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妻妾一家欢 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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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知道她在家里就帮着管理家事,头几天我就问她,如何处理青莲和青荷。我本来是想宽她的心,结果她当时跟笑着说既然是伺候我好几年的下人,也用着顺手了,何必着急忙慌的换掉,还是等她寻到顶替的人再说。又说青莲和青荷她看着都觉得好,总要好好寻个好人家,不能苛待了她们。我以为她是真心,又想着两个丫鬟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从此再没管过,一直到几个月后,青莲两个人哭哭啼啼来找我,求我帮忙,说她们得罪了三少夫人。我还斥责她们两个逾越,竟然不听吩咐。没想到几个月后,她们两个人就得了急症,连床都下不了。她说要把两个人送出去养病,省的家里过了病气。我也答应了,直到二嫂跑来教训我,说我实在太狠心,男子是不该管内院的事情,可男子汉大丈夫也该顶天立地,总不能身边下人什么错都没犯,就置诸死地。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二嫂就冷笑着让我回去问陈纯芳。”

    二嫂?

    是那个一直在庄子上住着不肯回来的二嫂?

    陈纯芳嫁过来之前,李建安的二哥就病故了。

    李建安是在百日内迎娶的陈纯芳。

    也就是说这个二嫂当时就是守寡的人。

    寡妇讲究贞静。

    要是膝下有所出,大可以养着孩子偏安一隅,等孩子养大了,也就好了。

    要是没有孩子,又不愿意改嫁,那多半是要一个人青灯古佛的过日子,不能管家,更不可能出面教训叔伯了。

    这位二嫂公然站出来插手李建安这一房的事情,李建安口吻中还是理所当然,显见对这位二嫂是十分尊敬。

    就是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人。

    那边李建安低沉的话音又响了起来,“我还觉得二嫂小题大做,就回去随便说了几句。结果陈纯芳就红着眼睛问我是不是二嫂告状,我让她要尊敬嫂子,告诫她懂得长幼尊卑。她就说没有嫂子插手叔伯兄弟房里事情的道理。我们两吵起来,把娘都给惊动了,结果娘就清清楚楚听见她骂的那句李家武将出身,毫无规矩礼法,才有寡嫂逾矩的话。我当时听了愤然,娘却说她没有错,只是对嫂子未免不尊敬了些。就罚了她当面跟二嫂赔不是,又在我们几兄弟面前教训二嫂,让她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开口,为了个丫鬟坏了规矩,失了分寸。”

    纯歌听完这些,已是目瞪口呆。

    陈纯芳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可惜在陈家被大太太宠惯太过,不是像陈纯贞那样懦弱,也不是像陈纯瑶一样自卑到自傲。而是觉得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性,觉得能够把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里。

    本以为那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定然知道夫妻相处之道,无论如何是要刚柔并济的。没想到气头上,什么话都骂的出来,还让一家人都听见了。

    虽说二夫人管到李建安房里事情上来的确是不好,不过怎么也不该那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二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当初又近乎是冲喜一般嫁进来,李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愧疚。就算是自觉拿捏着把柄,要建立威信,也不能挑了二夫人开刀。

    这件事情,只怕太夫人嘴上碍于道理情面教训了二夫人,心里却始终留下了疙瘩。

    哪家的婆姿又喜欢被儿媳妇说自己家里规矩不好。

    何况当时李建安年轻气盛,想必远远没有现在的包容和沉稳,夫妻两个定然会就此埋下裂痕。

    就是不知道那位李家上下交口称赞的二夫人,当时做出这样明显的多管闲事来,是有心还是无心……

    耳边却传来李建安愤慨的话音,“我从来没想到,我当初看到的娇艳如同牡丹花一样的小姑娘,性子也跟这花中之王一样,如此高高在上,不仅看不起我,连李家上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一群没有规矩体统的莽夫。”

    这话看似自嘲,实际却是带着一种讽刺了

    可自己不能让李建安这样以为。

    陈纯芳和自己,可都是陈家的人。

    谁知道今后李建安哪天想起来,会不会连自己都一块算到那骄傲的一群人里头去。

    纯歌就垂头抱怨道:“您别听大姐胡说,她当时是跟置气呢,气头上的话亏你还记得这么久,要童是看不起武将出身的人,那保家卫国这些人,还要指望谁。总不能指望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朝廷不也有武举和科举,可见选拔栋梁之才,也是要文武齐备的好。”

