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凉薄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第22部分阅
天生凉薄 经典收藏版:全文+番外 作者:肉书屋
了,直接丢出来这一句,“明明弟弟就很可爱,朗儿都很喜欢,娘怎么会不喜欢。”
这小家伙,原来是因为自己太喜欢宝儿了,所以才生出了危机感,淇安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那如果朗儿不喜欢娘去喜欢弟弟,娘就不喜欢他了。”
朗儿吸吸鼻子,才搂着她道,“不要,娘要继续喜欢弟弟,不然弟弟会哭的,弟弟哭起来好可怕。”
“好,那朗儿跟娘一起喜欢弟弟好不好?要不然娘就不喜欢他了。”
“好!”过了一会儿,又说,“娘,那你陪我去看宝剑好不好,我想要,我盼了好久了。”
可是现在这种时期?淇安有些为难。
“娘,爹说了,这是身为男人应该得到的礼物。”
男人的礼物么,淇安叹一口气,转向长卿,“可以出门吗?”
长卿点点头,看着她和朗儿,“小姐任何时候都可以。”
“娘,你看那边。”
“娘,你看这个”
……
一路上,小朗像只快乐的小鸟,在马车里滚来滚去,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就连跟在马车旁的长卿,嘴角也染上了淡淡笑意。
淇安实在被晃得眼花,一把扯过朗儿搂在怀里,“朗儿,你就稍微停一下好不好?”
朗儿咧着嘴躺在她怀里,舒服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娘,你说长兰姨被留在家里照顾弟弟,会不会哭鼻子。”
淇安伸出两指捏捏他鼻子,“你以为长兰姨像你这么调皮啊?”
朗儿不服气的揉揉鼻子,“朗儿才不调皮,朗儿最乖了。”
淇安还要说什么,马车忽然“呯!”地停住了。
“长卿?”淇安唤了一声。
“小姐,没事,你不要下车。”长卿的声音很平静。
远处,隐隐听到刀剑声,“娘!”朗儿有些紧张的扯扯她的衣襟。
“没事的!”淇安搂紧了他,“长卿叔叔在外面。”
阳光将长卿的身影拉长,斜斜映照在马车上,看起来,让人安心。
长卿和王府的侍卫,团团围在马车周围,并不紧张。
今日护着王妃出府的,本就是府中高手,虽然及不上赫赫有名的十八卫,但是对付千儿八百的,绰绰有余了。
只不过,长卿的眉头渐渐皱紧,对方来路不明,而且一打照面就痛下杀手,似乎势在必得。
“不对!”长卿叫了一声,周围杀气太重,他略略扫了一眼,大吼道,“夜,护着我家小姐。萧晋,立刻去皇宫找萧历,对方是死士!”
死士便是意味着不死不休,一直隐身于暗的夜站了出来,与长卿一左一右,站在马车两旁,萧晋本为萧家军传令兵,一身轻功早臻化境,听得长卿话落,已如一缕轻烟跃起。
半空里,只听得一声厉啸,“嗖嗖嗖”的从四周射出无数去箭来,黑压压的如一张网,将萧晋生生压下。
长卿已是脸色大变,四周地势高而陡峭,一旦埋伏了弓箭手,他们便被堵在这山谷里寸步难行。
萧晋在半空里转了个围,又退了回来,抄起手中的箭矢,递给长卿,“长卿大哥,是军队。”而且,是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埋伏得悄无声息,箭从半空射出,几乎是同一时间,显然是训练有素按照号令行事的。
长卿接过箭矢,手有些发抖。
他本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中成长的,就算死在乱箭之中,也是死得其所。可是现在,他的身后,还有萧家的小姐。
淇安显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马车的帘缝里,也能看到掉落的箭支,和那目光所及处的厮杀。
她的心跳不是很快,或许恐慌到了极致,反而平静。她将朗儿往旁边一放,飞快的脱下了外衣,罩在中衣上的,是一件金色软甲,也是这世间唯一一件刀枪不入的护体神衣,由先皇亲自赐给了封王离京的轩辕杉,而此刻,这件衣服穿在了淇安的身上。
她脱了下来,又将外衣穿了回去,甚至还有空理理衣服上的皱褶。
“娘!”朗儿有些不安。
淇安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有些不舍的摸着他的脸蛋,“朗儿,娘知道,你是最勇敢的,对不对?”
