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清穿 独不见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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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穿 独不见 作者:肉书屋

    为笑容,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这几句吉利话说的朕高兴,没想到你们几个丫头,名字都是这么好的寓意,朕想不记住都不行了。”

    夜里子衿高兴的拉着我道:“姐姐真是机灵,我在万岁爷跟前伺候了这么久,他老人家连一眼也没多看过我,今天姐姐一番话,不但哄的万岁爷高兴,还一下就让万岁爷把我的名字记住了!”我拉住她的手,淡淡一笑,心想:傻丫头,平平凡凡未见得就是坏事,扬名天下,也不一定就是福祉。

    康熙四十四年五月,京城已渐显燥热之象,莱州、高邮、盐城等地却是天降暴雨,尤其是淮安府盐城,霪雨已经连下三月,听说平地都是水深数尺。盐城从西汉武帝时起,就遍地是煮盐亭场,时至康熙年间,每年煮盐百余万石,已成为东南沿海重要的盐业生产中心。盐城水患,富人盐商们举家迁到高处居住,穷人们却是流离失所,大雨冲了庄稼,连果腹都难,地方求朝廷赈灾的加急文书几日一封,康熙忧心忡忡,几日都是茶饭不思,梁九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我们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撞在枪口上。

    这日又轮到我当值,正忐忑的候着康熙回来,不知道今天朝堂上有没有发生让他生气的事。魏珠推门走进来,在我耳边说道:“今儿又提起盐城水患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我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说声“谢魏公公。”挑了菊花茶,配了淡蓝的青花瓷茶具,希望能略略让康熙平心静气。

    站在殿外,深吸口气缓步走进,见到八阿哥、十四阿哥坐在下首,康熙在中间虎着脸。八阿哥身子微微前倾,正在说:“儿臣对户部的事,也不甚清楚,只是看着淮安府的折子上的急,这才有心清了清户部的银子,以备皇阿玛赈灾时的不时之需。”康熙冷着脸道:“朕让太子帮着监管户部、刑部、工部,没想到他给朕监成这个样子!”

    我轻手轻脚依次放下茶,十四阿哥开口说:“户部的事,儿臣们确实不敢妄言。八哥也是替盐城的受灾百姓着急。究竟是何种状况,恐怕还是太子哥哥最清楚。”康熙哼了一声,我拿好茶盘,躬身退出门外。

    看今天这情景,似乎是八阿哥以赈灾为名,清点了户部存款,定是发现什么问题,跑到康熙跟前揭太子的短来了。八阿哥这次告了太子,再推脱一句“不甚清楚”,就把查实太子的事,丢给了康熙,自己又落得个替父分忧、忧国忧民的美称。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八贤王”的美名果然不是白叫的。

    我与太子胤礽的接触不多,唯一近距离的一次,让我印象深刻,恨不得永远躲着他。不知道正史野史里那些娇纵悖礼的事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就眼下的情景来看,一直最疼他的康熙已经开始对他不满了,他的兄弟们也在变着法的设计使绊,巴不得他早倒台,恐怕从此以后,太子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中午康熙又没吃进多少饭,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我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怜惜,对赫舍里皇后,他不过出于一个普通丈夫的深爱之意,对太子,他不过尽了一个普通父亲的疼爱之情。但是这普通的情感,却造成了他晚年最大的烦恼、最大的痛楚。

    下午准备了莲子羹,精心用晶莹的白瓷银边碗装了,送去给康熙,今天的他,让我想起了爸爸。

    康熙瞟了我一眼,示意我放在一边,我犹豫一下,说道:“皇上,您中午就吃得少,今天的莲子羹很是爽滑可口,您好歹记得尝几口。”梁九功不住冲我皱眉头,康熙久久没应话,我心想糟糕,管的宽了,正要跪下请罪,康熙抬头说道:“难得你这份心思。”

    梁九功大喜,示意我送过去,我笑着上前一步,梁九功接过试毒,又端给康熙,康熙拿起勺子,正要吃,魏珠走进殿来,说到:“禀皇上,太子爷递牌子求见。”康熙动作一僵,把勺子放回碗里,说道:“正要找他,他倒自个来了,传。”

    我看康熙又吃不成了,失望的小声叹了口气,康熙抬眼看我,笑道:“看把你失望的,端在一边候着,朕和太子说完事就吃。”我笑着福了一福,把碗收在宴盒里,退在一边。

    太子请过安,坐在下首,康熙问道:“太子今天来,有什么事要奏?”太子忙答道:“回皇阿玛,儿臣今天去了趟钦天监,正碰上了徐日升,他跟儿子哭诉来着。”康熙“哦?”了一声,不经意的问道:“他哭什么呢?”

