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清穿) 第20部分阅读
陌上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的。”掌心两枚莹白的并蒂莲玉佩,一如当初,不分不离。
第五十章 矛盾
还未问清自己与四阿哥究竟有何矛盾或是误会,便又到塞外之行。随行的还是那些人,却再也没有十三的身影。
“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啊,十三爷不会有什么事的,姐姐你就别担心了。”小春深知涟汐愁心的原因,也总在开劝着。“至于四爷呢,我想应该还是因为那个吧,不过,四爷做的不对,应该和姐姐你好好沟通说清楚才是。”
“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涟汐拍了小春一下,也知道她说的不错。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如果四阿哥不想和她见面,那是真的见不到。
“姐姐你再叹气的话,就会老的,会长皱纹的。”小春皱皱鼻子,把参茶端给涟汐,这是八阿哥送来的,还特意嘱咐小春每日给涟汐泡。
“老了就老了,大不了我看破红尘,出家算了。”涟汐调笑着,还是不由摆正了妆镜,细细端详着镜中早已熟悉的容颜。
过了今年就该二十五了,十年的宫值,竟也不算慢。可是,这张脸,除了稚气的褪去,与当初毫无两样,仿佛是时间不小心漏掉了她。
不过也还好,毕竟仍属年轻之列。不敢想象自己满面皱纹的样子,涟汐思索着是不是该寻一下传说中的“驻颜术”,好好修炼一番。
“小春,你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有心上人,准备何时出嫁啊?”从镜中看到身后笑着的小春,涟汐决定探探她的话,也好为她做个打算。
“姐姐你又胡说。”小春竟红了脸,匆匆跑出门去,叫都叫不住。涟汐唤了两声,只得作罢。还是打点打点要小春也一起出宫,留她一人多少不太放心。
抽时间再问小春,小春点头同意,表示不愿意与涟汐分开。涟汐又教育了她一顿,“要有自己的路”,决定开始慢慢办这件事。
又是几天无聊之日,涟汐除了见过多尔济一面小聊过几句,便再无其他。而终于在一个凉爽的雨后,林才捎来口信,约涟汐在离住处不远的小树林见面。
涟汐细细打扮了一番,穿上最喜欢的绣着白兰的月白衫子,还点了妆,插上了玉兰形的簪子。见天色不错,涟汐便提前出了门,早早候在了风景不错的约定地。
看林才的表情,情况应该不错,冷战也该介结束了,伤神又伤心的。两人情意不浅,又何苦这般?有什么事说清楚相互理解也就好了,涟汐仔细想想,决定把心中所想所做的决定都告诉他,两人之间,不应该有矛盾。
涟汐背靠着树,微微闭目,耳中却听到一阵细碎的说话声,而且越来越近。听声音是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应该还很熟。两人好像没看见涟汐,站在几步远的树后继续说了起来。
“你弄这些干什么,平时也没见你喜欢这个。”这个正在抱怨,好像是在帮另外一个整理着什么东西。
“哪是我要,是我们家爷要。”这个口气颇是无奈,涟汐听出来了,这是八阿哥身边福全的声音。“我们爷费了不少心思了,还不是为了一个人。”
“是为了那个涟汐姑娘吧,现在宫里谁不知道八爷喜欢涟汐姑娘,而涟汐姑娘又有圣上的特准,所以八爷就等她一句话,等的苦呢,还不知能不能等到。”
“别乱说,怎么等不到。咱爷对涟汐姑娘好着呢,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咱福晋倒不愿意,脸都黑了,可怎么也拗不过爷。爷受伤后,也只有默许了。”福全顿了顿,有些感慨地继续说着,“还没见过爷对谁那么上心,不过凭良心说话,涟汐姑娘太冷了点,基本不会对爷有笑脸,可是她生病爷着急上火地看望送药,她心里不痛快,爷想方设法找些稀奇玩意,反正她有什么事,爷总第一个出现。”
“可我听那当差的小德子说,涟汐姑娘和四爷好着呢,他就见过涟汐姑娘好温柔地对四爷笑,啧啧,那比天仙还漂亮。”
“是和四爷好,可四爷冷冷的,哪比得上咱爷?”福全压低了声音,讨论主子毕竟是件犯上的事。“四爷怕是先入为主,可哪个女人不喜欢温柔的男人啊,爷对涟汐姑娘可好了,四爷哪比得了啊,爷对她可以掏小跷,可以奋不顾身,连万岁爷都看着呢,可爷不求万岁爷,说什么决不会逼涟汐姑娘,即使涟汐姑娘答应,也一定要心甘情愿。”
“八爷这么好,涟汐姑娘怎么就没什么反应呢?”另一个小太监很是感慨,觉得不可思议。“我要是个女的,甭说是皇子,就算一穷鬼,我也非嫁不可。”
“瞧你,羞不羞啊。”福全嘻嘻笑着,不过也赞同他的话。“确实,真不明白涟汐姑娘怎么想的,堂堂八贝勒这般为她,她还可以无动于衷,哎,爷的心思只怕都花完了。上次的箭伤挺严重,还落了病根,可涟汐姑娘硬是一次都没去看过,而爷自醒了之后每日都会偷偷跑去看她,见她也病了急得连伤口都裂了。福晋哭得唏哩哗啦的,刚说了涟汐姑娘两句还被爷责备了一番,爷到现在肩还疼着呢,却又不让人知道,还叮嘱我不要说,哎,我还真担心……”
