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陌上花开(清穿) 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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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高人,和他畅谈一番,真是受益匪浅。”

    “何时能见见就好了,不过怕是没什么机会。”涟汐淡淡一笑,并没十分在意。

    “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可别见外了。”佟侍卫不能久待,微微有些发怔于涟汐的笑容后,起身准备走了。

    “知道了,沐清大哥。”涟汐目送他远去,又重新坐了下来。风景依旧,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弦上流淌出熟悉却又陌生的曲调,涟汐张了张嘴,却唱不出曾经的词儿,顿时失了兴趣,十指一收,离了琴弦,微有些发呆。

    “这是什么曲子,弹给我听可好?”在门外听了半晌的八阿哥走了进来,手中的描金折扇更衬出他儒雅的气质。他在椅上坐定,含笑的双眸一直未离开过涟汐。

    “八爷,涟汐才疏学浅,入不了八爷的耳,还请八爷去别处听曲吧。”涟汐也不请安,淡淡地说着,动手准备把琴收起来。

    “啪”的一声,扇子掉到了地上,而涟汐的手被另一双手抓住了。涟汐对上那双平静无波再也找不出一丝笑容的眼睛,不由心中一紧。

    “涟汐,我可有求过你什么?”

    涟汐一顿,微张的唇被有着淡淡茶香的手指按住了。他自嘲似的摇摇头,眸中染上一丝痛楚。“我在你眼中,真的什么都不是吗?你根本看不到我,是吗?我的感情于你来说就如此不堪吗?”

    脑中闪过那曾真实存在的一幕幕:花前的相遇,月下的相拥,塞外的共奔。还有这熏香,玉佩,甚至球球,自己何时,已欠下了这么多。

    “还请八爷松手,我好为八爷弹奏。”硬起的心肠到此为止,涟汐此时已说服不了自己,就当是偿还这份情债吧。

    轻拨琴弦,仍是刚才的曲调。涟汐微微阖眸,开口唱了起来:

    “半冷半暖秋天,熨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

    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别问是劫是缘……”八阿哥低声重复着,抬眼看过去,“心中可是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可好?”

    “随口唱的民间小调,没什么含义。”涟汐收了琴,微微斜靠在椅上,避开了八阿哥投过来的有些探究似的目光。

    “是吗?”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八阿哥收了扇子,走出门去。而不一会,又进来一个人。

    “老八最近来的倒勤。”抛出这样一句话,四阿哥表情平稳,不似有什么起伏。

    涟汐无奈地叹了声,坐到他身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也罢。”四阿哥也不再说,把涟汐扯到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额前。“我和十三弟要去盛京办差,大概一个月,先和你说说。”

    “又要走啊。”涟汐嘟嘟嘴,拧着他的衣襟,像是在赌气,又忽的被抓住了手,合在掌中。涟汐望向那双含笑的眼,再次嘟嘟嘴,“一定要想我。”

    “嗯。”笑着凑到耳边,他轻声说着什么,她也笑了起来,抽出手搂了他的脖颈,凑到他脸边吻了一下。

    门缝处的眼睛移开了,小春捂着嘴笑着,不敢打扰他们,转身吹暖暖的春风去了。

    树荫渐浓,夏天悄悄地来了。宫里又忙碌起来,开始准备今年的塞外之行。

    一向心细的涟汐却出了差错,当值时不慎把一个半人高的景德镇瓷瓶绊倒在地,重重砸在脚上,伤了筋骨。而幸好康熙不予追究,罚了半个月的饷银了事。

    而这塞外是去不成了,只好由小春带着刚出师的茗儿随驾了。临行前,十三来小院看涟汐,瞅着她那裹得厚厚实实的脚嘲弄一番,却掩不住浓浓的关心之意。

    “胤祥,此行,你要万事小心啊。”涟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什么意思啊?”十三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要小心什么啊?”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安。”涟汐勉强笑笑,不能再说什么了。“你小心点就好了。”

    “我会的。”十三一直认真地看着涟汐,也不知是否明白了什么,然后他笑了,轻轻握住涟汐的手。

    涟汐抽出手,上前一步抱住他。十三从掌中空空的那一瞬间的僵硬恢复了,也伸手回抱着涟汐,“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涟汐在他肩畔点点头。这一场风波,十三能躲过吗?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总心神不宁的。”已到了最热的时候,即使是在树阴下也坐不住了。四阿哥扶着腿脚仍有些不方便的涟汐进了屋,又亲自打起了扇。

