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进错房 潇湘VIP文完结~第56部分阅读
娘子进错房 潇湘VIP文完结~ 作者:肉书屋
溅当场惊骇众人。
当日在山上,她就是这样一剑劈开那沾满血迹徘徊在涯边的烈马。今日,她亦是将这该死之人拦腰斩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杀夫之仇,终是得以报。
血迹顺着剑身滴落,将地上染红一片,那几个被溅了一身鲜血的文官早已吓得跌坐当场,止不住的哆嗦。被众人架着,瑞王面如白纸,瞳孔缩成盲状,连惊呼都已忘记。捂着嘴,段璃梳已面露绝望之色,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已成了幻影。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景御不由得皱皱眉,低声吩咐到,“来人,赶紧清理一下。”如今,他算是见识了这个女人的狠戾,再也不会质疑她当日所说之话。
南岳天已死,他无需再伤神。就算今日乔凝心不出手,将来他也会除掉这个老东西以绝后患,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有些为难。
长剑哐当掉地,终是拉回了众人的思绪,乔凝心不屑一笑缓缓转过身去。她说过,这一次她不会再放过任何人,必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寻迹
夕阳终是落下,清冷的山头也渐渐陷入黑暗,寂静无比。一道白色身影静立在山崖上,看着深不见底的崖下陷入沉思。
山风凌厉,将那素白的衣裙吹起,翻飞如翼,满头散落的青丝也被吹得凌乱无比,而那站立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就这样隔着山涧薄薄的云雾直直看向崖底,似是想要看清那薄雾下边的一切。
半晌过后,周边已是漆黑一片,无论她怎么看亦是无用,眼神也随之淡散,暗淡无光。从怀中摸出那对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戒指,她忍不住用那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往日的情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眼睑微动,她紧了紧手中的两枚戒指,宝贝一般的揣进怀中。看着山涯边深吸了一口气,五脏六腑却是止不住的痛,不知何时她才能再将这枚戒指套在他的手上,永远不离不弃。
他曾说,倘若有一天他会离去,让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说,哪怕是为了他也要好好活下去。他说,没有他在身边,她要与家人一起幸福的生活。
可如果这幸福生活中没有他,自己还会幸福吗?
——对不起,她做不到!
此刻她是多么想从这里跳下去,去看看下边到底是什么模样,看看她的相公到底去了哪里,想将他找回来。可是,她却不能那样做,不是因为她胆怯,而是因为那肚中的孩子。
那是他们两的孩子,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她要好好护着他,直到楚云绝再次出现。
“云绝…”
一声低喃,她直直的看着黑洞洞的崖底,双眼已没了焦距。
这几十个日日夜夜,她都曾午夜梦回,看到那熟悉的笑脸,听见他迷人的笑声,甚至能感觉到他打趣她的眼神。枯坐在灯下时,她曾无数次幻想,他能像往常那样推门而进,柔声轻语,说他回来了。
可是,她却等来了无数次的失望,无止尽的伤痛。
那一日,她若是不睡那么沉该多好,无论最后会如何,她都不想与他分开。崖底那么黑,如深渊一般,那里连严厉的外公都没有,他一个人该如何过?
她不想,不想让他又一次面对孤独,不想看到他一个人,永远只有一个人。
双眼已渐渐模糊,她缓缓伸出手,试图抓住眼前那些幻影,最终却只徒留一丝凉意,空空的掌心让她的心越发的痛。闭眼,她任由山风吹排着脸颊和衣角,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曾打算离去。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响起,那道身影终是忍不住从黑暗中缓缓走来,打断了乔凝心的思绪。
乔凝心听到动静,复而睁开双眼看着渐渐靠近的男子,低声问到,“你怎么来了?”
