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太监皇妃 浅草茉莉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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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皇妃 浅草茉莉 作者:肉书屋

    “没错,这将是他们未来一生所要待的地方。”朱瞻基淡淡回答。

    闻言,郭爱欷呼不已。骁勇勇善战的汉王与其世子,曾经如何的不可一世,受人敬重,如今,后半生将只能葬送于此。

    看她脸色不好,他细心的替她拉整身上的绣龙披风,并道:“别为了他们难过,我曾给过机会要他们罢兵,是他们拒绝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他可不希望像废后一事一样,两人为此起争执。

    况且,他饶过这对叛贼父子一命,已是最大的仁慈。

    在吴瑾打灯引路下,他牵着她往地牢走去。

    “朱瞻沂为什么要见我?”郭爱边走边问。这是她今夜会到此地的原因。

    说到这件事,朱瞻基气愤的说:“因为那小子成日在牢里大喊,他要见苏丽,苏丽是他的女人,苏丽没死。”

    “他疯了吗?”她吃惊。

    “可不是,哼,我知他在装疯卖傻,目的只是为逼你出面,好,我依了他,瞧他到底还想对你说什么?”其实他是有些埋怨的,当时不该听她的话有了妇人之仁,留下这祸害。

    “皇上,人就在里头了。”吴瑾恭敬道。

    来之前,他就要看顾汉王父子的人暂时退避,为主子开了囚门后,他与金嫦玉留在外头守着,让朱瞻基与郭爱自己入内。

    两人走进地牢后,一股恶具便扑鼻而来,郭爱马上不舒服的掩鼻,呛咳起来。

    “你不要紧吧,若不舒服,我们这就走。”朱瞻基关心的看着她道。

    “我——”

    “才来就走,太没诚意了吧”开口的是朱瞻沂。他被绑在角落,手脚皆被铁炼扣着,声音与表情充满恨意。

    郭爱举目望去,看清他的模样后,不禁楞了楞。此人原是相貌堂堂、无比风光的藩王世子,可如今被铁涟锁着,蓬头垢面、骨瘦如柴的,让她几乎都认不太出来。

    “你要见人,我把她带来了,有什么话快说吧!”朱瞻基时冷的发话。

    朱瞻沂冷哼一声,高傲的说:“你出去,我只要见她。”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单独见她。”朱瞻基断然拒绝。

    “你。”

    “还是你无话可说,那小爱,我们回去吧!”他搂着郭爱,毫不迟疑的要离开。

    “慢。”见他真的要把人带走,朱瞻沂立刻咬牙切齿的说:“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世子,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郭爱不忍见他狼狈,轻声的问。

    闻言,朱瞻场将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眼神带着仇恨。

    “你竟要为他生下孽子,你会后悔的!”

    “放肆,竟敢说朕的孩子是孽子?!”朱瞻基怒极。

    “确实如此不是吗?太宗遗旨,苏丽是该死之人,我若说出真相,这孩子马上会成孽子!”

    “你住嘴!”朱瞻基忽然变色。

    “我原是不想伤了心爱的女人,但是你们伤我在先,也就别怪我无情!”

    “朕随时可以要你的命,你想说是吧,那就留到地底下说。”

    “你觉得我握着这个把柄会没有准备吗?放心好了,我若是死了,苏丽的身分自会有人去说。”

    “你。”

    听他似乎留有一手,郭爱的脸色也白了。“世子,你真想这么做?”

    “是、是你们逼我的!”朱瞻沂先是爱恨难解的望着她,接着目光转黯,变得十分颓靡,无限痛苦悲凄的说:”丽儿,我明知伤你等于伤他,能让他由皇位上跌下来,而你虽然对我无情,可我终究忘不了过去,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走到那一步,若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保证这件事会跟着我下棺材。”

    朱瞻沂对苏丽是何等的痴情,连郭爱都不禁动容。他大可在朱瞻基大军压境的时候说出她的身分,这说不定能让军心民心大乱,他们父子不见得会败,但他却因为对苏丽的感情,终究什么也没说,眼见守城被破、自己被俘。

    “你说吧,什么条件?”她硬咽看问。若做得到,她会求自己的男人答应。

    “让我见我父王一面,我会劝他放下心中的权力物欲,接着请你们放他出去,我既然害他得不了天下,也想至少让他脱离牢狱的生活。”他愧对父王,这是自己仅能为他做的,希望他走出这里后,能安度晚年。

    “好,我答应!”郭爱没有问过朱瞻基就答应下来。

    朱瞻基脸色微变,“小爱,你要朕纵虎归山?”

