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清穿) 第4部分阅读
陌上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一丝晦暗,快得让涟汐以为是幻觉。
“那姐姐要小心啊。”看着兰琳单纯的面容,涟汐轻轻一笑,拍拍她的头。
“放心吧,我会的。这是桃花酥,你尝尝。”
果然,一见到吃的,兰琳立刻开心起来,左右开弓吃了起来。涟汐又进屋拿了些给她带走。
院中,树抽新枝,鸟鸣各飞。
“万岁爷被洋人的几道题难住了,怎么劝都不去休息。”门外几个人都面有难色,明日还要早朝,要是耽搁了谁担当的起?
“洋人的题?”涟汐心中一动,冲李德全福福身子,“奴婢去试试。”
李德全盯了她一会,点了点头。涟汐端着茶轻步走进殿内。
“皇上,夜深了。”涟汐放下茶,在康熙身边小声地说。
康熙拿过茶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桌面。涟汐瞅过去,发现是道几何题,后面还有一些物理方面的题。
“皇上,洋人的题难吗?”见康熙没有回应,涟汐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康熙还是恍若未闻,涟汐只有上前一小步,轻声说:“皇上,洋人的题,有时是要换个角度思考的。”
康熙手中一停,放下笔。他看向涟汐,脸上不辨喜怒。
“你会做?”
涟汐咬咬牙,“扑通”跪了下去。“若奴婢可做出,可否请皇上去休息。”
大殿内极其安静,连涟汐略为急促的心跳声都可听到。半晌,才听得康熙的一个“好”字。
涟汐站起来,拿起笔,略一思考,在图形上加了条辅助线,很快便把答案写了出来。她又写出几道物理题的答案,这才搁下笔。
康熙看着桌面,“”好”,似有赞赏之意。
“奴婢不才,幼时曾随一奇师习过西洋之道,望皇上恕罪。”涟汐跪了下去,心跳仍很急促。她理科不错,这些题可比她做过的简单多了。
“起来吧,朕没有怪你。”涟汐站起来,见康熙打量着她,面上似笑非笑。“这些题太子他们都做不出来,你可真不简单。”
涟汐手心已渗出汗来,不知该说点什么。
“好吧,朕该休息了。”康熙站了起来,伺候的人立刻走了进来。涟汐回到房中,换下已半湿的里衫。
“涟汐!”涟汐正拎着花篮从御花园出来,正好碰到了阿哥“群”,而换住她的,正是数日不见,更显成熟的十四。
“奴婢给各位爷请安。”涟汐福福身子。
“这个就是能做出所有题的涟汐啊,真叫我甘拜下风。”九阿哥不阴不阳地说,话中尽是讽刺。
“九弟!”八阿哥在十四欲出声前开口了。九阿哥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涟汐心下一叹,自己怕是又出风头了。十三冲她眨眨眼,不便开口,而四阿哥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不远处,太子和三阿哥走了过来,在场的几个阿哥忙上前请安。
“我们走吧。”一身明黄的太子美目扫过涟汐,抬腿走了。身后的阿哥们跟了上去,涟汐又一次俯下身子,却没漏掉十三经过身边说的“你真聪明”。
“涟汐,来,看看这题。”这段时间康熙迷上了洋人的题,经常会把涟汐叫来一起做。而涟汐一般是装做不会或只稍稍提示,让康熙亲自解出答案。毕竟是帝王,自尊心可比山还高。
涟汐看看题目,有些犯难了。这道几何题要用全等和相似三角形去做。虽很简单,可这两个概念,康熙应该是不知道的。前几天费了好些心思才让康熙学会用字母标出图形,今天该怎么解释呢?似乎,这是一个机会……
“皇上,你看,这两个灯是完全相同的,所以叫全等。”涟汐指了指桌两边一模一样的宫灯,又在纸上画了两个图形解释了什么是相似。
很快,题目做出来了。康熙捋捋胡子笑了起来。“这洋人的题目还真怪,什么相似全等的,伤脑筋啊。”
“皇上,”涟汐双手在袖中握紧,“相似就只是相似,永远都不会是全等。”
康熙眸子一紧,目光扫了过来。涟汐镇定地看着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双手握得更紧了,一滴汗顺着颈脊流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一世纪,康熙淡淡地说:“你下去吧。”
涟汐福福身子退了下去。自己胆子太大了,刚才康熙若是勃然大怒,只怕自己已成一缕游魂了。不过,这样说,是否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涟汐,你太胡来了。”十三听涟汐讲完经过,面上一沉,斥责到。