黑暗中,弦月穿了一身与她相同的白衣,衣袄翩翩,早已不是南楚皇宫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天子。看向乔凝心,那深邃的眸底满是担心,“夜已深了,你也该回去了。”
这几日,这座矗立在拨云城的山头都快被她踏平,这块狭小的地方成了她每日必来之地。看着那陡峭的山崖,他不由得紧皱眉头,当日云绝应该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自此也再无音讯。
不理会他的话,乔凝心抬脚后退两步,离开了那有些危险的崖边,一脸认真的看着弦月,“我要去找他,我要亲自去找他。”
这两个月来,乔家的人几乎把崖底的每一寸地方都找遍,把景龙的每一个城镇都翻了个底朝天,甚至顺着崖下的河流一路向西搜索,却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时此刻,就连弦月都没了底气,无法再斩钉截铁的告诉众人,楚云绝没死。
可是,面对乔凝心,无论心中有多么担忧,他依旧会出言安抚,“你放心,既然没找到那就说明他还活着,只有活人才是不容易找到的,但我们出动那么多人,找到他是迟早的事情。你的身体才刚复原,千万不要再冒险,记住你肚中还有孩子。”
垂眸,乔凝心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高耸的肚子,片刻后才沉沉说到,“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亲自去找,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爹。”她心意已决,定不会改变。
“可是…”
不等弦月说完,乔凝心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相信有前生今世吗?你相信宿命吗?”
不解,弦月疑惑的看着她,“为何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无奈一笑,乔凝心缓缓低下头去。为何?只为她自崖边伤重晕倒后那三日的梦境!
原来,了尘早在之前就已有提示。原来,被楚云绝收起来的那截断戟与他早就有着莫大的关联。原来,在女帝金茄的身旁除了白越,还有一个叫做燕十三的男子。
与白越不同,他即便是在离去之时,也从未有过半分的抱怨,他曾许诺,要生生世世守护在她身边,永不离弃。
——永不离齐!
这话,他在不久之前也曾说过,那熟悉的话语让她再次心痛不止。
只可惜,如今知道这一切的恐怕就只有了尘与她二人,其余的,都已默默离去。
不明她为何突然又不言语,弦月顿了顿,随即说到,“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吧,直到找到他为止。”虽说这会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但是他愿意。
双眼微瞪,乔凝心随之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不必了,我会小心的。”这次他来景龙,连苒汐君都跟来了,她又怎会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即便只是为了找云绝也不可以。
“不要这样任性,云绝知道了会很担心的。”他本是想要制止乔凝心,却不想这一句话却让她反应极大。
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坚强,可是不然。她很脆弱,脆弱到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心也会痛得窒息。双手茫然的抓住衣角,有那么一瞬,她仿佛迷茫到连原点都找不到了。她好怕,好怕那种感觉,那样的不实在,全然若她刚接触世界一般,甚至比之还要惶恐,还要不安。
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弦月顿时慌了手脚,无措至极,“无妨,你真的要去,我陪你去就好了。”如果她一定要,那么自己也可以做到,他不是也想亲自去寻吗?
良久,乔凝心再次抬头,努力牵动嘴角缓缓一笑,“随你就好。”和谁去,怎么去都已不重要。
点点头,弦月轻声说到,“走吧,虽说已到仲夏,可山涧的夜晚还是很凉,你已经站了大半日了,小心着凉。”说罢,他将宽厚的手掌递了过去,意欲让乔凝心扶着他,以免在这蜿蜒的山路上跌倒。
抿唇一笑,乔凝心不经意的拍掉他的手,“走吧。”她还不至于那般的不堪,连走个路都需要扶着,更重要的是,她的脆弱不想让除楚云绝之外的男人看到。
大步走在前边,即便不回头她也能感觉到弦月的一直不曾从她脚下移开过的目光,抿唇一笑,她不禁开口问到,“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将南楚那个烂摊子丢给了他,你也不怕他会杀来景龙找你麻烦吗?”