    似是安慰,又似是表白。

    李建安听的妥帖无比,就笑着捏了捏纯歌的鼻头,“好,咱们武举文举都一起来。”脸上变得松快了许多。

    纯歌也没再把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

    有些表明心意的话,过犹不及。

    李建安看纯歌好多了,也不哭不同了,好像一心听进去了他讲的往事,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说出来还真是个好主意。

    既能让她知道些过往真相,省的以后被人利用,还能让她不要再沉浸在那些莫须有的愧疚里面。

    一举两得!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是陈纯瑶自讨苦吃,大太太和陈纯芳手段辛辣,偏偏她还要一直自责内疚的厉害,总觉得对不起别人。

    李建安就暗自腹诽了几句,又端着凝重的神情继续给纯歌讲故事,先前那些淡淡的抑郁和同怅却都已经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追忆(下)

    “这件事之后,二嫂特意来赔不是。然后就说要搬到庄子去住,娘劝不了,就给我说妯娌不合也是大事,一个人避开也好。二嫂从此就常住庄子上面。二嫂刚走没多久,青莲和青荷暴病而亡的消息就传了回来。青莲两个是家生子,她们父母跑去求娘,想让把尸首领回去好好安葬,结果陈纯芳过来,说怕那那病会过到别人身上,早早就烧了。”李建安目光里,一瞬间都是掩不住的讥讽。

    纯歌听的心中黯然。

    青莲和青荷,自己没见过。

    不过在李建安性子看来,其实主仆界定很分明,就算是从小伺候长大的。顶多也是给一个恩典,绝不会有真正感情在里面。

    其实陈纯芳是白下功夫,还做得这样狠,一点余地都不留。分明是打了李建安和太夫人的脸。

    又有二夫人事情在前头,想必后头跟李建安之间就渐行渐远了。

    李建安见纯歌怔怔的,就摸摸她脸,低声道:“想什么?”

    纯歌勉强笑了笑,目中含着清泉一样,“我只是想大姐姐行事很果断。”

    “的确是果断,可惜她太狠,你太柔。”李建安目光晦涩不明,语气里有种淡淡惋惜。

    纯歌听的怔住。

    太狠,太柔。

    原来在李建安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个很柔软的人。

    算了,自己把看重下人人命的原则在李建安眼里不过是笑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李建安也布想在这个时候调教纯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青莲和青荷死后,娘就做主给我安排了春意做通房。”

    “春意?”纯歌面上一派困惑,这又是谁?

    李建安笑了一声,给纯歌解释,“春意是薛姨娘的名字,她以前是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娘说她看了很久,觉得要是把身边几个精明的一等丫鬟送过来,只怕都是在家里服侍了好几代的家生子,在这个家里根深蒂固沾亲带故的。到时候生出野心,就会添麻烦。春意家里是从爷爷那辈卖进来,兄弟子侄也少得很,都不是管事的料,不用担心,她自己也是个木头楞子,不用操心。”

    纯歌听着这番话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

    也许当年太夫人和李建安将薛姨娘安排成通房,都不过是为了打压一下陈纯芳,给个警告。

    一心想要挑个没根基又老实。

    偏偏,这位春意,这位薛姨娘,其实是不老实的人。

    可对薛姨娘的揣测,也仅仅是揣测,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

    纯歌抬头看见李建安一派不以为然,就觉得关于薛姨娘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跟李建安提起来。

    一头常年龟缩在圈里的猪,你说她实际是只蛰伏的猛虎,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李建安看纯歌深思的样子,觉得她有些误会了,就讪讪道:“我也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要说是薛氏,实在是抬举了她,要说薛姨娘,又觉得不自在,只好拿了她当丫鬟时候的名字出来跟你说。”

    这是什么意思?