朗儿点点头。
淇安笑了,“朗儿你要记住,一定要做个勇敢的人,不要让娘失望。”
“长卿,你进来”淇安扭头朝外唤道。
长卿看着渐渐逼近的死士,又抬头望了望高处,箭没有再射出,可是他似乎能看到,隐在暗处的那些人,是如何冷笑着看他们作最后的挣扎。
他转过头看了夜一眼,夜吐出一句,“地下的这些人不足为惧。”言下之意,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占据高处的弓箭手。
长卿点了点头,掀开帘子跳进了马车。
“小姐!”他一进去就跪下,“我们要马上离开。”
淇安笑笑,没有告诉他,她已经看见了萧晋凌空而落的那一幕。
她将手中的软甲披在了他身上,长卿身子一震,惊慌的望向她,“小姐?”
淇安双手用力,止住了他的动作,“穿上,如果你还当我是小姐。”
另一只手,将朗儿拉起来,塞入他怀中,“我把朗儿交给你了,只有你活着,他才能活着。”
“不要!”长卿眼睛都急得发红,伸手去扯那身上的软甲。
“娘!”朗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奔。
“萧朗,闭嘴!”她只是看了朗儿一眼,朗儿就停住了动作,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出来。
“长卿,”淇安笑着,“你不是最懂我的吗?我把我最心爱的宝贝交到你手里了,请你一定要护他安全。”
“长卿,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她安静的看着长卿,如今之势,他们应该无法全身而退了。只有长卿,穿了金丝软甲,不惧那密密麻麻的箭矢,才有可能,将朗儿严密的护在怀里离开。
正在说话间,周围又起了异动,箭矢破空而来,箭被挡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长卿忽然拉住了淇安的手,握得那样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英俊的脸上,满是痛苦绝望,“小姐,长卿不能,绝对不能。”
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小姐啊,怎么会这么残忍的要在生死关头要他离开。
“就算是死,长卿也要死在小姐身边。”
这是他的誓言,终生不悔。
“娘,朗儿也不要走,朗儿要跟娘在一起。”朗儿泪流满面。
淇安没有看他,她也没有勇气看他,只怕一眼,就会有心脏被生生剥离的痛,她只是说了一句,“朗儿,替娘活着。”
从坐姿调整为跪姿,淇安深深的看着长卿,“萧长卿,拜托你了,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长卿浑身都在发抖,却几乎在刹那间平静下来,他飞快的套上了软甲,将朗儿护在怀里,转过身就向外冲去。
只要是小姐的心愿,他都会听从,就算他粉身碎骨,心伤不愈。所以他没有回头,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讲,小姐要的,就是他萧长卿要的。
“娘!”朗儿呜咽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娘微笑着的脸。他忍着哭声,将头深深的埋进长卿怀里,他要懂事,他要勇敢,他答应过娘的。
从长卿抱着朗儿一出,那号令声就急促地响起,箭如雨势急下,直直射向长卿。
长卿施展了全身内力,向前奔去,有不识相的人举剑前来,他眼也不眨的一掌劈去。萧晋和另外几名侍卫,护在他身边一路杀了过去。
只是再高的身手也无法长时间阻挡如雨点般砸落的箭,几支箭射到他身上,钝钝的疼痛后徒然掉落。
萧晋看得分明,大喝一声,“长卿,我们助你跃出去。”
长卿吸了一口气,高高跃起,萧晋一掌拍在他脚底,借着掌势,长卿迅速拔高,飞快的往旁边山峰掠去。
而萧晋,那一掌用尽了全力,于半空中力竭而落,趁虚而入的箭雨穿透了他的身体,飞溅了一地热血。
他的眼里,却只看到长卿远远而去的背影,嘴角是凝固的笑。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并不觉得寒冷。
箭势一阵猛过一阵,将马车的顶盖都射落到一旁。
夜将淇安拉了出来,几人护着她一路向前冲去。
不断有人在旁倒下,不断有血喷到她脸上,她却连哭都没有办法。
“夜!”淇安惊叫一声,眼看着箭射入了夜的前胸。
夜的双眼看向前面,头都没低一下,“王妃,看着前面的路就行了。”
淇安忽然哭了出来,扶住他,“夜,我们不走了,不走了好不好?”