福全话还没说完,就被扇子敲头的一记脆响打断了。接着是八阿哥略略含笑的声音,“又乱说话了,还不快去办事!”
福全和另一个小太监打着千离开了,涟汐立在原地没有动,脑中有些乱。八阿哥已看到了她,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站定看着她。
“你,你的伤完全好了吗?”涟汐没有看他,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刚才福全的两个的对话她全听到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今天真漂亮。”八阿哥没有回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帮她撩开额前的碎发。
“你为何要我欠你这么多?为何要我内疚?为何要我心难安?”涟汐是在问他,也是再问自己。如今,她已没办法冷冷地无动于衷了。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八阿哥收了笑容,眸中深情一片。“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向你索要什么,只要看到你开心幸福,于我来说也就够了。”
“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受不起。”涟汐有些激动,心中阵阵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困扰。”看到涟汐微皱着眉闭上眼,八阿哥有些急,向前迈了一步,“可我真的情不自禁,请你原谅,好吗?”
“不怪你,你没有错,是我该谢谢你。”涟汐略略平静,却生出一股疲惫,微微一退就想靠在树上。而八阿哥已抢先一步伸手垫在了后面,涟汐则直接靠在了他的手上。
“别弄脏了衣服。”八阿哥靠的有些近,涟汐偏过头,还未开口拒绝八阿哥又开口了。“你头再偏点就可以看到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了。”
涟汐闻言把头偏了回来,却恰好擦过八阿哥凑过来的脸。涟汐一僵,迅速转了过去,却更是一惊,停下了除呼吸以外的所有动作。
树后的一大片空地上,铺满了各种颜色的花。而散落在上面的,是大大小小的用火红的花朵扎成的花环。而每个花环中间,点缀着一朵小巧的粉莲,又是另一种风情。
“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做个这个给你。”八阿哥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心形的粉色花环,递给涟汐。“见你画过这个形状,而且你也戴过,应该表示一种很美好的意思吧,收下好吗?”
涟汐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仍有些震惊。又是如此花心思,叫她如何是好?
“收下吧,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请求你收下我的心意,收下就够了。”八阿哥微微向前凑了凑,涟汐又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花环。见此,八阿哥又重新绽放了笑容,“等会我把你喜欢的花都给你送去,剩下的还是铺在这,留下纪念。”
涟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轻轻推开了一直用手为她垫着的八阿哥。八阿哥仍笑着,似是看不厌般的继续欣赏着涟汐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涟汐不得不又偏过头去,偏向了另外一边,而看到了一个本应在这出现的人。涟汐的表情顿时复杂,因为她看懂了四阿哥眸中的愤怒、失望,和伤痛。
手中亲自摘来的白紫相间的花束扔到了地上,他觉得自己真像一个小丑。看了半天的好戏,才发现自己是最大的笑柄。
八阿哥也转过头,不由“啊”的低低叫了一声,面上闪过惊讶、明了、痛心,和一抹复杂。“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在等四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先走了。”
八阿哥匆匆离开了,但涟汐自头偏过去之后便再也没有看他。她一直深深看着那个也一动不动的人。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什么这么大?
