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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测爹爹心 作者:月亮蛋挞
☆、第二十六章 重返瀚洲
夏五行春风一笑,每一道皱纹都饱含春意,“岛主年纪还小,这事不急,先交换了信物,喜事等我出关时再办。”
“还是把喜事先……”尚峰不依不饶还在进言,我冷飕飕的眼光狠狠戳向他,他眼珠一转,连忙恭谨的说:“岛主,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等就先告退了。”
我银牙紧咬,气得说不出一个字,众人一时都散了去,可这出闹剧还没有结束。
夏五行从怀中掏出那支紫玉箫,塞进我的手里,我恨得直想把那箫砸个粉碎,他寒凝的声音响起:
“这把箫伴我二十余年,箫在人在,如若碎了,我不介意和你玉石俱焚。”
我的手一哆嗦,谁要跟他玉石俱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这块手帕不错,还有荷花的清香,这个我收下了。”他摆弄着一块绣了荷花的丝帕说道。
那块丝帕正是我第一次见到燕云殊时,他递给我的那块,四年来我从未离身,后来我又在上面绣了荷花荷叶。
这么重要的物件什么时候落到他手中的?
“你还给我!”我转动身形出手去抢,可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身子一偏,我扑了个空,“你很在意它?这么说它对你很重要,做信物正合适,我出关之时会还给你的。”
眼巴巴看着他将手帕收入怀中,我的心疼得不停抽搐,却无可奈何。他比花幻海难缠得多,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好在他就要去闭关了,还有三年时间,我就不信凭我的聪明才智斗不过他。
这件事过去不久,夏五行已去闭关,尚峰才来向我解释。听了他的话,我更加认定,此处绝非久留之地,尽早卷铺盖走人才是正理。
据尚峰所言,夏五行和燕云殊同时入岛,夏五行拜十六师叔祖为师。十六师叔祖x喜卜筮,顽劣如孩童,而且他有一项奇技就是能给人补寿。后来他不慎走火入魔,临终时将内力悉数传授给夏五行,夏五行得了百年内力开始迅速衰老,不但武功尽废,x情喜好也随之改变,变成同他师傅一模一样。
而他原本不是这样的x情,用尚峰的原话来形容,“心细如尘,见微知著,心坚似铁,面冷如冰,武功难测,为人狂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岛主和他结成百年之好,我们完全可以放心。”
这些日子,那些不问世事的师兄师姐们经常过来看望我,同我闲话家常,我当然知道他们是不放心我怕我偷偷溜出岛去,我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他们慢慢放下了警惕。
又过些时日,待此事风平浪静。我一身轻装出现在狮头山脚下,不能像花幻海那样大大方方由尚峰亲自护送出星空岛,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记得当初凤至就是从这里将我和花幻海引领入岛,我向外走去,没走几步,眼前忽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我知道自己已经进入阵中,是八卦两仪阵,这个难不倒我。
此阵以七数为杀着,每一正必有一反。眼前出现七个幻影,我知道第三个才是真身,我移步欺身,甩出一枚星芒,幽光闪动,眼前的景物恢复正常,收手,星芒落回掌中。这么简单就通过了!我欢欣鼓舞,只是不是应该到幻境了吗?
