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欢 第49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见识不凡,当初在京城里也是才名远播,还是家中独女,很有几分傲骨,行事为人也讲究高雅意。但有时候未免太清高了些,曲高和寡啊。
当初和陈纯芳过不去的时候,也是彼此看不顺眼,就干脆直接搬走,连吵都懒得吵一句。
这种性子,将来总要吃亏的。
太夫人有心想要教训一句,奈何每次看到二夫人身上总是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二夫人看着太夫人坐在那儿叹气,就苦笑了笑,低声道;“娘,我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太夫人听她声音郁郁寡欢的,就忙说没有。不过还是顺势说起了过继的事情。
“你说的话,我都有考量。老三的嫡子,你也知道武哥儿这孩子身子不好,咱们家里世子的位置,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的确是不能过继到你名下。当年老二和老三他们两兄弟也的确处的好,要不你就把文哥儿……”太夫人刚试探着说了说,忽然就想起来二夫人方才说的庶子养大了没出息的话,就临时改口道:“都是兄弟,老五有三个嫡子呢,休哥儿还小,等改天我给老五媳妇说一说。”
很婉转的告诉了二夫人不愿意让李建安的嫡女过继出去的意思。
二夫人心中微沉,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夫人的眼色,指尖都掐到了手心里。
本来以为是很有把握的事情,没想到到太夫人这儿就是拒绝。
如果太夫人都拒绝,那李建安呢?
二夫人就不由得想起那天回来时候李建安看着纯歌时那种温柔的目光。
明明是一身杀气的男人,偏偏也有这样的时候。心口就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闷闷地痛!
依照二夫人以往的心思,这个时候自然是该回去好好考虑一番再作打算。
但是今天二夫人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又咬牙道:“娘,我实在是喜欢三弟妹的性子,当初相公也一直巴望着有个这样贴心又漂亮的小姑娘养在膝下。可是相公他……”
说着眼眶通红,眼泪就扑簌扑簌掉落下来,屋子里充满了压抑的哭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太夫人心中永远的痛。
李家死去的二公子不过二十光景,才华横溢,本来是李家的希望,偏偏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就把人带走了。
至今太夫人都还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多年的伤疤被掀出来,太夫人也跟哭了起来,还道;“双宜,你放心,我……”竟然是悲痛之下就要脱口而出答应的征兆。
李妈妈在一边看着不对劲,朝着二夫人那边望了一眼,劝道:“太夫人,这事情还是等国公爷回来再商议商议。”
被这么一打岔,太夫人因痛楚而暂时昏聩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件事情,的确只能是让老三回来做主!
不仅要问过老三的意思,还要问过老三媳妇的意思。
自己在这里答应,对得起二儿子和二媳妇了,那老三那边又该如何。
何况老三的嫡女,可不仅仅就是老三的姑娘……
这孩子分量不同啊。
太夫人想明白了,就毫不犹豫道:“这事情我放在心上了。等跟老三商量商量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强求,只怕多年来在太夫人面前的影子都要打破了。
二夫人意味深长的朝着李妈妈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只是目不斜视的站在那儿,就弯了弯嘴角,起身告辞。
晚上太夫人果然迫不及待找了李建安过来说起过继的事情。
李建安听了,只是一瞬间露出惊讶来,很快就镇定自如的坐在位子上。
沉默了片刻,才问太夫人,“娘的意思是什么。”
虽说是自己生的儿子,但太夫人有时候也拿捏不准李建安的心思。
看到李建安面色半点都不显,心里忽然就七上八下起来。
照着自己的意思,当然是想答应。
毕竟双宜那孩子,守了这么多年的寡,从没提出过要求,如今好不容易要求过继,又只是想要一个姑娘,无论如何似乎都该答应。
就算是招婿,好歹也让二房有后。
偏偏要的是三房的嫡女。
以往照着老三的脾性,看重兄弟感情,何况是一向照拂的二房,自然不会有二话。
可这个孩子不是陈纯芳生的,这男人,自已也曾经历过,孩子多了,嫡庶倒不是很看重,看重的是孩子的娘。
放在心坎上的,和情分平淡的,生出来的孩子,在心里的地位,大大不同。
太夫人心里盘算了半天,还是道:“老三,你二嫂她好不容易开一次口,虽说孩子过继出去你们舍不得,不过她过继的是个姑娘,自然不能分出去顶门立户,将来也就是养在家里,不过是对你们换个称呼罢了。即便日后招婿了要单独出去开府,你也就当做是把女儿嫁出去就罢了。”
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太夫人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换了称呼,可着称呼就是大事啊。
本来该叫父亲母亲的,却要叫叔叔婶婶。
李建安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直视着太夫人,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娘,纯歌是如何得罪二嫂了?”
