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清穿) 第6部分阅读
陌上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坐在镜前,涟汐散下早上洗过的秀发,把茉莉精油涂上,又在身体各处洒了。
把头发梳起一部分,系上一根白丝带。涟汐望着镜中的自己,轻笑起来,佩服自己的手艺,梳这小龙女的发型果然很好。
发上没有饰物,只戴上一对十分小巧的白色耳坠。涟汐又拿出化妆的东西,思考一下,在脸上淡淡涂了起来。
上好妆,涟汐又细细修饰着。筱烟回来了,看见涟汐的脸,微微一怔。
“没化好吗?”涟汐放下胭脂,很心虚自己的化妆水平。
“很好。”筱烟微微一笑,上前帮涟汐补了几下,“很漂亮。”
涟汐冲她一笑,用笔沾了银粉在额前勾出一弯月。
算是盗版杀生丸吧,涟汐暗笑,换上改造过的白纱裙。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裙摆下方多了两朵大大的缎花。却不显突兀,仿佛是盛开在月光下的奇葩,等待着人的捧起。
“月宫的嫦娥难道就是这样的吗?”筱烟有些恍然,喃喃自语。
涟汐试着转了个圈,腿上虽然用了佟侍卫送的药,但仍然很疼。涟汐皱皱眉,强迫自己忽略掉疼痛感。
“筱烟,可以帮忙吗?”
筱烟看了过来,涟汐拿过一旁上午做的扣在花碗上的蜜碗。冲入热水,尝了口,很满意。便告诉筱烟该如何做,筱烟点点头,转身出帐了。
涟汐最后做了一个深呼吸,也出了帐子。
御帐前的空地上十分热闹,康熙正和各部王爷们共宴。天已黑透,并无月色,满天繁星点点。
撇下各色品尝过的佳肴,众人边品着茶,边等待着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比赛。
蒙古的乐人们奏起了悠扬的乐曲,伊晴格格出场了。她身着红色的蒙古裙,身上头上挂着饰物,一张脸上了精致的妆后更显美艳动人。
她随着音乐舞动,手腕、脚踝上的银铃阵阵脆响。像是一团烈火,散发着自己的热情与活力。她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髻上的花朵,腰间的褶裙,用她奔放的舞步,繁响的铃声,旋风般疾驰,舞蹈出自己的天地。
珠缨炫转星宿移,花粑斗薮龙蛇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她就是草原上的风,轻快地拂遍每一颗草;她就是草原上的花,有着自己骄傲的个性;她就是草原上的云,没人能夺去她周围湛蓝宽广的天空。
急促的舞步突然变缓,旋转的衣裙翩然停下。伊晴轻柔地舞着身体,用清脆的声音缓缓唱着蒙古曲。
歌声不算十分悦耳,却正好应了这景,奔放、自由、无拘无束,没有任何的限制,只有对草原的无限热爱!
余音渐消,伊晴站在场地中间,脸红扑扑的,有些气喘。但她高昂着头,像只展示了自己美丽的孔雀,怀着满满的自信,等待着众人的惊叹。
“好!”康熙首先拍掌称赞,其他人也跟着称赞起来。而十三、十四面有忧色,四阿哥眸深似水,八阿哥笑面如春。
伊晴得意地笑了起来,走到博尔济吉特王爷身边坐下。多尔济拍拍她的头,两人笑着说了几句。
“皇上,涟汐姑娘请求吹灭这里的部分灯。“一个侍卫上前请示。
康熙已收了笑容,眸中隐约有丝寒意。“准。”
几个侍卫立刻吹熄了大部分灯,只留四盏不太亮的宫灯分布四处。
一座高台被小心地抬到场地中央,四角亭状的台上垂下道道白纱,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个曼妙女子。
浓郁的茉莉香突然袭来,宫女们端上了涟汐调泡的茉莉汤。汤浮蜜色,甜饴诱人。若有月色,是否就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十九章 仙舞
一轮“圆月”在高台后亮起,渐渐升到上方。
白纱帷幔上,依稀倩影正朦胧。凝望着那道影,梦魂兮,是否伊人正托腮望月?