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密林,我飘身跃起欲踏枝而行,一阵怪风将我吹落在地,又是阵法。快步进入密林,林间岚气缭绕,走了多时,岚气越来越盛,眼中只见团团雾气,走了半晌,前方好像有一条出路,我奋力冲出,咦?怎么还是我来时的地方,试了无数遍,直到夜幕降临,满空星斗,我依然没有找到出口,无奈只得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去壁立阁翻阅古今阵法,稀奇古怪的阵法搜罗了一箩筐,可每次去试阵,都是乘兴而去,失败而归。
时光如流水,一晃两年多过去了,我也渐渐放弃了希望,大不了夏五行出来我抵死不从,我不信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强迫我就范。只是话虽如此,对于他的为人我实在没有半点把握。
眼见三年之期越来越近,我心中烦闷,在岛中闲逛。
眼前出现一座院落,这不正是夏五行的居处吗,回忆过去的快乐时光,再看看现在的境遇,我感慨万千,若是有关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那时该多好。
信步进入房中,桌案上堆了厚厚一层灰尘,轻轻拂去,是他绘制的星宿图,桌角放了几本书册,我随手翻看,皆是卜筮之书。余光看见墙角大c瓶里,似乎塞有一团书纸,心里好奇,要知道夏五行虽然行事怪诞,但极其爱书。
我走过去,原来是一本被撕坏了的薄薄书册,我小心翼翼的将书纸一页一页展开平铺,拼接复原。待全部黏贴好,回过头来再看,不禁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说怎么翻遍壁立阁都找到它,原来是让他给藏起来了。
我兴冲冲赶回沐岚轩,将书上的阵法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几乎可以倒背出来,成败就看今日了。
我抽出腰间伏灵剑放在桌子上,又将紫玉箫从柜子底翻出来一并放好,取来笔墨快速写下一封书信,大意就是我不配当这个岛主,还是另选能者当之。明日正好是三月十五,义仆来送账册的时候会看见,等尚峰他们得知,我早已登陆瀚洲,想到这里我的脸上笑开了花。
我出了沐岚轩来到浴英馆,这里曾是花幻海的住处,从那里翻出两套高领的男装,是他十四五岁穿的衣裳,那时他还不到一米七。
现在我的身高目测一下,在一米六五以上,身材不胖不瘦,发育得极好,望过去倒像是十八九岁的成年女子,他的衣裳我穿起来刚好合身。对着铜镜束好头发,心中得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翩翩公子了。
五日后,腾云国汉中募兵处。
一名登记官正在给新兵登记。桌子前站着十几个年轻人。
瀚洲连年征战,青壮年死伤无数。一面是百废待兴的社会生产,一面是千秋帝业江山一统。为了安抚百姓,腾云皇帝圣谕,凡是征兵入武,须经本人同意,签下生死书,当然会给予优越的待遇,但是即便是这样,前来应征的壮丁还是寥寥无几。后来皇帝又下诏书,宣告天下,今后征兵将不局限在各州县,乞丐流民如愿报国也可报名参军。
前面的人终于登记完毕,下一个轮到我了。登记官抬头瞧我一眼,露出惊异的神情,我早已习惯。每每问路,路人看见我时都是这样的表情,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有灰尘。
于是临江照影,水中璧人,面如凝脂,五官如画,头发乌黑丰美,再看手指,匀细似葱段,指甲透粉有光泽。我在星空岛看惯了美得不像话的师兄师姐,并不觉得自己多好看,如今对比才发现,不禁感慨,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星空岛不愧是一座灵岛。
“名字?”登记官问道。
“肖灿。”
“家乡?”
“钱塘江人。”
……
所有问题我一一回答,他又问道:“应征什么兵种?”
“火头军。”我答道。这个不用上战场,我不喜欢血腥。
一路见闻,半年前,燕云殊亲自挂帅,率领燕家军以势如破竹之势迅速攻破泽国都城,泽国宣告灭亡。然后燕家军马不停蹄直取天麒,一路所向披靡,天麒军队溃不成军,如今只剩下半壁河山,在汉中与腾云军队对峙。
不过路上我听到最多的还是燕云殊和升乐公主之间流传的佳话。
☆、第二十七章 新的开始
腾云国升乐公主自幼恋慕燕云殊,扬言非燕云殊不嫁。腾云皇帝曾多次向燕云殊提及公主的心意,可他始终没有应允。两年前燕云殊终于表态,愿意娶升乐公主为妻。
可不巧的是,刚刚纳采问名还没等下聘,边关告急,泽国来犯,连夺腾云十五座城。燕云殊星夜兼程赶赴沙场,历时一年半,不但化解了危机,还乘胜追击,迫使泽国皇帝递交了降书顺表,传国玉玺。
而今升乐公主年已十八,她依旧一往情深,苦苦守候燕云殊。并放出话来:燕将军一年灭掉天麒升乐等他一年,十年等他十年,何时天下一统,升乐何时嫁与他为妻。
时间紧迫,一路上我心急如焚,日夜兼程。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必定尚未成婚,那么我还有机会。