这一次,她将段如风也算计进去,轻而易举便帮弦月摆脱了麻烦,也让楚家的事得以解决。不过,她终究是晚了半步,也因此失去了她深爱的男人,让她都无法原谅自己。若是当时她可以再狠心一点,手段再毒辣一点,不退却,不去在乎那些不相干的人,今日也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垂眸,弦月不自觉的扬起嘴角,“无妨,他来了我也不惧怕。”想到当日,段如风带着亲信大军浩浩荡荡杀回京都时,他一个人坐在寝宫内暗暗得意,乔凝心说的确实没错,段如风与段峭真的太相像了,南楚这个责任,他永远也却不下来,他们也是仗着这一点才做出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当段如风站在朝堂上喝斥他的罪责时,他毫不犹豫便摘下金冠拿出玉玺,并且将早已准备好的退位圣旨当堂宣读,让段如风惊得不知所措。
离开那犹如牢笼般的宫殿,也不是那么的难。他来得无端,走得也无碍,自那日起,南楚便也变了天。
临走前,他只给在宫中静养的段峭留下书信一封,本以为自己可以走得潇潇洒洒,却不想最后还是带了个包袱。当他在半路上救下那个因为拼命赶路差点死在异地的傻女人,他那冰冷的心不知为何竟然悄悄动了动,思虑再三之后终是将她带上。
此时此刻,段如风恐怕还杵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月上柳稍无奈轻叹。
顿了顿,乔凝心随即又问到,“苒姑娘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她想跟着那便叫她跟着吧!”那个女人的倔强他也已经领教过,多说也无用。
侧目,乔凝心眼神微滞,本以为他会说派人将她送回去,却不想他竟然已经妥协,或许这也是好事。轻点两下头,她低声说到,“也好。”
说到苒汐君,弦月不禁又想起某人在他耳边说过的几句话,随即沉声说到,“他让我谢谢你,谢谢你没有为难段璃梳,谢谢你做了最后的让步。”
本以为乔凝心会不顾一切将那罪魅祸首的头颅剁下,可当他知道景睿已经被半流放时,他也十分不解。
为何,她独独对那早该死上百八十次的人动了恻隐之心?难道真的是因为段如风吗?
嘴角轻动,乔凝心冷声回到,“如此我们便也是两不相欠,再见时亦是陌路生人,无任何瓜葛。”
低头冷笑两声,她随即加快了步伐,当日手下留情的理由,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日的段璃梳,说出了让她唯一动容的一句话,只为那句话,她竟然放弃了一切,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只是挑断了那人的经脉,她只在众人的惊呼与注视下扬长而去,为她这辈子最痛恨的敌人留下一条生路。
当那个草包瑞王一脸得意的读出先皇曾私底下给他的密旨时,当景御拆开先皇单独写给景睿的信时,她动摇了。回想离开京都那日,她曾问过楚云绝为何就这样离去,如果他有什么打算,她一定不会反对,会陪他留下来坚持到底。可是他却说,他曾亲口答应过一个人,从此不再过问此事。所以,她退却了,她放弃了。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想告诉任何人。
微微一叹,她低声说到,“今晚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夜风再次吹乱她乌黑如墨般的长发,与那飞舞的白色罗裙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只欲要翩然而起的蝴蝶,绝美却又让人心生怜惜。狭长的凤眼淡淡扫过天际,那一颗落了单的星子让不由得让她分神,周边的星星一一闪烁着围在一起,唯有那一颗孤孤单单落在天际,即便明亮也是那么的孤寂,就好比此时的她一般,再没了人守护,落寞至极。
仲夏已过,眼看秋日将至,御花园内秋叶泛黄,花败残红,仅留一地落叶与满园的萧瑟之意。一阵微风吹过,但闻园中树叶沙沙作响,却没能影响那端坐在树下认真对弈的两人。
面东而坐的男子,一身明黄|色锦袍,银冠束起那一头墨莲乌发,曾经那双惑人心神的桃花眼中带有几分凌厉,却越发的衬得他邪魅至极,霸气慑人。
静谧的阳光倾泻而下,透过叶间的点点缝隙洒落在棋盘上,看着盘中那黑白相间的棋子,他眼睫微动,伸出两指轻执一枚黑子,淡定从容将其落下后抿唇一笑,似是已有了十成把握一般。
抬眼,段峭看了看已经成长不少的儿子,笑得欣慰,“看来,这几个月你进步不少啊!”他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白子丢进棋盒,随后动手将盘中白子全部收起。这一局,无论他怎样都不能赢,他从不做无谓的挣扎。
段如风登基已四月有余,虽说一开始只是被迫无奈,可如今朝堂上下早已被他整顿得井井有条,这个皇帝他做得游刃有余,甚至比当年的他还要尽职几分,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说到此处,段如风执棋的手顿了顿,随后淡然说到,“这一切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你我父子之间,何须说这些客套话,你做得好与不好,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
虽然,弦月已经离开,但是这几月他却有了惊人的变化,再不是以前那个冷漠孤傲的帝王,而是心甘情愿退居身后的慈父。
这一切的转变也要归功于那个多年不见去而复返,最终又淡漠离去的儿子。
抬眼看了看眼前一脸温和笑意的人,段如风微微一愣,或许真是他多心了。他已经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变得不再让人惧怕,而是心生敬畏。这四个多月来,他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帮助着他,否则他就是再厉害也无法这么快稳坐在这帝位之上,他对自己已不是以前那般冷漠,更不会对他心生防范,有的只是付出与微笑。
释然一笑,段如风迅速收回他的黑子,笑说到,“不如再来一局,父皇这次别再让着儿臣了!”