良久,四阿哥闭上眼,又睁开,转身甩袖而去。直到那背影将要消失,涟汐才如梦初醒,手中的粉色花环掉到地上,上前几步捡起他扔下的花束,然后奋力追去。
“等等我!”终于离那背影近了,却发现他脚步更快了。涟汐跑了几步拦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慌乱,心有多难受。“你听我解释好吗?”
“不用。”四阿哥绕过她继续走,似乎是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你听我解释!”涟汐直接贴到四阿哥勉强,目光和语气同样坚定。四阿哥这才看向她,却冰冷得可怕。“不用解释什么,我看的太多了!”
说完四阿哥拨开她继续走,涟汐不再追赶,眸中也冷了下来,一双手攥得直发抖,“你宁可自己去臆断也不愿听我告诉你真实的事情?”
那个背影略顿了一下,却终是没有回头。涟汐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直至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忽的扔下手中的花,转身跑了开去。
刚一进帐,小春就迎了上来。“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这满屋子的花是怎么回事啊,还是八爷亲自送来的呢……”
涟汐没有搭理她,扫开桌上的花,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姐姐,谁惹你生气了?”很少见到涟汐这副样子,小春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却发现涟汐眼中竟有泪。“是四爷吗?”
“他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怎么可以……”涟汐又气又伤心,眼中一再湿润,却终是没有泪掉出来,她不要为这种不相信她的人落泪。
“姐姐,我不得不说一句,”小春已经明白了,表情也严肃起来。“你现在的情况,不说别人,连我都觉得姐姐你已跟了八爷了。”
“可我没有啊,我的心里……”听小春这样说,涟汐很是惊讶,而小春打断了她。
“我知道姐姐你的心意,但是,你为何不干脆地拒绝八爷?”
“我怎么没拒绝过,若是有用,还会这样吗?而他为我做的太多,我欠他的太多。”
“欠?情还有欠的?总之,姐姐你太不干脆了。以四爷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小春倒没有偏向四阿哥。凭心而论,她还是更喜欢八阿哥。虽然在小春看来,四阿哥远远不及八阿哥温柔,也没见他对涟汐有多好,可涟汐就是喜欢,也只得顺着。”
“可我已决定对八阿哥以待友之道,他为我做的太多,我不能无动于衷。至于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理解。”涟汐叹了一声,趴到了桌上。
小春也叹息起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局面。涟汐安慰式的地拍拍她,疲惫地闭上了眼。腕上的晶莹似是忽闪了一下,竟渗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凉意。
情况果然更糟糕了,涟汐仍有些赌气,所以两人基本是视而不见。四阿哥的脾气似是相当差劲,连林才都被骂了,苦着张脸。
“皇上,该休息了。”涟汐把茶放到案上,轻轻提醒到。康熙“嗯”了一声,把最后一份折子披完,放下笔端起茶喝了几口。
“涟汐啊,朕最近听了个故事,说给你听听。”康熙不带感情地扫了涟汐一眼,把茶放回到桌上,“有两兄弟,感情一直不错,但因为一块家传古玉起了争执。父亲想把玉留给大儿子,却又舍不得小儿子。兄弟俩都喜欢这玉,互不相让,矛盾一步步加深,都快反目成仇了。涟汐,你说,父亲该怎么做才最好呢?”