经过深思熟虑,女儿的身份不能再要,这是横桓在我与他之间的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我再怎样努力也填不平它。我就当从未去上京认过这个爹爹,从此世间再无灵霄,今后我必须以一个全新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至于如何让他对我动心,甚至爱上我,为了我放弃与公主成婚,我冥思苦想也没想出可行之计。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接近他再寻找机会吧。
来新兵营三天了,每天跑步站队列,体能训练,擒拿格斗。这些对于我来说是小菜一碟,只是我不明白火头军不是不打仗吗?为什么也要c练。
“于猎,肖灿,张显达出列。”负责训练新兵的副尉喊话。
不是又要格斗吧,我依言走出队列。
“火头军人手不够,你们现在就去火头军营地报到。”
一名老兵头前领着,我们三人来到火头军营地。老兵指着前面一个三十多岁的j干男子道:“这是李校尉,专门负责管理步兵的火头军。”
这时李校尉也看见了我们三人,他向这边走过来,即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啧啧赞道:“你叫什么名字?干这个倒是可惜了这身好皮囊。”
“小人肖灿,愿在火头军效力。”我规矩地回答。
其他两个人也报上姓名。
李校尉点了点头,道:“你们先跟张厨子学学,干得好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然后带我们见了张厨子,张厨子是个四十多岁的彪形大汉,他这样的体格倒应该上战场。
张厨子惊异的看我一眼,冲李校尉嚷道:“怎么就来了三个?禁卫营太不像话了!又打伤十个厨子,等会还得从咱们这儿抽调出五个,本来人手就不够,现在更忙不过来。”
李校尉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人家禁卫军是天子身边侍候的人,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娇贵着呢。这次送去的厨子一定得好好挑选,省的又要挨顿揍。”
张厨子领我们下去换了身伙夫穿的制服,简单问了姓名家乡,便带我们几人来到厨房帐篷里吩咐我们几个干活。
现在是下午,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厨房里每个人都很忙碌,张厨子叫我去包包子,这个难不倒我,馅儿和面皮都是现成的,我包的包子又快又好。
伙夫们边干活边闲聊,我聚j会神听着。
禁卫营离这儿二里地远,一共只有一千人,是一个月前从上京调来的。全部是由皇帝亲卫大内高手组成。
天麒国上至皇帝下至平民全民好武,军中民间高手甚多,这次若不是燕云殊领兵挂帅,出奇谋用险兵,别说夺取半壁河山,占它一座城池都是奢望。
汉中多山,天麒高手云集,经常隐没在山林里出其不意突袭腾云军队,虽然占不到太大便宜,但也是扰乱军心。
腾云皇帝派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前来助阵,天麒军这才有所收敛。
许是越有能耐的人脾气越不好,越不好伺候。这群大爷在京中呆惯了,嘴也养刁了,这次下来,军中的chu茶淡饭自然不合他们的口味。一个月来已经打伤二十多个厨子,提起禁卫营,火头军都到了噤若寒蝉的地步。
天将将擦黑,要派去的五名厨子正在收拾行囊,其中一个忽然惨叫一声,众人忙围上去观看,原来是突发痢疾,张厨子怒道:“懒驴上磨屎尿多!八成是故意的,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众人都上前劝解,张厨子道:“劝什么劝!谁劝就让谁顶替他去。”
一句话众人都不敢上前了。
这对于旁人是能避则避的灾祸,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我早就打听到禁卫营紧挨骑兵营,而帅帐就设在骑兵营中心。
我按下心头狂喜,走上前说道:“张师傅,他身患痢疾少说也得歇上三五天,小人愿意替他前往。”
张厨子惊讶的打量我几眼,道:“看你年纪轻轻细皮嫩r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做饭菜,到时挨了打,你可不要后悔。”
我连忙应道绝不后悔,张厨子这才点头同意。
到达骑兵营的厨房帐篷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接待我们的是个胖子,三十多岁,五官还算端正,后来我得知他姓冯,大家都叫他冯管事。
简单询问后,当得知我会做各色糕点,他不禁喜道:“我们这正好缺个做点心的厨子,那些京城里来的大爷,要什么八宝芋泥糕,薄荷香糕,晶莹荷叶酥,不要说做了,听我都没听过,你会做吗?”
我一笑说道:“这个很简单,我在家常做。”
虽然那时我只在将军府住了几日,但将京城有名的点心吃了个遍,g里面御赐的糕点每天都不重样,燕云殊待我恩深爱重,他知我爱吃这些零食,每每会命人悉数送来,我吃一遍基本上就知道大致的做法,再加上在星空岛中经常练习制作,我的手艺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冯管事乐得直拍巴掌,要我即刻就做出来。
我说道:“好的,不过薄荷香糕恐怕做不成,春季里哪里去找新鲜薄荷,这道点心只能在秋天做。敢问大人,玫瑰有吗?”