太夫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你胡说什么,她们妯娌两好得很。要不是喜欢纯歌那孩子,双宜这么多年都没动过过继的心思,又如何会突然来跟我开这个口。你也想的太多了些。”急促的将一串话说完,连太夫人自己都没注意到其中没有多少底气。
第九章 螳螂(上)
太夫人这样说,李建安不管信不信,也没有出言反驳,仅仅是挑眉笑了笑,神情却显得淡漠起来。
太夫人看着难受,“你是不是琢磨着双宜跟纯歌那孩子有些别扭。”
李建安还是没说话。
太夫人已经自顾自为二夫人找了原因辩解。
“你二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你二哥还在,她就喜欢闷在家里,也不乐意跟别的夫人太太们多走动。皇后娘娘还说过好几次呢。自从你二哥没了,她就更喜欢窝在屋子里,就算去了庄子上,也少走动。她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说起来也清苦。本来也是咱们李家欠她的,当年要不是我做主一定要把她许给你二哥,她本来该是…”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太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禁忌一样,看着脸色发沉的李建安不说话了。
“老三,你……”
太夫人看着李建安脸色难看,心里直后悔。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多少年的老黄历都给翻了出来!
真是嘴笨!
李建安却似乎不在意,冲着太夫人笑道:“娘,过去的事情,您就别提了。”
不等太夫人接话,李建安立时就道:“纯歌肚子里到底是有几个女娃娃,咱们都还不知道。再说过继的事情,也要找人商量八字,孩子没生下来,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何况过继的事情,还是选个男孩的好。”
太夫人张嘴就想说话,结果李建安又抢先了一步。
“娘,您想想。不管过继哪个姑娘到二哥二嫂名下,将来都是李家二房的嫡女。即便是招赘,也要选个门当户对的。京城里的人家,谁愿意好好地把嫡子给人做上门女婿。二嫂到底是在庄子上住的久了,想事情也随心所欲了些。”毫不犹豫正色起来,“二哥过继子嗣是大事!等过两天家里宴席办完了,我再找四弟他们商量商量,一定从族中挑一个满意的男孩子出来给二嫂。”话里话外都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太夫人嘴角翕动了好几下,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建安。
李建安很坦荡的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回避。
太夫人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没有多说什么。
又说了几句话,李建安起身告辞回去了。
李建安一走,太夫人就没有了精神头,让李妈妈服侍着回床躺一躺。
李妈妈看太夫人神色萎靡,还以为因今天过继的事情被李建安气着了,就在旁边帮着李建安敲边鼓,说自古以来没儿子的都是过继儿子,只有儿子太多想要养一个姑娘的,才会过继一个姑娘。二夫人这说法的确很难让人答应,又说国公爷也是为了二房好,让太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太夫人就苦笑道:“我本来想着,男孩儿女孩儿都不打紧,只要留着咱们李家的血,看着双宜那孩子这么多年孤苦伶仃的份上,也就随了她的心意,我也没想到老三反应会这么大!”一个劲摇头,脸上满是后悔的神色。
李妈妈很吃惊,“我看国公爷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您想多了?”