“你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皇阿玛的心思谁都摸不透。”
“我这是在赌。”涟汐也有些后怕。不过幸好康熙并未动怒,之后也一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赌输了怎么办?”十三有些气涟汐不顾后果的举动。
“那便是游魂一缕,飘游天地了。”涟汐平淡地说,毫不在意。不过若真被康熙封了嫔,立了妃,恐怕也会成了一缕芳魂。
“哎。”十三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有些恼涟汐平静的表情。
若真心爱一个人,又何必找些相似的人替代?真爱不容亵渎。既是独一无二的,就要好好珍藏,无论是人,还是记忆。
第十四章 打算
“桑田无尽魂千年……”涟汐轻轻哼着歌,坐在秋千上随意地荡着。蓝蓝的天空,好象水洗过一般,从树缝射出的细碎的阳光在面前跳着舞,还有悦耳的鸟鸣相伴,一切都好和谐,似梦又似幻,似幻又是真。
涟汐阖上双眼,让风陪着自己的发丝嬉戏,一颗心也随着荡了起来。若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该有多好。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这一刻的安宁。
秋千一阵微震后,荡得更高了。涟汐轻轻一笑,握紧了绳子。
“站起来感觉会更好。”荡过来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一双手稳住了秋千的去势。
涟汐踢掉脚上繁重的花盆底,扶着绳子站了起来。身后的那双手接着缓而有力地推着。合着风,迎送着那误入凡尘的仙子。
这感觉,好象在飞,飞出这牢笼,飞向蓝天,飞向自由与宁静。若能如风一般活着,次生何求?
秋千突然一沉,一个人已立在身后随着秋千荡了起来。涟汐轻笑,双眸一阖,顺势靠在了那人温暖的怀中。
“你这样可算得上是投怀送抱吗?”身后之人调笑着,避开了在鼻前捣乱的青丝,却避不开萦绕着的淡淡芳香。
“放心,十三爷,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涟汐满面微笑,灿若星辰,娇胜桃花。她已记不得上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了。她的笑,总是很少很浅。
身后传来十三爽朗的大笑,感受着身后的胸膛的震动,涟汐也笑出了声。这是十三第一次听到涟汐的笑声,像山间的泉水丁冬,似春日的莺鸣恰恰,直让人心中一动,生出些情愫来。
白衣似雪的一对璧人,双双立在满是鲜花的秋千上,相依相靠,笑靥如花。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眼前的这一幕,在不住的放大。
秋千渐渐缓了下来,涟汐仍闭着眼回味着那飞翔的感觉,舍不得离开那宽厚的怀抱。耳边传来十三轻柔的声音,“在哼什么呢?怎么调子这么悲伤?”
“魂兮千年。”涟汐不由眸中一黯。这是她最喜欢的调子,可没想到,自己却应了这词儿,一缕魂游荡在这不属于她的时空,天上人间,碧落黄泉,何处是心乡?
秋千渐渐停了下来,十三先跳了下去,然后把涟汐扶了下来。
两人进了屋,涟汐忙着烧水泡茶,而十三则在屋内四处看着。他拿起桌上涟汐写的“昨夜星辰昨夜风”,摇摇头放下了。目光一转,移到了黑色泛金的香炉上。
“这个可是八哥的墨檀九金香炉?”
涟汐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十三正拿着八阿哥送她的香炉,直直地看着她。
“嗯,他新年时送来的。”涟汐拎起刚烧开的水倒入壶中,又拿出了两个桃李笑春的茶杯。
十三放下香炉,走到桌前坐下,表情有些凝重。
“八哥、十四弟经常来这儿吧。”
涟汐一怔,点了点头。八阿哥和十四确实经常来这喝茶,有时九、十阿哥也会一起跟来,可她又没办法把众阿哥挡在门外。
“涟汐,你很引人注目。”十三一顿,看向涟汐,缓缓地说,“只怕八哥也对你动了心思。”
涟汐手上一颤,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愿相信。
“涟汐,别人恐怕不会,但你是逃不过被指魂的。十四弟我可帮你阻挡,那八哥呢?如果还有其他人呢?”十三死死盯着涟汐,一字一顿地说。
涟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是啊,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的一定要嫁于这些阿哥中的一人?从此去争风吃醋、不得安宁吗?