    怕自己误会吃醋不成。

    李建安真是越来越了解女人,也肯在这上面费心思了。

    不过虽说自己方才完全没有想这个,也是一柱好事。

    纯歌就弯着眼角嗔了李建安一眼,埋怨道:“我又没抱怨,你喜欢说春意也好,说春光也好,都跟我没干系。”

    李建安摇头失笑。

    明明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不过自己倒是很欢喜。

    李建安有心想要调小两句,又觉得纯歌脸皮薄,就没再说这个,“春意一进来,陈纯芳就给我安排了柳儿过来伺候。一直到两年过去,她还没有身子,娘就做主给两个通房停了药,正好我被皇上派去南疆,把安姨娘带了回来。”语气就变得艰涩。

    纯歌敏锐察觉,就打量了一眼李建安。

    这个安姨娘,似乎真是有些特别。

    李建安每次说起安姨娘,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总是一副厌恶又无奈的口吻。

    一个妾而己,照着李建安行事为人,要是真不喜欢,早该打发走。要是喜欢,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总不能是忌讳安家。

    安家虽有些钱财,不过是商户,根本比不过李家。

    到底是为了什么?

    埋在纯歌心里的疑惑这一刻又浮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李建安赧然片刻,终于对上纯歌审视的目光,就苦笑着道:“纯歌,安姨娘的事情,以后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既然李建安这样说了,纯歌也不会弄追究下去,谁又没有几个秘密。

    纯歌就浅笑道:“您给我接着讲故事,别老说那些没相关的事情。”

    是知道自己为难,所以刻意这样说吧。

    真是个体贴又甜蜜的小姑娘。

    李建安埋首在纯歌身上深深呼吸,闻到那股熟悉又清淡的香味,就有些心旌动摇,却还强撑着。

    “后头就是娘做主都给停了药,当时你大伯母还上门来追问过我,说我是不肯给她女儿一条活路。”

    李建安就沉着脸道:“我从南疆回来,朝政繁杂,皇上还没有正式下发立后诏书。结果陈纯芳就逼着我要给她外祖家里几个表弟谋官职。我费劲力气才让吏部人松了口,安排到松江县令和镇州学政两个位子。她们母女两又朝着我哭诉,说松江贫瘠,学政不是实缺,太过清苦。让我一定想法子换个地方,好像我当时就是宰辅一样,即便我是宰辅,也没有我随便安排官员的道理。我一气之下,就说连家事情,没有我操劳的道理。大太太就吵到了娘面前,娘逼着我给这个岳母认了错,大太太却骂我六亲不认,没有读过诗书礼仪,果然是连孝道都不懂。”

    纯歌听着大吃一惊,又看到李建安面上的沉怒,觉得简直是匪夷所巴。

    大太太当初居然这样闹过。难怪李建安现下说起来,从不肯称呼一声岳母,连脸面功夫都懒得做。

    那么精明的大太太,是认为当时李建安年轻可欺,还是以为端着岳母的架子,就能随便指使李建安。

    孝道,这个时候可没有向岳母尽孝道的道理。

    就算是出嫁了的女儿,要是不管婆家,总是往娘家送东西,也会被人责骂,坏了名声。

    大太太以前还不至于像现下这样失策吧。

    虽然知道李建安不会说谎,纯歌还是犹豫的看了一眼他。

    李建安就嗤笑一声道:“本来她们母女也不是如此不识抬举的人,只是皇上立后,迟迟不决之时,岳父联合了几位文臣上书保举,又有顾阁老一早的禀奏。终于让皇上下定决心立后,还将当年想要封做皇贵妃的一个侧妃给封成了德妃。既然是李家有功之臣,还帮了皇后大忙,自然能要我办些不过分的事情。”话里全是讽刺。

    纯歌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年皇上迟迟不肯立后,恐怕不是因为不喜欢皇后,而是害怕李家地位太高。所以才会想着再封一个皇贵妃,掣肘皇后,顺便压制李家,以免外戚做大。

    可皇后这个位子,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想必当时的皇上不过是在等着李家表态,等着李建安交出一部分权利罢了。

    加上还有顾阁老。

    大老爷做的事情,充其量也就是揣测了帝王心意,顺水推舟,锦上添花,实在算不得对李家有恩。

    大太太和陈纯芳居然会以此为倚仗。

    不过这也的确像大太太和陈纯芳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个是大伯母,一个是堂姐,纯歌也不好评判,只好含糊道:“想必大伯母和大姐后头也知道那样行事不好。”

    李建安哼道:“要不是岳父和子成亲自上门来,只怕我那天还走不掉。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我没想到,她们会把后来纳妾的事情扯到这事上,说我是心怀怨恨,故意纳妾来委屈陈纯芳。后头文哥儿出生,陈纯芳也生了武哥儿,你大伯母就把你二姐送了过来。”