要是没有动怒,怎会直接说出来是不是得罪了二嫂的话。
还一点犹豫都不曾,也没说要去问过双宜的意思,就直接定下要去族中收养一个男孩回来。
以往遇到关于二房的事情,不管大小,老三可都是说要先问问二嫂。
这回独断专行,分明就是生气了。
这些话,太夫人也懒怠再说,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管不动。罢了罢了,随他们去闹,但愿双宜那孩子知道分寸,别老跟老三家的过不去,否则我只怕吃亏的终究是她。”
听见太夫人说的这番话,李妈妈心里一惊,强笑道:“您瞎说什么,方才国公爷问话,您还说他是想多了,这会儿您自己却多心起来。二夫人不都说了是喜欢三夫人才想要收养一个姑娘的,二夫人眼界高,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夫人再次苦笑了一声,深深的望了一眼李妈妈。
李妈妈就低下头,回避的移开了眼神。
看李妈妈这幅反应,太夫人暗藏在心里的揣测更加坐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躺下歇息了。
李建安一出太夫人的院子,满头大汗的王管事就迎了上来。
“国公爷,陈家添了一位小少爷。”
陈家添了一个小少爷。
一眨眼的功夫,李建安就明白了王管事的意思,想到了是冒姨娘生了孩子,面上就欢喜了几分。
“有没有告诉夫人,陈家来报喜的人是谁,厚厚打赏。”
王管事看李建安很高兴,却露出了愁容,“国公爷,来报喜的人,这身份……”
看王管事似乎很为难,李建安也顿住了脚步,定定的看过去,沉声道:“谁。”
“是陈家的和姨娘,因是女眷,又是半个主子,老奴也不方便接待。只能送到荷花亭那边,让平安家的先陪着说话。”
这报喜的事情,一般都是家里有脸面的婆子或是媳妇子。还从来没有哪家的姨娘过来的道理。
姨娘不是主不是仆的,实在让人不好招待。
王管事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也很为难,加上以前隐隐听说过陈家一些消息,知道这位和姨娘和冒姨娘过不去,那位嫁到周家又被送回陈家的十二姑娘更是和纯歌有些别头,就不敢轻易做主把人带到梅香院,只好过来请教李建安的意思。
李建安也很诧异。
怎么陈家派了个姨娘过来。
不过人都来了,又是报喜的,没有让人一直等着的道理。好歹青天白日的,这个姨娘总不能就把纯歌给害了。
李建安就吩咐王管事把人带到梅香院去。不过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特意嘱咐先把安姑姑请去梅香院。
王管事领命而去,李建安想到和姨娘要过去,也不好这个时候去见纯歌,就转身去了静思斋,让人把武哥儿和哥儿都带过去,考校考校功课。还特意吩咐人再去找了陈端琅回来。
在荷花亭那边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和姨娘看见有人领路去梅香院,整理钗环,神色平稳的跟着走了,眼睛里却藏着一份诡谲和兴奋。
第十章 螳螂(下)
这段时日事情总是特别多。
刚过了赵家的事情,又要忙活恩科。
尚家的亲眷早几天就都到了京城里,本来早就要办宴席,偏偏尚家有几个少爷也要参加恩科。二夫人就说她的寿宴办不办都不打紧,没得在这个时候让几个孩子玩野了心耽误了正事。
尚老爷和尚夫人都觉得前程重要,太夫人也就答应了,先安置尚家人在朱雀桥那边李家另一所宅子住下,等考完发了榜,一切尘埃落定,大家再好好聚一聚,顺便给二夫人热热闹闹庆贺生辰。
再有两天,就是放榜的时候。
虽说太夫人和李建安都不让纯歌操劳这些事情,不过事情干系到尚家,四夫人自从听李建浩提过二娘的亲事可能要定在尚家头上后,对接待尚家的事情就格外热忱,生怕哪个地方不对,让尚家不满,婚事也会起波折。就常常跑来问一问纯歌的意思。
虽说是晚上,不过时辰还早,四夫人也是刚走不久。
纯歌用过饭,又觉得这些时日闲得慌,不想早早上床,叫童妈妈找了前些时日绣了一半的小肚兜过来。
大红的织锦宫缎,摸上去顺滑无比,贴着肌肤有一股奇异的舒适感。
这样的缎子,本来就是贡品,即便是李家也只有三匹,全让太夫人给了纯歌。
纯歌推辞不过,就分了一匹给四夫人和五夫人,其余的留下来,决定用来绣小孩子穿的肚兜。
火红的颜色,绣上些花鸟鱼虫或是小动物,小孩子穿上一定很好看。