“倒不如嫁给我。”话刚出口,十三自己都是一惊。但他仍认真地看则后涟汐,想看看她的反应。
涟汐见十三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无语,脑中无数念头飞过。
十三是自己最熟悉的人了,而且对他也颇有好感,嫁给他日后一定不会太吃亏。可是,可是,不能,不能嫁。
看着涟汐的茫然渐渐变为坚决,十三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涟汐之前开口了,“我是开玩笑的,别当真。”
涟汐的“不嫁”正要出口,只有咽了下去。不过却暗暗松了口气,十三若也有意思,那真是大麻烦。
“这事儿你注意点,若真没有嫁的念头就要早打算,否则到时圣旨一下,你逃都逃不了。”十三正色说到。
“我会做打算的。”涟汐低下头,心里却没有一点主意。凭康熙对自己的态度,凭阿哥们的举动,指婚,似乎不可避免。
“姐姐,你在干什么啊?”兰琳瞅着满桌子盛满饴糖的小瓷碗,忍不住伸手想探到碗里沾点饴糖尝尝。
“兰儿!”涟汐挡住了兰琳的手,端出了一旁的一个小碗,“尝尝这个。”
兰琳挑了一块艳红的花状物放入嘴中,立刻大叫起来,“好吃,好吃!姐姐,这是什么啊?”
“这是梅花,”涟汐也挑了一瓣放入嘴中,“嗯,已经可以了。”
“梅花?花怎么这么好吃?”兰琳干脆夺过涟汐手中的瓷碗,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姐姐,还有吗?”
“这些都是按季节做的,还没制好。”涟汐边说边把洗干净的花瓣分别放到各个碗中。她经常一大早就跑到御花园摘下新开的花朵,回来后就按照曾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方法制成这酿花饴糖,然后小心地收起来。现在差不多御花园所有的花都可在这些瓷碗中寻得。
又让兰琳吃了一碗木芙蓉,才把她哄了回去。涟汐把花瓣分装好后打开了窗子,让着一屋子甜甜香香的味道散了去。
今日奉茶时康熙突然想喝早春的顾渚紫笋,涟汐四处寻拣一下,记起她收在了屋内的暗架上,于是匆匆往别院走去。
正准备推开院门时,却听得院内传来九阿哥的声音,涟汐不由手上一停,心下有些纳闷。又听到筱烟的声音,似乎是在争吵。于是推开一点缝,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九阿哥真抱着筱烟,而筱烟在无力地挣扎。看上去像是故做矜持的推却,却让九阿哥一直近不了身。
“啪”的一声,九阿哥突然放开筱烟,一巴掌甩到她脸上。“装什么装!本阿哥还配不上你吗?”说完又扑了上去。
涟汐看不下去了,用力推开了院门。院内的两人同时一顿,看向院门处。涟汐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却在看到九阿哥时故做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九爷吉祥。”涟汐俯下身子。她素来不讨九阿哥喜欢,现在多加一桩也没什么大碍。“奴婢回来拿万岁爷要的茶叶,不知九爷有何要事?”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走了。涟汐看看一脸复杂的筱烟,进屋拿了茶叶往御前去了。
晚上,筱烟敲响了涟汐的房门。
两人坐在桌边喝茶,一时都没有开口,只有桌上昏黄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涟汐,今天多谢你了。”筱烟盯着宫灯,眉宇间竟有些悲楚。
涟汐没有说话,默认了她今天推门而入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帮筱烟。
“你喜欢九爷吗?”
筱烟微顿,既而低低地笑了,带着丝落寞,混着点无奈。
“我们能讨厌主子吗?”
是啊,可以不喜欢主子,但绝不能讨厌主子。
涟汐有些黯然,却又不知能说点什么,只有也望着宫灯出神。
“涟汐,我真羡慕你。”听到这话,涟汐偏过头看着她,很是不解。
筱烟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投下的影子,缓缓地说:“几个阿哥都喜欢你,却没逼过你,反而宠着你。”她眼中没有嫉妒,只有一片寂苦。
涟汐见她这副样子,便知这九阿哥纠缠她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那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躲啊。若实在不行,只能从了。”筱烟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翻涌不停的波涛。
“你心里可是有了人?”涟汐起身把筱烟送到门口,却忍不住问了这一句。天上的星星眨着明亮的眼睛,又何曾看懂人间的悲与苦?
筱烟身子一僵,柔媚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有又如何?自己还能做的了主吗?”