    太子顿了一顿,看康熙面色还可以,接着说道:“徐日升说大哥前些日子说他的胡须有碍观瞻,要给他尽数剃了。皇阿玛也知道那些传教士们,把个胡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儿臣觉得他怪可怜的,又不好驳了大哥的面子,就想着跟皇阿玛说一声,看能不能体谅下徐日升。”

    我在一旁听着,心想太子分明就是拐着弯的说大阿哥不近人情嘛,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这告大阿哥,却不知道有人早已在背后告了他。不过,徐日升的胡子确实很有个性,我之前跟着康熙到畅春园渊鉴斋去看传教士南怀仁送的钢琴,见过他一次,当时他给康熙演奏古钢琴,琴声有种别致的恬淡金属质感。我听的很是受用,对他印象不错。他个子不高,最显眼的是满脸的白胡子,看起来有点像圣诞老人。

    康熙面色平静的听太子说完,问道:“没有别的事了?”太子摇头说到:“回皇阿玛,没有了。”康熙半闭着眼睛,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忽的一拍桌子,说道:“胤礽,户部的事你怎么说?!”

    太子正一脸悠闲的等着康熙回复,听见康熙的话,被惊得一哆嗦,忙起身跪在地上,说道:“户部……户部何事?请皇阿玛示下。”

    康熙站起身,指着太子道:“户部何事?!你还有脸问朕户部何事?!朕问你,户部现在存银多少?淮安府的水患,你打算拿什么去赈灾?!”

    太子结结巴巴答道:“儿臣……儿臣这就去责令户部官员清查。尽早调拨银子赈灾。”

    康熙冷笑一声说道:“不必了,朕告诉你,户部报称是有库银五千万两,可实际是不足一千万两,剩下的全是借条!你倒跟朕说说,户部你是怎么管的!”

    太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嘴里说着“儿臣无能,请皇阿玛治罪!”

    康熙长叹一口气,缓缓坐下,说道:“这事要怎么办,回去给朕拟个条陈呈上来!跪安吧。”太子低声应是,慢慢退了出去。康熙闭了眼睛,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我看看手里的宴盒,又瞅瞅康熙,梁九功冲我轻轻摇了摇头,我皱了眉头:这碗莲子羹,看来康熙是喝不下去了……

    晚饭康熙又吃的少,夜里在屋内不住的走来走去,我知道这是他心烦意乱的表现,在一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他走了一会儿,叹口气,坐到案前开始批奏折,我赶紧过去把蜡烛移的近些,康熙抬头看我一眼,说道:“对了,朕把你的莲子羹忘了。”我一边把桌上的奏折摆整齐,一边说到:“万岁爷日日操劳,哪里记得了那么多闲杂事。明天如意再给您送碗过来,不过您要记得喝。”

    康熙点点头,我正要退下,他又说道:“你对徐日升的胡子,怎么看?”

    我吃惊的望着他,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康熙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笑了,说道:“朕看你上次听他奏琴听的很痴迷,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摇摇头说:“回万岁爷,奴婢得蒙跟万岁爷一起欣赏异国的曲子,这份恩典,永世不会忘的。奴婢是觉得,这徐大人的胡子,岂是奴婢能评价的。”康熙摇头说道:“又不是军国大事,朕让你说,你就说。”

    我看看康熙的脸色,犹豫着答道:“奴婢觉得不该剃徐大人的胡子。”康熙挑眉道:“为什么?难道你也觉得大阿哥为人苛责了?”我摇头道:“奴婢不敢妄断阿哥们的事,只是觉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奴婢喜爱自己的头发,自是不喜欢别人剪了去,徐大人平日总是宝贝他的胡子,只要不碍大雅,也该让他留着啊。”

    康熙喃喃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你都知道,他们……”到后面,声音渐小,挥手示意我下去。

    我慢慢退下,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去,背后昏黄的烛火下,康熙低头写着什么,四周暮色浓浓,唯有他的脸依稀可辨,脑海里猛地跳出四个字“孤家寡人”!再不忍看下去,快步退出。