“玫瑰有啊,元帅特意吩咐给这班大爷买的,还剩下不少。”
我来到面板前,又要来蜂蜜白糖,荷叶酥要用到玫瑰,这个不难做,但是要做得洁白无瑕,层层荷叶薄薄如纸却不容易。
很快将两样点心做完出锅,甜香四溢,冯管事拿起一块尝了一口,赞道:“香酥可口,甜而不腻,你小子真有两下子!”
忙命人送去禁卫营。
“我就不信这次管都统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他胖胖的脸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冯管事笑呵呵的来找我,“肖灿啊,你昨天做的点心禁卫营很满意,他们今天点名要吃荷香芸豆卷,你今天别的都不用做,专门做这个吧。我派小蔡来帮你。”
小蔡是个很瘦的年轻小伙,颧骨很高,待人热情,这里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他。
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夜晚,我不停的忙碌着,芸豆卷每每出锅,很快就被席卷一空。即使有人帮忙,也是供不应求。
一连五天,禁卫营每天换一个新花样,我天天揉面和馅膀子酸痛,原以为皇帝不好伺候,谁知道皇帝身边的人也这么难伺候。
心中苦恼,总是这样忙碌,我什么时候有机会去见燕云殊?
这天我正埋头揉面,忽觉头顶一道透骨寒光直直刺来,抬头望去,一名身着红袍的青年将领正立在厨房门口望着我。
☆、第二十八章 果然是断袖
透骨寒光消失不见,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错觉。不过这个人是谁?
可巧,冯管事从外面进来,见到红袍将领连忙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说:
“哎呀,是管都统,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今天怎么还贵脚踏贱地呢,看快别污了您的鞋子。”
这话说的,表面恭敬暗中带刺,看着冯管事的一脸谄媚相,真不知他是不是成心的。
早听小蔡提起过管都统,管都统名叫管擎,是禁卫营的最高长官,就连大元帅燕云殊也无权命令他,因为他直接听命于皇帝。平日里作风飞扬跋扈,禁卫营如此肆无忌惮多半是他纵容出来的结果。
管擎似乎并没听出冯管事话中的明褒暗贬,他漆黑的大眼睛眯成一道缝,抬手指着我,脆朗而不失威严的声音问道:
“他是何人?”
冯管事笑眯眯的说:“他叫肖灿,你们赞不绝口的糕点就出自他的一双巧手。肖灿!你怎么还愣在哪儿?快过来给管都统见礼!”
我只得迈步上前,单膝跪地,“小人肖灿见过管都统。”人在矮檐下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见我下跪,管擎仍然盯着我不语,冯管事在旁边说:“肖灿,管都统不说话就是准你起来了,真是乡下孩子没眼光。快干活去!”
我感激的看一眼冯管事,正要回到案板前继续揉面。管擎说道,“等等,肖灿是吧,看你也是个人才,燕元帅日前感染了风寒,至今卧病不起,吃不下饭食,你去做几样拿手的点心,现在就去做。”
我闻言不禁一惊,燕云殊生病了?到底严不严重啊?转过头瞧向管擎,他冷俊的脸上看不出喜忧,我心头担忧,领命去做。
在星空岛时,经常听夏五行讲起燕云殊,对他的喜好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爱饮绿茶,喜欢抚琴,最爱吃鱼,不喜甜食,所以我尽量不加蜂蜜蔗糖。
接下来十天,管擎每天都来亲自吩咐我做各种点心,说我做的点心燕元帅很爱吃。我听说燕云殊爱吃,更加用心去烹制。只是心中不解,难道燕云殊身边没人了,要他来传令。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也许管擎因为某种目的,故意讨好燕云殊吧。
我一天比一天烦闷,来了多日,我连燕云殊的影儿都没见到,帅帐外防守密不透风,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靠近。
这日管擎照例来到厨房,我暗自叹口气,他天天来这里报到,如果不是脸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我真怀疑他看上我了。
不得不上前见礼,管擎道:“这次的点心做好之后你直接送到帅帐去。”
我闻言大喜过望,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了,脸上的喜悦之情难以抑制,管擎瞟了我一眼匆匆离开厨房。
我以最快的速度做好点心,正想装进食盒,小蔡跑来道:“肖灿,冯管事叫你现在就去步兵的火头军营地,说是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我闻听失望不已,冯管事待我极好,况且还是我的上司,我必须听从他的吩咐,算了,来日方才,如果有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于是让小蔡替我送去,自己急匆匆赶去步兵营。
到了火头军营地,里面的厨子告诉我,冯管事跟李校尉商量完事情出去了,听说是去采买了,明天晚上才能回来。我心中疑惑,叫我前来,他自己倒先走了。
折返回帐篷。天快黑了,小蔡还没有回来,我心中懊恼,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忽听帐篷外人声鼎沸,火把通明,“把这里包围喽!”