    “也没什么,日子过的太闲散了吧。”这次的塞外之行连着行猎,行程比较长。在宫里闲了两三个月,虽舒服,可心里却一直吊着。“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还说没事,你以前哪关心过这些?”四阿哥收了扇子,微微皱起眉头,“你知道什么,不能说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涟汐没有说谎,她只模糊记得个大概,真的会发生什么,她又如何知道。“只是感觉,不要再问了。”

    四阿哥没有再说话,盯着她良久,阖上了眸子,靠在椅背上。“雯洛一切安好。”

    “嗯?”涟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淡淡一笑,侧身过去勾住了他,“我没瞒你什么,相信我嘛?”

    “我信你。”唇边抿出一丝笑。相信就够了,有什么事,等真正来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八阿哥也留在京中,来这小院更加频繁了。涟汐躲都躲不开,却隐约觉得有些怪怪的。不是八福晋怨毒的目光,倒是八阿哥愈加无害而温柔的笑容。

    不久,宫外传来消息,随巡皇子中最小的十八阿哥突患急症,病情严重。御医们束手无策,虽一度好转,但终是年幼病凶,病情急剧恶化,于九月初四清晨夭折。

    一个八岁的孩子,就这样不在了,让人不免伤心。可还来不及悲伤,接下来的消息便让人大惊失色。太子竟趁夜窥视御帐,被康熙拿下。康熙大怒,令人绑了太子和十三阿哥两人。又令随行文武官员齐集塞外行宫,愤激地历数太子的罪行,特别是在幼弟十八阿哥病笃父王焦虑万分的情况下无动于衷,毫无忠孝义悌,竟然偷窥圣躬居心叵测。康熙一度痛哭仆地,大失威严之色。而后,康熙下令,先惩办了怂恿皇太子的官员,继而废了太子,由大阿哥监视。

    这无疑是一个巨浪,将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彻底打乱。

    九月十六,康熙回到京中,把太子囚禁在上驷院侧,由大阿哥看管,十三也被圈禁在住处。气氛愈加紧张了,众人都行色匆匆,不敢多言。

    涟汐在院中焦急地踱着步,等着小春的回来。“吱”的一声,院门开了,小春神色疲惫地走了进来,又被涟汐一把拖到了房中。

    “为什么十三也被圈禁了?他当时到底做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微惊于涟汐的激动,小春把她拉到椅上坐下。“不过听小李说,十三爷被绑是因为什么兵有异动吧。”

    兵有异动?康熙是怀疑十三与太子一伙心有不忠吗?一个帝王,最不能容忍有人想要撼动他的皇位,而自己的儿子,更加心寒。

    “这些天皇上可有说过十三什么吗?”

    “十三爷被绑时好像想说什么,但皇上不让他说,之后皇上便一直没有见十三爷了,对于十三爷,皇上有说过一句,”小春顿顿,压低声音,“‘朕养的好儿子啊。’”

    “当时皇上脸色很差,把手中的折子全摔到了地上……”小春还在继续说着,涟汐却怔住了。十三真的逃不过吗?真的会……?

    九月二十四日,以废皇太子事诏告天下,“恩款”三十三条。

    从塞外出事起,涟汐便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四阿哥或是八阿哥了。她也没有去细细打听什么是“兵有异动”,她相信十三定无此心,可是,康熙会相信吗?

    夜已深,殿内之人却丝毫没有要歇下的意思。涟汐泡好茶,轻轻走了进去,却发现康熙以手撑头,像是睡着了。涟汐放下茶,正准备轻唤时,却听到一声“芳儿”。

    “芳儿!”又是一声,声调却高了些,像是想唤回已走远的人。康熙手上一个不稳,醒了过来,看到朦胧灯火下立着的少女,那熟悉的容颜,不由抓住了她的手,不要她再离开。

    “芳儿,你在怪我吗?”为何她目光含忧?为何她不发一言?她在怪他吗?怪他的决定?怪他的狠心?

    不,这不是他的芳儿,他的芳儿的手是温热的,他的芳儿会对着他温柔的笑,他的芳儿,早已不在了。

    见康熙收了手,涟汐微微福身,“皇上,夜已深,早些歇息吧。”

    “嗯。”康熙不再抬眼,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却突然神色一变,重重地把折子摔到案上。“好个十三!”