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涟汐却满额冷汗,她已听明白了。“回皇上,父亲应该毁掉玉,一块玉不值得兄弟俩如此争夺。”
“嗯,这是最好的办法。”康熙的眼神略有柔和,但他确实不太忍心毁掉玉。“涟汐啊,想必你也知道朕为何一直留你在身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好好想想吧。”
涟汐退了出去,靠在一棵树上擦去脸上的汗。康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尽快处理好这三角关系,这个“父亲”,将要毁掉这块“玉”。
是啊,虽然她知道三人之间的关系很明确,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明白。在其他人看来,恐怕她就是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贪心女人。
这一夜,涟汐久久无眠,天刚破晓时,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披衣而起,涟汐提笔写了两封信,分开装好。见时间已差不多,便把小春叫了起来,吩咐她把两封信分别送到四阿哥和八阿哥手中。
小春很快出门去了,涟汐收好桌上的纸笔,总算略略宽心。
自己在宫中的日子已屈指可数,再说自己已打定一出宫就嫁给四阿哥,这剩下的日子还是安安静静地渡过。给八阿哥的信中比较隐讳地说了自己的处境,并婉言谢了他所做的一切。信不长,但相信八阿哥会明白。而给四阿哥的信就很长了,写的也很直接,除了解释之前的事和告诉他康熙的事,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还写了一些和好的话。
没多久小春就回来了,神色微微有些奇怪。涟汐问她两人看信后的反应,小春一直垂着眼,声音小小地说八阿哥点头表示明白,而四阿哥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还在生气?应该会想通的,那封信里写得那么清楚。涟汐并不怎么担心,起身当值去了。
再坚持一阵,就会真正地,好了。
第五十一章 真相
回京,秋狝,再回京,日子一点点流逝。涟汐的生活安静且平静,两人也没再来找过她,她也没有再单独和两人见过面。“爷吉祥。”“起吧。”这便是仅有的对话。
除却心中的情感,清澈的眼神,无波的心湖,似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半冷淡半脱俗的小女孩,也是如此的心境,并决心不染片尘地度过这十年,然后孑身天地。如今,虽不可能孑身天地,但终是有了心的归宿。
冬天到了,涟汐小病不断,烧退了又起,咳嗽不停。受康熙的旨意,几乎每个太医都来给涟汐诊过,结论也差不多,身子弱,五脏阴寒,却有内火。总之要长期调养,否则会很麻烦。
按照规矩,涟汐已经可以不当值了,专心养病。佟侍卫来了好几次,直懊恼自己怎么不多跟他那神医叔公多学点医术。涟汐总是宽慰他几句,也从小春通红的脸上知道那神秘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了。
八阿哥托人送来了药,四阿哥却没有丝毫反应,因为抽空来看她的凝月丝毫没有提到他。应该是避嫌吧,涟汐这样对自己说。
待身子稍稍好点,涟汐便四处打点着小春的出宫。小春也是满人,待在宫中的时间也已有十年,所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用掉了着十年来的大半俸银。
新年将近,涟汐虽仍在咳嗽,但已好很多了。除夕之夜,涟汐决定还是出去走走。过了这个年,便要出宫了,而自己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多少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御花园、小湖边、养心殿,这些熟悉的地方,一一走来,竟有些无舍。在映着朵朵绚丽烟花的夜幕下,少了一份坚硬,而多了一丝温暖。
十年了啊,涟汐不由感叹。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开心的,痛苦的,都成了过眼云烟。自己平平安安地走来,已是幸运。
远处的天空霎时被五彩缤纷的烟火点亮,新年,要到了。
老规矩,涟汐找了处僻静地坐了下来,欣赏着天空的美景。不知宫外的风景,会不会比这更美。
“你果然在这。”一个人坐在了身边,带着丝疲惫,也带着丝欣喜。“我还想着今晚能不能见到你,恐怕没什么机会了。”
“是啊,终于快十年期满了。”涟汐淡淡笑着,心中除了感激,一片平静。
“我一直不太明白,”八阿哥侧头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你不是不愿嫁,而且你早有了决定,那为何还要把这十年一天不差的在宫里待满?”
不奇怪八阿哥知道她的想法,这样的夜晚,还是为他解惑吧。“嫁人只不过是从一个大牢笼进了一个小牢笼。而在这宫中,多少我可以做我自己,可以有点用处。”
“说的不错。”这话与礼不合,但八阿哥仍是称赞,“你确实独特,独一无二。”
“汐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没有看他,涟汐顿了顿,还是回答了。“一开始,我是不喜欢你的笑容,我不知道你的笑容里有什么,你并不是因为开心而笑,而后来,我只能抱歉,你晚了,你对我真的很好,我却那么冷漠。我很感激你,真的,谢谢你。”
“我终是得不到啊。”八阿哥略带忧伤地笑笑,“没想到我人人称赞的笑容被你看透了,你不用谢我,只要你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就够了。”
涟汐轻轻点头,心下有些不忍,有些怅然。两人相遇那么早,也算是美好,可自己知道的太多,一开始就下了定义。若不是这样,或许会是另一种幸福。
“汐儿,对不起。”八阿哥突然开口,并且偏过头去不看涟汐。
涟汐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欠你太多。”
“汐儿,”八阿哥站了起来,对涟汐伸出一只手,“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好吗?”