夜转过头,长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白晳的脸上浮了笑容,“王妃,明知道是死路一条,王府的暗卫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
“你放心,王爷会来救你的。”
他相信自家王爷,从被带到王爷面前开始,就一直相信着。
淇安一把抹干了眼泪,跟在他身后,再不言语。
夜挥舞着长剑,一路杀过去,一边,还要应付凌空而来的箭矢,淇安只能在他后面,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越来越红的衣衫,和一支又一支向她而来,却插入他身体的箭。
直到,夜忽然停止了动作,以剑支地顿住。
他站得直直的,以守护之姿立在她的前方。
淇安泪流满面,因为探在他鼻下的指尖,已经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
破空之声穿来,淇安闭上了眼睛。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临,应该比谁都要平静。
“淇安!”
熟悉的声音响起,满是惊惶。
淇安瞪大了眼睛,看那红影由远及近,快过飞舞的箭矢。
战烈从空中跃下,只来得及抱着淇安一转,那箭就射进了他的背,箭羽兀自在尾端摇晃。
战烈却恍若未觉,只大略扫了淇安一眼,便运足内力大吼一声,“住手!”
声音一起,那攻势略微停了一停。借着这暂停之机,战烈抱着淇安飞快的向前掠去。
“放箭!”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箭快,战烈的身形更快,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快要掠出峡谷。
可惜战烈终究不过是血肉之躯,他的速度再快,最终还是没能快过木制的铁头箭,只不过,护在他怀里的淇安统统不知道,那后方追来的箭,统统入了他的身体。
他连躲都没有躲,他知道,前方有一道悬岸,是淇安唯一的生机。
而此时,要在那些人之前抢得生机,需要的便是时间。所以他为什么要躲,说不定躲的那一刻,耽误的便是淇安生的希望。
“战烈!”淇安只觉得掌心一阵湿热,抬起来看,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战烈没有低头看她,又有一支箭射来,他不闪不避,借着这一箭之势,直直跃下了前方的山崖。
当追兵赶到的时候,只看得见云雾缭绕的一片朦胧。
“怎么办?”有人在问。
“哼,怎么办,战烈身中数箭,那王妃不懂武功,必死无疑。”
而此时,轩辕极对着蜂涌而进的禁卫军,讥讽的笑了。
他是已经逃无可逃,可是这些让他失败的人,也别想好过。
“萧历,你还在这做太子的爪牙,你家的宝贝小姐,恐怕已经在黄泉路上走了好久。”
轩辕杉心中一紧,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
凤定收了长剑,瞟了他一眼,“就你府中那些死士,能成什么气候。”
轩辕极呵呵一笑,“如果不止死士,是一只军队呢?桃花坞中习武数年,最近又在萧家得了磨练的军队呢?”
他笑的得意,“一路上有萧家小姐作伴,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黄泉路上,淇安是还没来得及走,她现在走的,是深不见底看似遥遥无期的下坠之路。
战烈紧紧拥着她,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她抬头,能看见战烈嘴角单纯的喜悦。
“战烈!”她小声的喊道,因为手掌下他的脉搏,扯痛了她的心。
战烈似乎听到了,低下头来,“淇安,我要死了,是不是?”
他将头放到她头顶,“我终于,不负哥哥不负卿。”
星辰
明明还是朗朗白日,为什么可以看见他眼睛里满天坠落的星光。
伸手按住他的背,仿佛这样,就可以堵住他源源不绝流失的生命力。
战烈闭上了眼睛,靠到她颈侧,缓缓弯起嘴角。
淇安,好幸福,好幸福!