涟汐立在门口,看着筱烟走回房中,看着灯熄影灭,自己却久久没有动。十三的话不住在脑中回响,是时候该做打算了。
第十五章 纠缠
六月刚到,茉莉花初绽芳蕊的时候,康熙幸塞外。太子、一、四、八、十三、十四、十十六阿哥跟随。
涟汐和筱烟也随驾前往,坐在离御撵不远的马车上,好随时伺候。除了一些衣服和必须用品,涟汐还带了几个大大的食盒,把马车塞的满满的。
涟汐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倚着车壁望向窗外。纵使是官道,景色也很单调,绿树蓝天,红日黄土,似乎亘古以来就是这样的。车速很慢,就像是在看一部老电影,缓缓的节奏,单一的色调。涟汐看着看着,竟生出一种苍凉感,在心里不住蔓延。
自己的心理年龄是不是太大了,涟汐自嘲到。摇摇头,放下帘子闭上了眼睛。昨晚又失眠了,又是看着月亮坐了半宿,清醒了半宿。以前读诗时总是不能理解“斜倚熏笼坐到明”,如今倒是深切体会了。那种孤独,那种寂寞,让心都是空的。也只有夜,才能让自己释放,也只有对着月亮,才能让自己相信自己是真实的存在于这个时空。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方的无力感让她心悸,让她恐惧。她分不清这一切是梦是醒,害怕再一次堕入黑暗找不到出路。
多少次坐待天明?多少次在梦中挣扎着惊醒?涟汐数不清,也不想去数。习惯就好了,孤独是要习惯的,当孤独融在一个人的骨子里时,他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久久没有睡意,涟汐睁开了眼。头又开始疼了,恐怕是因为长期睡眠不好而有些神经衰弱吧。涟汐揉了一会儿,又掀开帘子随意看了起来。
突然记起了《还珠格格》,小燕子和紫薇坐在马车里也是这样往外面望着。只是,她们有想看的人,紫薇有她的尔康,小燕子有她的永琪。而自己呢?想看谁呢?不远处的十三恰好回头,不知和十四说着什么。涟汐心中一动,难道是十三?十三英俊爽朗,又体贴细心,动心也不难,只是,心被锁得死死的,如何去动?
终于到了蒙古科尔沁部,筱烟却在半路上就病倒了,吹了夜风后一直头痛发热,奉茶的事便一直由涟汐一人担着,还要按时给筱烟拿药。幸好事不算多,十三、十四也多有照应,一路上涟汐倒也没有太累,而筱烟的病也大有起色了。
涟汐打开几个食盒,把里面的小瓷碗拿了出来。挑拣了一下,又把自己研究许久才泡制成功的柠檬红茶倒好,叫了个小太监,一起端到康熙的帐内。
帐内康熙正和博尔济吉特王爷畅谈甚欢,几个阿哥和小王爷多尔济也不时说上几句。涟汐把茶一一端到众人面前,敛手退到一旁。
康熙端起茶,看着玻璃杯中暗红的茶水,还有杯上斜插的半浸茶中的一片柠檬,不由停下了交谈,看向涟汐。
“涟汐,这又是什么新东西?”
“回皇上,这是柠檬红茶,刚从冰窖中取出,最适解暑。”
康熙用插在杯中的麦杆喝着红茶,众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起来。“嗯,不错,清凉可口,酸甜相宜,亏你想得出。”
“谢皇上夸奖。”涟汐退到一旁,又将小瓷碗分别端到每个人手边。
“这又是什么?”康熙接过银筷,看着碗中浸着的宛如初离枝头的花朵、花瓣,笑着问。
“回皇上,这是酿花饴糖。”用饴糖浸渍的四季之花,其中和上了腌盐梅。即使浸上一年,糖中花朵也依然香、色不变,宛如当初。”众人没有落筷,目光齐齐投在涟汐身上。
“那为何朕有四碗而他们都只有一碗呢?”
“容奴婢细禀。”涟汐俯身行礼,“皇上乃天子,一般之花自是无以相称,唯有四季之盛方可为皇上一尝。”涟汐上前一步,指着桌上的瓷碗,“春之媚桃,夏之清荷,秋之盛菊,冬之傲梅,而皇上最钟爱者乃是菊,所以这一碗中共有十种秋菊,瓣瓣不同。”
“好,好!”康熙龙心大悦,赞不绝口,却仍没有落筷,继续问着,“那其他人呢?你又在他们的碗中放了什么花呢?”