    她解释,“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汉王已被贬为庶人,兵权尽数被夺,对你再无威胁,若还是不放心,找人日夜盯着,他出不了乱子的。”

    他叹了口气,“你又心软了。”

    “是,这就是我,这就是苏丽。”让她悲惨度日的是苏丽,但令她几度化险为夷的也是苏丽。

    不管赵王妃也好,朱瞻沂也好,都是因为苏丽的关系而救过她或放过她,自己与苏丽的恩怨再如何也扯不清的。

    明白她所想,他妥协了。“也罢,我同意了。”

    其实他真正想做的是杀了威胁他们的朱瞻沂,至于朱瞻沂安排于外能揭穿她身分的人,他自有办法用计找出,但既然这女人执意放过,那他便依了她。

    不久,朱高煦被吴瑾领了进来,一见儿子现在的模样,他不由得老泪纵横,然后见到朱瞻基时,随即伏地叩拜,那样子可怜至极,完全没了当年的霸气。

    此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见他如此,朱瞻基心下也感到凄凉。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二叔能安分的当个藩王,又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朱瞻基为他感叹,殊不知叩首在地的那人是如何的咬牙切齿。他根本不甘心,对当初献城投降的举动后悔不已,与其这般猪狗不如的苟且活着,不如当初听儿子的话力拚。

    如今自己这不堪的模样何以见人?就算被放出,也是让人监视过一辈子,多少人会在背后耻笑他?他恨,他恨!

    “朕不久会下诏放二王叔出去的,之后朕会派人照顾你,王叔好生颐养,就别再多想什么了。”朱瞻基感慨的说。

    “谢主隆恩,罪臣感激不尽。”他仍伏在地面,身子轻颤。

    “嗯,那朕回去了。”朱瞻基转身要带郭爱离开。

    郭爱站在他身后,正要跨步与他一道走,倏地,朱高煦朝大腹便便的她伸去一脚,她躲避不及,当场扑倒在地。

    见状,朱瞻基大惊失色,连忙蹲下查看她的状况,就连朱瞻沂也是一脸震惊,完全没料到自己的父王会失去理智。

    只是踢这一脚,朱高煦还不作罢,他像个疯子似的从地上爬起,露出疯狂神态。“这大肚子的女人我见过,明明是个太监,这会却要帮你生孩子了,这生出来的也是妖怪,王叔替你杀了她。”

    一旁刚好有座三百斥重的铜缸,是专门用来合法杀犯人的刑具,他不知哪来的蛮力,竟运力将铜缸举起并砸向郭爱。

    朱瞻基发指皆裂,那惊险一瞬,他朝郭爱扑去,拉她避开,铜缸最后落在他们身侧,没有直接砸在身上。

    守在外头的吴瑾与金嫦玉闻声进来,见到这状况也是惊愕不已,吴瑾立刻上前拿下疯狂的朱高煦,不让他再伤人。

    朱瞻沂当下心凉了半截,看来自己为父王铺的路已经断了。

    “小爱,你没事吧?”朱瞻基着急问道。

    她抓着他的手,冷汗直流、脸色发白,接着,他发现她下身缓缓流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水,简直惊傻了。

    “小爱?”

    “我……我恐怕要生了……”她抱着肚子,颤着声音说。

    他一惊,顾不得处置朱高煦,立即抱着她赶回宫中,没有声张的回自己的宫殿,产室早备好,就等她生产。

    榻上,郭爱痛得冷汗不止、咬紧牙关,朱瞻基则是被吴瑾拦阻在暖阁外,忐忑不安的等待孩子出世。

    郭爱早产,情况危急,幸好稳婆早已经偷偷在干清宫里住下,能及时帮她接生。这稳婆跟李太医是亲戚,知道郭爱身分矜贵,不敢大意,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到死都不能说。

    一个时辰过后,好不容易,“哇”的一声,孩子出世了。

    金嫦玉在产室帮忙,马上喜出望外的抱过孩子,用金绸包裹后快步走出暖阁,递给朱瞻基。“恭喜皇上,喜得健康皇子”

    他惊喜交加的抱过孩子,高兴的说:“这是太子,是我大明太子。对了,小爱呢?她如何了?”他往前,急着想进去探望她。

    “皇上,娘娘很好,生得虽急,但母子均安,可您这会还不能进去,得先让人将太子送到皇后那里去,她正等着“顺产”。”金嫦玉连忙提醒他。

    照他们安排的,孙皇后现在已经在“阵痛”了。

    “可是,朕不放心——”