纯歌摸着快要绣好的画,想到孩子出生后穿上时的可爱,心里就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童妈妈看她面庞柔和,气色也好,想到安姑姑说的适当做些活计也不打紧的话,就没有劝阻,还在旁边帮着出主意,说要在边角上再用拔金线镶一圈,肯定好看。
翡翠和红玉绿玉也七嘴八舌的,翡翠还说要用上好的珍珠串起来,给做鱼眼睛。
纯歌却不答应。
“孩子穿东西,不到三五天就得磨损一件。用这缎子都是奢靡,再用珍珠,也太过了。”
翡翠就道:“夫人,您匣子里那些东珠还有好多呢,国公爷见天给您弄几十颗回来,咱们家又不是用不起。”
“那也不能这么浪费。”不管翡翠说什么,纯歌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用缎子缝衣服给孩子穿,是因孩子肌肤柔嫩,既然家里有条件,就没有必要让孩子吃这个苦。
何况李家这样的人家,孩子穿的东西要是太差了,也会让人看不起。
不过在孩子的衣服上镶嵌珠玉,就纯粹是浪费了。说不定还会被一些贪财的下人私下拆掉,外头也会质疑李家。
几个人正在那里商量的兴高采烈,就有媳妇子领了和姨娘过来。
那媳妇子一看到童妈妈,很亲热的揍上去,“童妈妈,恭喜恭喜,陈家姨娘生了位小少爷呢。”
童妈妈本来还很困惑都是晚上了还会有谁过来拜访,还暗暗斥责别人没规矩,一听到这媳妇子说的话,立时反应过来。转身就朝着屋里跑,还大声道:“夫人,冒姨娘给您添了个弟弟。”
纯歌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指头上。
童妈妈也顾不得高兴了,就上去扶着,“夫人,您也小心些。”
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一个好捎息。
纯歌的心情简直难以诉说,就好像阴郁了许久天放晴了一样。
虽说陈纯瑶的不幸在慢慢放开,陈纯贞的事情也在努力遗忘,不过终究都是一些不可挽回的遗憾。
纯歌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酸楚和难受。
这时听到冒姨娘平安生了孩子,悬了许久的心一瞬间都放下来,就好像头上的利剑都消失了。不管童妈妈怎么说,都平静不下来,一个劲道;“真的真的,姨娘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了?”高兴地像个孩子。
童妈妈看着心里一酸。
这些日子真是为难夫人了。
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呢,就要担这么多担子。
要伺候国公爷,要奉承好太夫人,还要跟家里的妯娌周旋,就是那些管事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还要操心陈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个都不省心。
要不是冒姨娘有身孕,夫人投鼠忌器,不得不对三太太忍气吞声,上回也不会硬撑着大肚子还要去一趟赵家。结果人没救回来,还要白白伤心那么久。听说陈家三太太还不肯消停,扬言不放过夫人。
要不是夫人嫁的是国公府,陈家还要依仗国公爷,国公爷又宠爱夫人,这日子真是难过的很!
现下好了,孩子生下来了,不管如何,弄死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和让一个孩子无声无息的流产,两者之间差别可就大了去。
只要孩子生下来,三太太也要好好斟酌斟酌,否则三老爷那边的怒气也不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总之,可以大大的松一口气。
这样想着,童妈妈也没再继续唠叨,只是跟纯歌连连说,“真的真的,陈家都有人过来报喜了。”
说到这里,童妈妈才啊呀一声想起来。
“瞧我糊涂了,人还在院子里等着呢。翡翠快去把人领进来,咱们夫人肯定要好好问问,重重打赏。”
翡翠就欢言的应了声是,出去叫人。
纯歌慢慢冷静下来,坐在位子上等人,心里藏着一大堆话想要问。
不过在看到翡翠慢吞吞领回来的人时,纯歌却再也掩饰不住讶异,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和姨娘?”