极度的静谧中,股股幽香划过每个人的鼻际。低头细闻,才知是茉莉扑面,清雅而摄人。
弦上一声脆响,白纱缓缓撩起。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飘渺的琴声,单一而空远。指下一个长音,清眸半掩,朱唇轻启。
“白纱裙,孤泪潸。珍珠帘开明月满。
长驱幽梦入珠帘。
无穷接天,似雾非雾,似烟非烟。
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竹影乱。
相思浓时心转淡,
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指纤纤,衷曲复牵连。
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
青丝长,多牵绊,
坐看月中天。”
声音柔似春水,渐渐流淌。可在众人听来,空灵柔婉却寂寞满满,仿佛亘古以来就独坐月中,夜夜无眠。尾音绵而不绝,似低语,似高吟,直叫人生出些愁绪,只想沉溺在回忆中不再醒来。
月中天,天中月。心有相思,却无可寻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琴声终逝,渐起笛箫之音,重复着那哀婉的曲调,轻轻的,似乎是怕惊扰了一个好梦。
她缓缓起身,额间清冷的银月弯弯似钩,勾出那几世情缘。
轻轻跃起,从高台翩然而下。衣袂飘飞,恍如仙人。轻盈淡雅,玉容冰肌,天赋仙姿,是小宫仙,月宫子,汉宫妃。清澈似月色的双眸,淡淡的忧伤,脱俗的风情。
月宫仙子又能胜她几何?仙子下凡莫非就是如此?
玉足点地,白色的身影降临人间。轻柔的女声哼唱起刚才的曲子。而她广袖一展,舞了起来。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她就是千年前,那奔向月宫的绝美女子,仙姿灵秀,孤高清冷。用自己的舞步,释放那刻骨的相思与孤独。万般柔情,几世无奈,夜夜独坐,只用这一舞,只能用这一舞,告诸天地。
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纤巧说应难,须从掌中看。她轻盈好似清风,飘忽溯空。只见舞回风,都无处行踪。软若柳绵随风摆,清似芙蕖出绿波。
众人只想揉揉眼睛看得更清楚些,为何她像仙女一般飘飞不落,轻似柳絮?仿佛兮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飞燕见了,只怕也会愧叹不如。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眼眸似水,顾盼间多少真情难说?只悄然化作一滴泪水渐渐滑落。为何不笑?又为何忧伤?
手往裙下一抚,两朵缎花立刻变回白缎。腕动苕华玉,迷离间,已是水袖初盈舞白雪,冲天斩月自披麻。
水袖冲天一摆,罗裙扫碎暗香疏疏。突然间,漫天都是飘飞的茉莉花,似白雪一般落在众人的肩头、掌中。
丝竹声渐渐消逝,飘动的白衣静了下来。本以舞已尽,却见佳人一个回旋,一声箫泣中,舞袖轻飞向月。
舞完,相思意尽,就该回到那清冷孤独的宫殿,寂寞地等待着生生世世的轮回,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涟汐踏回地面,暗中解下腰上缠着布的铁丝。而众人却无半点反应,她不由有些担心,只有站在原地等待着。
“好!”十四的一喊打破了寂静,众人以及侍卫太监们才收了魂魄,立刻称赞起来。太子仍有些失魂,眼中闪着有些危险的光;四阿哥回神后面色如常,只是把玩着手中的茉莉;八阿哥笑得灿烂,却是雾里看花,深意层层;十三倒没有笑,神色却有些怪怪的。
“哈哈~~”康熙一面大笑,一面将自己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
“皇上,”博尔济吉特王爷也是大笑起来,“今儿总算知道那月亮里的嫦娥是什么样子了,怎么做到的?”
“那要看你有没有发现一样东西。”康熙说着看向涟汐。
涟汐知道他已看出了那两道铁丝。虽然上面缠了黑布,光线也不强,但眼尖的人仍可以发现,况且还有一座更高的黑台,佟侍卫在上面操纵着铁丝。
“那,谁赢了呢?”康熙收了笑,捋着胡子问。却没人回答,多是窃窃私语。
“皇上。”伊晴突然站了出来,“我认输,涟汐赢了。”
“格格……”涟汐有些意外,而伊晴只是冲她一笑,没有说话。
“好,那朕宣布,这个比赛,涟汐赢了!”话音刚落,十三、十四便高兴得相视而笑,众人也纷纷应和着。
“来,这是两块和田玉佩,就赏给你们两个吧。”康熙把两块雕着并蒂莲的玉佩给了涟汐和伊晴,两人对视,会心一笑。“你们都很好。还有涟汐,你之前的请求,朕允了。”
“谢皇上恩典。”两人一齐谢恩。退下时,涟汐突然腿上疼痛难忍,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伊晴一把扶住她,两人来到僻静处。
“你的腿怎么弄的啊?”伊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这个。
“前几天不小心摔的,谢格格关心。”涟汐本想行礼,却被伊晴拦住了。
“以后见了本格格不准行礼!”伊晴俏眉一挑,在涟汐耳边大声说。涟汐揉揉耳朵,点了点头。
“对了,”伊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摔倒该不会是因为骑马吧。”
“嗯。”涟汐迟疑一下,还是应了。
“该不会是因为,”伊晴顿了顿,“我吧?”