“好。”涟汐答的干脆,拉住他的手站起身。四周喧闹起来,新的一年,到了。
八阿哥轻轻环住她转个身,脸上的温柔可以瞬间将冰雪融化。“让我抱抱你,好吗?”
涟汐点点头,主动向前走了一步,双手环住他的腰。八阿哥紧紧拥住她,头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嗅着,就最后一次吧。“我能吻你一下吗?就一下。”
涟汐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两人稍稍拉开距离,涟汐微微侧脸,想尽快结束这最后的一吻。
八阿哥的眼神闪了一下,扳过她的头直接把唇印了上去。感到怀中人明显的一僵和推拒,他还是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怀中人开始挣扎。
“啪”的一声,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涟汐下意识的回头,顿时呆住了,是四阿哥。
漆黑如墨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深不见底。他冷漠地看看两人,冲八阿哥略一施礼,然后转身走了。
涟汐从一片空白的状态回神了,立刻就往那边追去。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回头一看,八阿哥的嘴角竟有一丝笑容!
这,这是什么情况?涟汐却已顾不上八阿哥,继续跑着,很快就追上了。
“你听我说,我,我和他没什么!”涟汐有些气喘,想解释却发现无从开口。抬眼一看,她愣住了,从未见过如此陌生冰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不相识和不识趣的人,没有伤痛,没有愤怒,没有一丝应有的情愫。
“说完了吗?”冷漠地说完这句话,他眼一偏,又向前走去。
“你不要这样!”涟汐一把拉住他,却被他厌恶地用力甩开,一丝犹豫都没有,连头也不回。
“你还要说什么!说你是被迫的,还是被骗的?我从头看到尾,你还要再描述一遍吗?”四阿哥突然激动起来,但仍没有转身,声音里隐忍着的愤怒,如同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就要淹没所以的一切。他深呼吸一下,稍稍稳住情绪,“你终于玩够了?把我戏弄够了?你满意了吧,让我看了这么多次的好戏,我还真该谢谢你,你也别再费心了,我已看够。”
“还有,告诉你。”他突然回身,略略逼近,一字一顿冰冷彻骨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还带着这么可笑的东西干什么?”他瞥见她脖上带着的两人定情的半颗心,扬手扯下扔到了远处,不带一丝怜惜,更不带一丝留恋,仿佛是想将过去的一切就这样一把扯断。
涟汐低低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想去阻止,却已来不及。他厌恶且愤怒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扔下自己一直系在腰上的另半颗心,绝然而去。
涟汐张了张嘴想唤住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耳中嗡嗡作响,一直回放着他毫不留情的“不想再见到你”,指尖轻颤着,一如她的心,似是有人正拿着针一根根刺入。
惨白的脸,连唇都失去了血色,眸中渐而空洞,灵魂,似乎生生被剥离了。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从头到脚都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春天呢?春天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
心在痛哭,心在泣血,心,这还是自己的一颗心吗?为什么可以听到清脆一如早晨打破花瓶时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去啦。”小春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这,正想拉她离开,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姐姐,你怎么了?”
涟汐的眸中终于不再空洞,而凝成一颗颗珍珠,不断地滴落到草地上。她突然蹲下,双手胡乱地在草中拨着,“我的心,我的心……”
“什么心?”小春没听明白,也蹲下想阻止涟汐的动作。涟汐挡开她,终于从草丛中捡起他的半颗心。涟汐又起身跑到不远处,摸索半天,双手被石子和枯草划出一道道血口,才终于找回了已冰冷的心。
“这……”这不是四爷和姐姐共有的心吗?小春没有问出口,已差不多猜出了些什么,她拉起涟汐,使劲晃着她,“姐姐,你冷静点!”