    陈纯元。

    那个红颜薄命的女子

    李建安没有在陈纯元身上多费口舌,只是淡淡道:“我看在她是陈家女儿却做了妾的份上多给了几分体面,没想到偏偏害死了她。”目光微凝,满是感慨,唯独没有怀念。

    纯歌心里有了底。

    恐怕那些人说李建安对陈纯元体贴备至,温柔备至的话也并不是真相。

    李建安说起陈纯元的口吻含糊莫名,也许是顾忌到自己也是陈家女儿,又经历了陈纯瑶事情上,就不愿意再挑明了说陈纯元死去的真相。

    不过这样淡然……

    只怕当初多去几次陈纯元那边,一半是怜惜陈纯元处境,一半其实也是表明始终认陈家这门姻亲。

    可惜,的确如同李建安所言,他的怜惜和考虑,终究害死了陈纯元。

    李建安没察觉到纯歌脸上神色变幻,就轻叹道:“后来陈纯芳变得越来越看重银钱,对文哥儿倒是大方,我眼睁睁看着文哥儿就要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三岁了都还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贪玩贪吃,我又要在外打仗,娘要顾及家里老五他们,只得把文哥儿托付给了二嫂。没想到等我一走,陈纯芳就派人去把文哥儿接回来,还说没有母亲在堂,却把儿子送给寡嫂养育的道理,又哭着去问娘是不是想把文哥儿过继到二哥名下,或是嫌弃她这个当母亲的刻薄了庶子。娘看着闹的不像,只好借口说是她老人家要亲自养育孙子,把文哥儿接到她身边养育。为这个,娘还被人说是嫡庶不分。一直到我回来,才给文哥儿武哥儿请了先生和武功师博。可他们两兄弟,自小分开养育,陈纯芳又……”

    李建安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亲了,再想法子也弥补不了。”

    纯歌心里有些郁郁,对陈纯芳和大太太也不知道怎么评说。看李建安郁郁寡欢的样子,心头上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很模糊地痛,就俯身在李建安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李建安怔住,半晌才喜出望外扭头去看纯歌。

    纯歌做了之后才觉得不妥当,早就把身子缩到李建安怀里,不管他怎么喊都不肯出来。

    李建安看纯歌又同以往一样从脖子红到耳根,就俯身拨开纯歌绸缎一样的青丝,一路炙热吻了下去。还咕哝道:“你这个娇娃娃,每回惹了我都想躲起来。”

    纯歌在李建安怀里如同小蛇一样拼命扭动。

    李建安觉得浑身一下子被人点了火,迫切需要宣泄一番。就强迫着把纯歌的头抬起来,深深吻了下去。

    屋子里就满是浓浓春情。

    李建安覆在纯歌身上,额头满是薄汗,还不忘掰着纯歌让她看着自己,追问她,“喊我一声。”

    纯歌满面涨红,身子跟飘在云端上一样,又羞又恼怒,死死闭着眼不肯睁开。

    李建安不肯罢休,重重顶了一下,听见纯歌啊了一声,就得意洋洋道:“喊我一声。”

    纯歌被他捉弄的没法子,只好偏着头低低喊了一声国公爷。

    声音甜糯如蜜,跟银丝一样滑过李建安心上,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可却并不觉得满意。

    就又把纯歌头扭回来,额上的汗一滴滴落在纯歌如火面庞上,低低诱哄道:“纯歌,喊我的名字。”

    这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不经意的暗哑。

    纯歌被蛊惑住,就挣开流光潋滟的眸子,定定望着李建安,喃喃道:“李建安,是你呢。”

    李建安欢喜无边,简直不知道该怎样疼她才好,就抱着纯歌又用力挤进去,鹰一样攫住纯歌满是甜意的唇,“纯歌,是我,当然是我。”

    两个人慢慢重叠成一个,分不出你我。

    守在屋子外面的翡翠红玉连带着几个丫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不禁满面羞红。

    童妈妈心里欢喜,嘴上还教训道:“好了好了,你们去吩咐小厨房那边,把菜都热着,等国公爷和夫人歇息好了再端上来。”

    几个丫鬟都没有出嫁,恨不能早早离开,听了童妈妈的话,都小跑着走了。

    留下童妈妈站在屋子门口欣慰的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商量

    等用过饭,茗儿来找人,说是李建浩等在静思斋里头,有要紧事商量。

    李建安去了静思斋,纯歌一面准备着三房进京来的事情,一面还惦记着家里请女红师博的事情。

    就问童妈妈,“给姑娘们请女红师博的事情如何了?”