    “我没事的,你过去吧。”阁里传出郭爱虽然虚弱,但意识清楚的声音。

    “娘娘都这么说了,皇上还是先抱太子过去要紧,这才不会坏了咱们计谋了好久的事。”吴瑾也加入劝说。

    朱瞻基顿了一会,才无奈的说:“那好吧,小爱,你等我,我去去就回。”他亲自抱着孩子,回暗道往孙仲慧那去了。

    金嫦玉则立刻开始处理善后,将一直紧闭的窗户推开一些保持空气流通,她暂且留下郭爱一人待着,先送稳婆离开,担心若等天亮再走,容易被发现。

    第二十七章

    郭爱躺在床上,终于顺利产下一子,她疲累的合上眼睛想休憩一下,耳朵却听到门樵转动的声音,金姐姐是忘了什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她睁眼一瞧,却被眼前的人吓到了。

    怎么会是孙仲慧?!

    “贵……皇后娘娘?!”她及时改了口。这应该在“生产”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仲慧一脸愤恨的说:“王振告诉我皇上爱的是太监时,我还不相信,但联想到皇上要我假装生子,并以皇后身分抚养他跟别的女人的孩子时,便觉有异,我心想,这女人是谁啊?怀了龙种却不能承认,太奇怪了!想不到,我一查之下才发现,居然是你!是你这个不晓得身分有什么污点的假太监。”

    “我……”开了口,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总以为能跟我争的只有胡善祥,所以我一心防着她,原来我错得彻底,真正让我落得凄凉悲惨境地的人不是她,而是你!是你夺去皇上的关注,夺走本来应该属于我的宠爱!”孙仲慧不甘心的说。

    她太笨了,早该在太孙将紫东珠赠给这人时,就该发现异样,她却迟到今日才明白,她是瞎了才看不出他在瞧这假太监时的眼光,那是男人对女人的眼神,她真瞎了,彻底瞎了!

    “你想让我死吗?”

    忽地,孙仲慧笑了。“你错了,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痛苦,要你亲眼见到我是如何养育你的孩子,我会让这孩子恨你,恨你是个让他母后流泪、夺走他父皇的女人,你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却永远得不到亲生儿的拥抱,这是我报复你的方式!”

    听她这么说,郭爱心里揪痛,眼泪止不住的流出。

    孙仲慧突然仰头大笑,却笑得满脸泪痕。“往后,我的日子过得有多苦,我就要让你一样的痛苦,我要亲眼看见你哭泣,在我面前痛哭!就像现在这样,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除了流泪,郭爱再说不出话来。

    “皇上已将孩子抱过去了,我得赶着回去将他生出来才行,否则让皇上知道肯定会怪我的,我可是因为这孩子才有机会贵为国母,成为大明皇后的,而你,将什么也不是,只是为我生子的贱妇。”她大笑后转身离开了。

    其实从王禄到她宫里要她按安排行事,她就偷偷来到干清宫,并让身边的宫人借故将皇上拖住,也是因为皇上万分怕事情败露特意净空干清宫,她才有机会接近这个假太监!

    郭爱看着她离开,又想起胡善祥的事,感慨不已。

    造孽,真是造孽,自己不知为何会穿越至明朝,而让三个女人都痛苦,她的孩子,将会恨她的……

    门再度被开启,她以为是金嫦玉归来,赶紧抹去眼泪,不想让她得知孙仲慧来过,这事若让瞻基得知,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但她错了,来的是太后张氏。

    “太后娘娘?”她怎么这时候过来,所有人都该去孙仲慧那作戏才是。

    太后一个人进来,身边无任何宫人陪伴,并一脸慈笑的走向她。

    “母后来瞧瞧你了,听说是早产,幸亏母子均安,母后倍感欣慰,真是辛苦你了。”太后拿出自己的丝绢,为她拭去脸上的薄汗。

    “谢谢太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太后的样子不太对劲。郭爱心里的不安越甚。

    “谢什么,你为我大明皇室生下皇嗣,功劳何等之大,哀家很感激,可惜……”太后神情忽地一变,厉色瞪她,手上的丝绢也移至她的口鼻,用力的闷住她。

    郭爱大惊失色,眼睛睁大。太后为什么要杀她?!

    “别怪我狠心,只因你留不得!”她用力的挣扎,终于吸到一些气息。“为、为什么?”