泪水仍不断地从脸上滑落,仿佛已止不住。涟汐任小春给她擦着脸,把两个半心紧紧攥在掌心,直到将掌心刺破,尖锐的疼痛从心中蔓延开来。
“我们回去吧。”涟汐木然地向前走去,小春连忙跟上,扶着她的手臂,心里甚是担忧。涟汐,似乎已在一瞬间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完整了。
“八爷神色怎么那么奇怪啊,福全,我说你怎么还不去追啊。”这是上次和福全说话的小太监的声音,涟汐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光,拉住小春躲到一旁。
“这回爷不让跟着,说什么最后一次。”听语气,福全有些不满,“说实在的,爷的做法还真有点过。”
“怎么了?”另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问这,福全先不愿说,但两人关系似乎不错,而福全也耐不住磨,压低声音解释着。
“还不是因为涟汐姑娘,爷说的最后一次,不是见最后一次面,而是最后一次要涟汐姑娘和四爷起误会。都好多次了,要不我怎么那么累,总得帮爷看着,时间、地点都要恰好,有时还要请十四爷帮忙呢。受箭伤那事,也是爷设计好的,只可怜了李明那小子,他哥哥就那么被处死了,自己也被弄出了宫。爷这方法虽不怎么光彩,但确实有效,爷是聪明人,这般费心思多半还是为了四爷。”
“那八爷对涟汐姑娘岂不是假的?”
“爷确实也喜欢涟汐姑娘,但只怕利用她比得到她更有利些。而且得不得到爷都不回吃亏的,上回,你忘了,我特意拉你刀小树林说话,就是为了让涟汐姑娘听的。好了好了,咱俩不能再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是要杀头的,你咋那么好奇啊……”两人打闹着走远了,涟汐无力地靠在树上,心中的凉意更深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能这样……
“姐姐!”一直紧咬下唇的小春突然对着涟汐跪了下去,脸上竟满是悔恨之意。“姐姐,我对不起你!你写的那封信我没有交给四爷,而且我还告诉八爷很多你的事,还有很多次,我猜四爷要来时就去找了八爷,我以为八爷是真心对你,是为你好,可是,可是……姐姐,我对不起你!”
如同晴天霹雳,涟汐完全不敢相信,“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八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姐姐,我对不起你,姐姐对我也是救命之恩,我却忘恩负义,姐姐,我……”小春猛磕着头,她不求涟汐的原谅,因为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要再说了!”涟汐一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开了,为什么连一直视如亲人的小春都会背叛自己?这个世上,还是真正为自己的人吗?
原来,原来他从未明白自己的想法,原来他不是避嫌,原来他所说的没错,原来最大的傻瓜,是自己!
小春远远跟着涟汐回了院子,想把涟汐扶进屋子却被涟汐一把推开。小春怔了又怔,跪在了涟汐面前,不发一言也不起身。
“你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涟汐没有看她,径自进了屋。桌上的木匣被打开,她拿出第二个锦囊,上面写的是——问心。
问心?心都没有了,还问什么?又能问什么?屋内炭火烧得旺旺的,涟汐却感到窒息。呼吸似是被攥住了,她怎么也冲破不了那种束缚。
涟汐跑出屋子,只有寒冷的风才能让她稍减心中的痛。天上慢慢飘下了片片雪花,让人措不及防,一如她心上的伤。
本以为是亲近的,却没想到是背叛的;本以为是真心的,却没想到是欺骗的;本以为是坚信的,却没想到是破碎的;而本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却没想到,一错再错。
又能怪谁?怪她?怪他?怪他?还是怪自己?小春没有错,她是报恩;八阿哥没有错,他是在走自己的路;四阿哥没有错,他一再相信却终是无比失望。那自己呢?
自己不该不信四阿哥的话,不该不亲自去和四阿哥说清楚,不该相信八阿哥的情意,不该认为欠八阿哥的情。可是,若可以重来,会不会仍是一样?
肩头的雪不再融化,而慢慢积了起来。掌中字条上的字已模糊开来,“心”,墨成小小的一团。心,裂开,合拢,却又裂开,而这一次,还会合拢吗?
房中哭着睡着的小春慢慢醒来,见天色已亮,忙推门出去,却赫然发现一个雪人。“姐姐!”
涟汐僵硬的收已无法拍去身上的雪,她面如白纸,呼吸很弱,浑身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但她还是努力对小春一笑。“小春,你起来了。”
“姐姐……”红肿着眼的小春一把抓住她冰凉额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姐姐,你不怪我了?”