    “皇上?”涟汐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跪了下去。“请皇上明察,十三阿哥忠孝可鉴,定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放肆!”康熙一拍桌案,剑目扫过来盯着涟汐,眼中阴晴不定。

    “皇上……”无视那万千重压般的目光,涟汐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闻声进来的李德全使了个眼色,脑中一时万绪齐飞,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跪在地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李德全小声劝解着,康熙冷哼一声,继续看起折子来,不时拿朱笔重重写画着。涟汐跪在一旁,心下后悔,却又不悔,只是不知这回自己要如何收场。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康熙起身准备就寝。看到一旁还跪着的涟汐,眼中冷光一闪,“滚到外面却也跪着。”

    “是,奴婢遵旨。”涟汐慢慢叩头,又起身出去。而膝上一阵刺痛让她差点摔倒在地。踉跄几步后,她勉强走了出去,在石阶旁跪下,听着殿门在身后关上。

    已至深夜,天色不好,云厚而不见星月。秋风阵阵,带来抑不住的寒意。涟汐仅着单衣,不多时便抖了起来。涟汐拢拢衣袖,倒不怎么在意。她抬头望向远方,似乎是想看透那厚厚的层障下,到底有什么。

    不由想起和十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么开心,那么畅快。一起打秋千,一起策马奔驰,一起对诗,一起喝酒,一起弹琴,还有他故意的落水,还有他让人哭笑不得的“负荆请罪”。涟汐不由笑了,满眸绵延的柔和,胤祥,能知你,甚幸。

    膝上的刺痛渐渐转为麻木,手脚也僵硬了。涟汐却像感觉不到似的,背挺得直直的,一直望向天际,连睫毛都鲜少眨动。

    这是康熙第一次对自己动怒吧,自己实不知在犯傻,一个小小的宫女,还妄想对皇上进言。可是,她如何能不冲动,如何能不犯傻?她不愿看到十三有事,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风越来越凉了,阵阵都似入骨。下回跪前应先看好天气,涟汐正自嘲着,雨丝已下来了,虽不是倾盆而出,但只一盏茶的工夫,涟汐就湿透了。

    抬手想拂开贴在额前的乱发,却发现手指抖的厉害,一阵阵僵硬。涟汐苦笑一阵,双手互相慢慢揉着。这一跪,不知何时才能起,自己,应该能撑住吧。

    雨丝密密,一夜未停。

    天终于渐渐亮了,却是蒙蒙的,雨也稍稍停歇了。头已开始痛了,胸中的一口气也总上不来,涟汐揪着前襟,抑不住咳了几声。算时辰已上朝了,他应该去了。他?涟汐这才猛然想到,他会知道自己的受罚吗?他会做什么吗?不,他不会的,这个时候,是什么都不能做的。

    雨又开始下了,涟汐默默盯着地面,看着雨点一滴一滴打上去,然后迅速消失不见。又过了几个时辰?她不知道,身体的钝痛,甚至思维的跃动,似乎都远了,她脑中、眸中一片空白。

    不远处传来人声,涟汐一顿,慢慢抬头望去。是下了朝的皇子们,看样子是来议事的。看到涟汐湿淋淋地跪在雨中,众人都有些吃惊。

    扫过微拧着眉的八阿哥和瞪大眼的十四,涟汐对上一双无比熟悉的黑眸。那刹那喷涌而出的深情,仿佛是将她灼烧般,是明了,是担忧,更是无边的心痛,将她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挡住了纷扰的雨丝,挡住了入骨的寒意,也挡住了心中的片片空白。

    只是一瞬,涟汐盯着那双眸子,极轻微地摇了摇头,接着慢慢叩头请安。

    殿门又关上了,不多时便传来几声斥责。涟汐不想去听,也无力去听。头越来越重,视线都有些模糊了,五脏六腑阵阵抽搐,涟汐略一弯腰,便眼前发黑向前倒去。

    “涟汐!”一双手还算及时地把她扶住了,然后一个水囊递到唇边。涟汐就着那双手猛喝了几口,微靠着他的肩膀顺着气。

    “大哥还是快些走吧,被人瞧见了不好。”缓了片刻,涟汐又跪直身子,对蹲在一旁的佟侍卫虚弱的一笑。

    佟侍卫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换班的侍卫要来了,他也不能久待。拿出帕子顿了下,塞到涟汐手中,然后时有回头地离开了。