    童妈妈皱着眉,“从针线房选了好几个手艺好的,四夫人五夫人都看不上。后头王管事就打听了京城里几家有名气的绣坊,四夫人还是觉得不好,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都好些天了。”

    纯歌听着眼光一闪,没接话。

    童妈妈就试探道: “夫人,我瞧四夫人五夫人那意思,是瞧上了金绣阁的人,想让您出面帮忙请一个回来。”

    纯歌就揉了揉眉心。

    给家里姑娘们请女红师博的事情,自己一直放在心上。

    原本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以前忙起来,就会叫琥珀教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毕竟琥珀和翡翠也是跟着自己学过的。

    后来琥珀出了事,就换了翡翠去。

    然后自己越来越忙,也没有心情都管了。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提出来要自己帮忙挑一个女红师博。

    这个时候女孩子在外的名声,能不能说的一个好婆家,除了家世背景,就是要看女红手艺和管家的本事。

    管家本领自然不该自己操心,但女红手艺,自己出身金绣阁,要是都不教导好李家姑娘,可就说不过去了。

    就连太夫人也有意无意说过几次。

    要是空闲,本来自己也愿意亲自指点,偏偏有了身子,李建安根本不愿意再让几个孩子过来。

    再者也实在是没空。

    自己没空,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想要金绣阁的人。

    可惜金绣阁是师博老人家的。

    纯歌就叹气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她们的打算。要是能请得动金绣阁的师博,我哪会不愿意伸手。但你也知道师博的脾性,要是我写了信过去给她,她就算是不推拒我,派了人过来,多半也是找些分线挑染的师博过来,指不定还没有家里针线房的姑姑们手艺好。”

    童妈妈当然知道纯歌说的是实情,就附和道:“嬷嬷那脾性,我当然知道。最不愿意和权贵世家勾缠在一起。就算是把您当亲生女儿,肯定也不会挑了顶尖好手过来传手艺。不过……”童妈妈话锋一转,低声道:“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四夫人和五夫人那性子,只怕您就算是跟她们说了这些,她们也不会信。不如就随了她们的意思,您写封信给嬷嬷回去,要两个人,不拘到时候派来的人是谁,只要是打着金绣阁的名号,四夫人和五夫人也分辨不出来,外头人也只以为是脸面,您也松快许多,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倒的确是个好法子。

    四夫人和五夫人之所以这样纠缠着非要金绣阁出来的人,不过是为了一个脸面罢了。

    只是……

    纯歌很苦恼,“可要是都说是金绣阁出来的.到时候她们学的却不好,拿出去瞧见了,不是落了师博老人家的脸面?”

    童妈妈一听就笑起来,“您也想的太多了!姑娘家的女红手艺,顶多也就是夫人们聚会时候拿出来看一看。说句大实话,这女红手艺,那些管家夫人们,多少年没做,也就是一知半解。看见个新花样就觉得好,嬷嬷手下出来的人,再怎么不好,也算是顶顶厉害的人才了,更不用说是给您挑的。放心,出不了事。何况嬷嬷的名声,也不是一两个外道的徒弟就能败坏的了。”说这话时候,童妈妈脸上全是自信。

    纯歌细细思量,很快就明白了童妈妈话里意思。

    师博老人家已经是那样身份,手艺也是人所共知。派出来的人要是好不出好弟子,别人只会说是弟子愚笨,不会坏到金绣阁头上去。

    可这样对蕤娘几个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背负着金绣阁徒孙的身份,实际受的教导却并不是一流。

    纯歌于心不安,就犹豫道:“还是再看看,要是王管事那边还找不到四夫人她们看得上的,我就写信去给师博,求她给我挑两个顶尖的女红姑姑过来。”

    话说到这个街上,童妈妈也不好再劝了,只是在心里叹气,嘟囔道:“夫人,您对别房里姑娘好也罢,对国公爷庶出的姑娘们也费劲心思,只怕没人领您的情呢?”