“这个与格格无关,马是被蛇惊到了。”涟汐见她一脸担心,额头鼻子微微皱着像个包子,不由笑了出声。
“不过格格,以后不要再用带刺的马鞭了,会伤了马的。”那天之后,涟汐问过马童才知道马狂奔的原因,但也没怪伊晴,只是心疼枣红马,连着几天都惦记着。
“我一般不用的,”伊晴吐吐舌头,“只是想,嗯,让你跑起来。”
“好了,不说这个了。”伊晴摆摆手,“说说你是怎么飞来飞去的啊。”
涟汐向她解释着那铁丝,一面揉着腰。练舞时腰上便是淤青一片,今天用力又猛,怕是要好些天才能消去。
“怎么想到的,真佩服你。”伊晴突然正了神色,拉住涟汐的手,“这个比赛,我甘拜下风,因为我只是在用身体跳舞,而你,是用心、用灵魂在跳舞,我真正服你了。”
涟汐不由紧紧回握着她的手,因为她眼中的真诚,更因为她的懂。看懂了这出舞,听懂了这曲歌,或许也懂了自己的心。
“真如小王爷所说,格格只服比自己强的。”涟汐回了心神,不由感慨。
“臭哥哥又乱讲什么。”伊晴脸上有点红。小时候那糗事都不知被多尔济说了多少次,虽说事实如此,但是太丢人了!
“不过涟汐,”伊晴好不容易停止了对多尔济各种报复的设想,“我只在歌舞这方面服你哦,其他比如骑马之类的我可是会小看你的。”
“知道了,格格。”涟汐终于笑了起来,这样率真的伊晴,真叫她喜欢,也叫她羡慕。
“真漂亮!”伊晴感叹到,忍不住想上前花了涟汐的妆。这样美的人站在面前,太不真实了,完全就像是从画中出来的仙子。
涟汐眼疾手快,阻止了她的“毒手”,“格格,饶了我吧。”
伊晴怏怏地收回了手,嘟着小嘴说:“你确实漂亮,比我还漂亮。”后面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一副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样子。涟汐看着就觉得可爱,但没那个胆子上前捏两把。
“算了算了,这是事实。”伊晴小声地说,像是在劝服自己。涟汐摇摇头,等着她自言自语完。
“涟汐,”伊晴终于抬头看向涟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本格格的好朋友了,以后你见了我不准行礼,不准把我当格格,不准有尊卑之说,不准不找我玩,不准不教我跳舞,不准不对我笑!”
“嗯,好。”涟汐有些目瞪口呆,这格格,还真是……有趣。说的这些“不准”虽有些专横,却也在理,看来是真心要做朋友的。
“好了,你快回去换衣服吧,这一身看得我眼酸。是江南的吧,还真适合你。还有你怎么和我哥一样喜欢那香得腻人得茉莉,真不明白。”
“那我先回去了。”涟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还是决定先告退。
那边的晚宴似乎结束了,伊晴忙曲寻自己的父兄。涟汐瞅瞅四处,往住处走去。
一路上,所有经过的侍卫太监宫女全侧目看着涟汐,面上多是惊赞之色。涟汐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低下头微跛着往回走。
“哎呀!”涟汐不小心踢到石头,伤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两只手从两边及时扶住了她,避免了难见的“仙子”摔跤。
涟汐站直身子,这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十三和四阿哥。两人都伸出手扶着涟汐。十三咧嘴一笑,收回了手,四阿哥看他一眼,也松开了。
“不用多礼了。”十三制住涟汐的动作,眼睛却一直围着她打转。
“十三爷,看够了吗?”涟汐很是无奈,见四阿哥只是淡淡笑着看着自己,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有开口了。
“不够不够,这仙子下凡难得一见。今夜一过不知何时才再出现,所以啊,要好好欣赏,要看够本儿啊。”十三说着,竟围着涟汐转了起来。
“十三爷!”真是胡闹,涟汐提高了声音。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这一身实在是太漂亮了!”十三终于收敛了调笑,“你今天真的很出色,太精彩了,而且以后也不用担心了。”
“嗯。”涟汐点点头,她知道十三指的是什么。
“还有,”十三看看四阿哥,突然压低了声音,“八哥和十四弟好像正在找你。”然后又恢复了音调,“四哥,我们走吧。”
说完,十三从涟汐身边走过,四阿哥也走了过去,却在经过涟汐时留下一句“不错”。