即使就这样安静的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坠之势似乎渐渐缓慢。
从战烈密不透风的怀抱里,稍稍扭头,就看见脚底已经不远的地面,和,挂住他们的藤条。
丝丝缕缕,密密麻麻,阻挡了他们的下坠之势。
看着肩侧已然渐入昏迷的战烈,淇安双手搂紧了他,换了一个方向,以自己背朝地的方向落下。
“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淇安呲牙咧嘴了好半天,这个家伙好重,压得她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
直到痛感过去,她才努力的从战烈身下探出头来,然后一点一点挪出身体,小心翼翼的让他俯趴在地。
看到他背上插着的三支箭,和那无数伤痕,以及那看不出是本色还是被鲜血浸透的红衣,淇安的手抖得几乎不敢去碰触。
手滑了好几次才探上他的脉搏,淇安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自己不要那慌乱。
“战烈!”她俯在他耳边,声音有些不稳,“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你的眼睛,怎么能允许你就这样死去?就算要死,也要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所幸古代污染少,而这人迹罕至的万丈悬崖下,更是一片原生态。淇安随便抬眼望了几下,就能看到好几株药草。
悬崖之下得永生,电视剧和武侠小说果然没骗人!所以以后只要有危险,避无可避的时候就往山崖下跳就好了,就算遇不上什么隐世高人,绝世武功,好坏还有这么些药草。
抽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淇安飞快的插在几个|岤道上。
然后深吸一口气,壮士断腕般将手伸向那几只让她的心一阵一阵抽痛的箭矢,将手按在他背上,淇安低头看向战烈,微微含了笑,“战烈,反正这万丈深渊的我也上不去,等他们找到我,说不定也是很久很久以后,说不定那时我也成了一堆枯骨,或者被野兽吞噬下腹。所以你不要怕,如果你死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一咬牙,连续的将几支箭拔了出来,倒刺的剑钩,带起一片血肉,滚烫的液体溅在她脸上,也烫入她心里。
战烈的身体动了动,被剧痛刺激得从昏迷中刚要醒过来,却又被新的一波疼痛折腾得失去了意识。
夜已经很深了,长卿还跪在院中,一动不动。
在他身旁,还站着好几个黑影,朗儿缩在长兰怀里,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睁着,一声不吭。一向生机勃勃的脸上只留下了苍白,从萧历带着夜他们的尸体回来开始,朗儿就不哭了,也不喊着要娘了。
倒是轩辕宝儿,一到喝奶的时候就张着嘴哇哇大哭。
几个奶娘手忙脚乱的搞半响,也没有办法往小世子嘴里灌进任何东西去,被呛到直咳嗽,也是坚决地把已经入口的奶水吐了出来。
然后继续撕心裂肺的哭。
“都找过了?”这沙哑的声音,完全让人听不出那是一向优雅自若的大理寺卿大人说出来的。
“是,一具一具的都查过了,没有,没有小姐。”萧历几乎不敢说出那个称呼,怕受不住失去的痛楚。已经失去了守在老将军身边的机会,就连这最后的小姐,他们也没能守住吗?
一抹自嘲涌上嘴角,萧历忽然扬声笑道,“赫赫有名的萧家军又怎么样,守不住当初的将军公子,也守不住今日的小姐!”狠命的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摔,虎目含泪,“我等有何面目再立于世。”
“有没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兰终于开了口,面沉若水,“为什么我和长卿事先都没收到消息,如果早知道你们所为何事,长卿又怎么会轻易同意小姐外出。”
“不,我会。”长卿抬起头来,“就算早就知道,我也会。小姐既嫁入皇室,再免不了惹来是非纷争,难道还要终身躲在这四角天空里,若是事事都要她担惊受怕,连个外出也不得自由,那么小姐还有何幸福可言?”他仰起脸来,有些奇异的悲凉,“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动用了上千人的军队来对付小姐。”
莫若摇摇头,“就算小七不外出,也难逃此劫。凤定已经细细查过了府周围的痕迹,若是小七没有离开,那么这王府便是战场,怕是他们原本是想劫持小七的,却没有想到我们动作会这样快,”顿了顿,声音却慢慢低下来,“所以,才痛下杀手。”
看了看长兰怀中的朗儿,莫若眼中隐隐有光在闪动,“也亏得这样,否则朗儿与小世子,小七该如何取舍?”