和姨娘布衣荆环,虚发白了一大半,不到四十岁的人,跟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一样,背都有些驼了。
看不出半点以前得宠时候的娇媚,不过让纯歌吃惊的不是和姨娘的样子,而是为什么来报信的人是和姨娘。
总不至于陈家上上下下,连个体面的媳妇婆子都找不出来。
纯歌心里存了疑惑,却很快的冷静了下来,直接道:“和姨娘,这样报喜的事情,怎么轮到你来做。是不是那些下人太过大胆,你也不告诉告诉四嫂!”没有跟和姨娘客气,直接问到点子上。
第十一章 捕蝉(上)
纯歌本来以为和姨娘大概是因失宠,所以被家里那些有体面的下人当做奴才使唤。
这种事情,宅门里边本来也不少。
陈纯瑶如今还住在庄子上,早就该接回去的人,偏生因陈纯贞的意外,三老爷也没了心思,就一直拖着。
加上陈家上下嘴上不说,实际却都嫌弃陈纯瑶终究还是丢了陈家脸面,大概和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不过这趟是报喜,会有丰厚的赏钱,那些下人要是还指使着和姨娘过来,算盘也打得太不精了。
纯歌心里在左右思量,和姨娘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道:“十三姑奶奶,您可要给冒姨娘做主啊。”哭声凄厉,像是藏了什么大委屈一样。
屋里变得落针可闻。
那个送和姨娘过来的媳妇子心里暗叫糟糕,后悔不迭。
本来还以为是趟好差事。
夫人的生母又生了小少爷,自己过来带了夫人的娘家人来报喜。不说能不能顺道得一份赏钱,就算是在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将来有了好差事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哪知道这个陈家的劳什子和姨娘,开头看着好好的,说话做事也很有规矩,自己还暗暗称赞了几句。
觉得这人虽说长得不怎样了,但胜在机灵,兴许人家就是凭着这份眼色得宠的也不一定。
否则这种事情怎会派个姨娘出来,指不定是当做正经主子使呢。
哪知道一到夫人面前就出幺蛾子。
那媳妇子恨不能上去掐和姨娘几下,碍于还在纯歌面前,也只能讪讪的笑了几声,蹭过去拉和姨娘。
“姨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大好的事情,您快起来。”
和姨娘一点没动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过片刻光景,身上那件半旧的灰绿百褶裙子就沾满了印迹。
纯歌看着直皱眉,心里隐隐又有些担心。
和姨娘这人,自己是早就知道,从小看到大,本来就是八面玲珑的人。
不仅会看人下菜碟,还喜欢在中间挑拨离间。
和姨娘如今在陈家的日子过得必然不会好,三太太又经历了陈纯贞的事情,脾性也会暴躁一些。
虽说三太太肯定更会想对冒姨娘下手,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人,再说三老爷和陈端崕吴四奶奶都不糊涂。恩科还没出结果呢,陈端崕怎会在这个时候纵容三太太得罪自己,伤害冒姨娘。是不是就去找了和姨娘出气,以往和姨娘也没少得罪三太太……
再者这种报喜的事情,和姨娘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否则可就是把李家面子往地上踩,还想不想要陈纯瑶今后有好日子过了。
可没根没据和姨娘就过来在众人面前哭一场,那也太糊涂了。
那冒姨娘生孩子的事情就是真的,但这中间说不定又有什么纠葛,让和姨娘知道了。
不过事情定然也没有和姨娘说的那么严重。
电光火石的片刻之间,纯歌脑子转动的飞快。
等看着旁边还有好些下人看热闹,纯歌立时就皱眉道:“姨娘好歹也是父亲身边的人,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扭头又吩咐红玉,“带姨娘去擦擦脸,喘口气再来说话。”然后给童妈妈使了眼色。
童妈妈就飞快的给屋子里下人各自安排了差事,亲自领了那个来报信的媳妇出去梅香院,一路上还愁眉苦脸的抱怨,“陈家这位姨娘,也不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不闹出点事情来就不高兴。这回也不知道又是怎的骗了陈家老爷和太太才抢了差事呢!”