    “太宗遗言,太祖托梦,说苏逢之女会毁去瞻基的寿祚,崩坏我大明龙基,让我定要除之!”

    她错愕不己。朱棣遗言?那岂不是两年前的事了?原来朱棣另有密旨指示太后,而太后竟忍了两年?

    “我得知后,没立即杀你,是因为明白瞻基容不了我做这件事,我若杀你,他将永远不会原谅我,可今日我大明皇室后继有人,瞻基会将对你的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的,这是我等待已久的时机……”太后再次将丝绢覆住她的口鼻。“去吧,孩子,就当我欠了你……来世再还……”

    郭爱刚生产完根本无力挣扎,此刻只能瞪大眼眸,任泪水夺眶而出,她作梦也没想到,最后,自己竟会死在太后手中。

    何其悲惨,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可悲的命运竟起因于朱棣的一个梦,就因一个梦让苏丽一家灭门,就因一个梦让她得与自己的孩子生离死别,就因一个梦她再不能与相爱的人相守!

    她悲不可抑。这太可笑了,太荒唐了!

    她眼泪沾枕,再无力求生……脑中浮现的是这么多年来,与心爱之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们斗蟋蟀、捶丸、投壶……他送她紫东珠;他愤怒的质问她为什么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他还跑到浣衣局为她出气,一脸焦急疯狂的在乱葬岗找到她。,为了失去第一个孩子而痛苦自责,在被朱瞻沂派兵追杀时,为她挡下一刀又一刀,还有,听到她再度有孩子时,他惊喜万分的模样……

    她来到这里的这些年,因为有他而不枉费走这一遭,他是她生命的全部,如今,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只是……她多不放心他啊,失去她,他又会如何……

    只愿,如太后所说的,他能将对她的爱转移到他们的孩子身上,他们是她最放不下的牵挂。

    泪水蜿蜓而下,她在遗憾中闭上眼睛-一太后步出暖阁,立刻有人迎上,是太监刘保。

    他垂头请示,“娘娘,接着要怎么处置?”

    太后红着眼眶,深深叹了口气。“烧了吧,都烧了吧……”

    闻言,刘保领旨照办。

    这一夜,有喜有悲,孙皇后产下龙子,只是皇上寝殿旁的暖阁起了大火,里头的东西全数烧毁。

    所幸,皇上因为在孙皇后的寝殿迎接龙子,没有受伤,清点人数之后,除了些许财物,也无他人伤亡。

    没过多久,宫里的一切又回复原样,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有些太监宫女心中有疑问,那个叫初日的太监,自从恩准出宫后,就没有再回来。

    他去哪了?

    宣德九年,宫中盛传帝王染上重病,更有流言传出,说皇上偶有神态巅狂之时,自言自语、幻听幻觉,唯有一人知道实情一-张太后。

    太医向太后回报,皇上并非染上重症,只是积劳过度、心疾成病,若能放开心怀将能不药而愈,还望太后多多劝解。

    太后何尝不知儿子的“心疾”为何,然,事过多年,人也走了多年,她就算后悔,除了拭泪低泣,已无他法。

    她的儿啊,如今这样,是否当年真的是她做错了?

    太后的心语无人回应,就像天子朱瞻基的心结无人能解。

    “咳咳……”朱瞻基形容憔悴的坐在锦榻上。

    一旁伺候的吴瑾连忙将手中捧着好一会的披风递上,“皇上,秋日天候多变,您要多保重龙体,避免染上风寒。”

    朱瞻基盯着那披风好一会,笑道:“就是,瞧朕都忘了,还是吴瑾你细心,快、快替娘娘披上吧。”

    顿了一下,吴瑾深深叹了一口气,恭敬的道:“是,奴才这就替娘娘披上……”说着,一股酸涩涌上喉咙。

    主子这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吴瑾上前两步,将披风轻放在另一张锦榻上。

    当年,初日娘娘刚走的时候,他第一次看主子哭了,那模样现在想来,他仍觉得不忍,之后主子行尸走肉好些日子,最后,还是为了太子才振作起来的,只因那是初日娘娘唯一留下的。

    只不过振作是振作了,可明眼人都知道,主子的心,是一日日跟着初日娘娘走了。主子比以往更勤于政事,不是上朝理政、偏殿议事,就是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直至深夜。