“都是奴婢妄加猜测的,先请皇上恕罪。”涟汐行个虚礼,先走到博尔济吉特王爷面前,“王爷是草原之鹰,自是不喜欢太过柔媚的花,而这蔷薇,傲骨铮铮,应是最适王爷之花。”
博尔济吉特王爷大笑了起来。“说的好!本王虽不爱花,但涟汐姑娘为本王挑的花很合本王心意。”
“故烧高烛照红妆,太子爷碗中乃是海棠花。”
太子抿嘴一笑,一双凤眼将面色清淡的涟汐打量了个遍,“涟汐果真厉害,海棠确是我钟爱之花。”
涟汐避开太子的目光,走到多尔济身边。“涟汐不了解小王爷,暗自琢磨,将蔷薇与茉莉混合放在小王爷碗中,不知小王爷是否满意?”
多尔济看到碗中之物时便是一惊,听涟汐一说更是一惊,抬眼看过去,正好对上涟汐清澈的眸子,一瞬间竟有些失神。他低咳几上声,再度看过去。“涟汐姑娘好生聪明,竟猜到我最爱之花。”
“逊雪洁色却胜香,碗中乃腊梅。”大阿哥笑着点点头。
“雅质芳兮兰木,白兰。”涟汐站在四阿哥面前,清声说到。不知为什么,她心中认定了这兰当属四阿哥,毫不犹豫的,仿佛是这本就是一件该熟记的事。
四阿哥淡淡地点点头,眸中有一丝异色。
“清幽浅临水也惭,水仙当属八爷。”
“不错。”八阿哥微笑这看着涟汐,眼中也是一抹诧异。
“水面翠盘风荷举,十三爷,莲。”涟汐对十三说着 ,眸中却逊色闪过一丝笑意。十三点点头,冲她眨了眨眼。
“遍山争春荼蘼事,茶花。”
“涟汐好生厉害。”十四笑眯眯地看着涟汐。
“好,好啊!”康熙边点头边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吃吃看,别是中看不中吃。”
“甜中又带着一丝酸,花也好看,味也好闻。”
“奇香异艳,入口喷鼻。”
“这饴糖也是特别配制的吧,比这花还要香甜些。”
“香花香果浮在白瓷映衬的饴糖凝露中,倒是美妙动人。”
大家边吃边称赞,而十三却只含糊地说了句“好吃”,一小口一小口地咽着,面上有些不自然。他拿出帕子,擦着额前时才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一个眼神飞向涟汐。涟汐忍住笑,故作无辜地看了回去。
一口一口吃完,十三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含了水。四阿哥瞅见,不解的看过去。十三却只是微微摇摇头,不发一言。
涟汐收好瓷碗,让小太监端回去。而自己站在帐外,等着一个要找她算帐的人。
帐内一阵响动,接着一个一个走了出来。
“十三爷。”涟汐小声唤住了走在最后的十三。十三停下步子转身,一脸不爽地冲涟汐走了过来。四阿哥有些纳闷,也跟着过来了。
“十三爷吃的可好?”涟汐一脸平静地问,眸中却满是笑意,都快溢了出来。
“涟汐,还不跪下求饶。”十三这才龇牙咧嘴起来,面上不住抽搐,却仍一脸凶巴巴样。
“奴婢不明白爷说的是什么。”涟汐眨眨眼睛,一副纯真的求知宝宝模样。
“涟汐!”十三捂着腮帮子,“你到底在我碗里加了什么?!”
“哈哈……”涟汐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宛如风中轻摆的风铃的低唱,是前世的轻语,是今生的缓述,是迷惑,是了悟。而那容颜,是冰雪初释的天山水,是春日悄临的第一花,是迷醉,是震惊。纵使是见过,十三仍是失了神,而一旁定力非凡的四阿哥眸中也是烟雾弥漫。
“我在里面加了半杯柠檬汁,味道不错吧,总算是没浪费我辛辛苦苦寻来的柠檬。”
十三这才回过神来,手捂着脸不住叫唤。“牙都快掉了,都是你做的好事,什么柠檬,比梅子还酸,弄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还好皇阿玛没看出什么异常,否则我看你怎么交代!