发生什么事?正想冲出帐外看个究竟,管擎‘噔噔噔’迈大步进了帐篷。
看他来势汹汹的架势,倒把我弄蒙了。
“来人!将这个细作拿下!”他点指我道。
我一时大惊,上来四个兵丁将我反剪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管都统,我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抓我?”我叫喊道。
管擎冷哼一声,并不理我,吩咐兵丁:“带下去!”
兵丁推推搡搡将我带到帅帐前的一块空地上,其中一名士兵照着我的小腿狠狠蹬了一脚,我惨叫一声跪趴在地,前额磕蹭在沙石地上,如针扎一般刺痛,腿骨传来火辣辣的钝痛。我心中暗骂,把管擎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管擎向我走来,红底黑面的崭新战靴在我眼前停住,我艰难的偏过头怒视他,他又冷哼一声,大声说道:“无耻的细作,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才细作呢!我每天不知疲倦的为你们烹制点心,这也有错?”我怒道。
“拿来!”他喝道。
身后有士兵一路小跑,递上来一个食盘,管擎将食盘扔在我面前的沙石地上,“死到临头你还嘴硬,你敢说这不是你下的药?”
食碟里的点心滚落一地,正是我方才做好的。一只老鼠被放进来,吱吱叫着,闻到香味,抱住点心啃了一口,便痛苦的哀叫一声,后腿儿一蹬死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这可是我j心为燕云殊准备的。
“燕元帅他怎么样了?”我急切的问道。
“怎么样?哼!真可笑!你以为你做的东西我会拿给元帅吃?自然是都扔了。”管擎冷笑道
“什么!你把我这些天来j心为元帅准备的点心都给扔了?”我气得嘴唇颤抖。
“他就是你说的细作?将他的头抬起来。”帅帐前有人说话。
身后的士兵将我扶跪在地,透过额前散乱的碎发,我看见帅帐门前灯火之下,一共站了六个人,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六个人里有一半我是认识的。
和光、青尘,程远,白袍小将,和两名威武的中年将领。忽记起白袍小将不正是七年前将军府午宴上那个玉面少年白虹吗。
管擎说道:“和都尉,我排查多日,今日终于人赃并获。他就是天麒国的细作,就是他在元帅的饭食里下的毒。”
我连忙喊道:“小人冤枉,小人没有做过,请和大人明察。”以我对和光的了解,他还不至像管擎那般糊涂。
管擎道:“人证物证俱在,他身上肯定藏了密信,一搜便知。”
说完,伸出手来扯我的衣裳,管擎你个混蛋!我又惊又气,又羞又怕,眼看他的手快粘上我的衣襟,我不由大急:
“管擎!小人此生只喜欢女子,实在没有龙阳之好,你为何还要步步紧逼?求你放过小人吧!”
管擎的手猛然顿住,在场的众人全部目瞪口呆,白虹恍然道:“管大哥,你果然是断袖啊。”
“你胡说些什么!他是敌国细作,你别上当!”他满脸通红,抬起手来要扇我的嘴巴。
正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元帅回营了!”