一副和姨娘有疯病的嫌弃样子。
不过是个妾,不管是有病也好,还是故意闹事情也好,都是小事情。
说来说去也是陈家的事情,自己可是李家的下人。
没必要去说陈家是非反而得罪了当家做主的夫人。
看到童妈妈这样说,那媳妇子就很聪明的应和了几句,还小声道;“谁说不是,自来这做妾的就不是安分的主。咱们家里不也是……”话说出来才想起冒姨娘也是妾,就讪讪笑着不说话了。
童妈妈自然知道这是踩着薜姨娘和安姨娘来讨好纯歌,也没搭腔,塞了五两银子到那名媳妇手上。
那媳妇一看,眼睛放光,又讲了几句好话,高高兴兴的走了。
童妈妈这才冷脸转身快步回去。
正好看到红玉领了梳洗好的和姨娘过来,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又看到屋子里安姑姑已经稳如泰山坐在那里,急忙迎上去打招呼,同时还有几分为难。
安姑姑依旧是淡漠的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看童妈妈的眼色,也不关注突然出现的和姨娘,很冷静的喝茶。
童妈妈既害怕和姨娘出诡计,觉得安姑姑坐在这里有点保障,又担心安姑姑听了和姨娘的鬼话出去说起来让纯歌在各府夫人面前没法做人,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纯歌却半点不将安姑姑放在心上,安抚的拍了拍童妈妈的手。
安姑姑这种人,应该是最精明的。
这些日子看她的做派,就知道她绝不是个多话的人。
能游走在那些贵夫人之间,还让人异口同声赞不绝口,这样的人可不仅仅是靠着一手医术就能办到。
各府秘不外宣的事情多了去了,至少要嘴巴够严才讨人喜欢。
纯歌不将安姑姑放在心上,看和姨娘一站定就直接开问,童妈妈也就只好由得纯歌了。
“和姨娘,你过来到底是报喜还是报忧。”
和姨娘犹犹豫豫的瞟了一眼安姑姑,张嘴欲言又闭上,好像很顾及的样子。
安姑姑装作没看见,依旧低头喝茶。
纯歌目光如电的望着和姨娘,冷冷笑道:“和姨娘,既然过来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你要是迟迟不说,岂不是对不起你特意跑来的一番心意。想必你要出一趟门也不容易的很。”
竟然会这么冷静又威严!
和姨娘从未见过纯歌这副样子,不禁起了几分畏惧之心。先前的心思也变得很有了几分迟疑。
这个十三姑奶奶,以前在闺阁的时候,不都是懦弱样子。虽说自己一直知道她是个精明的,但也没想到身上这能有这股慑人的威严。
第十二章 捕蝉(下)
说还是不说?要依照着原先的打算说,还是临时改改口风。牢牢抓住这次机会,还是下次再来想法子。
和姨娘一边嘤嘤哭泣,一边不断盘算着。
就在快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上回去庄子上看陈纯瑶的情景。
本来丰满的身躯变得瘦削不堪,跟柳条枝一样,风都能吹倒。整天只好病怏怏躺在床上,虽说丫鬟婆子不敢直言讽刺,伺候也算精心,但那种眼神,还有背后的议论,但凡是个人都难受。
那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啊!以前一直当做嫡女养活,就算回来绥南,也一直被老爷捧在手心里,谁也不敢轻看。
人又聪明,长的还好,要不是长房那个死老太婆还有三太太那个贱人在中间使坏,本来就该是一辈子享福做当家主母的命。
现在什么都完了……
好不容易八姑奶奶帮着寻了一户人家,说能送去做个贵妾,虽说男的年纪大了些,好歹死了正妻之后就一直没打算再娶,难得的是底下还没有儿子。只要嫁过去生了儿子,就能出头了。可三太太这个贱人偏偏装疯卖傻,一说起亲事来就哭哭啼啼,还发脾气说陈纯贞死了不到一个月,做妹妹的就想着出嫁,是没良心的狼。
呸,要是现在不把婚事定下,按照律例就要过两年,别人怎会巴巴等着两年都不另外挑人。
分明就是想要拖死纯瑶……
可老爷也指望不上,嫌弃纯瑶先前嫁到周家的事情,半句话都不肯帮忙多说,装茸作哑任凭那个贱人折腾。
恨意堆积起来,和姨娘终究忍不住,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哭道:“十三姑奶奶,您一定要为冒姨娘做主,我好不容易借着报喜的名头出来一趟,就是想告诉您消息。您要是再不去陈家,只怕冒姨娘就要给三太太害死了!”说的声嘶力竭,声音都沙哑了。
真是姐妹情深啊。
纯歌望着和姨娘,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和姨娘得宠时候对着冒姨娘颐指气使,像使唤个下人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和姨娘,哪怕是有些小小的伤风感冒,都喜欢让冒姨娘去煎药熬姜汤。却偏偏不用正经的下人。
四季衣裳,明明有针线婆子帮着缝补,偏要一股脑儿交给冒姨娘做,然后说她身子不爽快。
但凡冒姨娘迟疑一些,就要找到三老爷面前去要死要活,还说大家都是做妾,姐妹一场,冒姨娘却半点情分都不念。
敢情这会儿又换了新法子来讲姐妹情了。
浓浓的讽刺就毫不掩饰出现在纯歌脸上,“和姨娘,你是父亲的妾室,也别跪我,起来说话。”