“不怪你了。”涟汐试着挪动自己的腿,已麻木僵硬到没有知觉。“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想,再试一次。”
“试什么?”小春扶着涟汐进了屋,温暖的空气渐渐舒缓了僵冷,而涟汐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呕了出来。胸口一阵剧痛,喉头泛起腥甜,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没事。”涟汐似乎没有看到般,随意用帕子擦尽血迹,让小春不要惊慌,而后整整衣裙就出去了,连披风都不带。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被挡了回来的小春攥着手中血迹斑斑的帕子,一跺脚,出门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大年初一,明明是喜庆的日子,却无比寒冷。
初三,便是出宫的日子了。可未来,却已模糊到看不清了。
第五十二章 噩耗
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手脚也软得没有力气,涟汐知道自己已经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可是,她必须试一次,试最后一次。
涟汐站在离出殿之路不远的一棵树旁,出殿的人不可能看不到她。没过一会,进宫请安(初一不用上朝)的皇子们依次出来了,涟汐心中升起小小的希望,或许,或许还有可能,只要他稍缓步子……
可是,心毫无疑问地沉到了谷底,他,没有往这边看,一丝一毫都没有,仿佛这一片,空无一人。
“四爷。”涟汐还是唤了一声,并走了几步,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可是,他仍没有停步,只冷冷扫过一眼。这样的眼神,涟汐再也受不住,连忙转身,眼泪已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涟汐抬腿就跑,脚步刚转向这边的八阿哥顿了一下,还是朝原方向走着,脸上是担忧,应该是,真正的担忧。
回到院中,涟汐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她不想再哭了,也哭不出来了。她好想笑,笑自己的心碎,笑自己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是一向清高不问世事吗?她不是凡事都看得很开吗?又怎么会这样?原来,情只一字,最为伤人。
小春去找了佟侍卫,两人一同去求医正开了方子。煎好的药,涟汐却不喝,她脸上甚至带着微笑,而眼睛一动不动,空无一物。
“涟汐,涟汐,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伊情刚进院子就大呼小叫起来,见涟汐没有丝毫反应,小春忙迎了出去,小声把事情和伊情说了。
“什么?!”伊情听后立刻火冒三丈,踹开门进了屋子,一把拉住涟汐就想往外走。“什么东西啊,一个误会就成了这个样子,走,找他说清楚去!”
“不用。”涟汐终于回神,挣开了伊情的手。“你不明白的,这不是误会,而是彻底失望,他已经不会相信我了,去了只会更加伤心。”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会那么严重吧。”伊情仍不以为然,却终于注意到了涟汐极不正常的脸色。她伸手一探,不由大叫起来,“你在发烧啊,吃药了吗?脸色好差啊。”
“真的很严重,”涟汐没有管她后面的话,身体上的痛,或许能稍减心中撕裂般的疼痛。“刚开始,他很相信我,可是,一次次在他面前发生,一次次让他伤心,而我,竟以为他会完全理解我,我相信他能理解我,我没有给他任何的解释,没有告诉他我的想法,我只对他说‘相信我’,却没说为什么相信我,相信我什么,他很失望,失望到愤怒。”
“没那么复杂吧,和他当面解释清楚不就成了?”
“他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又如何当面呢?何况,他把当初定情的信物都扔了。”涟汐又看向手中的两颗半心,心头一阵剧痛。
“这么严重,八哥怎么是这样的人!”伊情十分愤慨,直接把桌上的药递到涟汐嘴边。
“我不怪任何人。”涟汐接过药,却又放回桌上,手按在了心的位置,本平静的面上顿时满是泪水。“可是,我还是好心痛。”
“不痛不痛。”伊情轻轻抱着涟汐,拍着她的背想给她安慰。她心疼这样的涟汐,她从未想过涟汐会有这样的神色,会是这样的苍白。她的涟汐,不是该浅浅笑着,淡淡看着的雅致女子吗?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伊情不能多留,再三叮嘱小春后走了。小春送她到门口时,回屋便又听到涟汐猛烈的咳嗽声,而且,又吐血了,鲜艳得如同一把烈火,要灼烧最后一点生机。
“姐姐,我求求你了,吃药吧。”小春哭着跪在涟汐面前,涟汐无奈一叹,终是把药喝了进去。可她知道,没用,这些年来,她的身子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本来身子就弱,久病未愈,又吸了一晚的寒气,只怕,将是所谓的大麻烦。
却一点也不担忧,因为心中脑中已没有空位来顾及身体的痛。心上被深深剜去一块,那样彻骨的痛,又岂是吐血之痛可以比的?