“我老了,已经不是你们的对手,又何来相让一说!”说笑着,他再次落下一枚白子,一场厮杀又将开始。几子落下,他低头看着棋盘,低声问到,“璃梳,她还好吧?”
微微一怔,段如风轻点两下头,随即回答到,“很好,儿臣一直派人暗暗保护着他们,一切无恙。只是…只是她这几个月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也成长不少。”
乔凝心这个恩情,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时为了一己私欲将妹妹送到景龙,谁又曾想到一向孤高自傲的她会真的爱上那个太子,她的尊严她的清高和她那几分稚气却又让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继续堕落,所以她选择了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从深渊中拽回来,即便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相比那个他保护疼爱了多年的妹妹,他自愧不如,因为他不够勇敢,不够洒脱。
所以,他永远也无法得到他之所爱。
“如此便好。”轻笑着,他又落下一子,心绪却已飘离了这棋盘。
人生一世变幻无常,就好比这棋盘上的棋子,随意移动一颗便会牵动整个棋局,那么之后的胜负自然也会有变化。曾经的他何时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的情形?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稳坐在那高高的位置,直至死亡,又怎能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在树下与爱子对弈谈心。
早在多年前他就为他这些子女做好打算,段如风的将来,段璃梳的人生,乃至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和年幼不懂事的洛苏,他都一一做好安排,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看来,没有一个孩子是按照他的安排在活。不过,他也庆幸他们没有按照他的意愿生活,否则他们的人生该是多么的无趣,多么的悲哀。
即便如今他们都不曾过上如意的生活,但他相信他的孩子们最终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一定会比他幸福。
“五儿六儿他们还好吧?”淡淡的开口,他将段如风异讶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即轻笑两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去过问此事而已。如今我已不是皇帝,我是一个父亲,自然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情。”
掩饰着轻咳了两声,段如风低声说到,“他们还好,父皇不必担心。”
“嗯,那就好!”点点头,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很快又恢复沉默,专心致志的下起棋来。
又一局结束,段如风依旧险胜半子,两人轻笑着收起了棋子,段峭看着渐渐落下的日头轻声说到,“已有好几日没好好逛逛这御花园了,不如你陪我逛一逛吧!”
“好啊!”起身,他挥退了想要跟上来的宫人,走在段峭的身旁轻声问到,“父皇真的不打算将皇兄找回来吗?”
摇摇头,段峭低声说到,“知道我为何当初不阻止他吗?因为他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与你相比,他永远都不是你的对手,如今的南楚也只有你最有资格做帝王。”其实,弦月当初所做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也明白他的用意,但他却没有去阻拦,在那时他便已经动摇了。
如今,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他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强加干涉,才换回了眼前这一切。
苦笑着,段如风声音极低,“是我最合适,还是想给他自由!”
“两者皆有。”垂下头,段峭并不掩饰。看着园中欲要绽放的无数白色花蕾,他不由得轻笑两声,“菊花看似都要开了,再过几日,这里会很漂亮。”一片白色的花海,定比往年那些五颜六色要好看得多。
转过头去,段如风看着那随风摇曳的花蕾,终是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眼底的凌厉之气也掩去几分,“是啊,到时候一定很漂亮。”
那一日,他下令将整个宫中所有的花全都换成白菊,为的只是她当日的一句玩笑话。乔凝心后来向他解释过,送他白菊不过是为了拿他逗趣,白菊也不是什么寓意深刻的名贵之花,叫他别放在心上,可他却不理会她的说辞,执意将宫中所有的地方全都换上白菊。
几个月的等待,终于盼来这一日,不知等那整片白菊绽放的时候,这园中会是何等模样,而她又在何处做着何事!