涟汐一怔,转过去时只看到四阿哥清瘦的背影,一时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绕路避开了八阿哥和十四,走回帐子花了一倍的时间,筱烟已准备歇下了。涟汐卸妆换了衣服,又给腿上好了药,也准备睡下时才发现筱烟一直斜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眸中雾霭重重。
“谢谢你今晚的帮忙。”对视良久,涟汐打破了两人间的安静。
筱烟没有说话,既而浅浅一笑,吹灭了桌上的灯。
“你的心愿实现了,太好了。”许久,轻轻的话语从筱烟嘴边逸出,还有一声幽幽的叹息。
涟汐没有睡着,将这些听进耳中,却没有出声。她想她大概知道筱烟的叹息是为何,或许,要开始想办法了。
第二天清晨,涟汐穿好宫装拿着一个木盒便出了帐子。先是被早早守在帐外的小春拦住用闪着光的“星星眼”看了好久,刚走两步又被十四堵住了。赞美的话说了一筐,手还一直被紧紧握着。好不容易把十四劝走了才发现八阿哥早就站在一旁。在微笑攻势下“煎熬”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涟汐终于可以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佟侍卫?”涟汐走了一大圈才找到正带人巡视的佟侍卫。
佟侍卫让手下先往前走,自己和涟汐走到一旁。
“涟汐姑娘有事吗?”
“这个送给你,谢谢你这些天来的帮忙。”涟汐递上手中刻着百花争鸣的木匣。
佟侍卫面上一红,说不出客气的话来。他眼神慌乱的接过木匣打开,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是一盒子花,纸和布做的花!每一朵都不同,而且香气扑鼻,真假难辨。
“涟汐姑娘,这,这……”佟侍卫脸更红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天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最后的用力一拉,我可能就会摔倒,也赢不了的。”昨晚那最后的奔月是佟侍卫临时的决定。他知道涟汐腿上有伤,所以一直很专心地控制着铁丝。当时涟汐腿上一软,他便察觉到了,当即一扭再一提,来了个仙子奔月,一个完美的结束。
“这个,这个是我应该做的。”佟侍卫垂着头,不敢看涟汐。
“佟侍卫不用客气,总之十分感谢你。你忙吧,我先走了。”涟汐福福身子准备离开。
“涟汐!”佟侍卫鼓起勇气唤住了她。涟汐转过身,有些疑惑。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紧握木匣的双手泄漏了他的紧张。
涟汐一顿,很快明白了,“那么,请教了。”
“沐清,佟沐清。”明知永远都触不到,却还是希望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哪怕永远听不到从口中唤出。
一抹微笑绽放在涟汐唇边,胜过匣中的每一朵花,“我记下了,沐清大哥。”
伊人正朦胧
“祯儿,别闹了啊,额娘头都疼了。”华丽的软塌上,雍容华贵的女人正温柔地笑着,宠溺地看着仍在一旁撒娇的儿子。
迈到门口的脚收了回来,顿了下,转身走了。
多少次,都以为那一声“祯(禛)儿”是在唤自己,可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自嘲。
从此,便不再奢望。
默默喝着从来不对口味的茶,接着额娘甚至有些客套的话,心里竟没有任何感觉。或许,是习惯了。
放下茶杯,看看正在讲笑话想调节气氛的十三,冷冷的脸颊不由松了松。这个从小就跟在身后的弟弟,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吧。
十三停下话头喝口茶,十四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白净漂亮的丫头。
这个乍看之下误以久存于世透着不相称的成熟的小宫女,一直清冷地站在下面,像是白玉塑成的,无半点涟漪。
假花不错,讨了额娘的欢心。而她竟不要赏赐,只求饶过众人,有点意思。哼,他不由冷笑一声,怕是不单纯。怎么会有丝错觉认为她像自己最喜欢的兰花。这宫中,是不会有兰花般纯净的人。
政意不被赏识,心里有些烦闷。到湖边坐坐,没想到会看到跳舞的她,也没想到会和她相对坐下。若这些是无意为之,倒真有些不同的迷人,若是有意的,想想老八和十四的眼神,那她断不会是平庸之辈。
不出几日,额娘还真把她弄到了身边,为了十四。好,很好,十四如愿以偿了。可是,为什么会不舒服?为什么心里会有丝疼?额娘会为自己而做些什么吗?