小春去求了医正过来,搭上脉,医正不住摇头。小春跪着求医正开药,医正收了东西离开,竟说已没治了。小春哭倒在地,涟汐却只沉浸在自己无限的回忆中,不哭不笑,唯有呼吸,才证明她不是一个玉像。
往事如烟,挥之无痕。
曾经的一幕幕,清晰仿佛是昨天发生。初见的那一刻,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还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吗?
然而,时光不会倒退,一切都发生了,又怎能重来?十载宫中,为的是什么?以后呢?会生?会死?还是,没有以后?
是不是因为之前太幸福而要尝试伤痛?是不是缘分已断,那根红线已然消失?是不是,注定如此?
桌上的红烛不断滴着泪,一根燃尽,又换上一根,直到天色泛白,然后渐而亮堂。
小春一直哭着,涟汐却一直没有动,保持着一天前的姿势,手中握着的仍是两颗半心。
突然,涟汐站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不多时,涟汐换好衣服梳好发,甚至还点了妆,正是那年让人足足谈论了三个月的“月宫仙子”的扮相。
“姐姐,你这是……”小春不太明白,见涟汐开门就要出去,忙挡在了门口。“姐姐,我求求你再加件衣服吧,外面还在下雪啊。”
涟汐默默点头,小春拿来披风,跟着一起去了,原来,是要去德妃那。
“奴婢涟汐给德妃娘娘请安,多谢娘娘对涟汐的照顾。”涟汐恭敬地行了大礼,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那你这是?”德妃一双凤眼饶有兴致地扫过涟汐的衣饰,又微微看了眼前来请安的四阿哥。
“奴婢记得娘娘说过想看奴婢跳舞,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奴婢为娘娘舞一曲,以表达奴婢对娘娘的感激之情。”涟汐一直半垂着眼,脸上的妆已掩住了苍白与虚弱。从踏入这房中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忽地就空无一物,仿佛是浮在空中的云,明明存在,但伸手去探,却什么都明白。
“嗯,那你跳吧,了了我的心愿。”德妃抿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她的大儿子,竟会这般皱起眉头,而且眼中的复杂,那么明显。
“谢娘娘。”涟汐又一福身,时光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那年夏天,她穿着十三从江南买来的纱裙,用笔在额间勾出一弯新月,去和鲜艳炽热的草原之花一试高下。那一场舞,舞到极致,心中没有输赢,没有看舞的人,而只是宁静。
那现在呢?涟汐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一展衣袖,舞了起来。
不热烈,不平淡,不欣喜,不忧伤,这是一场单纯的舞,为舞而舞,所有的情感,都抽离了,留下的,可谓空灵。
依旧飘若天仙,足见轻点,仿生一室之莲,眼波流转,似是清泉流涧。可是,为何心头有一阵挥之不去的悲伤?丝丝缕缕,缠缠绵绵,直至缚住整颗心,再生生勒出一道道血痕。
这是什么舞?只听到那不似在人间的仙子开口轻唱:
“悲莫悲过人生短相思长,
哀莫哀过相逢春已老。
挥长剑无奈斩断情丝今生最恨,
怨有情人伤别离。
愁莫愁过秋雨落花飘零,
痛莫痛过多情似无情。
肠寸断不知酒醒何处今生无悔,
叹我心悠悠谁人来怜。
来生再续缘,与你共缠绵
生生世世相爱,岁岁年年共度
来生再续缘,与你赴红尘
繁华落尽,只愿比翼双飞
我望不穿心事天涯,生死两茫茫
怪苍天,戏弄人间,如梦如烟。”
来生再续缘,那今生呢?为何这么诀别,为什么?
涟汐用尽全力才抑住胸中翻涌的血气,眼前一阵阵模糊。德妃的赏赐涟汐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接过后请了安就退了出去。
四阿哥的手几欲将椅子的扶手捏碎。他从涟汐进来时就脸色不善,听清她所唱之词后更是一脸铁青之色。德妃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端起茶一口一口抿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