“我知道十三爷最好了,不会和我计较的。”涟汐故作可怜。十三何曾见过这样的涟汐,又一次惊讶不已。
“好了,十三爷,我给你赔罪。”涟汐正正神色,递上了手中的小食盒,“这里面的特意给你做的酿花饴糖,用了五种莲花还有莲子做的,饴糖也是最好的,包君满意。”
“这还差不多。”十三接过食盒,撇撇嘴,“不准有下一次了,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装凶!涟汐心里叫到,却福福身子,“奴婢知罪,奴婢不敢了。”
“看你这么诚恳,本阿哥就饶你一回。”十三也假装正经,却笑了起来,“你呀,都敢欺负我了。”
“好了,十三爷,忙你的事去吧。”涟汐这才想到四阿哥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忙收敛了神色。
“那这个我会好好品尝的,四哥,我们走吧。”两人走远了,涟汐正准备回自己的帐子,却正好碰到刚走出御帐的多尔济。涟汐行礼后正要离开,却被多尔济叫住了,带到一旁。
“涟汐姑娘,冒昧了。”
“小王爷不用多礼,称奴婢涟汐即可。”
“嗯,涟汐。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为何可猜到我最爱的花是茉莉?”
“这个不难,小王爷进帐前,奴婢曾从小王爷身边经过,闻得一股茉莉花香。男子自是不用花露的,所以应是久置花丛得来的香味。而小王爷特意吩咐要茉莉花茶也说明了这一点。不过请小王爷恕罪,奴婢擅自改了小王爷的茶。”
多尔济扶住欲俯身的涟汐,“果然是兰心蕙质的女子,我这次随阿玛前来果真是对的。”
“小王爷?”涟汐微怔,却见多尔济已转身走了。站了一会,她转身回了帐内,把小太监端来的药喂筱烟喝下,这才歇了下来。
这是涟汐第一次来草原,虽刚到还未好好看过,涟汐已喜欢上了这片广阔的天地。与牢笼般的皇宫不同,这里是自由的,是快乐的。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心中一片空广,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否则,涟汐的笑也不是那么好见到的。
没多久,送来了赏赐。翻看一下,都是些珠宝玉器。涟汐细细收好,或许以后会有用。
“涟汐,你这般费心图个什么?”一直醒着的筱烟轻轻开口了。
图什么?涟汐停下动作,自己这般出风头图什么?“图个充实。”多费心做事可以让自己暂时忘了那孤独,那寂寞。可是,只怕又把麻烦加重了。
筱烟轻轻地笑出了声,又躺了回去。涟汐一时找不到事做,拿着卷书发起呆来。
“汐儿!汐儿!”涟汐回过神来,立刻走出帐外,把正在大叫的十四拉走,以免吵醒了筱烟。
“汐儿,你跟我来。”十四把涟汐拉到一处空地,把一匹枣红色的马牵到她的面前。“喜不喜欢?骑骑看!”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把缰绳塞到涟汐手中。
“可是,”涟汐犹豫着接过了缰绳,“我不会骑马。”
“不会?”十四怀疑地看着涟汐,八旗的子女应该都会骑马的,“不要紧,我来教你。”
好不容易在十四的帮助下以很不雅的姿势爬上了马背,正要听十四进一步讲解时,小智子来了,在十四耳边低语了几句。
“汐儿,我有点事,过会儿就来。”说完十四就匆匆地走了,涟汐唤他不及,坐在马背上不知该怎么办。马有些不耐烦,开始兜着圈子。
“拜托你停一停。“涟汐小声哀求着,却丝毫没有作用。手上用力一拉缰绳,马被扯痛,嘶叫一声,蹄子不住来回走动着。
不远处一匹黑色骏马朝这边奔驰着,到近前涟汐才看清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红装女子,英姿飒爽,气势逼人。正羡慕不已时,黑马在面前停下了,红装女子翻身下马,皱着眉看着正在打转的枣红马,伸手摸摸马鬃,说了几句涟汐听不懂的话,马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地站住不动,让红装女子抚摸。
涟汐很别致地趴着下了马,冲红装女子福福身子,“多谢格格。”
红装女子挑挑眉,佩服她的眼色。却又一脸轻笑,“还没见过有这样下马的。”
“格格见笑了,奴婢不会骑马。”
“好了,这么多礼,麻烦。”红装女子挥挥手,有些不耐烦,“你可知涟汐是谁?”
涟汐一惊,自己不曾见过这位格格啊。“正是奴婢,不知格格找奴婢有何要事?”
“原来是你。”红装女子绷着张俏脸,上上下下把涟汐打量了一遍。“也不怎么样,不就是长得有点漂亮吗?”