    擦去脸上的雨水,涟汐收好帕子,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子。

    殿门又开了,阿哥们走了出来。涟汐把目光直直投向他,坚定而安静,嘴角绽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却璨若星辰。然后她垂下眸子,听着纷杂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殿内又走出一个人,李德全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摇头低叹一声,“涟汐,你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怎么这般鲁莽。”顿了下,“皇上有旨,起吧。”

    “奴婢谢皇上恩典。”涟汐磕头谢恩,然后勉强抬起僵硬的腿踩在地上,可还未站直身子,膝上一阵剧痛,整个人又摔到地上。拭去额上的冷汗,涟汐扶着石阶慢慢站了起来,颤抖着迈出一步,身子却一晃,重重地撞到了柱子上,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赶来的小春一声惊呼,忙上前扶住涟汐,一步一晃地挪回别院。涟汐浑身发烫,整张脸像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刚进屋就一头向地上栽倒。小春拉不住,两人一同重重摔了下去。

    “不要告诉他……”这是涟汐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十二章 秋乱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片黑暗?她无方向地奔跑着,却什么都看不到。是在找什么吗?她不知道,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可她不记得。她的头好疼,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黑暗突然消失了,四周顿时燃起熊熊的火焰,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好热,好热!“谁来救救我?”她站在火焰中间,空洞的眸中写满了惊慌与恐惧。这是什么地方?她要离开!

    “你是谁?”是谁在说话,谁在问?为什么要问这个?“我是谁?我是谁……”她突然抱住头,阵阵剧痛让她无法忍受,更无法想任何问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腕上却传来一阵冰凉,带来一股熟悉的茶香,渐渐抚平了心头的激动。她摘下碧玉佛珠细细抚摸着,烈焰消失了,而前方出来了一个亮点。她握紧佛珠,慢慢走了过去……

    涟汐费力地睁开眼,屋内一片昏黄,应已是傍晚了。浑身像是散架后又重新组装了一遍似的,没有哪一处不疼,特别是膝盖,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一下一下地戳。

    伸手准备拿下额上不再凉的帕子,涟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紧紧握着。而这微微的一动,已让倚在床头的人醒了过来,立刻端来一旁的温水,喂嗓子如火烧般的涟汐喝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涟汐靠在软垫上,任他轻柔拭着自己的脸,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软的语调直叫人心怜。

    “都这样了还不让我来?还不让告诉我?你都昏睡三天了,一直在发烧,现在还有哪不舒服吗?”四阿哥抚过涟汐仍苍白着的脸庞,理理她凌乱的发丝,抑不住手的颤抖,目光一直凝在她脸上。那清澈的眸中又亮了起来,呼吸也不再微弱得快要消失,唇边还有一丝笑。太好了,太好了,他好高兴,在焦虑与疼痛中浸了三天的心终于解脱了出来。眉心的倦色舒展开来,总算醒了,总算安心了。

    “没有了,我没事。”涟汐微一斜身,靠在了他的肩上。说是不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担心,可如果他真的不来,自己恐怕不会好受。没有他,谁来把自己带离炙烤?没有他,谁来让自己依靠?没有他,不知自己能否承受……

    “皇阿玛还在气头上,十三弟他……”四阿哥没有说下去,却忽的握紧了拳,偏过头去。“我不会放过……”

    这一句音极低,涟汐还是听清了。她身子一僵,莫非……?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早该想到的,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想要得到,就必须踩倒别人,可是,会不会太残酷了。

    “汐儿,看着你跪在那,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对十三弟也是,我……”涟汐抬手捂住他的嘴,却很快无力地落下被他重新握住手中。涟汐慢慢撑起身子,平视着他,眼中是一片平静,含着丝丝入定的认真。

    “我不要你做出什么选择,胤禛,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你做的决定。我都明白,十三也会明白的,所以,”涟汐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用坚定的语气掩住了其他任何的情绪,“这些天你不要来这了,做该做的事吧,我没事,你走吧。”

    时间在这一刻凝住了,他与她对视着,那么深切,那么专注,仿佛是想触到对方最真挚的灵魂。就像是过了一万年之久,他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紧得好似要把她凝在骨中,融在心里。他已表达不出他的心情,欣喜、感动,抑或是其他。