看着他出神的模样,段峭不由轻叹,低声说到,“如今都过去了七八月了,她的孩子也该要出世了吧!”
眼帘微动,段如风即刻低下头,不想叫人看到他眼中的落寞,“是啊,应该快了。”
“父皇,再过些时日我想离开皇宫一段日子,还请父皇成全!”
他想去看看,哪怕只是看看也行。
会意,段峭随即轻轻点头,“去吧,朝中的事情父皇暂且帮你打理几日。”
“多谢父皇。”这一次,他一定会回来。
他只是去看看,去看看而已!
[]第一百七十二章 孩子
金秋时节,满地金黄,连天边都被染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晋国丰阳城的一座宽阔的别院中如今热闹非常,乔家和弦月以及莫离都将朔洲大陆各地有名的产婆都请到了这里,等待着那个小家伙出生。
偌大的厢房中,数十个产婆并排而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天炎准备好一切以防万一的东西,最后才一脸担忧的走出门外,虽然接生也不是难事,可既然他们都将产婆请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待在里边。
丫鬟们端着盆子进进出出,门外站着一排焦急无比的人,虽说林叔已经再三肯定乔凝心此时状况很好,但他们依旧不放心。毕竟在怀胎的这十个月中,她已经是吃尽苦头,如今楚云绝又不在,他们就更是担心。
听到屋中传来的叫喊声,弦月不由得皱起眉头,生孩子这种事情他也只听说过,如今还是第一次这样等在门外,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声不免叫人担心,“林叔,你确定她没事吗?”乔凝心一向坚强,忍耐力也是极强的,如今她都叫得那么惨,可想而知有多痛。
“放心吧,生孩子都是这样。”以前他四处游走的时候也曾帮助别人接过生,刚才也细致的帮乔凝心把过脉检查过,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忧的。
苒汐君站在一旁,看着焦虑不安的弦月,心中不免失落,缓缓转过头,她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到,“我听别人说生孩子是很痛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你不必太担心了,林叔医术那么高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猛的听她接过这话茬,弦月倒是有些不自在,随即低声说了句原来如此便不再说话。
楚云裳一个人站在角落,背对着他们看着房门发呆,原本呆滞的双眼中也噙满担忧之色,就这样默默的站在门下,不吵闹也不走动,倒是比往日的他懂事不少。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门吱嘎一声打开,小丫鬟端着一盆泡着血巾子的血水走出来,着实吓到了好几人。弦月猛的就走上前去按住那小丫鬟大声问到,“她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
小丫鬟一时不防,被他吓住了,端着盆子楞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回答。林叔见状赶紧走来拉住他,轻声说到,“生孩子都是要流血了,若是真有什么她们会出来告诉我们,你就别那么紧张了!”反观乔家父子俩,虽说脸上也满是担忧之色,可却冷静至极,倒是这个看似外人的南楚太子紧张得过分了一些。
苒汐君抬眼看了看有些尴尬的弦月,暗暗咬牙,转过身去。弦月听林天炎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是太过紧张了,随即自嘲一笑,“看来是我多虑了,我没见过别人生孩子,不知道这些。”
他这样一解释,反倒是更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了,就连一直不曾反应的楚云裳也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小丫鬟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进去,又将门关上,这一次却是久久不曾出来。
“哇”的一声过后,房中顿时响起不少人的欢呼声,门外的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片刻过后,两个产婆宝贝一般的抱出来一个婴儿,众人不由得围了上去,看着那虽说有些皱巴巴却极为可爱的孩子时,他们终于会心的笑出声来。
产婆一脸谄媚的笑容,讨喜的说到,“夫人生了个很漂亮的千金,真是有福气啊!”虽说是个女孩子,可看他们这阵仗她就知道这小孩有多尊贵,自然得挑好听的说。
看着那可爱的孩子,乔烈轻笑出声,随即又想起还在里边的乔凝心,赶紧问到,“我女儿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夫人这次虽说吃了点苦头,但一切还算顺利。夫人现在很累,可能需要休息一下,所以我就把小姐给抱出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点点头,乔烈终于完全放心下来,这才伸过手来轻声说到,“来,给我抱抱。”
这可是他的外孙女,他终于做外公了。
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乔烈伸手逗了逗她,轻声说到,“真可爱,也不哭不闹,比凝心小时候还要乖。”眼底满是幸福的笑意,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他一脸宠溺,舍不得放下。
其余几人纷纷探头看了过来,就连楚云裳也挤到了一旁,乔凌轩伸手极轻的捏了捏那光滑无比的小脸蛋,随即开口问到,“爹可为她想好了名字?”