至于小七该如何取舍,或许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轩辕杉在那还有血腥味的谷中,静静的站着,他没有浑身颤抖的大喊大叫,只因他,本就无法发出声音,他也没有流泪,甚至,脸上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茫然的站着,觉得世界一片安静,似乎一切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只有他。
“王爷,王爷!”很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应该是在做梦吧,要不然,为什么这世界让人觉得如此不真实?
“王爷!”轻五不停的唤着,直至轻轻的摇着他的肩。
轩辕杉眨着眼睛,眼神却透过他不知落向了何方,他举起手来,“我冷!”很冷,原来梦里也让人觉得寒冷。
“来人,快备衣物!”
衣服一件一件的叠在王爷的身上,他却仍然做着同一个手势,“冷,很冷。”
轻五急得快哭了,在他往轩辕杉身上加第五件衣服的时候,凤定一把拦住了他,“不要再加了。”
轻五眼睛红红的,“可是王爷说他冷。”
凤定捏紧了拳头,“王爷内力护体,即使在冰天雪地里,你可曾见过他喊冷?”
轻五把衣服一丢,大力抱住了轩辕杉,眼泪直掉,“王爷,您这可让轻五怎么办?凤定,你快想办法啊!”
凤定踌蹰半响,转头问着身边侍卫,“小世子怎么样了?”
来人躬身答道,“还在一直哭,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快哭得没声了。”
凤定咬咬牙,“将小世子抱来。”
轩辕宝儿已经哭得声音嘶哑,抱到轩辕杉身边的时候,已经吚吚哑哑得不复响亮,眼睛半闭着,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凤定小心翼翼的把小世子放入轩辕杉怀里,一边在他耳边说道,“王爷,您看看小世子,已经哭了一整天了,属下想了很多办法,总是一喂进去就吐出来。您得好好哄着,不然王妃回来要伤心的,王妃最是宠小世子的。”
软软的小身子放到手上,轩辕杉的眼睛慢慢的凝住,然后低下头去看,宝儿察觉到拥抱的不适,半掀开了眼睛,又呜呜的哭两声,眼泪滚了出来。
轩辕杉怔怔的看着他,嘴轻轻的动了动,“宝儿,你终于能哭出眼泪了!”
双手抱起了宝儿,轩辕杉搂紧了他,将脸贴上去,“宝儿,你想娘了吗?你陪爹去把娘找回来好不好?”
两人相贴的脸庞,滚烫的濡湿。
轻五想要上前,凤定却一把拉住了他,“让王爷发泄出来就好了,不然怕要出事。”
直到第二天,宝儿还是吃不进任何奶水,一众太医战战兢兢的往来于皇宫和王府之间,却一直找不到解决之道。
强灌下去,却又立刻吐出来,直吐得脸色煞白。
轩辕杉嘴唇干裂,看着怀里也是失了水色的宝儿,一只手伸出来,“换米汤试试。”
“奶水都喝不下去,米汤怎么行?”轻五疑惑。
轩辕杉不答,只低下头去,亲亲宝儿的脸蛋。
米汤很快端了上来,凑到宝儿嘴边,小家伙闻了闻,一抽一抽很委屈的喝了一小口,接着扁了嘴,又喝了一口,直到后来,慢慢的一碗就见了底。
轻五凤定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哪有见过这样的孩子,奶水不喝,喝米汤?
轩辕杉嘴角慢慢弯起,抚上宝儿因为喝饱了而慢慢合上的眼。
这才是他的孩子,任世间颜色万千,也只要心中的那一个。
他的妻,他的母亲,独一无二谁都不能替代。
地牢的门缓缓打开,轩辕杉走了进去,门又慢慢合上,遮住了所有那刺眼阳光。
一张纸飘下,一直低着头的某人终于有了动作,看向那纸上字迹
“该叫你萧六,还是战青?”
看着这样的字,他笑了起来,是属于他的张狂,“我从来就是战青。”
没有被那样的笑声所影响,轩辕杉一身白衣,在铁栏旁边席地坐下,继续在纸上写道,“她不见了,生死不知。”
没有说她是谁,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
笑声逐渐降低,直至无声,战青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轩辕杉也不看他动作,只专心的写着,“他们怎么进来的?”那么大一批人的动作,他们不可能一无所知。就是知道京城并无异动,轩辕极也在京城之外,他们才会如此放心。
战青苦笑了一下,“顶着萧家军的名义,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京城太容易。”
“你们这么大动作,只是为了她?”