    “我明白你想要的。”她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推开他,“走吧,好好把路走下去。”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步子很快,好似一旦停下就再也迈不出一步。如此关头,他确实不能来。涟汐的受罚,恐怕是迁怒多于逾举。涟汐与十三的关系太好了,而他也是。他知道什么都不能说,所以他没说,他知道不该来,却终是忍不住来了。他本想说抱歉,她却都明白。涟汐啊涟汐,你可知,上天待我,甚厚。

    四阿哥走后不久,涟汐便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肺都快要裂开似的。她下床想倒点水,可是膝上传来刺骨的疼痛,顿时脸上一片惨白,整个人滚到了地上。

    来不及察看膝上到底如何,涟汐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喉头一阵腥甜,再拿开手时,掌心嫣红一片。

    小春推门进来时,涟汐正坐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唤了两声,小春走过去一看,顿时一声惊呼,然后迅速把涟汐扶回床上,准备出门找医正。

    涟汐已回过神来,忙叫住小春,又喝了点水,才慢慢止了咳。“刚才咳太狠了,没事的。”

    小春皱着脸回到床边,拿出药涂到涟汐膝上。膝盖青紫一片,有些惨不忍睹,不过没什么大碍,只是跪久了。御医在涟汐刚昏迷时就来过了,说是风寒严重,要好好调养,而这吐血之症,未曾提及。小春拿帕子给涟汐擦着手,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涟汐柔声安慰着,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咳血,自己怎么会咳血?难道真如傅先生所说体弱难行,不能长久?涟汐一边宽慰着自己没什么,一边却生出满心的恐惧。看看掌心,却又迅速握紧,眼前一直浮现着那抹血红,像是要把人吞噬般的耀眼。涟汐喝下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在梦中,又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还有遍地的献血。只是,再没有人把自己拉出这炼狱般的煎熬了。

    小春去找了佟侍卫,佟侍卫把他叔公写的手记翻了个遍,找出张药方。拿给医正看过后才送了过来。小春按着这副芥穗、紫苏、赤芍、丹参的方子煎了药给涟汐喝下,倒真的再没有咳血了,这才略略放心。

    膝上的伤一好,涟汐就开始当值了。而这风寒,白日不碍事,夜里却咳得厉害,一直吃着药。努力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学过的瑜伽,涟汐制定了自己的健身计划,如此年轻,可不能让病缠住了。

    御书房内,大阿哥奏言相面人张明德曾相八阿哥后必大贵,又言今钦诛太子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话中意思不言而喻。康熙眉心冰冷,命大阿哥将张明德拿交刑部审问。

    然而没过几日,三阿哥密奏大阿哥利用蒙古喇嘛巴汉格隆魇镇魅废太子,康熙立刻命人去直郡王府锁拿喇嘛三人,并搜出镇魇物十余件。康熙震怒,下令革去大阿哥王爵,幽禁于其府内,并撤回所属佐领。

    原本就觉太子神有癫狂,而今证实后,康熙更时有忧怅之色。朝上仍一直在议立太子之事,群臣多中意八阿哥。然康熙斥责八阿哥借奉旨查原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一事,到处妄博虚名,又因张明德一案多有怒骂。

    今日朝堂之上,康熙询问众位大臣立太子之事。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皆出面保奏立八阿哥为太子。康熙听后大怒,喝斥八阿哥私结党羽,谋害二阿哥,且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柔j性成,妄蓄大志,今其事旨已败露,要削其爵位,即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九阿哥与十四阿哥立即上前为八阿哥求情,但被康熙斥之两人攀借八阿哥,心存梁山义气。十四阿哥跪地发誓,八阿哥无此心,愿已死保之。康熙盛怒,竟拔了侍卫的佩刀欲诛十四阿哥。五阿哥扑上前去跪抱劝止,其他皇子皆叩首恳求,这才收了刀。康熙打了九阿哥一个耳光,又命诸皇子将十四阿哥责打二十大板,然后将两人逐出,而后革去八阿哥贝勒之位,为闲散宗室,禁于府内。而张明德情罪极为可恶,著凌迟处死,相干人等一律降职查办。

    康熙何以对八阿哥如此厌恶?各人心中或许都已有看法。而立太子一事,愈发扑朔迷离了。康熙到底心有何意,又会有谁猜得出?