和十三去酒楼喝酒,却无意听到了她的拒绝,对十四。既然痛苦为何要拒绝,还怕十四亏待她吗?真不明白。回宫找到一身酒气的十三,却听这他不断说着“奇女子”,半句不提十四,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十三,也被她揽到掌心了吗?
他看得出十四的默然,明白他不停喝酒的原因。情虽一字,却太伤人。有些不忍,上前拦住了十四的手,一杯杯替他喝了下去。回宫休息才发现当事人心平气和地绣着帕子,唯一的神情只为那不听话的针线。
不明白为何不追究她放肆的眼神,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将那丑得可笑的绣品收入袖中。自己对女人素来冷淡,府上那几个奉旨迎娶的女人很省心,很听话,其他的,从不入眼。或许,自己太注意她了。
老八说她神秘,十三说她清雅,十四说她最好。她,真的很不同。
因为十三,很多时候都会看到她。日子一天天过去,碰到的事、插手的事不算少数。惊讶于她的善良,惊讶于她的平静,惊讶于她的不在乎,更惊讶她被皇阿玛的看中而不愿做皇帝的女人。殊不觉,已有那么多的惊讶。
难得随驾幸塞外,风新景好,心情也舒畅起来。骑着马和十三说笑,却无意抬首看到不远处一辆马车窗边露出半张精致的脸,而那悠远无力的眼神,为何会出现?
终于看到她的开怀大笑,那种不顾形象只因想笑的大笑,竟比阳光还要耀眼。十三失神了,失魂了,而他……
这样的女子,或许真的没有心机,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只因自己的与众不同,自己的心灵手巧,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又做出令人瞠目的事。原来她也是敢为的,惊讶之余,他不由有丝赞赏。确是一个奇女子,竟要掌握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命运。也突然发现,听话的女人,很无趣。
“策马红尘倚斜阳,箫鸣剑舞快意长。”看着十三未干的墨迹,他不由微微叹息。这样的生活,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拥有的,连想一想都算奢侈。责任太多,还有心深处不可说的可谓野心,不允许这样的想法!目光稍往下移,“杜康解忧醉梦里,多少啼痕共酒痕。”一个小丫头,何来忧事?又哪懂酒醉人更伤?抑或是,那神秘面纱之下,又是另一番光景?
若不是那一场大雨,又怎会知道她也有怕,她也是个弱小需人保护的小女子。如平静的湖面突然降下无数雨点,颤抖着,低鸣着,寻找一片庇护。没有人那样依赖信任自己,也从没有人那样紧拥着自己。纵是再冷淡,也推不开颤抖惊惧的她。只有抱紧了,为她撑开一片天地。
腕上一抹碧绿吸引了目光,不着痕迹地稍撩她的衣袖,一串碧绿的佛珠呈现眼前。眉尖一跳,有些疑惑,却未有多举。
一场有趣的比赛,艳丽的草原之花勾走了不少人的魂,却入不了素喜洁简的他的心里。挥不去满鼻的茉莉香,虽不喜这甜腻之气,却仍不禁被场中的白衣仙子迷住。不因脱俗的美貌,不因飘逸的舞姿,只因那入骨的孤独。
独坐千年,她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那叫嚣着挣扎着要吞没一切的孤独,陪着她,过着不为人知的日日夜夜。
心中一动,孤独,孤独……
身在帝王家,难得便是真情。从小长在皇额娘膝下,与众兄弟并无交情。而皇额娘虽和善,却不会像寻常母亲那样疼儿爱儿。若不是偶然救下被欺负的十三从此跟在身边,恐怕永远都无法体会亲情与友情。
多年的磨练早已让他滴水不漏,而今晚,却有些抑不住情绪了。把茉莉汤扫到一边,闷闷喝下几杯酒。无法离座,只得任由内心翻滚,而面上冷冷如常。
好不容易散场,和十三随意走走。心里差不多静了下来,却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怅然,直想长叹一声。
自己的孤独被压抑着,被忽略着,却从不知它是如此强大,甚至有种吞噬全部的感觉。突然有点羡慕她,可以无所顾虑的表达着自己的孤独,诉说着任何的情感。
十三一声低呼时他已反应过来了,还未多想,手已伸了过去,扶起了她。刚才天黑距远,看不清晰,而现在,近在眼前时,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可否认,她很美,略施粉黛后更美。美得摄人心念,雅得动人神魂。真如那一朵白兰,纯净洁致不似尘世所有。
看着她的远去,淡淡的笑容挂上嘴角。不知不觉的,以往的误解、惊讶、赏识在脑中回想。原来,本不在意的小宫女已在他心中留下了名字——涟汐。
误以漠漠林烟散,蓦然回首,伊人正朦胧。
第二十章 劝情
“涟汐,怎么不找我玩?”涟汐刚出御帐,就被伊晴拖到一处空地。
“格格,我最近有些忙啊。”比赛完了,工作恢复正常,而且还时不时被十四或者八阿哥甚至还有太子堵住聊一番,哪有那么多闲时间。
“又胡说。”伊晴俏眸一瞪,却很快眯了起来,坏笑爬上了嘴角,“莫非是被哪个阿哥缠上了,还是我哥啊?”