    纯歌笑容宛如梨花一般清雅,“我要她们领情做什么,不过通史天涯沦落人罢了。”

    这些话,童妈妈听不懂,就腹诽了两句,出去小厨房那边看给纯歌炖的老鸡汤如何了。

    静思斋这边李建安坐在椅上,沉吟着半天没说话。

    李建浩看着心里没底,就泱泱道:“三哥要是觉得这门婚事不好,我就去给推拒了。”

    李建安口气淡淡的,“也不是不好。”

    李建浩脸上一喜。

    李建安就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责备,“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三哥,二娘这孩子我从小就没怎么管教过,托三嫂和您的福气,眼看着最近香露铺子挣了些银钱,我就想好好给她挑个人家,慢慢把嫁妆给她置办起来。一时就有些急了,您别见怪。”

    李建安一看到李建浩这幅小心谨慎又有几分惶惶的样子,口吻也缓和许多,“我知道你是为女儿操心,我也是二娘的伯父,怎会不管她。只不过这门婚事,不能说不好,却也实在说不上好。”

    事关二娘的终身大事,李建安说话又从来不打诳语,李建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迫切的望着。

    “三哥,王家这孩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李建浩满是紧张,李建安就摆摆手道:“谈不上知道。只是定州王家,我也听人说过几句。王家祖上是富商,太祖爷打天下的时候王家捐了家产,得了个忠义伯的爵位,本来是五代世袭,后面在明宗皇上那儿,又因为打北狄捐了军饷,皇上恩准多传了三代,到了如今王老伯爷那儿,是最后一代了。”

    这些事情,李建浩也知道,毕竟是要定亲的人家,李建浩不可能半点不打听。

    想了想,就斟酌道:“我也知道他们家爵位马上就没了。不过休哥儿这孩子,听说读书很用功,先生们都夸赞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王家几代回去,经商厉害的倒有不少,能念书却少得很。等来年参加春闱,指不定就是探花榜眼。封妻荫子大有可为。他虽不是家里长子,不过既然王家爵位都没了,长子不长子也就没什么要紧。再说我也不贪图家产,要实在担心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到时候多给二娘陪嫁也就是了。”

    李建安听着后面一句,嗤笑了一声,“要是他要靠着二娘陪嫁养活一大家子人,咱们还把二娘嫁过去给他做什么?”

    身为男人,不用妻子陪嫁家产。

    这一点,李建浩自然知道,只不过是爱女心切,想要选个门户低些,将来要仰仗岳家帮衬的女婿才好想法子给二娘撑腰罢了。

    不过李建安这样说出来,李建浩反而心情松快了许多,就打趣道:“用妻子陪嫁怎的了,三哥还用三嫂陪嫁周济兄弟呢。”

    李建安哭笑不得,伴着脸道:“那可不一样。那是你嫂子本就没心力再操劳,才把铺子方子给了你们,不给你们也要给别人的。至于那本钱银子,咱们家里又没分家,公中钱自然有你一份,算不得什么。”

    说着就很得意翘着唇,“说起来,还是你三嫂先提起来,说你是我兄弟,自然就是她兄弟。”

    见李建安这样洋洋得意炫耀起来,李建浩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也很欣慰。

    自己这个三哥,当初和陈纯芳过得那样,又不能休妻,每晚都一个人在静思斋睡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琴瑟和鸣的,也是一件大好事,总比先前像个木头人一样过日子好得多。

    李建安炫耀够了,又给李建浩说二娘婚事。

    “我觉得这婚事不好,还因顾阁老早前跟我说过,王家这两年做盐生意做的太大,眼看着都要把官盐挤的没银子挣了,皇上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王家是做买卖起家的人,偏偏还挂着爵位名号。朝廷上本就有御史看着不对,要是被弹勤,王家丢了盐这门生意,将来只怕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休哥儿这孩子身上。到时候王家定然会再有打算给休哥儿。休哥儿上头又有长兄,又是继室生的,只怕弄出不虞来。”

    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

    李建浩只是稍稍一想,就觉得这件事太过草率,登时摇头道:“是我大意了,一想到王家日子并兴旺,休哥儿又争气,就没想到其他上面。”

    李建安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就安慰他,“二娘婚事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岳父他们要从绥南上来京城,娘说要把外祖那边亲戚一起请来热闹热闹。到时候再看看,说不定就有好的。”

    太夫人出身津卫的大世家尚家,尚家下面这一辈的男孩都是允文允武,颇有名气,外人都交口称赞。

    何况尚家也有规矩,一般不会逼着纳妾,实在是再好不过。

    李建浩先前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不过一想到不是太夫人亲生,又想着李建安下头也有几个女儿要出嫁,就觉得没把握,索性不提。现下听见李建安露出这个口风,登时感触的站起来躬身喊了声三哥。