    涟汐守在永和宫外等到了来请安的伊晴。伊晴还是何以前一样扑过来热切地拥抱,但涟汐看出了她眉眼的丝丝憔悴,还有忧虑。

    “十四现在怎么样了?”涟汐握着伊晴的手,有些心疼这样不再纯粹快乐的她。

    “伤势不重,歇几天就没事了,只是,”提到十四,涟汐的笑脸再也撑不下去了,“打击太大了。”

    “他还说,”伊晴抬眼看向涟汐,眸中是一片复杂,似愤怒,似不解,又似询问。“皇阿玛要杀他时,扑上去抱住皇阿玛的是五哥,而他的好四哥,竟可以那样无动于衷。”

    涟汐猛退一步,心中千思万绪,却渐渐转为一股浓浓的悲伤。这兄弟二人,还是选了不同的路。

    “这是他们的事,我们别管了。”伊晴勉强笑笑,重新握了涟汐的手。涟汐也扯出一个笑脸,却一时无语。两人沉默片刻,伊晴便匆匆走了。

    看着远去的红色身影,涟汐的目光渐渐变得忧伤。两人之间,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从前的快乐,或许真的,远了。

    涟汐端着茶走进殿内,竟看到十三正跪在下面,未见清减,容貌风采依旧。康熙本训斥着,态度却越来越缓和。十三叩头谨记教诲,然后飞快地看了涟汐一眼。

    涟汐匆匆退了出去,在院中半焦急半欣喜地等着。来回走了十几趟,院门终于开了。看着那熟悉的温柔又开怀的笑容,涟汐再也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十三也紧紧回抱着她,嗅着她发上的清香,好一会儿才记起后面还有一个人。扶着涟汐的肩到近前,他又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事了,都没事了。”

    涟汐的嘴角也弯出一个月牙般的弧度,露出这些天来最美最真实的一个笑容。两人对视着,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担忧与喜悦。一直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两人的四阿哥不得已轻咳出声,三人这才走到屋里坐下。

    “病好了吗?还有哪不舒服吗?”十三已知道了涟汐的受罚,他心疼,却也丝丝欣喜。他不会说“谢谢”,他知道这没有必要。看着涟汐向四阿哥投去“谁要你多嘴”的目光,而四阿哥回了一个“不关我的事”的耸肩,他笑了,从心底真正释然地笑了。不再不甘,不再迷茫,不再忧伤,这一刻,他真正轻松了。

    “改天再让御医来给你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

    “嗯。”涟汐点点头。她没有说咳血的事,不愿让他们担心。不过还是应该让御医看看,这段时间太忙一直耽搁了。“你呢?应该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这么年轻力壮,潇洒倜傥的。”十三随口说着,不愿多提。“就是闷了点,不过可以和惜惜玩,倒也不错。”

    这话有几分真假,涟汐还是听得出来的。被幽禁不是一件小事,于身于心只怕都是不小的打击。那锁拿呢?那样一个雅致的君子,那样玉秀般的人,又会怎样?又是一种如何揪心的情形?涟汐犹豫片刻,还是有些不理智地开口问了,“不知八阿哥现在怎么样了,皇上那么生气,八阿哥会不会有事?”

    四阿哥的笑容顿时消失了,眸中的光犀利起来。见涟汐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冷哼一声就那样走了出去。十三也变了脸色,却没有跟着出去。他凑到涟汐近前,之前的戏谑之色早已消失,脸上尽是严肃。

    “你怎么会提起八哥?你难道还没看清吗?”十三不由带了气,语气也重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次我被绑八哥出了多少力?你知不知道八哥到底做了什么?八哥对我们怎样,你根本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们对八哥,亦是如此!”