“哪有,格格别乱猜。”涟汐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听说你的婚事可以自己作主,不错嘛。”伊晴围着涟汐转了几圈,突然扑过去按住她,“我哥不错,你就嫁给他吧。”
涟汐忍不住嘴角抽搐,“格格,你太操心了吧。”
“他哪一点不好啊,又很喜欢你,而且如果你嫁给他,那就是我嫂子就可以天天和我在一起了。”伊晴打着小算盘,一脸的灿烂笑容。
“格格……”涟汐无语了。
“你,答不答应啊?”伊晴拖长调子,手慢慢往下,移到涟汐的腰上,然后猛一用劲,开始挠涟汐的痒,“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格格别闹了。”涟汐不住躲闪,笑得浑身乱颤。伊晴不依不饶,非要她答应。两人一不小心,一起摔了下去。幸好草厚,倒也不疼。
“有没有怎么样?”伊晴忙起身把涟汐拉了起来。涟汐摇摇头,拍拍身上的草屑。
“不准欺负涟汐!”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然后,一个人站在了涟汐面前挡住她,怒视着伊晴。
“你是哪来的,管的这么多!”伊晴一下子火气上来了,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十四爷。”涟汐扯扯他,想澄清事实。
“汐儿,不要怕,我为你作主。”十四回头冲她一笑,很快又换上愤怒的表情转了回去。“你明明输了,还来欺负涟汐,到底讲不讲理啊!”
“什么!我不讲理!”伊晴气得脸都红了,“你才不讲理,莫名其妙地跑过来乱叫什么!”
十四张口又顶了回去,涟汐不由苦笑,不知该怎么阻止这场“嘴战”。
“涟汐!”涟汐回头一看,发现多尔济正站在不远处。
“小王爷,这……”涟汐走过去,为难地指指声音越来越高的两人。
“不要紧,晴晴不擅长吵架,一会儿就没事了。”多尔济丝毫不担心,反而一直微笑着。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好戏。“我们走吧。”
涟汐想想,还是答应了。反正这两人也不会吵出什么大事,事后再向十四解释吧。
“一直没机会和你说,”多尔济停下步子看着涟汐,“你的舞蹈太精彩了。”
涟汐浅浅一笑,“谢小王爷夸奖。”
“草原人都哎炽艳之花,而我却独爱茉莉。”多尔济低低地说,似有一丝迷茫与困惑。
“小王爷?”涟汐见多尔济有些出神,小声地唤着。
“啊?哦。”多尔济回过神来,却仍有些心神不定。“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涟汐觉得有些奇怪,多尔济平日里稳重有礼,不似今日这般撇下她一个人慌忙离去,也不像是有急事。
傍晚时,涟汐才见到伊晴,仍是怒冲冲的,不过却是因为和十四比骑马输了。
“要不是我分神了他怎么可能会赢。”伊晴不满地说,“明天再和他一比高低,才不会放过他!”