摇摇头,乔烈低声说到,“还是让心儿为她起名好了。”本该由孩子的爹娘来取,可是…可是如今楚云绝不在,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好了。
“我,可以给我抱一下吗?”一旁,楚云裳看着不吵不闹的孩子,神色有些惶恐,像是小孩子再讨要他喜欢的玩具一般。
抬头看他一眼,乔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将孩子小心的放在他手中。
接过小小的孩子,楚云裳小心极了,像是在保护至宝一般,眼中满是欣喜,“这就是娘亲生的孩子吗?真好看。”
众人同情的看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乔烈看着他轻声说到,“云裳把孩子给奶娘吧,我们都别打扰凝心休息了,等她们休息好我们再来。”
“哦!”点点头,楚云裳极为乖巧的将孩子还给了早就站在一旁准备好的奶娘,随即笑着说到,“那我回去休息了,等我休息好了再来看娘亲。”
说罢,他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转身便大步离开。
无奈轻叹,乔烈看着围站在一起的众人,轻声说到,“如今凝心顺利生下孩子,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大家都站了一下午,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等晚膳做好了我吩咐丫鬟去房中叫你们。”
众人点点头,随即离开,留下乔烈在这里打点一切。
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待月上柳稍时乔凝心才缓缓睁开眼,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孩子呢?”
在外厅候着的丫鬟和奶娘赶紧抱着熟睡的孩子进去,放到了她身旁,“夫人,恭喜你生下一位千金,小姐刚吃了奶如今睡下了,夫人来看看吧。”
丫鬟扶着乔凝心坐了起来,将孩子轻轻放到她手中,笑的开心极了,“小姐好乖啊,不哭不闹的,吃完就睡觉,真是可爱极了。”
嘴角扬了扬,乔凝心将孩子抱在怀中,看着那还不及她半个手掌大的小脸终是欣慰的笑出声来。轻轻刮了刮那小家伙的鼻梁,她笑到,“原来你长这副模样,娘亲可是盼了你好久,如今终于看到你了。”俯身在小孩脸上吻了吻,她宝贝一般的说到,“你可是娘亲的心头肉,你要乖乖听话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娘亲就带着你一起去找爹爹,好不好?”
听到这话,小丫鬟为之一怔,心中不免感慨,像夫人这么好的女子竟然如此命薄,也不知她何时才能找到夫君,真是让人担忧。
门外,乔烈等人纷纷赶来,看到脸色正常的乔凝心轻声问到,“心儿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
摇摇头,乔凝心轻笑着说到,“我没有,爹不必担心。”除了生孩子有些痛苦,其他的也还好。
林天炎看了看乔凝心的脸色,随后又为她把了把脉,这才转头对众人说到,“一切安好,之后这一个月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了。”如今乔凝心终是将孩子安全的生了下来,他也就安心不少了。
坐在床边,乔烈笑着看向她怀中的孩子,想起先前凌轩的话随即说到,“对了,心儿可为她取了名字?”
名字!
垂下眼帘,乔凝心沉思片刻,随即抬头说到,“就叫念云好了。”
思念她的爹爹——楚云绝!
“念云,念云……”乔烈将这名字反复念了几遍,随后点点头,“一切就按心儿的意思。”
怀中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话一般,轻轻动了动,将藏在襁褓中的小拳头伸了出来,似是在同意他们的决定。乔凝心轻笑出声,低声说到,“宝贝,以后你就是娘亲的小念云。”
楚念云,她和楚云绝之间的牵绊,他们共同的宝贝。
床前,一直沉默的楚云裳眼睑微动,暗暗低头,心中却十分明了。
也不知,他的大哥此时身在何处?可会感应到眼前的这一幕?