☆、第二十九章 如此重逢
此时,帅帐前的空地被兵士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将士们饭也顾不得吃了,都跑来看热闹。‘哗哗楞楞’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我面前斜侧面的圈子,闪出道缺口,并排两队武士迈着威武的步子走进场中央,他们身穿亮银色的铠甲,按扇子面排好。
再向缺口处望去,我只觉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苍穹原野之间,有一人从容行来,他身材高挺,气质清明,行止之间丰仪浑然天成,身上披着金色铠甲。灯球火把之下,每一块甲片都反s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交相辉映连成一片,他周身融入在金灿灿的光华里,显得那般宁静神圣。
这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吗?那一瞬间仿佛世间万物都如烟尘般消散,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火光将他的面颊染成云霞,他比七年前清减了许多,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痕迹,他的眼睛更加明亮深邃,神态更加宁静超然,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都引人遐思。
我心潮翻涌难以自已,世事如棋,可惜我不是那c盘的手。高贵的愈加高贵,卑贱的越发卑贱,当年的小乞丐沦为现在的阶下囚,我在他面前为何总是如此狼狈,偏偏还在痴心妄想要赢得他的青睐。
帅帐前一片寂静,战靴踩踏在沙石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走到场中心止住步子,眸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目光看向管擎,“怎么回事,管都统?”沉静的声音里夹带些许嘶哑。
管擎怒冲冲的说道:“他是敌国的细作,在您的饭食里下毒,还死不承认,污蔑本官,请元帅发落!”
燕云殊的目光移向我, “你可有话说?”
目光清明,如皓月当空,我深吸一口气,强自稳住情绪,启唇说道:“燕元帅,管都统说的全是他的猜测之辞。元帅请想,如果我是投毒之人,为何投毒以后不赶快逃走,还要在原地等着束手就擒?如果是……”
“你让小蔡将点心送去,将罪名诬陷给他,自然不用逃跑。可惜你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管擎打断我。
燕元帅瞥了管擎一眼,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我投毒,自然不会将毒药洒在点心表面,我一定会把毒药隐在点心之中,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
在场的众人都面露赞同的神情。
管擎冷哼道:“你将毒洒在点心之上就是为了要诬陷他人。”
我被他气乐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先入为主早已将我认定成那个坏人,自己说的越多,给他留下的把柄越多。当初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要这样往死里整我。
管擎见我不再辩解,越发得意起来,又接着说道:
“燕元帅,半个月前从步兵营那边调来五名伙夫,其中有一人得了痢疾,就是这小子主动请缨愿意顶替那人前来骑兵营,如果他不是安了异心,为什么愿意来这人见人躲的地方?”
--他还好意思说呢,伙夫们都不敢来这里,还不都是因为他治军有方。
“而且他各式糕点做得都极为拿手,甚至不次于g里的御厨,试问普通伙夫,谁能有这样的本事?还有,你看他长得一脸妖孽相,怎么会屈就当个小小的伙夫?”
说着,管擎将我的下巴猛然抬起,狠狠钳住,额前的乱发向两鬓垂落,面部完整呈现在众人面前。我忍着钻心的疼痛,不屑的瞟了他一眼,感觉无数道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我自然不怕燕云殊会认出我,七年前的我又瘦又小,因为缺少营养皮肤苍白没有光泽,而现在的我身材丰腴高挑,肌肤莹洁,儿时的丹凤眼也变成漂亮的双眼皮。
白虹惊叹道:“长得比女人还好看,难怪你会看上他。”
“白虹你再敢胡言!别说我不顾念兄弟之情!”管擎抬手点指白虹羞恼道。又面向燕云殊说道:“管擎话止于此,请元帅定夺!”
我就不信燕云殊会听他的一面之词,当然他更不可能听我的辩白,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将我先关起来,着人调查取证,再下定论。
果然,和光说道:“元帅,不如先将他关起来,待查清楚了再行裁决。”
程远大着嗓门说道:“他做的点心俺也吃过,别提多好吃了,俺看他一点儿不像坏人。”
燕云殊静立场中,眸光注视着我的眼睛不语,待众人不再说话,才缓缓说道:“管都统的分析很有道理,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人冤枉,请元帅明察!”我真不知该怎样解释才好,总不能将来这里的心思实话实说吧。
燕云殊又说道:“将你的身世细细说来,如若所说句句属实,本帅一定不会为难你,可要是有一点漏洞,那就别怪本帅手下无情。”
我将这些日子里的所见所闻在脑海里迅速整合,回道:
“小人名叫肖灿,钱塘江人氏,家住余杭城南,世代以经营点心铺子为生,家中父母均已不在人世,只有一位兄长多年前参军,至今没有音讯,后来听一位乡人说,我的兄长已经入了腾云军队,所以我前来军营寻找我家兄长。”
说完以后,暗自在心中为自己雀跃一把,我编的身世可以说是滴水不漏。钱塘江原是泽国领地,料想腾云军士对那里也不熟悉。
燕云殊静默片刻,问道:“点心铺子叫什么名字?你家兄长叫什么名字?”