    若有开时,便是带着只有他看得到的初日娘娘在宫里各处走动、聊天、休憩、赏景,就像今日在御花园摆了两张锦榻、一张小桌,同初日娘娘喝茶纳凉、聊聊近事。

    至于后宫皇后那,初日娘娘走了之后,主子便再也没去过。

    “吴瑾、吴瑾?”见贴身太监恍神了,朱瞻基皱起眉唤道。

    “是,奴才在。”

    “金嫦玉上哪了?怎么不在小爱身边伺候着,她想吃桂花凉糕……咳咳……咳咳……”他接过贴身太监递来的热茶,喝了几口顺顺气,这才又躺回锦榻。

    “回皇上,她照您的吩咐去拿紫东珠了,奴才让其他宫女去备茶点来吧。”

    朱瞻基一脸无奈又温柔的看向另一张锦榻,“什么朕的吩咐,分明是这丫头每天不看几眼她的珠子,便吃不好、睡不下,折腾人。”说完,他向贴身太监摆摆手。

    吴瑾明白的点点头。主子的意思是让他去备茶点,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想跟初日娘娘说些体己话。他恭敬的退下。

    “小爱,你想家了吗?”朱瞻基瞧着远方的天,淡淡的说。

    锦榻上只有一件披风,没有人会回应他的问题。

    “还不够吗?我让人去找来所有大明皇朝的紫东珠还不够吗?”说到这里,他的眼角红了,但仍直勾勾的盯着一方天空。“你想家了,所以回去了是不是?”

    一阵风吹来,吹得叶子沙沙作响。

    忽地,朱瞻基站起身,走到另一张锦榻边,他侧坐在地上,将脸颊贴上榻上的披风,姿态卑微的说:“那……你不想我吗?不想吗……”

    他的泪一滴滴落在披风上,渗进布料里,明黄颜色被染深了,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风,一阵阵吹响叶子。

    “看完家就回来吧,我等你等得好累……咳咳……我好累,我好想你……”他看向自己手上的幸运绳,一股腥甜涌上,他咳了两下,深黄已沾上点点猩红,格外触目惊心。

    但他自己见了,反倒是笑了。

    “这是上天也允我跟你走的意思吗?”那很好,他真的累了。

    那夜的事,他到今日都没有一刻忘记。

    当孙仲慧终于“产子”后,他心心念念着要回暖阁去抱抱他心爱的女人,不料,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大火。

    若不是被人拉着,那个晚上,他就跟她走了。

    那场火灭了的时候,他的希望跟未来也跟着灭了。

    意外?不,他不相信,他直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绝对不只是烛火翻倒这么简单,可是他没有力气查,他也怕,万一对付了那些害她的人,那心址善良的她又会哭、又会自责,为犯下罪孽的他,也为那些被他报复的人。

    他甚至不相信那具焦黑的女尸会是她,他虽然厚葬了那具女尸,却总觉得她没有死,好像还活在他身边,会跟他说话、逗他笑,甚至跟他吵嘴,有时候风一来,他就觉得她在跟他说话了,还笑得没个正经的样子。

    放不下啊,他试过了,但他没有办法做到,身为帝王,他能做的事很多,唯有心中的这个人,他怎么也放不下-一她还活着,就在他身边,他努力了多年,却也只能做到这样,就当她还活看。

    “若真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怎么不偶尔来看看我呢?”他抱着披风,看着天空,喃喃道。

    吴瑾偕同金嫦玉返回的时候,就是看到这幅景象,一代帝王竟抱着披风坐在地上失神恍惚,让人不禁鼻酸。

    终章

    幸好,每回伺候皇上跟“初日娘娘”的只有他们两人。

    吴瑾将茶点往桌上一放,连忙扶起朱瞻基。“皇上,娘娘要的茶点跟紫东珠都拿来了,您陪她坐着吃点心吧。”

    点点头,他站起身,又咳了两下,才坐回自己的锦榻。

    看着另一张锦榻,他笑得温柔。“你爱吃的,吃吧吃吧……看你那高兴的样子,别给噎着了……紫东珠倒不要紧,碎了再给你找颗新的吧。”他自己没有动手,又看着空无一人的锦榻失神。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吴瑾跟金嫦玉完全不敢打扰,直到-一“奴才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来请安了。”一名小太监,急勿匆的来禀报。

    “吴瑾。”闻言,朱瞻基敛下脸色,眼睛眯起,十分不悦的说:“这奴才说什么胡话,皇后不就在这坐着,请什么安呢!”