寒冬脂月,边境的气候更是恶劣无比。晌午十分,天空竟飘起鹅毛大雪,那间简陋的小木屋中也响起了妇人疼痛难忍的惨叫声。
景睿和数名同他一起流放的罪人等在门外,焦虑无比,在房中接生的只是这附近一个有些经验的老妇人。两人在里边折腾了很久,除了段璃梳久久不去的喊叫声和老妇人一个劲的催促,他们没能听到更多的声音。
如今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孩子依旧没能生下来,景睿已经急了眼,不住的在房门外踱步徘徊,眉头紧皱双手紧握,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抬眼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终是咬咬牙,大步朝着大门走去,打算亲自进去看看,谁知他才走了两步,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骤然响起,响亮无比。
“生了,已经生了。”站在一旁的几个人高兴的叫出口,那老妇人随即欢天喜地的抱着一个小孩走出来,大笑着说到,“是个男孩,哭声可响亮了。”
“我看看。”赶紧走过去,景睿接过了她手中的孩子,终是笑出声来。
“小男孩好漂亮啊,我接过十来个孩子,这还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本分的老妇人一脸笑意,说得中肯,看着门外站着的一排大老爷们,随即说到,“你好好抱着孩子,我进去帮你娘子收拾收拾。”
“谢谢,谢谢大娘。”忙不迭的点头,景睿真诚致谢,还未等老妇人走进屋去,他又慌忙的问到,“我娘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娘子好着呢,你就放心吧。”笑说过后,老妇人赶紧进屋忙碌去了。
床上,段璃梳理了理一头被汗湿的头发,背靠在床边喝着温热的鸡汤,听着房外时不时传来的说笑声,她也忍俊不禁。折腾了那么久,孩子终于生下来了,热心的老妇人说孩子很健康,她心中的石头便也落了地。
原来,她一直担心这孩子会因为环境原因而出什么状况,这么久来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就怕她会保不住这个孩子。他们如今被流放在外,一切条件都是那么艰苦,这八个多月来她吃了不少苦,肚中的孩子自然也是如此,对此她真是愧疚至极。好在,如今孩子终是安全的生下来了,一切无恙,她也终于不再担心。
老妇人利索的收拾好一切,接过被她手中的空碗,随即宽慰一笑,“夫人要好好休息,至少要休息一个月,不然将来身子会落下病根的。”他们的情况她很担心,这生孩子可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马虎不得。
重重的点头,段璃梳感激的看着她,“谢谢婆婆,我会记下的。”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记住一定要好好休息。”拍了拍段璃梳的手,老妇人一脸笑意的走出门外。景睿已将孩子给了旁人,见老妇人出来,他随即迎了上去,伸进怀中的手顿了顿,随后空空的拿出来,将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摘了下来,“多谢您这次帮忙,这个你就收下吧。”他没钱,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只有这个了,虽说很舍不得,但他只好将它送出去。
摆摆手,老妇人笑着说到,“我老太婆又不是图你几个钱,那么可爱的
孩子我喜欢还来不及,以后记得常带他来看看我就好了。”
“可是……”可是这个是应该给的,他们刚才在门外就告诉他这个钱是必须给的。
“别可是了。”老妇人推回他手中的玉佩,故作不满的说到,“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赶紧进去看看你娘子吧,我也要回家休息了,这一下可把我累坏了。”
“那…如此就多谢您了。”有些尴尬的收回玉佩,他点点头后才大步走进屋中,老妇人看着他的背影轻摇几下头,随后便披着斗篷离开。
院外冷风呼啸,卷起片片雪花,暖和的木屋中,两人嘘寒问暖甚是温馨。
商量片刻后,他们决定给孩子起名为——云清,景云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坦然
春光明媚,大地复苏,又是一年暖春时。如今的南关已比三年前要富庶得多,极目所望都是一派繁荣景象,百姓们也生活得极为惬意。
三年兜兜转转,乔凝心如今又回到这里,再看这一城繁荣之时,她的心境却与往时不同了。