    几行青史

    听说太子最终上了折子,说户部亏空,自己有监管不力之失。为解朝廷燃眉之急,应先安排钦差至盐城等地就近筹款调粮、安置灾民。之后彻底清查户部,追缴欠款。康熙批示说太子虽有失察,但能审视大局,所提建议甚佳,让尚书房按照太子的意思,酌情推荐钦差出来。看来康熙背后教训太子,人前还是尽力维护太子的威严名声,给他留足了面子。

    今日在暖阁里当差,见到佟国维、马齐、张廷玉三位尚书房大臣都是面色不佳,想来是为选钦差的事想破了脑袋,康熙问起,三个人把朝廷里几个比较合适的人选来回分析了几次,就是不说句肯定的话。康熙眯着眼睛听着,不置可否。三人面面相觑,正犹豫不决之间,听的通报说太子来了。

    康熙看到太子进来,示意他坐在下首,开口问道:“胤礽来的正好,朕正与三位爱卿说选派钦差之事,人选一时难定,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啊?”

    太子颔首道:“回皇阿玛,儿臣想,这差事,需得在兄弟们中选人去办。”

    康熙挑眉问:“为何?”

    太子答道:“这淮安府一向富庶,自古便有‘东海有海盐之饶’一说。盐商们与地方官员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盐务之事,事关重大。这办事的钦差,要在盐商手里筹钱,恐怕……一个不小心,不但可能无功而返,还可能留下骂名。试问一般的大臣,哪个又敢冒领这差事呢?再说,皇阿玛为此事劳心劳力,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也该为您分忧。”

    我站在角落里听着,心想胤礽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他确实不是野史里那个只知道好色的太子,难怪康熙会把许多军国大事交付他做,除了感情因素外,胤礽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一定因素的。

    康熙听太子说完,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确是为盐城的事费了心思,那你说谁合适?”

    太子沉吟一下,答道:“儿臣以为,这赈灾的差事,八弟最合适,八弟为人谦和,在江南一带也素有盛名,若他前去,定能协调各方关系,马到功成。”说到这里,太子略一停顿,瞟了一眼康熙,看他脸色如常,依旧眯着眼睛听着,接着道:“至于清查户部的事,儿臣以为,四弟最为合适。四弟他为人,刚正不阿,朝中大臣对他都有几分忌惮,若他主领此事,定能不辱皇命。”

    太子一席话说完,暖阁里静悄悄的,康熙和三位大臣面色如常,不知各自转着什么心思。

    太子这话初听来,确实是句句为国为君,细想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谁都知道盐城的这一趟差事费力不讨好,他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对头八阿哥,还顺带着把八阿哥捧了一把,莫非是用潜台词告诉康熙您的八儿子在民间收买了不少人心?户部的差事,虽也是得罪人的难题,他却把这事丢给了跟他有些亲近的四阿哥,想来是因为自己身不正,怕万一查出什么猫腻,也好做手脚。

    越想越觉得头大,这些阿哥们,每招每势都藏着后招,真是表面兄弟亲情,背后勾心斗角……走进乾清宫这个权利的中心,仅仅琢磨他们的只言片语,估计都要累死我无数脑细胞。

    康熙估计已经修炼到任何人都不能企及的段数,经常是阿哥大臣们在他面前背后折腾,他都一幅听之任之的样子,跟所有人打哑谜。这次也一样,太子说了一大堆,他不置可否,一句“跪安吧”就打发了屋里的四个人。

    下午在侧厅备茶,看见外头小鸟偶尔落在窗棂上,悄悄走过去,生怕打搅了它,这紫禁城,它是最自由快乐的了吧?正在发呆,魏珠走进来,说道:“如意,九爷、十爷、十四爷他们来了,梁公公让备茶呢。”我赶紧走回屋内,一边准备,一边想,怎么没有八阿哥呢?是不是八爷党的佟国维透了什么口风出去?

    端着茶盘轻轻悄悄走到门外,就听见十阿哥的大嗓门:“皇阿玛,九哥是怕您担心,话只说了七分。八哥前些日子为户部的事操劳,这次病的着实不清。今儿他还要强打精神跟儿臣们一起给皇阿玛请安,儿臣就说八哥,你非得折腾的自己起不了床才甘心吗?皇阿玛看你累倒了,如何忍心?!”

    推门走进,十四扭头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说道:“是啊,皇阿玛,儿臣猜八哥是想请旨去办盐城或是户部的案子,好为您分忧。可惜儿臣不争气,不像四哥、十三哥那样独自办过差事,要不儿子也想请旨去给皇阿玛办事呢。”

    康熙点点头问:“老八病的可要紧?有没有请宫里的御医去瞧瞧?怎么这么不当心自个身子呢?”