    李建安淡淡笑着,端坐在上方受了这一礼。

    只是嘱咐李建浩先不要和太夫人那边露口风,毕竟人也没定下来,到时候亲眼见了人再说。

    李建浩连忙答应,心满意足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喜忧

    刚送走夏太监,李嬷嬷就伺候着太夫人喝了一盅参茶。

    太夫人一个劲喘气,摇头道:“真是,真是,那位老祖宗的脾性,看样子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李嬷嬷就笑着劝她,“您也不用担心,这不都没事了。皇后娘娘还特意叫人来给您送消息呢。”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周家太过,要不是太后……”想到事情牵涉到太后,太夫人就欲言又止,淡淡道:“还好没把皇后娘娘牵连进去。”

    怎会把皇后牵连进去!

    和容长公主这么多年在朝廷上的威望可不是白立起来的。

    李嬷嬷这话还没出口,外头李建安已经进来了。

    太夫人看李建安一身宝蓝色三爪鲤纹绣金边直缀上还透着湿气,就急忙嗔怪道:“衣服都不知道换,要是着凉了可怎的好。”

    絮絮叨叨着忙叫人捧新衣服上来。

    李建安也没推辞,跟着小丫鬟去了暖阁那边换衣服。

    出来时候太夫人早就把人都遣退了,歪在炕头上。

    一见到李建安出来,就迫不及待追问,“如何了?”

    李建安也知道这回的事情太夫人肯定心急,就一点没耽搁,把朝堂上皇上决定的事情都说给太夫人听。

    “娘放心,和容长公主请了先皇赐下的宝剑。皇上今早下了旨意,要大理寺彻查周炎的事情,还点了梁御史去监听。”

    这位梁御史,早在皇上同胞弟弟晋王强抢民女人宫为妃的叶候,就曾经在朝堂上死谏,逼得皇上不得不答应按照律法判了晋王流放,一直过了三年,皇上借着给太后准备寿宴的由头,才大赦天下,把晋王接回了京城。

    可那时候的晋王已经是形容憔悴,见着人就风声鹤唳了。再也没有先前放肆形状。

    这样的人物,太夫人自然也听说过。

    一说到梁御史,太夫人先是很惊讶,后面就问道:“点了梁御史,皇上是不打算轻饶了周炎?”

    “岂止是周炎。”李建安低头嗡了一口茶,“今早上朝的时候,梁御史联合了七位御史,弹劾靖侯八大罪状。言之凿凿,我看皇上脸色难看得很,既然下旨查办,说不定就是准备连根拔起。这些年周家也做了许多事,皇上还跟我提过好几回。”

    太夫人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周家依仗太后的威势,在京中横行霸道,一直无人敢招惹。

    皇上好几次都要出手整治周家,都是太后拦着,皇上不敢背负不孝之名,只好一退再退。

    太夫人对这些也是心知肚明。

    现下听到李建安一番话,太夫人也有些感慨,“看起来这回和容长公主进宫去。倒是给了皇上一个由头,以往太后拦着,皇上也怕那些不明真相的说闲话。现下是和容长公主请出了先皇宝剑,即便是太后也没有说头了。就是不知道太后如今怎样了。”

    太夫人惦记着当年和太后在闺阁中的情分,虽说这些年各自为了家族利益渐行渐远,如今看到太后苦心维护的娘家一夕之间可能就会崩倒坍塌。又想到宫里战战兢兢生活的皇后,就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李建安见太夫人神色郁郁,忙安慰道:“娘别担心,我下朝的时候,皇后娘娘己叫人传过消息,说她还在太后身边侍疾照顾。”

    “太后毕竟是太后,是皇上生母,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皇后娘娘这样做正好。省的荣贵妃到时候又……”太夫人忙赞同了几句,又吩咐李建安,“咱们家里是不能进药材进去的,要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就是大忌讳。不过也不能不去给太后请安。我琢磨着你媳妇肚子也不大,明日就跟我一起进宫去看看吧。”

    李建安就觉得有些为难。

    这回和容长公主拿着剑去太后面前的事情,虽说起因为何,碍于和容长公主的颜面和皇上的压制无人敢追问。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后现下是知道皇上拿定主意要整治周家,心急之中无暇顾忌,但等稍微回过神来只怕就会想起找出往和容长公主面前告状的人来。