“点心铺子叫飘香居,我家兄长叫肖念。”我眼珠转了转随意捏造。他的心思好细腻,好在我反应快。
燕云殊微微一笑,冲和光说道:“和都尉,你现在就去查证。”
我不禁讶异,和光要怎样查实呢?难道腾云军队里有泽国人,一想到这,我原本放松的心情立刻绷得紧紧的。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帅帐前将士如堵,将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跪在地上,膝盖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初时见到燕云殊惊喜振奋之情,慢慢换之以忐忑难安,时间在慢慢流逝,每一刻对于我都是煎熬。
半晌过去,和光终于回来,向燕云殊稽首说道:“和光召集泽国降兵千余人,其中有数十人家住杭州,没有一人听说过飘香居的名号。同时召集各个兵营登记官十数人,登记的书册上也没有一人叫肖念。”
如果他们审查的是别人,我一会为如此严谨的工作态度和快捷的办事效率拍案叫绝。可是那个人是我,这可真的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燕云殊面色不改,仿佛早已料定这样的结果,眼眸中是山雨欲来的沉肃,我心头一凛,连忙说道:“元帅,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愿意同小蔡当面对质!”
他冷然一笑,唇边漾起冷酷的弧度,“大胆肖灿!巧舌如簧,可惜本元帅没功夫听你狡辩。如今据以查实,你果然是敌军派来的细作,来人,将此人拉下去,绑在营门口示众,待明日一早在阵前祭旗!”
☆、第三十章 早有准备
远空微云袅袅不绝,犹如一抹抹无家可归的幽魂,晚风阵阵,山林里传来犹如夜鬼的嚎哭。不知过了多久,薄云散尽,月亮露出半张脸来,仿佛是在诉说,世间之事总难圆满。
营帐里,将士们划拳行酒令,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杯盘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被缚在骑兵营门外,依稀听过路的士兵说,因那管擎捉住潜伏在营盘里多日的奸细,燕云殊大喜,犒赏禁卫营,还特意派了一队快骑从附近镇上请来几个名厨,骑兵营紧挨着禁卫营也跟着沾了光。
风越来越大,许是我穿得太多,并未觉出丝毫凉意。燕云殊的态度令人疑惑,虽然过去相处时日不多,但这位爹爹的脾气秉x我还是了解的,他从不滥杀无辜,我的事尚未查实,理应叫小蔡出来跟我当面对质,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只要尚存一线希望,我都不会轻言放弃。将士们的欢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天已近子时。
远处两名醉酒的士兵,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即到近前说道:“你看他长的比京都万春楼里的姑娘都好看……”
说得越来越下流,我实在听不下去,意念催动,指间多出一簇星芒,此乃上古神兵,收放隐现全在意念之间。
心思百转,此刻我只需数只齐发,就能将捆绑在我手腕处的绳索刺成两截,只是我本来奸细的嫌疑尚未洗清,又会多出一条企图畏罪潜逃的罪名。
我也可以远离这里,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便可飞到对面的山林里,从此海阔天空,自在翱翔,与燕云殊再无关联。
哪一种结局都是我不愿见到的,难道没有其他办法?我这边正在天人交战,‘刺啦’一声布帛碎裂的声响,将我拉回现实之中,一名士兵正在撕扯我的外衣,我心头一跳,被他们发现我是女子的身份,我一样在这里混不下去,会被立刻遣送出军营,半个月来的努力前功尽弃不说,我很难再找到机会接近燕云殊。
拈着星芒的手在不住的颤抖,难怪花幻海曾取笑我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当时我还不服,如今倒是应验了。
罢了,催动星芒。
“谁在那里!”远处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我连忙收手,可醉酒的士兵并没有停下,‘咻’的一声,当空飞来一把刀柄正好击中士兵的手腕,他狼嚎一般倒在地上。
远处的人快步走到近前,待我看清来人,方才所有的感激之情全部化为不屑,怎么会是他?