    “是,奴才会教训他的,这小太监刚进宫不懂事。”吴瑾让那小太监跪地叩头请罪。这小太监眼生,肯定是刚进宫的,什么都还不懂-一主子心里只认定初日娘娘是皇后,在主子面前是不能提到孙氏是皇后的。

    “皇上,孙贵妃带太子来了,奴才去带太子来向您跟娘娘请安吧。”见主子答应了,吴瑾连忙拖着不明就里、几乎吓傻的小太监离开。

    干清宫外,有名身着华丽宫装的美丽女子候着,她的身后跟了大批太监宫女,可见其身分之尊贵-一她是皇后孙氏。

    半个时辰前,吴瑾来带走了年纪还小的太子朱祁镇,孙仲慧虽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但她也没有资格踏进这宫殿,不过,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难过除了宫女跟太后,也没有其他女人能进去。

    应该说,起码她还能站在这里候着,已经足以显示她在宫中的地位。

    又过了一会,朱祁镇咚咚咚的跑上前,奔进她弯低的怀里,甜甜的叫了声,“母后。”

    孙仲慧替他抹去额上的汗水,温柔的问:“今日,你父皇跟你说了什么。”

    “父皇要我好好念书,说这天下都是要留给我的,说他辛苦了这些年都是为了我,让我别辜负他的用心。”朱祁镇的自光炯炯有神,认真的回答,一副会谨遵教诲的样子。

    她笑了,“是啊,都是为了你。”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没有眼前这个孩子,干清宫里的那个男人,早就放下这一切了吧……

    “还有还有……”朱祁镇举起右手,手腕上有条各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绳环,在这朝代只有两条,唯有他跟他父皇有。“父皇还让我跟“这个”母后请安喔。”

    孙仲慧摸了摸孩子的脸,眉眼带笑,手摸向他腕上的绳环,“那很好啊,你这个母后很疼爱你的。”提到孩子的生母,孙仲慧已没有了恨。

    应该说,她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在那个女人死前,如果自己没有说那些伤人的话就好了。

    她从没有想过,初日会在那个晚上让大火活活烧死,她有时候甚至会作恶梦,梦到是自己临走前不小心把蜡烛撞倒,是她害死了初日。

    说实话,活过这些年,再看当年的自己,只能叹一句“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或者该说,是眼前这个孩子改变了她。

    为人母,让她变了。

    虽然他是初日所生,可这孩子日日夜夜跟着自己,睁眼便对她笑,张口便唤她“母后”,就是她心肠再硬,也无法伤害她早当作是亲骨肉的孩子。

    当了母亲,才明白自己那时对初日说的话有多傻,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心中怀有恨意呢?孩子这么小、这么正直,让他背负上一代的恩怨,这是一个母亲不会舍得的事。

    她宁可孩子有两个母亲可以爱-一她只是,体悟得太晚。

    “母后!母后!”朱祁镇不断呼唤有些走神的她。

    孙仲慧回过神来,拍拍他的头,眼里盈满怜爱。“怎么了?”她总觉得,幸好还有这孩子,这宫中便不显得寂寞。

    朱祁镇摊开手中的帕子,笑咪咪的说:“父皇说这桂花凉糕是赏我的,这很好吃喔,一块给母后。”

    见状,孙仲慧咬了一块,便将茶点递给孩子。“剩下的你吃吧……你知道吗?听说,你另一个母后也喜欢这东西呢。”她站起身,拉着孩子的手,往坤宁宫回去。

    朱祁镇边吃,边好奇的问:“母后,我另一个母后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去哪了?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她?”

    “她是个漂亮可人的女子,很得你父皇宠爱,只是多年前她有很重要的事,回家乡去了。”

    “那她不回来了吗?”

    “也许在你父皇心里,她从没离开过吧……”

    “母后?”

    “好了,等你再大些就会明白了。”

    “对了,母后,那长安宫里住的是什么人?宫女说有人,可我没见看人啊。”

    “有啊,胡皇后住在那呢。”

    “母后,你才是皇后啊,怎么又有个胡皇后?”