    “汐儿,有很多事或许真的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必须明白,四哥和八哥,绝不是一路的。”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该说出的话,十三还是说了。深深地看了涟汐一眼后,十三转身走了。

    “我怎么会不明白……”涟汐呆呆地坐了下去。她或许真的不知道这些事里到底有多少暗刃,但她又如何不明白他们不同的路。只是,她不忍心啊,八阿哥于她有情,她真的没办法不管不顾。

    可是,她还是错了,八阿哥的事,她不该问,更不该管。她忘了这是宫里,这是皇子间的争斗,步步都是复杂,而她,或许太天真了。

    也不迟疑,涟汐起身跑了出去。应该不会已出宫了,那会在哪儿呢?涟汐顿了顿脚步,向养心殿奔去,果然,有一个人正立在树下。

    明明听到脚步声却也不转过身,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涟汐走过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轻轻贴到他的背上。“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推开她。涟汐紧紧手臂,继续说着,“我只是于他有愧,并没有什么意思,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涟汐轻轻蹭着他的后背,一边软软地道着歉。磨了一回,他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来,她向前一步靠在了他怀中,他伸手抱住她,却仍不发一言。

    “不要生气了嘛,我没有对八阿哥上心,我心里只你一人啊。”涟汐耳根子都是红的,不过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比较有用。

    “哎。”终于听得他的一声低叹,他紧紧手臂,然后松开平视着她。“有些话,我只会说一次。”

    涟汐微微一怔,询问式地看向他。

    “汐儿,你太纯净了,你根本不适合生活在这宫中。这这里,有很多事你是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有多肮脏,有多残忍,我不想你知道这些。但是,你必须明白,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是必须做的,而你做出的选择,也是路的选择。”

    涟汐的眸中闪过一丝细小的忧伤,更多的却是平静。他说的很对,她选择了他,也就是选择了要走的路,她恐怕是忘了,他不仅仅是温柔的胤禛,他更是大清的四皇子,更是最终的胜利者。而能与他站在一个层面的,也都不是普通人。

    “汐儿,不是怕我。”看到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恐惧与脆弱,他又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她是他的,她是要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她不能怕他,绝对不能。

    “我快喘不过气了。”虽说这怀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可这次跟钳子似的。涟汐推推他,却反被抱得更紧,不由摇头一笑。刚才心里确实有过一瞬的恐惧,但很快就平静了。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未认真想过。她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平平静静,快快乐乐,却忽略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历史的步子不曾听停过,以后,还会有什么风浪?

    “我都明白。”涟汐拍拍他的背,然后轻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没有怕你,相信我,嗯?”

    “嗯。”他点点头,终于微展笑容。她拉了他的手,十指交握,然后踮着脚凑到他耳边。“有些事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想要什么,他们想要什么,我都明白,你只要记住,无论怎样,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四阿哥浑身一僵,既而又重新淡淡笑了。枝头的一片枯叶悠悠地飘了起来,冬天,似乎已经到了。

    康熙的气消了,九阿哥和十四被好好训了一通后也就没事了,至于八阿哥,康熙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吩咐不再锁拿,圈在府中闭门思过。

    九阿哥府上传来不算太大的喜讯,侧福晋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格格。筱烟抱进宫时涟汐去看过,软软的小宝贝别提有多可爱。可筱烟却目有忧色,虽也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涟汐试探地问了几句,大概猜出因为是个女儿。再问下去筱烟就直摇头了,一句也不肯多说。看着她这幅样子,涟汐倒真有些来了气。

    “筱烟,你不要杞人忧天了,你总在担心还没发生的事,你总是看不到眼前的幸福,你忽略了太多重要的东西,即使以后会悲伤又如何?至少此时我们是幸福的,就够了。你有多久没真正开心地笑了?你的笑容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是真正开心而笑的,筱烟,要活得痛快啊。”

    筱烟有些呆呆地看着涟汐,似乎还没想明白她的话。筱烟本是聪慧女子,怎这般茫然?是不是因为太在乎、太爱而看不清了呢?

    九阿哥又一如既往地来接她,还逗弄着怀中连牙都没长的小婴儿让她叫“阿玛”,筱烟含笑看了涟汐一眼,一家三口就这样走了。涟汐摇头笑笑,继续望着已是昏黄的天际。

    冬日依旧寒冷,涟汐更多时候都是坐在炭盆旁,抱着球球发呆。手脚没被冻得僵冷时,就会练练字,临摹着四阿哥曾写下的一笔一划。是什么时候,有一个人握着她的手,写下“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也不恼她的推拒。涟汐多少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多想。这一场风波,所有人都会没事,不是吗?

