿时和其他孩子打闹成一团,好半天才散开。转头就看到摆在椅子上的礼包,他好奇地翻着袋子:“哥哥,这是什么呀?”

    没等闻徽回答,便见付珩擦干了手,急忙地跑来拉开了小孩的手:“小胖别乱翻,这是闻徽哥哥的东西。”

    闻徽才想起自己带来的礼包,起身走了去,把里头的一些补品拿出:“这是给你奶奶的。”

    “闻徽……”

    闻徽打断付珩推辞的话语:“我东西都买了,再说,哪有正月里空手去人家的道理。”说着,他将礼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摆上靠墙书几上,又拿出里面的一小包糖果拆开,递到了几个孩子的手上。

    付珩站在一旁,有些无措。

    闻徽偏头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微微笑:“不去做饭吗?我饿了。”

    “啊,”付珩又赶紧跑回灶旁,“你再等会儿。”

    午饭快好的时候,付珩的奶奶终于回了家。一看到忽然来访的闻徽,她高兴得不得了,拽着对方的手,问了许多的话。

    “唉,原本我还担心小珩在城里受人欺负。现在好了,小珩有你这个好同学照应,我就放心多了……”

    “小珩这孩子,性格木了点,心肠好得很,闻徽你可别介啊!”

    闻徽面上浅笑,大多时候也不搭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老妇人拉拉杂杂地说着。眼前的老人,看起来精神矍铄,根本不见十年后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

    9

    9、人家

    用完了午餐,付珩的奶奶让付珩陪闻徽四处转转。两人遂出了家门,踩着冻结的冰雪,朝着后山坡走去。

    双手插在兜里,闻徽走在付珩的身后,踩着一深一浅的步伐上了山腰。这里山群连绵起伏,但到底不是山地地带,山坡相对平缓,虽然因为冰雪有些不好走,但也不是太影响上下山。

    山上的树木丛杂,有些枝梢被雪压弯了挡住小道。

    “我们这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付珩不时地转头和闻徽说着话,“不过景色应该还算不错,空气也很新鲜。”

    走至一片竹林,雪色青葱交叠错落,当有一番美妙风情。付珩停住步伐,抬手抚在冰凉的竹身,眉眼弯起:“这片山地和竹子是我家的。”

    闻言,闻徽微微点头,也伸手在旁边的一棵竹子上摸了摸。

    看着闻徽沉默的样子,付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山上冷……要不,我们回去吧?”他见闻徽穿得很单薄,心里有些担心。

    瞄着少年一身臃肿的衣服,闻徽挑了下眉:“你冷?”

    “啊,”付珩连忙否认,“没呢,我穿得很多了,只是你……”

    闻徽摇了下头,继续朝山上走去:“我不冷。去山顶上看一下吧。”

    付珩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忙加快步伐跟上了闻徽:“其实山顶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个小庙。”

    闻徽轻哼了声:“嗯。”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只听得见山间的风不时打着树叶竹枝,凝结的雪冰簌簌地掉落。

    “中午的饭菜,你还吃得惯吧?”毕竟是主人,付珩总觉得这么一声不吭的,让两人都有些难堪,遂没事找着话题,“我的厨艺不是很好,只会些家常小菜。”

    这么一说,闻徽倒是来了兴致,偏头看着少年柔和的脸庞:“不错,比饭店里的大厨不差。”他说的是心里话,付珩做的菜虽然很平常,但吃在嘴里,总给人一种家的温馨。

    付珩羞赧地笑开:“你太恭维我了。”

    闻徽没有应答,沉默地看着眼前渐渐稀少的树木。他从来不是爱恭维的人,平时宁愿不开口,也懒得说一些违心的话语。

    “这边是茶地,”付珩早习惯了闻徽的寡言,指着山包上一丛丛的老茶树,“清明前后长了新茶,村里人就摘下来炒好,再去集市上买。”

    没了树林遮挡,阳光顿时将他们包裹了起来,山头上风虽然更大,但反而比在山脚下暖和些。

    闻徽看见两三间瓦房立在山头上,门口摆着一座大香炉,还冒着缕缕的青烟。

    “这就是小庙了,”付珩指了指庙,“里头摆了一个观音菩萨,”遂问向闻徽,“我们要进去看一看吗?”

    虽然从不信教,闻徽却也没有任何轻蔑之心:“进去拜一下吧。”遇庙拜佛,在他看来是对佛家的一种敬重,何况经历了重生,他明白这世间确有很多玄机之事。

    付珩略有些诧异,语气欢快地说道:“我以为你……”

    他的话没说完便闭了嘴,闻徽心里明白,只淡淡地看着付珩的笑颜没有再说话。

    两人在香炉前点了几柱香,又往功德箱里投了几个硬币,随后跪在木质菩萨前的蒲团上磕了几个头。

    守庙的妇女劝他们抽支签,他们只是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便一同离开了小庙。

    朝山下走出了几十米后,闻徽又回头看了眼瓦房,眉头微微拧起。

    “怎么了?”