“不,原本是轩辕骥的,趁你们的视线被吸引到淮安,这是最好的时机,谁知道轩辕骥居然偷偷的去了淮安。”
“所以,你就对她下手?用桃花坞的人?”
战青没有说话,只是微闭了闭眼,又睁开,仿佛从不曾伤痛。
“你们原本是要带她去哪里?”
战青握紧了拳头,“二皇子事败,便是格杀无论。”
笔重重一顿,轩辕杉停住好久,才又继续写道,“那里没找到她。”
“我的人呢,还有活着的吗?”
“无一生还,本来长卿还留了两个活口,却服毒了,现在太子和萧荣还在继续找。”
“战烈呢?”
轩辕杉眼睛一亮,迅速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战青看清楚了他的表情,接着道,“是二皇子的密令,我们先前并不知道,战烈后来赶去了。”
两人看着对方,神色里有了一丝松动。
战青低声道,“只要战烈在,他一定会让小七死在他后头。”
那么也就是说,两人同时没有被发现,小七可能还活着。
轩辕杉单手一撑,便从地上跃起,直向门口跃去。
“王爷!”战青突然喊了一声,轩辕杉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王爷,如果她回来,请让我见她一面。”
山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战烈从黑暗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方突出的山石,石头上方顶着些许杂草,正在风中摇曳。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叶子飘落的声音。
是已经到了黄泉路上么?
他微微扭了头,目光极渴求的搜寻着什么,半响,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
原来即使是死了,他也是孤独的。
他从来,都只有自己。
突地想到什么,他飞快的睁开眼,眼里的光如宝石般灿烂流转。
没有看见她,那么她还活着吧?
她活着,那就好了,即使他那么想与她同生共死。战烈的脸上是漫天绽放的喜悦。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战烈漫不经心的侧了头过去,只是想看看别人变成了鬼是什么样子。
只是,那身影慢慢走来,战烈的眼睛慢慢睁大,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就是狂喜。
“淇安!”他猛地撑起,就要往那方扑去,却因为身体的剧痛跌倒在地。
“淇安!”他趴在地上,手却固执的向着那方伸出,使尽了全身力气想要靠近,全然不顾被扯裂的伤口,已经又涌出了新的一波血液。
“不要动!”远处的淇安显然看到了这一幕,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放下手中的草药,连忙去看他背上的伤口。
“刚醒来就这么不安份,你不想活了吗?”心中焦急,淇安一边给他重新上药,一边不停的数落。
战烈也不回嘴,只偷偷伸出一只手捏住她衣角,痴痴的望着她,只觉心中欢喜无限。
淇安看看他神情,也骂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以后,要乖乖的,听到没?”
战烈眼睛笑得弯弯的,使劲点头。
躺在一旁看淇安转来转去,战烈这才问她,“淇安,我们不找个山洞吗?”就这样躺在石下,吹风下雨的估计也挡不住。
淇安脸上起了红晕,瞪了他一眼,“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你那么重,我可搬不动。”
说到这里,淇安满是懊恼,以前看书上电视上说的,随随便便就找个山洞的全是骗人的鬼话。她找了好几天,也没找着有什么山洞,想来那山洞也不是天生的,没有前人居住,自然也就没有他们这些后人享福了。
“还有,”淇安又说,“你快点好起来,打点猎物捉点鱼什么的,光天天吃素,我不喜欢。”
“嗯!”战烈满足的笑着。
好一会儿,战烈才有点回过神来,奇怪的问道,“淇安,人死了也要吃饭吗?”又努力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还有我的伤,怎么死了都要痛?”
“死了?”淇安疑惑的望向他。
“对啊,我们不是死了么?”战烈看起来比她更疑惑。
淇安硬是半天没说出话来,战烈还在那喜滋滋的说,“我就知道淇安最喜欢我,就算是死了也要照顾我的。”
淇安高高抬起的手,就要敲到他脑袋上时又生生停住,只得咬牙切齿的说,“谁告诉你我们死了,朗朗白日就在说什么鬼话!”