    转眼又是新年,康熙召见废太子,把所有人赶到殿外,父子俩独处数个时辰。而后两眼通红的废太子被送回上驷院侧。康熙以手撑头,良久无语。四阿哥又为废太子保奏,康熙挥挥手让他退下,看不出任何情绪。

    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自己的亲生儿子,又如何忍心?四阿哥这一局,应是走对了。

    第四十三章 惑劫

    除夕家宴,明眼人却都可以看出康熙的不快,只得更加小心翼翼,让这顿本就不算轻松的盛宴更加紧张了。

    留下小春照看着,涟汐退到了殿外。风还算温柔,夜色也不错。涟汐往安静处走了走,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又是一年了,总结一下过去一年的得失,再想想新的一年的打算,却没有什么感觉。这似乎已是很久前的做法了,总结后往往还会有一顿大餐和一个红红的压岁包。不是中秋,更胜中秋,这也是团圆佳节,哪能不思乡?

    “哎。”涟汐幽幽叹了一声,心里又升起熟悉的伤感。心乡已有,故乡仍不在,终难两全。不过比什么都没有好多了,不是吗?

    “涟汐姑娘。”一声轻唤,是早已不复青稚而日渐秀美的四福晋凝月,眉间却仍是一抹挥之不去的羞涩。

    “是福晋啊。”涟汐起身行个礼,四处看看,却没见着有跟着的丫头。“福晋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天寒风大,可别冻着了。”

    “说说话可好?”凝月冲她一笑,坐到了台阶上,“就坐这吧。”

    涟汐也坐了下去,心下有些不解。她和凝月不算陌生,但也没有很多的接触。

    “爷的事,我们都清楚。”凝月一开口,涟汐倒是一怔。事?什么事?而这我们,又是指谁?

    “涟汐姑娘你是爷心尖上的人,不是我们可以比的。”凝月语气温婉,浅浅的酒窝一直浮现在脸上。涟汐微微皱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从未见过爷对一个人像对你这般上心,涟汐姑娘,你为何不嫁到府中省了这相思之苦呢?”

    嫁到府中?涟汐苦笑,她受得了金丝笼中鸟儿一般的日子吗?她受得了这么多女子共事一夫吗?即使她可以接受前一条,但她绝不能想象共事一夫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做不到。她现在可以逃避,可以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可若真嫁了,恐怕她的心会日夜处于煎熬中。她放不下这一点,也看不开这一点,她唯独不能为他做这一点,所以,嫁到他府中,终是不可能的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爷喜欢你却不要你,不过这也不是我该管的。”凝月似乎也没想着涟汐会回答,低下头淡淡地说。听得话中的些许落寞,涟汐一顿,更加不明白凝月找她说话的意思了。

    “爷是个寂寞的人,心里也有很多说不出的苦,能有涟汐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陪在爷身边,是爷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凝月握住了涟汐的手,目光中一片真切。“我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说这些,但是,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涟汐姑娘,你不介意吧。”

    “能与福晋做朋友,也是涟汐的幸运。”涟汐也笑了,不过仔细想想,她和凝月的关系,或许,十分奇怪吧。

    给小春讲了几个故事逗笑一阵,屋外的烟火就放了起来,新年,到了。

    宫里一片热闹,却有一个脑袋上冒火的人在光秃一片的御花园里来回转圈。刚好路过的涟汐瞅见了,走过去拦住十四,却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有一个明显的五指印。

    “是涟汐啊。”十四尴尬笑笑,忙侧过脸去。“这个,天气不错,我随便逛逛。”

    “十四爷,你这脸上,是晴福晋送你的新年礼物吧。”涟汐忍着笑,不用猜也知道谁有那么大胆敢下这个手。

    “很明显吗?”十四急忙四处看看,用手捂住了脸,火又冒了起来,眉头拧得紧紧的。“太过分了,敢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居然打我……还好没给额娘看到。”

    “你没还手吧。”答案应该很明显,涟汐虽这样问,但一点也不担心。

    “当然没有。”话脱口而出,十四干笑两声,继续垮着张俊脸。又忽的转向涟汐,表情激动,“涟汐你来评评理,明明是她欺负小岚,明明是她的错,干嘛要打我?”

    小岚?十四的那个侧福晋?涟汐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你确定是晴晴的错,是晴晴在欺负她?”

    “那还有假,晴晴都快把小岚推到地上打了。小岚脸都肿了,还一直在哭,我上去扯开她们,刚说了晴晴一句,她就给了我一下……”十四忿忿不平,揉着脸直撇嘴,虽又气又恼,但也不是真的怒火中烧,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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