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念云也不过由襁褓中的小婴儿长成一个刚过她膝盖不多的小女孩,如今她能跑能跳活波可爱,整天缠着楚云裳带着她到处去玩,十分调皮。不过,这三年对于乔凝心来说却是太过漫长,她每天都在寻找,每晚都在等待,可她日夜盼着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爹和大哥已经在晋国安定下来,离开了景龙,他们依旧是富甲一方的商贾,可是他们派了那么多的人寻找,差不多走遍了整个朔洲大陆,依旧是没有消息。整整三年,他们四处都找不到楚云绝,甚至连半点踪迹都没有寻到,一个大活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让人费解不已。
有时候,乔凝心甚至会胡思乱想,自己一个现代人都会因为死在海底而来到这样一个异时空,那楚云绝跌下山崖会不会也去了现代或是别的地方,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年没有半点音讯!有时候她更甚会想,是不是等自己也死了,才能找到他。
以前,她一直觉得老天太喜欢和她开玩笑了。将她弄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又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楚云绝让自己爱上他,之后却又弄出一个前世今生来,硬是将楚云裳和她绑在一起,可当她记起楚云绝的前世时,她便不再那样想了。
在那个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汤金王朝,曾有两个男人为了他失去了所有。白敛衣为她不惜放弃修道的机会,甚至与师父决裂,明知自己偏离人生轨迹会有死劫,却依旧选择了留在她身边,以至于最后惨死在战场上。而燕十三,那个前威武大将军最为得意的儿子,却在朝堂有变的时候默默站在了她的身旁,一直守护着她,至死也不曾改变。一生有这样两个深爱她的男人,金茄何其幸运,又或者说她是何其的幸运。
这一世,却不想原本纠缠不休的三人再次走到了一起。时至今日,不知他们还会面对怎样的际遇与人生。
这次来南关,他们打算多住几日,于是便租下了郊外一处宽敞的宅子,楚云裳带着念云出去玩耍,乔凝心便留在家中整理起他们的衣服来。
仔细算算,末婉也已经嫁出去有大半年了,这大半年里她虽然很不习惯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不过自己也学会了许多。虽说有丫鬟服侍,可念云和楚云裳的事情她都喜欢亲力亲为,如今他们俩也已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叠着手中小小的衣服,她忍不住抿唇轻笑,还未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屋外便响起了那小丫头响亮的声音。
一身粉色小袄的孩子举着两串糖葫芦叫嚷着冲进里屋来,全然不顾跟在后头的楚云裳,一大一小就这样嬉笑着前后扑进来,朝着乔凝心奔去。放下手中的衣服,乔凝心慌忙的站起身来,一条腿已经被人给抱住了,糖葫芦上边的糖汁沾了一腿。
“娘亲,爹爹欺负我,他要抢我的糖葫芦。”撅着嘴,楚念云仰头看着既头疼又无奈的娘亲,一副撒娇的模样。
楚云裳随后赶到,看着恶人先告状的小屁孩,立刻假装沉脸说到,“娘亲,我没有,是她抢了我的糖葫芦。”
看两人这副模样,乔凝心顿觉冷汗直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念云叫她娘亲,楚云裳也叫她娘亲,念云却又喊楚云裳爹爹,全都乱套了。
拽下紧抱着她腿不放的念云,她故作生气的模样,“念云,娘亲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他是叔叔不是爹爹,你不能乱叫的。”
“哦!”委屈的点点头,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闷闷不乐的楚云裳,极不乐意的说到,“我知道了,以后会记住的。”她每次都这样说,可是转身就忘了,自她会说话起,楚云裳便一直充当着她的爹,走到哪里她都是那么叫的,时间久了大家也不那么在意了,唯有乔凝心却每次都会提醒她。
无奈轻叹,乔凝心蹲下来将她手中粘粘的糖葫芦拿了下来,“手弄得那么脏,一点都不听话,娘亲带你去洗手。”
“不要。”挣脱了她,念云扁扁嘴,“娘亲我好累哦,我要睡觉,你哄我睡觉好不好?”
“先把手洗了娘亲再陪你睡觉好不好?”出去疯了一下午,也该累了。
“不嘛!”撒娇的看着乔凝心,她眨眨眼,随即又嗲声嗲气的说到,“要不让爹爹带我去洗手,然后娘亲再哄我睡觉!”说罢,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楚云裳,努力的挤挤眼。
楚云裳会意,立刻说到,“好啊,我带你去。”也不等乔凝心同意,他拉着念云的小手便走了出去。
看着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