战烈似乎愣住了,半响,却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戳她的手背,又缓缓收回来,过一会儿,又试探着伸出去轻轻碰触。
淇安看得好笑,“感觉到是热的了吗?”
战烈愣愣的点了点头,脸上却滑过奇异的失落,“原来我们还活着。”
还活着的话,意味着还会有人来跟她抢淇安。
“淇安,你还记得我哥哥吗?”沉默很久之后,战烈问她。
“你哥哥?”淇安喃喃的重复。
战烈一双眼睛偷偷打量她的神色,“嗯,就是我哥哥战青。”
淇安没有说话,只微抿了嘴。
心悬了起来,战烈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淇安,你恨哥哥吗?”或者,你还爱他吗。
淇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替他易容成我六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丝破绽也没找到?”
战烈的脸色有些黯然,“我将萧六的尸体用药物保存好,研究了很久,我的手指,熟悉他的每一根骨头,及至身上的伤口。因此可以将哥哥易容得一模一样。”
“至于,那滴血认亲,却是我们先在哥哥手指上涂了药,血混着那药一滴下,便是什么血都能溶在一起了。”
淇安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这里我都能想通,可是我当初见,见他,似乎真的是失去记忆了。”
战烈微低了头,“二皇子他们怕露出破绽,便让哥哥真的失去了记忆,等到取得了信任,再让他恢复。”
说完又有些着急的拉着她的手,“其实哥哥心里还是很看重你的,他失去记忆后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当他的妹妹的。还有后来,他强押了洛怀礼也是要帮你出气,淇安你也不要让他死好不好?”
淇安看他一眼,“你喜欢这个大哥?”
战烈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我只有这一个哥哥,哥哥对我很好的,他还叫人来照顾我。只是哥哥总是很忙……。”
笨蛋啊,那哪是叫照顾,淇安怜惜的拍拍他的头,深吸一口气,“战烈,你觉得萧家的人还能原谅你哥哥吗,在他做了那样的事之后?”
淇安的心思转得极快,战青要想取代萧六,必定是要极熟悉萧六才行,而且当日在战场上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萧六的尸身,必定就在附近。
联想起之前听过的,萧家军中出现内j的事,一切都不难理解了。
只是没想到,战青竟然连对自己都那么狠绝,居然愿意忍受捏骨重塑之痛,又受记忆缺失之险。那战青对二皇子,还真是死心塌地啊。
两人在谷中慢慢养伤,浑然不知尘世中,那些人已经快要将京郊之地翻个底朝天。
悬崖之上的山道,已经被仔细搜索了无数次,却无人往这之下看过一眼,都径直朝着前方山道和浓林中搜去。
战烈身上的伤慢慢好起来,已经可以在淇安的帮扶下慢慢走动了。
“淇安,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战烈含了笑,期待的望着她。
淇安伸出手去,掩住了他双眼中夺目的神采,才道,“战烈,你爱过人吗?爱着的时候,就希望对方也同样爱着你,一心一意,只对你哭,只对你笑,任旁人再好,他的眼光也一直一直望着你。”
微翘了嘴角,“我已经有了夫君,我想要他一直陪着我,眼里只看着我,心里只能想我。所以同样的,我也会只看着他,只想他。”
“对不起,战烈,我已经许了别人,再不可能许你一个未来了。”
“可是,淇安,我喜欢你,我也会永远只看你一个人,只想你一个人,你改来喜欢我好不好?”
“爱如果可以朝令夕改,便不值得我们如此珍惜了。只要他不负我,我的承诺,便是一生。”
战烈慢慢的变得沉默,再不讲那些要淇安永远陪着他的话。
只是夜里偶尔醒来,看着淇安抱着膝盖望着星空的侧影,脸上多了几丝凄楚和绝望。
“淇安,你想那两个小鬼了吗?”