    闻徽收回视线,看着付珩疑惑的眼神:“那庙里的女人,是什么人?怎么没有和尚?”

    付珩瞪圆了眼,随即扑哧笑开,脸颊上隐约现出浅浅的酒窝:“这里哪有什么和尚,又不是真正的寺庙。那三婶就是开这庙的人,村里人说她小时候看到观音菩萨下凡,受了点化……后来她家请了木匠造了一个观音菩萨,然后摆在自家里,周围村民经常都去拜一拜,时间久了,就成小庙了。”

    闻徽听了,只觉有些荒谬,不过他对外人的事没什么兴趣,献了几个香油钱,也不算损失。

    付珩见闻徽面色冷凝,又开口道:“其实农村里这种小庙很多,大家就是图个安慰,也不在乎偶尔花点香油钱。”

    “嗯。”闻徽满不在乎地应着,便揭过这个话题,“明年就要高考,你想考什么学校?”

    ◎流◎岁◎未◎晚◎

    付珩低下头,有些黯然:“我……不知道。”顿了顿,他茫然地看着山下零落的房屋,“若可以,就去n市,离家近些,好像那边学校多,可选择的余地较大。”

    闻徽思索了一会:“n市……那就在h大,l大,d大这几所学校里选吧,”几所大学虽然偏理工科,但都是全国重点,在n市名气比较大,分数每年也都差不多,不算高的离谱。

    “我不是很了解这些。”付珩面有难色,嗓音里夹着一丝低落与无奈,“只要不会落榜复读,学校好差都无所谓。”

    他的理想很简单,就是能够踏入大学的殿堂,能够有机会继续读书,毕业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让奶奶不必再为自己操心,安心舒适地度过晚年。

    定定地注视着付珩略显疲惫的神色,闻徽敛了敛眉:“还有一年半,不用着急,到时候考完了看情况再决定。我……”

    我会帮你的。

    话语梗在喉间,闻徽猛然闭上嘴,凝视着付珩的脸,眼神愈发深沉:有一种尚且模糊不清的认知,在心底渐渐形成。

    付珩本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便展颜一笑,有些好奇地反问闻徽:“那你呢?”

    在两人交谈时,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付珩家门前,闻徽站在腊梅树下,望着满枝梢的幽黄|色花叶,轻声回答着付珩的问题:“f大。”

    漫不经心又理所当然的答案,让付珩有一瞬的失神,随即便是释然,在他看来,闻徽上f大本就是轻而易举。

    十年后的村庄,老屋大多被推翻,改成了二三层的小洋楼,附近的几个山包子也被推平,上面走过四车道的马路,唯有这棵腊梅树,依然长得很好。

    闻徽出神地望着满树怒放的小黄花,他想起那时来这里已是冬末,树上的花叶儿大多落在了地上,被路过的人踩践在泥巴里,老妇人坐在小洋楼的门前,絮絮地对他说着付珩自小到大的事情。

    “你喜欢腊梅花?”

    闻徽扯了扯嘴角:“还行。”

    抬手捋着枝头的花,付珩回忆起幼年往事,唇畔噙着柔和的笑意:“小时候看到村东有户人家的腊梅树开得漂亮,我特别眼馋,后来奶奶被我闹得没办法,问人讨了株树秧子,可把我高兴的,天天给它浇水。”

    闻徽静静地听着。

    太阳光渐渐西移,腊梅树的影子落在两人身上,轻徐地晃荡。

    付珩猛然对上闻徽沉静的眼,顿时停止了回忆,有些讪讪地说道:“我今天好像说了很多废话,你是不是觉得很烦?”闻徽出人意料的探访,让他惊喜莫名,以至于一点点小感触都忍不住想和对方说。

    不过付珩知道这个人不喜聒噪的人,便隐约地担忧起来。

    闻徽浅浅一笑,抬手揉了揉付珩的头发,那柔软微凉的触感让他心里渐生满足:“没有,你说的,很有意思。”

    在家里的付珩,总算多了份开心与少年人该有的天真,闻徽看着这样的付珩,也淡淡地高兴着。

    付珩耳根通红,别扭地想要躲开那人的手,又贪恋对方掌心里若有似无的温柔:“你怎么喜欢摸别人的头……”感觉像是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

    远处传来柴油马达的噪音,闻徽放下手,眼神淡淡地看向村口:“我走了。”

    “啊?”付珩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止不住的失落涌上心头。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头,他忽然转身跑向屋子,“你等等。”

    闻徽看着这人匆忙地进了屋又跑出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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