    九阿哥答道:“回皇阿玛,已经瞧过了……”我人已退到门口,随手关了门,九阿哥细细的声音已不可闻。

    原来康熙这边还没下旨,八阿哥已经把对策都想好了,四阿哥呢?他知道消息了吗?十四貌似不经意的一句“儿臣不像四哥、十三哥那样独自办过差事”,就顺带回击了太子党一下……怎么时间过的这样快,那个啃着苹果逗我的十四呢?那个与十三斗气的少年呢?不,不光是他,那个心思单纯,给十四唱两只老虎的我又去了哪里?

    第二天不当值,又不能跟佳音打听乾清宫的事。一个人慢悠悠的去查看了茶叶回来,始终心绪不宁,我是知道最后结局的啊,为什么还会操这么多心呢?这也许就是关心则乱了。

    看见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四阿哥和十三,赶紧加快步子走上前去。走到近前不由得一愣,两人神色凝重,竟似在争执!

    两人听见有人走近,不约而同转过头来,我赶紧请安,四阿哥正色让我起来,十三却是瞟了我一眼,继续拉着四阿哥道:“四哥,你说清楚,为何要在皇阿玛面前拒绝我和你一起去办差?我已经长大了,能帮你分忧了啊。”

    四阿哥沉着脸道:“十三弟,这是在宫里,隔墙有耳!”十三看看四周,接着道:“这只有你我如意,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求二哥,让他举荐我跟你一起去。”

    四阿哥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低声道:“十三弟,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办差最多的大阿哥不求这个差事?为什么名声最好的八阿哥称病不接这个差事?盐城这一趟,是费力不讨好啊!我早就在外落得了个冷面阿哥的称号,连皇阿玛都曾说过我喜怒无常。我是不想十三弟你跟我一样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啊!”

    我在一边看俩人你来我往说了一阵,渐渐明白状况:康熙竟然把盐城赈灾的差事给了四阿哥?!

    十三上前一步,冲四阿哥道:“四哥,我老十三虽然鲁莽,但是也明白如今的形式。我当然知道盐城的差事,不仅难办,还危机重重。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跟了你啊,崎岖山路、遍布荆棘,才更应该兄弟同行不是吗?!”

    四阿哥眉头微皱,轻轻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叹口气没说话。

    我心里犹如有只小爪子在不停抓挠,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眼见不远处一行侍卫走过来,我躬身冲四阿哥、十三福了一福,黯然转身走了回去。

    没走出几步,听见身后动静,是快步赶上来的四阿哥,他匆匆在我耳边说道:“不要担心,我们不会有事。”没待我回答,转身与十三汇合,相偕而去。

    我立在原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担心,你知道结局的,他没有事,他们都没有事!!

    若如初见

    四阿哥和十三一去半月,几乎是杳无音讯,接着便是淮安府的折子一本接一本的递上来,有的说四阿哥手段强硬,处置了大阿哥的门人淮安盐道李干;有的说十三阿哥巧取豪夺,骗盐商捐了许多银子;有的说两位阿哥所过之处,微服私访,征调钱粮,人未现身,严办为富不仁、屯聚粮米的文书却接二连三的自钦差行辕发出,沿途官员战战兢兢……无论是褒是贬,是真是假,康熙一律一笑置之,扣下不发,没有人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天气转热,康熙搬到了西郊的畅春园居住,我看着康熙淡定的表情和越来越多的折子,终日吊着一颗心,一日又一日、十日又十日……

    四阿哥和十三去了近两月才回来,他们筹款购粮、治水安民,一项也没漏下,罢官免职、叱责严惩,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参他们的折子和赞誉一起飞到康熙面前。听说他们已回到京城,暂时住在城外的接官厅里,满朝的人都忐忑的等着康熙的态度,没人敢去问安,也没人敢出言指责。

    一早正准备伺候康熙吃早饭,梁九功匆匆走进来说道:“皇上,昨儿傍晚四爷、十三爷已经回到京里,今儿一早就在外头递牌子求见呢。”康熙点点头,说让二人在书房候着,又吩咐魏珠去请太子、三阿哥、八阿哥以及三位上书房大臣一起过来。说完仍自顾自去吃早饭,我和梁九功对视一眼,赶紧跟过去。

    康熙今天比平时多喝了一碗奶子,多吃了一块芙蓉糕,吃罢早饭,我目送他和梁九功往书房走去,悬了多日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他的食欲不错,应该是高兴看到四阿哥和十三回来的。

    一上午也没见着四阿哥和十三,下午换了佳音当值,我坐在我们的小院子里,拿本曲谱慢慢翻着,看了没几页,心思就转到别处去,也不知道康熙对他们这趟差事到底是什么评价!