    纯歌去公主府的事情并不隐秘,有心人稍微一揣度,就会猜出来。

    就算无凭无据,谁知道盛怒之下的太后会不会不管不顾就往纯歌身上栽赃罪名。

    人在宫里头,就随便太后拿捏了,一句话都可以把纯歌赐死,还可能连累皇后。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宫里的好。李建安心念电转,就决定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太夫人说一遍,不仅要打消太夫人让纯歌去宫里的念头,还要让太夫人这几日一定要小心注意防范。

    太夫人听说事情居然是由纯歌去求和容长公主而起之后,瞠目结舌,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怎的这样大胆!”

    头一句话说出来,太夫人就开始生气,“也太不懂事了些。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该先跟咱们商量商量。就这样冒冒失失找到长公主头上去,万一惹怒了她,消息走漏了,还要得罪太后。我一贯看着是个省心的孩子,没想到也不知轻重的很。”

    太夫人对纯歌本来的好印象全都烟消云散,说起来话来都是责备。

    李建安不动声色听太夫人埋怨。

    等太夫人都说完了,李建安才淡淡道:“娘,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

    “老三,你是李家的当家人,不能这样偏宠!”太夫人一脸不悦。

    太夫人的态度早在李建安意料之中,听太夫人这话都说出来,李建安也只是皱了皱眉。

    李嬷嬷见着情形不对,忙在旁边道:“您也消消气,好歹听听国公爷怎么说。”

    太夫人这才勉强稳了稳呼吸。

    本来有些事情,自己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毕竟干系到陈家的隐私。

    不过这个情形,不解释清楚,倒容易生出误会。

    李建安衡量轻重,就斟酌着把早前的事情都说给了太夫人听。

    太夫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完全明白了,眼里就蓄了眼泪,哽咽道:“也难为这孩子了。”说着又说起大太太来,“早前灶神庙的事情,我也觉得不对劲,也想过她心太狠。不过好歹心里还存着一丝疑虑,那个时候问你,你不也说没有真的查到什么。我想着总归是咱们母子两的揣测。哪知道人家真是一步步棋都算好了。”

    听见太夫人说岳母两个字,李建安就不情愿的皱着眉。

    太夫人没注意到,“也怪我。你那时候说要给你媳妇送药过去。我一时欢喜的忘了。大大咧咧给送过去了,也没想过会生出是非来。还是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清楚。陈家那个十二丫头,我虽说不喜欢,好歹也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还这么小,就阴错阳差被配去了周家。”言语中很自责。

    李建安看太夫人郁郁寡欢,知道太夫人放下对纯歌的心结,又开始了内疚,有些不以为然。

    女人家,总是这样。

    娘这一辈子,杀伐决断的事情也干过不少,可惜到头来还是少不了心软的毛病。

    这些年还越来越喜欢佛学,信菩萨,说杀孽。

    要真是有神,这个世道也不会如此了。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李建安不好直接说太夫人自寻烦恼,就劝道:“娘也不用担心。皇上私下答应了和容长公主,等周家事情查清楚之后,不管罪名如何,都下旨让周炎他们合离。”

    “合离又如何?”太夫人睃了一眼李建安,惋惜道:“论起来,陈家书香门第,那孩子一个庶女,要想正正经经寻个妻室位子坐,也不难。可惜这回是合离,又是周家落难之后才出来的。外头闲言碎话还不知道如何呢。就算今后能够再找到一门亲事,只怕稍微有些门户的人家都不会要她做正妻或是继室,恐怕只能是妾了。”

    陈纯瑶跟李建安没有干系。

    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李建安自然不放在心上,就随口嗯了一声。

    太夫人见他泱泱的,也觉得没趣,就抱怨道:“罢了罢了,女子的可怜,你们哪懂。我也是对牛弹琴,还是等你媳妇过来时候我再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只要太夫人愿意跟纯歌像以往那样好好相处,而不是彼此生出嫌隙,李建安就觉得很高兴。

    听见太夫人说要找纯歌说话,李建安脸上就露出一丝喜色。

    太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酸涩。

    儿子长大了,遇到知心的人,也会在自己这个当娘的面前使心眼来护着心上的人了。

    不过太夫人终究是个想得开的人,只是怅怅然了片刻,马上就跟李建安商量起其余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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