涟汐一愣,这女子语气不善。可是自己并未与人有过节啊。
“阿玛和哥哥都对你赞不绝口的,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哪点好。”红装女子还在打量着涟汐,眼中流露出不屑。
涟汐总算明白了,面前的女子是随博尔济吉特王爷一同前来的伊晴格格,是博尔济吉特王爷疼爱的小女儿。听说是个刁蛮格格,今儿这样碰到她,看来有点难收场了。
“你有什么本事赶快使出来让我瞧瞧。”伊晴格格一脸不悦。
涟汐不知该说点什么,而伊晴格格昂着偶撅着嘴站着,不发一言。
“晴晴!”救星总算来了,是多尔济。他走到两人中间,冲涟汐点点头。
“小王爷。”涟汐俯身行礼。多尔济笑笑,转过身去看着伊晴。
“又跑哪儿去了?”
“来见见让你和阿玛念念不忘的人啊。”伊晴仍撅着小嘴,那丝毫不给她哥哥面子。
“晴晴,别胡说!”多尔济脸色一沉。“赶快回去,阿玛在找你。”
“哼。”伊晴转身上马离开,多尔济对涟汐说了句“抱歉”也快步离开了。涟汐一个人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涟汐哼着小曲,随意拔了根草拿在手上把玩。枣红马则在一旁惬意地吃着草,不时蹭了过来。
一双手突然蒙住了眼睛,涟汐微惊,摸着那双手,细长又细致,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八爷,可以放手了吗?”
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接着,一双手用力把涟汐拉了起来。涟汐一惊,脚下一个不稳,直直扑进了八阿哥的怀中。
“想骑马吗?”八阿哥并没放开涟汐,而是把她揽到马前,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把涟汐托上马。
刚坐稳,八阿哥一个翻身上马,动作利索潇洒,稳稳坐在涟汐身后。他拿过缰绳,双腿一夹,马便快步向前跑去。
“八爷?”涟汐微微挣了挣八阿哥环住自己的双臂,却怕落下马去而不敢乱动。“能慢点吗?”
“呵呵。”八阿哥一紧缰绳,马慢了下来。他干脆手一松,让马在草原上随意走着,而双臂一紧,结结实实地把涟汐抱在怀中。
“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会做一些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呢?”
涟汐一怔,整个人僵住了。她不敢想这句话的意思,只能任由他拥紧自己。
“好香。”八阿哥嗅着涟汐的发顶。“可是怎么感觉像是抱着一个木头人?”
“涟汐愚钝,当然像木头。”涟汐平平地说,听不出什么情绪。
八阿哥轻笑一声,停下马。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静静的。
落日,嫣霞,碧草,佳人。
“第一次你跌入我怀中时,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了。”八阿哥微微偏头,却见涟汐低头玩着草,一脸平静似水。
“每一次看到你,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我总在想,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却发现,都是真实的。我很好奇,想看清完全的你。”八阿哥伸手托起涟汐的下巴,“特别是你的这双眼睛,从没见过这么清澈的颜色。”
混着青草味的风柔柔地吹起来,在两人之间拨弄着,缠绵着。八阿哥有些迷醉地看着那双璀璨的眸子,缓缓地说,
“我或许是看上你了。”
而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它的主人也一样,一动不动,宛如玉人。半晌,涟汐头一偏,挣脱八阿哥的手。
“看上涟汐,八爷,会受伤的。”
八阿哥笑了起来,很温柔,也很自信。“真的吗?我倒想看看会怎样受伤。”
涟汐不语,起身四处一看,发现这里离住处很远。当下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回去。
“汐儿!”听得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涟汐抬眼看去,十四骑着马向这边奔来,不多时,便停在了面前。
“汐儿,这是……”十四看着站在面前的涟汐,还有坐在不远处八阿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带我回去。”涟汐朝十四伸出手,十四一愣,很快抓住涟汐的手把她拉上马,坐在自己身前。
“八哥,我们先走了。”十四说完就带着涟汐策马而去,八阿哥淡淡一笑,继续看着火红的夕阳在眼前绚丽。
涟汐坐在马上,十四也是紧紧拥着她。涟汐并未在意,相比八阿哥,十四的怀抱倒让人安心些。八阿哥那“无害”的笑容就像是未知的陷阱,层层深意下,看不清最初最终,让她本能地想逃避开。
下了马,涟汐快步离开,不顾十四一肚子的疑问。她真的不想再和这些阿哥纠缠下去了。可是,又能怎么做呢?