来人正是管擎,醉酒的士兵酒也醒了大半,慌忙匍匐在地头如捣蒜。
“滚!”他喝道。
两个人如闻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向营帐里跑去。
他眼神复杂的望着我,嘲弄道:
“看你在元帅面前振振有词,顽抗到底的劲头,我还以为世间没有你害怕的事呢,原来你也会流泪呀。”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实在没心情搭理他,晚饭还没吃,肚子早就饿得举旗抗议了。为了给禁卫营那群混蛋做点心,我连早饭也没好好吃一口。我决计不理他,保存体力。
他见我不说话,自顾自的说:“虽然你效力敌国,但是如果你肯弃暗投明,归顺我腾云。我定会在燕元帅面前力保下你。”
我在心底里白了他一眼,他说的要是真的,母猪都能上树了。他千方百计费了那么大劲儿,总算令我把奸细的罪名坐实,置我于死地。反过头来还要为我求情?那他心理得多变态呀。
他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话我搁到这儿,你若悔过,随时有效。”迈开大步离去。
他不会是故意使诈,骗我认罪吧,那也太低估我的智商了,傻瓜才会信他的话呢。
夜越来越深,渐渐地我感到了淡淡的凉意。远处山林里狂风呼啸,卷起一道道烟尘,在林间弥漫。我合上双眼,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忽听一声长啸,我猛然睁眼,那一道道烟尘自西向东朝营地席卷而来。那是战马奔驰扬起的沙土,我不由大惊,难道是敌军夜袭。
此时营地里一片静寂,将士们饮过酒后,都已熟睡。
果真是敌兵!燕云殊不会也喝醉了吧,想到这里,我不假思索催动星芒,绳索断开,身体猛然失去束缚和依托,我险些没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一片。
简单活动一下手脚,腿骨还是很痛,不过勉强可以走路,足尖点地翻入骑兵营,走不多时,前面就是帅帐,我轻拍帐门,喊了两声,里面无人应答。我推门而入,帅帐里漆黑一片,我擦亮火石,里面空无一人,燕云殊去哪了,敌军来偷袭,这可怎么办好?
跑到营地外,无数兵马已经呼啸而至,我急忙隐在暗处,为首有两员大将,钢盔钢甲,坐下高头大马。他们后面是一匹红鬃马,马上端坐一人,一身黑衣,披一件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面具。
“这么安静,不会是诈我们的吧?”大嗓门的将领问道。
“不会,此刻他们都已醉死过去了。”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可我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大嗓门将领指挥士兵兵分两路,分别杀向骑兵营和步兵营。
就在这时,前方马蹄乱踏,马匹嘶鸣,有人喊道:“不好了!我们中计了!”
青尘率领一队骑兵犹如神兵天降,自骑兵营东侧杀上来,看到青尘,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原来燕云殊早有准备。
青尘率领的骑兵勇不可挡,天麒士兵被杀得抱头鼠窜,混战多时,天麒军队被腾云军团团围住,无路可逃。黑衣人许是见大势已去,自马上飞起,向南面树林里掠去,青尘正被两名武将缠斗,我飞身跃起,紧随其后,直觉那黑衣人定有古怪。
黑衣人翻山越岭向南跑出数十里地,所到之处火光冲天,厮杀声此起彼伏,扑鼻袭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前方一道关口,喊杀声震耳欲聋,关口上不时有巨石滚落,弓箭手不停的拉弓放箭,乱箭如雨,关口下面腾云军正架云梯攻城。
黑衣人猛然停住,转过身来,他的斗篷和黑衣不知何时已经褪下,身上穿的竟是腾云国火头军的制服,他缓缓拉开面具,我不觉惊叫一声,“怎么会是你?!”
此人正是冯管事,他胖胖的脸上一派肃杀之气,“肖灿,你是在找死!那就别怪我痛下杀手!”
他掌风扫来,我灵巧的闪开,旁边一丛灌木被打的七零八落,他的内力只能说是一般,我身形飘忽,左躲右闪,正寻思着是不是该甩出几枚星芒,他忽然一个跟跄,差点摔倒,然后开始抱头乱窜,我暗道奇怪,看他方才那两下子,不该这么熊包啊。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燕元帅救救我!肖灿要杀我!”冯管事哭号。
我蓦然回首,身后五米开外,不知何时立了一队铁骑,为首一匹白马神骏异常,坐上之人正是燕云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