声音和缓,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惊慌。
和姨娘本来以为喊出最后一句纯歌即便不信,也会有些着急,哪知道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来,她一时之间就有些手足无措,反而僵住了。
翡翠不耐烦的上去拉着和姨娘起来了,还道:“和姨娘,你就省省心。你自己都说是趁着报喜的机会,那冒姨娘就好端端的,还平安添了小少爷,你却又说太太要害死冒姨娘,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和姨娘被翡翠一个丫鬃教训,面皮都紫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翡翠,胡说什么呢!好歹和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做事情再不像样子也轮不到你来说!”童妈妈一脸严厉的斥责。
明明是教训翡翠,听上去却完全是讽刺和姨娘的话。
和姨娘也不是傻子,再厚的脸面也被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纯歌看差不多了,才在旁边淡淡插口道:“到底什么事。”
和姨娘早己后悔不迭,觉得先前想事情太过粗糙,没有盘算仔细。
早知道,就该把药下的狠一些,一定要让三太太疯的更彻底,让她就算是硬灌也把药灌到冒姨娘肚子里去。
只要冒姨娘一尸两命,老爷和四少爷那边是一定要隐瞒下真相来的。到时候自己再趁着陈纯歌奔丧回家的时候跳出来说出真相,然后当做交换条件,逼着陈纯歌先帮纯瑶解决婚事,等纯瑶出嫁了自己再来作证,事情就万无一失了。
谁知道差了一步,冒姨娘居然没事!
平日那么胆小的人,居然就敢直接把三太太端过去的药碗摔了,老爷他们还赶过去的那么及时。弄得自己不得不想方设法掏出最后一点体己,买通那个下人,顶替她来报喜,好见陈纯歌一面。
自己也是没有法子,冒姨娘没死还平安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要是再等下去,等着老爷回过味来,说不定就会琢磨出这事情中有自己的影子,还会趁机安抚下冒姨娘。
到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法子冒险一搏,这个陈纯歌还这么冷静,就跟冒姨娘不是她生母一样。
和姨娘心里早己慌了起来,还不得不强作镇定。
“十三姑奶奶,您不知道。冒姨娘这回能把孩子生下来实在是命大,其实中间悬得很,好几个接生的婆子都说不行了。还是吴四奶奶拿了一根老参出来吊住一口气,才让冒姨娘平安生下孩子,就这样八少爷还体弱的很呢。”
要用老参吊气,刚出生的八少爷体弱。
纯歌听的心中担忧不已,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对上和姨娘探视的眼神,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和姨娘不死心,就哭道:“都是太太狠心,想要逼着冒姨娘喝药。要不是这样,冒姨娘也不能难产。十三姑奶奶,冒姨娘如今能指望的上的人,也就只有您了,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纯歌目光锐利的望着哭泣中的和姨娘。
也许是有早前的底子摆在那里,即便是和姨娘苍老憔悴成这副样子,穿着打扮也跟个仆妇一样,哭泣起来依旧有几分弱不胜风楚楚可怜的味道。
真是很能打动人心……
不过要是早知道和姨娘的真面目,也就不以为然了。
和姨娘见纯歌半晌都不说话,心里越来越慌,最后终于沉不住气,急急道:“十三姑奶奶怎的不说话。”
纯歌翘着唇角,好笑的看着童妈妈,“你要我说什么?”
这种事情,说起来的确可悲,只能在事前防范,事后清算。
第十三章 黄雀(上)
要是没出事,双方即便心知肚明,也只能选择粉饰太平,否则就是两败俱伤。
不管和姨娘说的三太太要害冒姨娘是真是假,如今冒姨娘没出事,自己都只能装作没发生。
不然能如何,三太太是正妻,名分上是自己真正的母亲。冒姨娘不过是个妾罢了。
天底下哪有帮着妾对付母亲的道理。
自己要是真的出头了,就会背着一个不孝的名头,就连冒姨娘也会因此得一个欺辱主母的罪名,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得住。
当然要是冒姨娘今天真的出了事,自己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总有别的法子对付三太太。
和姨娘被纯歌问的噎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要是十三姑奶奶有心想帮冒姨娘讨个公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纯歌挑眉看了看和姨娘,端起梅子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来,慢悠悠道:“姨娘想要求我什么?”