    一声“如意”,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欣喜的回头,果然是十三站在身后,却不见四阿哥。我赶紧起身请安,十三虚扶了我一把,说道:“只有你我,哪来那么麻烦?”

    我起身满眼期许的看着十三,十三了然的一笑说:“皇阿玛说,我们行事虽然强硬了一点,却终是不辱使命,解了朝廷燃眉之急。”我松了口气,踮脚又看了一眼十三身后,十三接着道:“四哥被留下了,好像是户部的事。”

    我点点头,不由得笑了:与十三相识六年,默契如此,何其幸也。

    十三拿起我的曲谱问道:“这些日子还弹筝吗?”我摇摇头,娘的古筝在入宫时被送回了家里,在宫里再去专门寻个筝来,未免太显山露水了些。十三在石椅上坐下,招呼我到他身边,我看他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慢慢走过去,十三说:“闭上眼睛。”,我嗔怪的看着他,他笑道:“难道我还会把你装起来卖了?”我笑着闭上眼,觉得他拉起我的手,放进件硬硬的东西。

    睁开眼睛,看到手中一个长条状的木盒,外观朴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纳闷的抬眼看看十三,他正得意的笑着,慢慢打开盒子,竟是通体翠绿、微微泛着光泽的一支翠竹笛!

    我欣喜的把笛子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笛子打磨的非常光滑,握在手里,很是舒服。十三柔声问道:“喜欢吗?”我难掩嘴角的笑意,不住的点头。十三微微一笑说:“就猜你会喜欢,这是回来路上经过扬州,我特地找知名的工匠师傅做的。”

    我微微一愣,抬头望着十三,他低头看着我,眼里一样是淡淡的暖意。扬州,那是我们相识的地方啊。

    我握紧手中的笛子,眼角湿湿的看着十三,他也笑着回望我,院子里静悄悄的,感激感动都已经了然于心,何须多言呢?两个人静静站在一起,即使没有话说,也不觉得尴尬,这,就是朋友最舒适的境界了吧。

    夜里躺了许久也睡不着,起身翻出笛子,在月光下端详,笛身短小精致,清雅脱俗,淡淡的绿色,尾端垂着一根浅蓝色的丝线坠子,闻起来有种淡淡的竹香,说不出的自然舒适,就像相伴六年的十三,没有掩饰、从不疏离,如每日的清风暖日一样,在畔无声,永不离去……

    康熙四十四年十月,罗马教廷教皇克莱芒十一世发布了禁止教徒祀孔祭祖的命令,次年三月,教皇特使、意大利人铎罗来到中国,尽管他尽力隐瞒此事,还是有谣言传进了康熙的耳朵里。

    早在康熙三年,中国的天主教徒就有已经有25万人,后来由于康熙对西方科学的喜爱,传教士们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如今天主教会把中华民族推崇了数千年的孔子列为异类,把“祀孔祭祖”定为异端邪说。康熙岂能容忍?当下派了大阿哥调查此事。

    以前住在直郡王府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大阿哥平日与喇嘛们走得近,最不喜欢传教士们的做派,要不太子也不会拿他为难徐日升说事儿。这些年他只是碍着康熙的喜好不好发作,现在领了这差事,肯定是在尽力的办了。

    另一方面,四阿哥和八阿哥分别清查户部、刑部的积弊,三阿哥忙着编书。太子则忙于应付四阿哥、尤其八阿哥的清查,暗地修补自己监管期间的漏洞……

    从康熙四十四年末到康熙四十五年初,几位阿哥,无论见到谁,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阵营里忙得焦头烂额。只有比较年轻的十三、十四稍微空闲,偶尔还能见到说几句话,谁知道过了四月,竟然连十三也不怎么见得到了。

    这日轮到我休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把玩我的翠竹笛子,睹物思人,想到十三,不由得一阵郁闷:他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不容易遇到,也不跟我说话,苦着脸瞟我一眼,就匆匆走开。四阿哥忙起来没空理我也算了,他竟然也这样,真是让人心里窝气。

    拿起笛子放在嘴边,随意吹了首曲子,吹完了自己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吹奏了当年与十三初遇时唱的《鹊桥仙》,心下郁闷,长长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起身才惊觉背后有人,猛的转身,竟是十四阿哥,一个个都在背后装鬼吓人,难道这些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俯身给十四请安,他示意我起来,抬头看他,忽的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高了!