    “怎么你这孩子问题这么多,你再大些就会明白了……”

    皇后与太子离干清宫越来越远,身后一批宫女太监簇拥着,看这对母子情感深厚的对话,都不禁微笑。

    只是,干清宫里还有个被独留下来,情深却无以寄托的男人。

    宣德十年元月,明宣宗病逝于干清宫。其在位期间,因得不少贤臣倾力相助,加上本身治理得当,使得当时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经济贸易上也很发达,后世将其与其父所治理的时期称为“仁宣夕治”,是明朝两百多年历史中的鼎盛时期。

    尽管后世认为朱瞻基主导“废后事件”颇不妥当,但瑕不掩瑜,这并不能盖过其在位期间的功绩,可惜他跟其父朱高炽都非长命之人,突然染上不明之症后,于宣德十年病危时起拿遗诏,由太子朱祁镇即位,但所有军国大事须真明张太后方能决定。

    最后,一代明主英年早逝,终年仅三十七岁不足。

    太子朱祁镇九岁登基,开始了他自己传奇而又复杂的一生-一听说,他直到孙太后逝世时,方知自己并非她的亲生子,但几次危难皆是孙太后助他度过,母子情深,孙太后离世后,朱祁镇仍以该有的礼仅厚葬她。

    但他也在孙太后离世后,恢复了当年无过被废的胡皇后的称号,并且废掉明朝令人诉病的“帝王死后嫔妃殉葬”的礼制。

    其实,朱祁镇并非不知道他另外还有一个母后,只是绳环遗落了,而儿时的记忆在长大后渐渐遗忘……

    尾声

    宣德九年十一月,秋末冬近,然而朱瞻基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缠绵病榻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胡善祥,他认为自己这一生若真要向谁道歉,便是这个女人吧,一个承受无妄之灾的女子。

    接着,他便又想起自己曾经为了她跟心爱的女子起争执……

    去说句抱歉吧,到时等自己下了地府,遇见那心软善良的女人时,便可对她说,他已为她改变。

    他唤来吴瑾,让他去简单安排,他打算到京城近郊一座山上的小寺上香,对外就说他去寺庙散心,也许佛祖能怜悯他,让他病情好转。

    当然,他其实并不是很希望自己的病情好转,他累了,他想有一天睡着再醒来时,便能见到心爱的女子,即便是在阴曹地府也没关系。

    最后,跟他成行的,只有吴瑾跟金嫦玉两人。

    兴许是心情不错,朱瞻基今日的状态不错,尽管脸色苍白,但少咳许多,自己缓慢爬上山都没有问题。

    那年暖阁大火之后,他悲痛欲绝,只是为了襁褓中的孩子才勉强自己振作,但有段时间,他仍无法平复心绪,同一时间,胡善祥向他提出想出宫修道的要求,他起初拒绝了,不想朝中大臣再为这事烦他,不过胡善祥说可以不对外公布,假装她还在长安宫便可,他便允了。

    当时,她曾提过,会在这座深山小寺修道。

    能再见到故人,朱瞻基心中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恩恩怨怨也过了多年。

    “老爷,山腰处有座凉亭,在那歇息片刻可好?”吴瑾听主子呼吸的频率急促了些,贴心的请示。

    “去吧。”他摆摆手。“你们都先去,我想一个人散散步。”

    “老爷,让奴才跟着您伺候吧。”吴瑾不放心的说。

    “走路能出什么问题,去吧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闻言,吴瑾跟金嫦玉连忙加快脚步,先去凉亭里准备,朱瞻基则放慢步伐,感受林间阵阵吹拂的冷风。

    天候是转冷了,可他觉得冬日挺好的,似乎一切都安静了,再过几日,便要下雪了吧。

    过了一会,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施主,可是要上善行寺上香?”

    闻声,他楞了好一会,并没有回应对方。这声音好熟悉,简直太熟悉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就像在宫里的时候一样吧,老以为她说话了、她走来了……但其实总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说话呢。”女子缓缓跟上的步伐,就走在他身侧,语气有些不满。

    朱瞻基侧过头,把人给看清楚了,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停下脚步,一动也不动。

    见状,女子也跟着停下步伐,一脸疑惑的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你这样子跟活见鬼没两样。”

    “你……你……”太过惊愕,他只发得出单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我怎么啦?”女子笑看他。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哩,她只是跟他打声招呼,瞧他吓成这样!

    “小爱——”响起的声音,来自另一名女子。

    被唤作小爱的女子看向声音来源,随即挂上大大的笑容,迎向从山腰上跑下来找她的人。

    “静慈姐姐。”她眉眼带笑,却故意嘟起嘴巴。“不是有些不舒服吗?让你在凉亭里等,你却跑下来了,分明是担心我一个人下山会买错东西吧,你放心好了,该买的我都买了。”

    “不、不是……”胡善祥有些慌张的看向她,“你……你没遇、遇上……”

    “奇怪,怎么今天都要你你你的叫我?刚刚那个怪人……”顿了下,她明目张胆的指着跟过来的男人。“就他,怪人一个,见我跟见鬼一样,我瞧他不是来上香,是来驱邪的。”

    胡善祥看她这样,连忙斥责,“不可无礼,他可是当今——”

    “静慈仙师。”朱瞻基打断她的话,摇摇头,神色镇定多了。

    “当今什么?”