涟汐很是无奈,这伊晴,恐怕已不记得她和十四的争吵是为何了,一心只想着和十四比个高下。而十四在这方面可是个能手,伊晴怕是比不过的。
找到十四,和他解释清楚。十四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伊晴想和他比试时,不由兴致高昂,跃跃欲试,将其他的抛到脑后。
这两人还真是般配,涟汐摇摇头,不想多管。
没想到,这两人还真一项项比了下来。骑马、射箭、鞭术、功夫,甚至连跑步都比过。而结果——伊晴一次都没赢,十四大获全胜。
而伊晴,已从开始的不满与愤怒,慢慢转为崇拜,提到十四两眼就发亮,虽然她不愿承认。而两人也约好了,要在秋狝时比上最后一场——打猎。
京里突然传来消息,黄河一带洪水泛滥,灾情不小。康熙当即决定立刻回京。旨意一下,众人忙碌起来,很快准备妥当。只待今晚一过,明早就启程。
晚膳比较简单,几个阿哥陪着康熙。饭后涟汐端上茶,他们正在讨论灾情,个个面色沉重,唯有太子眼神飘忽,似乎有些走神。刚才吃饭时太子一直在喝酒,看似心情不错。康熙几次冷眼扫过都没感觉,现在又这般。涟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注定不是成大器之人。
四处走走,留恋一下草原自由清新的味道,祈祷下一次的到来不会太久。为什么没有直接穿越到这儿呢?涟汐幽幽地想。
前面有些喧闹,涟汐抬眼望去,顿时心下一紧。是伊晴,还有太子。伊晴似乎正在说着什么,面色不善。太子的表情看不清,却可猜到定不好看。
正当涟汐准备过去时,十四从一旁蹿了出来,拉过伊晴,笑着和太子说着,然后推着伊晴走了。
涟汐闪到一旁,躲过一脸不爽的太子,然后往那个方向走去。很快便找到了一句比一句高大意是想教训太子的涟汐和一脸严肃的十四。
“格格,”涟汐走到伊晴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他是太子。”
伊晴一顿,气焰立刻低了下来,但还是不满地小声嘟囔着,“他居然调戏我,我怎么能放过他……”
“太子风流,只是一时心痒才动你,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会怎样,近期事多,而且他在你这没怎么吃亏,以后避开点就行了。”
说完,涟汐发现十四正张着嘴吃惊地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逾礼了,而且语有不敬。
“格格,早些回去吧,刚才的事不要再提了。”
伊晴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十四爷,刚才多谢你了,早些休息吧。”
“汐儿。”十四开口阻止了涟汐的离去,“可不可以不要总躲着我。”
涟汐心里一软,转过身来。月光下,身形已成俊逸修长的十四目有忧色,面含怅然,还有一点点孩子般的委屈。
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轻轻开口,“我没有,你想多了。”
十四突然灿烂一笑,用力抱了涟汐一下,然后大步离开。
涟汐不由笑着摇摇头,真可爱,真像一个孩子。
行程很快,不出半月便回到京中。赈灾工作已开始了,颇有成效,康熙又命三阿哥前往,下令迅速控制住洪灾。
涟汐抽空去了绛雪轩,和雯洛说了小春的事。雯洛很是同情,立刻差人办了。十三也正是收了小冬子,总算把这两人安排好了。
而草原上的那场比赛也早已在宫中传开,招来各式的流言。崇拜的,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不屑的。涟汐只当是空气,一概不放在心上。
日子还算平静,只是在荡秋千时绳子突然断了,又一次碰伤了腿。那绳子又粗又结实,断得有些蹊跷,却没个头绪,只得作罢。
又一次打断了九阿哥对筱烟的纠缠,被那双美眸狠狠盯了几下。涟汐拉筱烟进屋坐下,又倒好了茶。两人默默喝着茶,都没有开口。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筱烟放下茶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了涟汐。
一方素白的帕子,洗得很干净,有股淡淡的幽香。涟汐觉得有些眼熟,打开细看,果然,帕子的一角绣着一朵紫色的花。
“八阿哥,对吗?”涟汐把帕子递了回去。上次手指划破时八阿哥就是用绣着紫花的帕子给她包扎的。(八福晋闺名紫瑶)
“嗯。”筱烟应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很多事,只用自己知道。
涟汐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筱烟对她冷淡疏离,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这吧。情字压心,又怎能笑颜以待?
“那他,知道吗?”
筱烟摇摇头,愁思满怀。
“那你,就要让他知道你的心,找他要个答复。”
筱烟惊愕地看着涟汐,这等于礼不合的话真的是她说的?这般大胆的举动谁又做得出?