    十四差不多与如意同龄,我却一直把他当个孩子,这些年见他渐渐加入八阿哥的夺位争斗,隐约觉得他长大了,今天近距离的站在他身前,才直观的发觉,这个被我看成孩子的人,已经足足高出我一头,声音越来越有磁性,嘴边已经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十四看我盯着他发愣,笑道:“怎么?最近朝堂上事情多,连你也忙得傻掉了?”我连忙摇头,无奈的笑笑,他还是这张嘴!请他到椅子上坐了,回到屋里沏了壶茶端出来。

    一边端茶给他,一边问:“怎么十四爷今天这么有空,会来我这?”十四瞟我一眼,反问道:“怎么十三哥来得,我就来不得?”我笑道:“来得来得,只要您不嫌我这庙小,天天来都成。别说来了我这喝茶,就是找我下棋都行!”十四嘴角微扬,说道:“不就是当年说了你几次臭棋篓子嘛,记恨我这么些年啊。”我陪笑道:“奴婢哪敢啊,您现在照样可以喊我臭棋篓子。”

    十四笑着看我一眼,随手拿起我放在石桌上的笛子,问道:“十三哥那天送你的就是这个?”我疑惑的看着他,十四面色如常的说:“那天我就走在十三哥后头,看见他来你这了的,不过见你们聊的开心,就没进来。”

    我想到那天的温馨场景,又想起这些日子的十三,不由得叹一口气,垂下头去。

    十四走近把笛子递回我手上,深深看我一眼,说道:“你在这里对着笛子伤思又有什么用呢?他下个月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我惊的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十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四静静立着,俯身看我,眼底那抹熟悉的孩子气早已不见,他凑在我耳边,冷冷的说:“如意,他就要大婚了,再多相思又有什么用呢……”我茫然的看着十四,他叹口气,转身走了。

    我握着笛子,心乱如麻,难道这些日子十三见到我奇怪的表现就是因为这个?他怎么忽然就要大婚了呢?!我只知道他未来的福晋是尚书马尔汉的女儿,却不知道他结婚就在今年。

    一直以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和十三之间有儿女私情,我却坚定的认为我们之间坦坦荡荡,没有什么。现在十三要娶妻了,真正需要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时候,我们似乎又同时发觉,彼此之间,不完全是朋友那么简单……

    我是怎么了呢?我一直喜欢的不是四阿哥吗?十三要大婚,我该为他高兴才是啊,这隐隐约约的失落,从何而来?是不是我们相识的时候太小,一路走来,早已习惯了以朋友的姿态陪伴在彼此身边。以为永远不会分离,现在才突然发觉,永远陪伴他的,会是另一个唤作妻子的女人。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趁着佳音不在,十三自己来找我。我一直觉得他会来,所以并不意外。

    十三站在石桌边上,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努力挤出个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十三爷大喜在即,却不告诉多年老友,这不对啊。”

    十三无奈的笑笑,说道:“惠妃娘娘做的媒,皇阿玛也是私下里问的我,我本想拖些日子,结果……”我点点头,我知道那种感觉,温宪的婚姻,大阿哥的求婚……宫里的婚姻,都是这样。

    强迫自己做出开心的样子,掏出笛子在十三面前晃晃,说道:“奴婢人小权轻,没有什么大礼好送,也不能亲自参加十三爷的大婚。您也算教我吹笛子的半个师傅,今天就由您点首曲子,如意用心奏了,算给您的贺礼,还望十三爷别嫌弃。”

    十三看着远处,眼里是我不熟悉的忧伤,他喃喃开口说:“就吹我第一次在大哥家见到你时的那首青衫湿吧。”我微微一愣,看着十三的眼睛,忍痛点点头,缓缓吹奏……

    近来无限伤心事,谁与话长更?从教分付,绿窗红泪,早雁初莺。

    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眼前的十三渐渐模糊,恍惚中似乎看到年少的十三冲我俏皮的眨眨眼睛,说道:“我这做叔叔的,有空还真要来指教。”我气鼓鼓的冲他做鬼脸……年少的我们,遗失的美好,人生又怎么会一直如初见时的无忧……

    一曲吹完,竟是泪眼模糊,忙抬手擦擦眼角,低头说道 :“吹得不好,让十三爷见笑了。”十三摇摇头说:“吹得很好,当年只有琴音,如今却有笛意。”

    我没有应声,眼角湿湿的看着十三,他也着默默回望我,院子里静悄悄的,祝福惦念都已经了然于心,何须多言呢?