第十六章 挑战
刚用过晚膳,涟汐端着一杯温热的清茶进了帐内。“皇上,这是用刚摘下的茉莉花和叶泡的茶,您喝喝看。”
“嗯,不错。”康熙接过茶,呷了一口。不料放茶杯时没注意,手一推一杯茶全浇在了案上。
涟汐忙移开案上的奏折,拿出帕子擦拭着茶水。康熙靠在塌上,看着涟汐整理着书案。
“她一直很向往塞外。”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听到这句话,涟汐不由愣了一下,既而明白了。“可是,她一次都没来过。”
“皇上,只要和您在一起,皇后娘娘就是幸福的。”
康熙手支在额前,挡住了一个帝王脸上鲜有的伤感。
“皇后娘娘在您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有您的思念,有您的爱,皇后娘娘不论在哪,都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刚点上的宫灯散出柔和的光,映着一个有为也有回忆的老人和一个眼眸似水的年轻少女。帐内只听得浅浅的呼吸声和记忆的低语。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康熙抬起头,翻开桌上的奏折看了起来。涟汐又端进一杯茶,才悄声退下。
以前一直只知道康熙雄心壮业,而今一次又一次了解到康熙的深情,心中不由有许多感动。一个帝王,能做到如此,已经很难得了。仁孝皇后,被心爱之人这样思念,不论是否生死两隔,你都一定是极幸福的吧。
仰头看向夜空,却不由惊住了。太美了!草原的天空广阔而清澈,看上去就就像是一片平滑的黑缎,散发着神秘与魅惑的光。上面布满了碎钻般的星星,一闪一闪调皮地眨着眼睛。而其中一条发亮的银带贯穿整个天际,只怕世上最手巧的工匠也无法织出这么美丽的带字,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摘下轻抚。
涟汐漫无边际地走着,仰着头找着星座。突然脚被结着的草根一绊,整个人当即就扑倒在地。
“倒霉。”涟汐小声嘟囔着,却深吸一口泥土与青草的气味后才爬了起来。她拍着衣裙上的尘土,头一抬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丢人了,几步远外坐着正看向这边的四阿哥。
“四爷吉祥。”涟汐草草地请了安,想仰头继续着,却不由脖子酸痛,干脆上前几步,坐在了四阿哥身边,双手托腮欣赏着星空。
四阿哥弯嘴一笑,偏过头也看着夜空。
“天蝎座、射手座、天秤座……”涟汐边比划边小声说着。四阿哥听着直皱眉。
“在说什么呢?”
“星座,天上的星星里有好多星座呢?”
“星座?是什么?”
“是西方人按星星的移动为了方便研究而给星星按排列形状命的名。”
“有点意思。”
涟汐一听,来了兴致。“四爷,你看,那七颗星排成了蝎子的形状,是天蝎座。而我,就是敏感而神秘的天蝎座。”
四阿哥又皱起了眉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涟汐浅浅一笑,解释到:“按出生的月份划分为十二个星座,每个星座都有自己的特点。”
“那我是什么星座的呢?”
“四爷是十月底的,按阳历算,应是射手座的,在那。”涟汐指向一处,“那四颗星在一起就是射手座,射手座人的特点是——”
涟汐有些迟疑,却见四阿哥正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射手座人的特点是,”涟汐顿了一下,“特别难缠。”
说完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四阿哥,却没想到四阿哥竟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涟汐第一次听到四阿哥的笑声,很低沉,却让人听着很舒心。
其实和不冷的四阿哥在一起感觉也挺好的,涟汐这样想着,向后一倒,躺在了凉凉的草地上。
“成何体统。”四阿哥摇摇头。
“四爷若想要体统涟汐就装给您看。”涟汐撇撇嘴,“不过这样看星星感觉真的很好,四爷要试试吗?”
四阿哥轻哼了一声,不加理会。涟汐早知如此,不再说话。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涟汐轻哼着这首幼儿园时就会唱的儿歌,却撇见了银河两边遥遥相对的织女牛郎星,眸中一黯,不再哼歌。
“织女为什么那么傻?为了爱情可以抛开一切。”涟汐低低地说。织女星和牛郎星中间搁了多少光年?一年一次的相间又能代表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就应在朝朝暮暮”,当初学秦观的《鹊桥仙》时就认为最后一句应该改成这样。而且,牛朗织女的故事也是传奇,不是吗?
四阿哥眉尖一跳,看了过来,却只见一抹混着愁丝的无奈嵌在绿衣女子的眉心,幻成一片绵延不断的悠远。
涟汐擦擦额上的薄汗,指挥几个小太监把刚从冰窖取出的冰块刨成沙状,又让另外几个把各式水果切成小丁。自己忙乎一阵,端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