“爱不需要遮掩,要明明白白的。爱虽是一个人的事,却有权力让对方知道。即使没有答复,即使答复令人心碎。告诉他自己的感受,告诉他自己的情意,让他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人,心里有他。”涟汐突然忆起上学时对喜欢的人的大胆的告白,那种勇气,连自己都异常吃惊。可自己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而且从不后悔。
筱烟定定地看着涟汐,惊愕已褪下了。她嘴唇微微蠕动着,脑中似有千军万马。心上万般思绪,让她一片迷茫。
“让我想想。”筱烟匆匆地回屋了。涟汐没再说什么,刚才的一番话可能太猛了,但应是一剂良药,让筱烟不再停留在这个关口,找不到未来的路。
打了一会秋千,说是雯洛有事找。涟汐去了绛雪轩,原来是雯洛想听故事了。涟汐讲完灰姑娘,雯洛才心满意足地去休息了。
涟汐走出绛雪轩,见天色还早,便到御花园转转,赏赏早菊。
一棵郁郁葱葱的树下,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宫装的女子。涟汐见她一副嫡福晋的装束,却不清楚这位到底是谁。
一个人走向那女子,两人立在树下,说不出的般配。女子好像有些生气,嘟着嘴轻捶着那人。而那人微笑着说着什么,轻轻抓住她捣乱的小手。很快,那女子消了气,靠在对方怀中,好一会儿才一起离开。
“喂。”一只手拍上了涟汐的肩,“看八哥看得那么入迷。”
涟汐吓了一跳,转过身瞪了十三一眼,也不忘给一旁的四阿哥请安。
“说哪儿去了,只是觉得八爷很幸福。”
“幸福?我看是八嫂吧。”十三话中竟有丝嘲讽,表情也有些奇怪。
涟汐皱皱眉,自己的想法十三是知道的,为何这般出言不善?“八爷为何不幸福?只有一个妻子难道不行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夫妻本就不容有他,枕边人多了,何来真情?”
此话一出,十三顿觉自己的失态,而四阿哥看着涟汐,若有所思。
“嗯,对,是的。”十三慌乱应对着,想道歉却难以开口。四阿哥难以觉察的一笑,转身欲走,“十三弟,走吧。”
十三本想跟着离开,却还是几步走近涟汐,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涟汐见他一副懊恼的样子,顿时消了气,浅浅一笑,“好了,没怪你,谁让你们身份特殊,是我太固执了。”
十三还想说什么,涟汐止住他的话,指指已走远的四阿哥。十三点点头,笑了笑,转身快步跟了过去。
涟汐叹了口气,自己的观点与这个时代不符,还是少说为好。反正自己是不会趟这混水的,所以要好好打算以后的路了。
仔细想了想,决定先找到合玉。砚好墨写了信,找到十三托他好好寻找,十三也没多问,一口答应了。
经过这一年来的努力,涟汐的学问大有长进,字已基本认全了,还读了不少书。也会写了,虽然没体,但也不算难看,属清秀型的。
离才女还是很远啊,涟汐有些郁闷。这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行,女工也不会,唯有手工与歌舞尚可。虽还有现代的文凭,可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算了,做自己就好,又不是为其他人而活。涟汐记起母亲说过的话,振作起来,自己怎样,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入秋。凉风习习,又近中秋。
十三已找到合玉,原来当初涟汐一入宫,她便依涟汐提议出了府,嫁了个小生意人,过着不算富裕却幸福的小日子。
涟汐替她高兴,补上了贺礼,也不忘自己的正事——把卡通抱枕的做法告诉她,又画了不少图样,让她找几个手工好的人一起做着卖,既可补贴合玉的家用,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合玉惊讶之余与丈夫商议,认为这确是一个好点子,便着手开始做。但这毕竟是从未有过的东西,做起来不太顺手。涟汐倒不急,她相信会成功的。
中秋月圆,涟汐没有当值,吃着月饼在院中赏月。景静人静,虽然寂寞依旧,却不似去年那般脆弱无助。
小抿一口桂花酒,与银盘般的月儿对影成三人。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悔又有何用?只得孤独千年。
不敢贪杯,收好了桂花酒,涟汐坐上秋千,轻轻荡了起来。她爱极了这种荡秋千的感觉,可是已有很多年没玩过了,公园里各式游乐设备精彩刺激,谁又记得这简单的儿时游戏呢?
不知不觉,在月光的沐浴吓,涟汐睡着了,凉风习习,一片安宁。
一声轻响,涟汐一惊,醒了过来。原来是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