    站了许久,十三转身离去,走出几步,猛地站住,头也不回的冲我道:“如意,我原本可以许你更美好的东西……”说到这里,猛的打住,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院门。

    我看着十三的背影,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是要下雨了么?怎么平白无故的这么冷呢?

    白首不离

    康熙四十五年,大阿哥查实教皇特使铎罗打算在南京宣布教皇的禁令,并奏报康熙:如果此事真的发生,对于中国的西洋人,可分两类处理:凡是尊重中国礼仪和习俗的,可以给与信票(类似现在绿卡的东西),长期留居中国;凡是执行教皇禁令的传教士,一并驱逐。康熙很满意大阿哥这次的表现,当面褒奖了他。

    同年,康熙巡幸京畿,闲暇间与身边的大臣们说起当年的直隶省巡道吴元莱,说他为官清肃廉正,顺治爷特意立匾称赞他“畿甸清霜”,要诸臣工以他为榜样。接着又笑道:“说起如寒霜般令人敬畏的,我朝倒也有一个。朕的四阿哥胤禛,颇有畿甸清霜的遗风啊。他这次在户部追缴欠款,虽然未能尽数追回,手段也严厉了些,但是这份‘刚勇不可夺其志’的凛然正气,却是值得嘉奖的。”

    对八阿哥,康熙虽然没有直接褒奖,却提高了八阿哥生母良妃的封号、俸禄,宫里人的嗅觉何其敏锐,马上便知道康熙对八阿哥的态度。

    这三人都被褒奖的时候,最郁闷的便是太子。四阿哥在户部办差期间因为太子掣肘不少,以致没能尽数追回欠款,还算顾着太子的面子。大阿哥、八阿哥却是没少拆太子的台,现在他们各自有了势力,太子怎么能不郁闷呢?一腔怒火无处宣泄,不免依仗着皇太子的身份向地方官敲诈勒索,甚至还有人奏报他凌虐臣属,随意挞辱亲贵。康熙听说了这些,难免眉头紧皱,却从不在人前披露。

    巡幸京畿的一路上,我都在细心寻找阿玛的踪迹,却从未见到,心中郁闷不已,姑姑明明说过阿玛现在是典仪,跟皇上出游时能见到,怎么现在又找不到呢?

    眼看就要回到京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有机会见到阿玛,心中着急,便想找人打听,可是这里人多嘴杂,不比塞外,十三已经提前回京准备婚事去了,只能指望四阿哥。

    瞅准个机会尾随他到人少处,急急问道:“四爷,您这一路来可有见到我阿玛?”

    他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没听大嫂说起?”

    我被他问得一愣,答道:“说起什么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姑姑了。”

    四阿哥缓缓点点头说:“大哥前些日子说,办罗马教廷案子之时,你阿玛被他抽调帮忙,出了不少力。他特地在皇阿玛面前奏明,升你阿玛为从三品游击,已经委派到噶尔弼将军那里去了。”

    我听四阿哥说完,顿时蔫了。我已经近五年没有见到阿玛,他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我宁可不要他升官发财,也不愿意他又漂泊在外,离京带兵去。

    四阿哥看我一脸的失落,抬手扶住我肩,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大阿哥喊着“四弟”走了过来,我忙退后一步,给大阿哥请安,四阿哥却面色如常,不着痕迹的把伸出的手背在身后,向大阿哥道:“大哥和营造司的主事谈完了?”

    大阿哥点点头说:“是啊,去年负责养心殿营造之时有些事没料理完,过些日子还要到工部走一趟呢。我家福晋要我带几句话给如意,四弟等我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逐客令下到这个份上,四阿哥眉头微挑,拱手道:“小弟还有事要先走,大哥慢慢交代家事。”说看我一眼,缓步走了。

    大阿哥看四阿哥走远,走到我跟前说道:“你还真是走到太子党里头了啊,十三阿哥要大婚,你就跟老四混在一起了吗?”