    “没什么。”胡善祥催促她,“好了,天冷了,你跑了这一趟也累了,先把东西拿回去放,始歇息一下。我跟这位施主相熟,我们聊聊。”

    又嘟起嘴,她想问,但最后还是作罢,听话的将东西提着,先行往前走。

    看人走了一段,胡善祥才又开口,“皇上,怎么您会……”她在凉亭遇到吴瑾跟金嫦玉时,吓了好大一跳,才会连忙赶下山。

    朱瞻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幽幽的问:“那可是我心中所想之人?”

    顿了好一会,她长叹口气,才应道:“是。”

    “可是她……似乎不认得我了?”看着把他当陌生人的女子远走,他的心像被拧紧一样揪痛。

    怎么会?怎么会不认得他呢?

    “是啊,她不认得了,其实……她谁也不认得了,那时候,她只知道自己叫郭爱……”看他这失神、难以置信的样子,她都有些不忍了,又道:“皇上,我们先回寺里吧,我会向您解释的。”

    善行寺后院的某间厢房里,朱瞻基坐在榻上,胡善祥却不顾他阻止的跪在他身前,而吴瑾跟金嫦玉则守在门外。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他抬起手,要她起来。

    胡善祥仍坚持跪着,低着头说:“我这一跪,不仅是为自己,还望皇上能多多体谅众人的为难。”

    也许再早个几年,他会怒极拍桌,别谈什么体谅众人,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来补偿他这些年的哀伤与孤苦。

    然而,当年的朱瞻基已经变了,在多年历练与等待中变了,他沉稳许多,又或者该说,比起那些,他更在乎小爱为何不认得他了?

    抿了口茶,他道:“把事情说清楚。”

    “皇上可知当年废后一事之后,小爱曾经来找过我?”

    “知道。”就是那次之后,他总觉得小爱心里摆了事,没跟他说,总教他有些不安。

    “那日我向小爱提起,若有机会便要出宫,当时,她向我讨了一个人情。”看到喝茶的男人双眉拢起,胡善祥顿了一会,才又下定决心的说下去。

    “她说,相爱她不曾后悔,可相守对彼此都是苦楚这宫,中局势,有了她便不得安宁,再者,与亲子不能相认,对她太过残忍……所以她说,若有机会,我要走,便带上她。”

    闻言,朱瞻基捏紧茶盏,心中感到沉痛。

    他不怪她想离开,虽说都是无奈,但的确委屈了她。这两年他身体差了,有时候会想,若她还在,怕是他撒手人寰的时候,也没人能保得了她吧……光是想看,心中便一股酸涩。

    他沉看声音问:“所以,那火是你们放的?为了演一场戏?”

    “不。”胡善祥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当时只道,等孩子再大些,她才会跟您提起,让您准她跟我出宫,她不是绝情之人,知道你痴心情深,又怎会不告而别。”

    听她这么说,朱瞻基心里好过一些。“那么那场火……”

    “应该是……是我们离开暖阁后,太后让人……”

    母后?怎么会?

    朱瞻基吃惊不己,大喝道:“把话说清楚!”他以为知道小爱是女儿身后,母后早该放下成见才是,怎么会……

    “那个晚上,我突觉心慌,睡下又起,心中直觉有事要发生,便起身到干清宫找她。”这大概也是她跟小爱之间的缘分吧,她会救了她,只是因为一股直觉。

    “在暖阁外瞧见刘保看守,心中有异,便绕到另一侧的窗下——”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太后用丝绢捂着郭爱的口鼻意图闷死她,而小爱闭着眼睛,几乎无力反抗。”

    “不可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猜不透,但胡善祥也没必要说谎……

    “我听到了太后说的理由,这也是我坚持要跪求皇上原谅的原因。”胡善祥红了眼眶,又磕了几下头。“皇上,太后真的是逼不得已,她要杀小爱时,自己也是泪流满面、难过不舍,只是只是这是太宗遗言啊。”

    胡善祥边拭去泪水,边将当年的事缓缓道来,思绪也回到那时候一-听到太后说的话后,她心中有了两全其美之计,便出声央求太后放过小爱,而她会带着小爱出宫,并誓言永世不再入宫,且不再让小爱跟皇上见面,会带着她出家为尼。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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