和姨娘不是个吃亏的人,既然上门来,自然是有所求。
如果单单是想借着自己的手帮忙收拾太太,不会这样慌不择路沉不住气。总有一个让和姨娘等不及的理由。
既然冒姨娘暂时没事,自己倒是想知道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和姨娘这样迫不及待。
和姨娘看纯歌神色平稳,衡量了一下局势,发现纯歌每一步都是占尽上风,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势均力敌的和别人交易了。
一狠心,抬头擦干净眼泪,面露微笑道:“十三姑奶奶真是精明人。”神情转换的自然又快速。
“姨娘也不错。”很诚恳的夸赞,不带半点讽刺的语气,却让和姨娘气白了脸。
翡翠几个都在旁边捂嘴偷笑。
和姨娘既然打定主意不拐弯抹角,脸上也没了几分客气之色,就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
翡翠红玉几个人都装作没瞧见。
和姨娘就道:“十三姑奶奶,有些事情您还是别叫旁人听的好。”
纯歌眨了眨眼,很讶然的望着和姨娘,“这屋子里都是我的人,哪有旁人。”把安姑姑也划分到了这个范围之内。
安姑姑似乎并不意外纯歌这样说,依旧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
和姨娘咬牙半晌,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手里的筹码别人可要可不要,自己却是半点都不能等,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既然纯歌不在意,和姨娘自认为如今她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也就直接道:“十三姑奶奶,奴婢知道您不喜欢我,指不定还有几分讨厌我。不过奴婢今天既然找着机会来了,也想跟您打个商量。”
纯歌面上淡淡的,“我的确不喜欢你,还很讨厌你,不过你既然都找来了,我也愿意听一听。”
和姨娘再次气结。
纯歌见她气的唇都咬破了,冷笑道:“和姨娘,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年你是怎么对冒姨娘,怎么对我的。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种善因得善果,你先不给人留余地,就别指望别人掏心挖肺的对你。早前在绥南时候,你逼迫着我姨娘,让她写信给我,强求我去帮忙陈纯瑶。”说到这里,纯歌看到和姨娘脸上一闪而逝的得意,心里就有几分好笑,“你以为当初我答应帮忙,真是你拿住了我的把柄?我不妨告诉你,当时帮你,不过是看在你一片关爱子女的心意上,也看在我和陈纯瑶的姐妹之情上,更想着她那样的境地,但凡是一个女子都难熬下去,才施了援手。为此还牵出一番大动静!没想到你反而得寸进尺,如今又想着利用我来对付三太太,和姨娘,别把天下人都当傻子,有些事情,还是掂量掂量清楚的好。”
既然话说开了,纯歌没打算再在和姨娘面前装作和三太太母慈女孝的样子。
和姨娘本来还沉浸在上回成功让纯歌帮手的得意中,陡然听到纯歌说了这么一番话,心里就又有了一丝怯意。好歹还是硬撑着道:“不管说什么,您不是也帮了。既然说是姐妹情,您为何不肯帮人帮到底,帮十二姑娘早些寻个好亲事,让她嫁出去过好日子,还要让她在庄子上住着看别人脸色!逼得我不得不想尽法子来跟你提条件!”一副受了大委屈逼不得己的神情和口吻。
纯歌听了简直哭笑不得,连生气都没力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算来算去居然还是自己的错。
因为自己只是帮忙陈纯瑶脱离了周家,没有再给陈纯瑶找一门好婚事让陈纯瑶过好日子,所以才让人不得不用手段过来威胁逼迫?
送佛没有送到西,果然是一场大罪过。
纯歌按捺旁边差点破口大骂的童妈妈,悠悠道:“照姨娘的意思,我最好还该再给十二姐姐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以后她要是过不上好日子,我就活该一辈子跟在后面操心。一直到她儿孙满堂,寿终正寝,我才算是有良心!”
和姨娘被噎住话,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们是亲姐妹,都是姓陈的,怎么……”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不等纯歌说话,翡翠早就忍不住跳出来,指着和姨娘鼻子大骂。
“我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亲姐妹,当年她把咱们夫人三番四次推到水里,恨不得弄死咱们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亲姐妹。大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