    我心里正怨大阿哥保举阿玛,害我们不能相见。此时听他训我,不由得怒从中起,说道:“王爷您既然这么关心我,保举我阿玛前后,怎么不跟我说一下,让我们见一面呢?您若没有那么关心我,我跟四爷说两句话,您还不至于气成这样。”

    大阿哥冷冷的看着四阿哥背影,说道:“四爷?哼,喊得倒是挺热乎。他出去办趟差事,打着钦差的旗号,最先收拾的就是我的人,也没跟我说一下啊。”我心里不服,回道:“身正不怕影斜,不受人以柄,别人自然无把柄可抓。”

    大阿哥气的脸色发红,冲我严厉的说到:“如意,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看他眼睛里又怒又痛,心中一软,心想真是被气糊涂了,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姑父啊!他保举阿玛升官,怎么说也不是恶意,又不是为了针对我,我又凭什么把思亲不得见的怨气撒在他身上呢?

    想到康熙四十七年他就要在皇位争夺的残酷斗争中败出,终身监禁,心中更是不忍,小声说到:“是如意失礼了,请王爷见谅。您也不要太过生气,都是自己兄弟,何必斤斤计较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本以为能缓和气氛,没想到大阿哥听了我的话,面色更差。他大步上前,凑到我近旁说道:“让我退一步?你的心已经完全跟了他们是吧?”

    我看他不明白我的心意,又急又气,把头偏在一边,不再理他,下巴一痛,大阿哥紧蹙的剑眉映入眼帘,他伸手抬着我下巴,眼神决绝,狠狠地说:“如意,你可以跟我撇清关系,但是伊尔根觉罗家,不可以……”

    我偏头挣脱他的手,待要开口,听见身后有动静,接着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请直郡王安”、“如意姑娘吉祥”。转头看去,竟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何柱儿。

    大阿哥见有太子的人来,冷冷的应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何柱儿看着我干笑两声,正要开口,我看见他那副嘴脸就浑身不自在,冲他草草福了一福,转身走了。

    慢慢踱到马厩的后面,看看四周没人,才缓缓靠在柱子上,轻轻闭上双眼,强忍住委屈的泪水,身后的马儿“噗噗”的喘着气,拿鼻子蹭我,我伸手摸摸它的鬃毛,恨不得马上飞身上马,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多事的地方,回到草原,回到阿玛身边……

    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扯离马儿身旁,我鼻子一酸,胤禛,你为什么要折回来?见到你,我更忍不住心里的委屈。

    四阿哥拉着我走到外头,说道:“以前难过就蹲在地上,现在越发奇怪,要躲到马厩里了?”我破涕为笑,这个人,居然还要说这种冷笑话!

    四阿哥看我笑了,握住我的手道:“你阿玛出去带兵,倒不是坏事。京城是多事之地,以你们伊尔根觉罗家在朝中的关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朋党之争,躲出去也是好的。”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强忍多时的眼泪涌了出来,他怎么知道我此刻最担心的是什么,胤禛,如此体贴的胤禛,真的是未来的铁腕皇帝吗?

    四阿哥轻轻抬手抹去我的眼泪,说道:“不要哭,等会儿回去见了皇阿玛不好交代。”我听他轻声细语的安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涌动的柔情,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前,眼泪落下,打湿了他淡青的长衫。

    四阿哥身子一僵,接着抬臂慢慢拥住我,下巴贴在我的额头上,喃喃说:“如意乖,不要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缓缓闭上眼睛,他消瘦的身体竟是如此温暖,隔着衣服就能一直暖到我的心里去。衣衫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如此让人安定,让人沉醉……我不想再猜,不想再躲,就让我在他的怀抱,好好的过这一世吧……

    等等等等

    五月,十三大婚,十四次日在乾清宫看到我,眼里一片探究之色,我摆出个笑容给他看,已经错过的、失去的,何必惺惺作态,拖泥带水,不如当做年少时的青涩回忆,在记忆里保存那份美好。

    昨夜当值,站了一夜,出门就看到外头阴着天,赶紧加快脚步,康熙过几日就要巡幸塞外去了,天气不要变差才好。

    回去发现佳音不在,忽的想起,她被梁九功叫去安排出行的事了,晚上才会回来,心想有她在真好,我和子衿都能省好多心思。

    一觉迷迷糊糊睡到下午,听见有人敲门,穿好衣服,简单理了理头发开门看去,竟然是四阿哥。

    他一向很少到我这里来,今天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外,又为的什么?踮脚看去,见高福在外头守着,侧身把他让了进来。

    四阿哥进屋坐定,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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