他轻轻的问。
“是啊!”淇安的脸上噙着淡淡的温柔,扭头笑着看他,“朗儿一定很伤心,整日闭嘴不说话,也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宝儿那个小家伙,我不在,也不知道他好好吃奶没有,说来也不知道这孩子性格像谁,又固执又霸道。”
叹口气,却只能苦笑,这万丈悬崖,她得长双翅膀才能飞得上去。
“淇安,我会好起来的,等我好起来了,我带你上去。”战烈扯着她的衣袖。
黑暗里,星目闪闪发光,战烈笑得灿烂,“淇安不要叹气,我也要对你好,绝不输给他。”
淇安仍是音讯全无,轩辕杉身着单衣,背着手站在山侧。
短短十多日,人已经瘦下去一大圈,衣服都有些空荡荡的了。
“王爷?”凤定又唤了一声,不敢抬头去看他酸楚的神情。
轩辕杉却转过头来,对着长卿比划了几下。
轻五连忙开口,“长卿,你再把当日的情况讲一遍。”
轩辕杉听着长卿的讲述,一边打量着四周,朝着前方走去。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怎么做呢,在那种情况下?
慢慢的出了山谷,本来要继续往前走的,却又停住了脚步,往旁边的悬崖瞟了瞟,若有所思。
如果是他,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得她安好吧!
眼中光亮闪过,他作了一个手势,“下去看看。”
结局(正文完)
为什么所有的路总有尽头,所有的时光都会流走?
战烈望着那因为他身上的伤口而不断忙碌着的人,看她因为采药而在身上新添了划痕,看她因为包扎而撕碎了完好的衣裙,看她浅浅笑容,点点滴滴在记忆里封存。
如果可以,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心里想着,就把这样的深切的期盼说出了口。
“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吧?”
淇安转回头,安静的看他,少年眼里那样热烈的光彩,耀痛了她的眼睛。
她抿了抿嘴,终究只能无声。
而战烈,眼里的光芒逐渐黯淡,归于沉寂。
“我错过了哪里?”是问她,也是问自己。
他错过了哪里呢?
淇安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开始在记忆里慢慢回想。
其实初见他,只是惊艳于那桃花纷飞里精致的容颜,和那样的繁华热烈里,无形蔓延的凄清。
以及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毫无焦距。
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她,所以她虽是因为他而被掳走,却对他生不出怨恨。
或许在那一开始,就已经看透了他嚣张的外壳里,藏着最单纯易感的灵魂。
所以她防备重重的心,也从那最开始就没有设防。
她觉得,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一路行来,她表面上走得潇洒自若,心里却已伤痕累累,所有明艳的笑容,掩不住灵魂深处的疲倦。
而他,视人生死如无物,挥手之间,可以倾覆所有他不喜欢的东西。如此任性,如此张狂,却让人能那么轻易看出,他心底的脆弱。
如果后来,如果他们还有后来的话,或许是另外一番光景。
只是,他们早已没有了后来。
“战烈,你要知道,我是希望你过得比谁都幸福的。”
什么也不能说,只有这句话,是她最真实的心意。
战烈垂眼去,乖巧的点头,“好!”
不想让她为难,即使他明明知道,他的幸福,是她。
淇安正蹲到水边洗脸,忽然听到远处有些声响,她轻轻趴开了草丛,往外头看。
悬崖上下来几个人,最先到地的那一个,白衣黑发,英俊绝伦。
短短时日不见,他竟瘦成这样了。
淇安蹲在那里,鼻子酸酸的有些难受。
轩辕杉脚一到地,就四处张望着,神色凝重。
等到凤定轻五他们都下来了,轩辕杉作了一个分散寻找的手势,就向另一侧奔去。
淇安的手捏紧了杂草,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哽咽着唤了一声,“轩辕!”双腿仿佛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
轩辕杉身子一顿,飞快的转过身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淇安!”他张了张嘴,惶然的奔过来。
“轩辕!”淇安喃喃的念着,泪光中,只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奔来,然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那怀抱如此温暖,淇安抱着他,连日来的担忧恐惧一起爆发了出来,“轩辕!”她在他怀里,大哭出声。
轩辕杉抱着她,像是要用尽一生力气。
他闭上眼,将头深深埋入她发里,心揪得发痛!他的妻啊,失而复得的那一半灵魂。
“轩辕!”淇安不停的唤道,轩辕杉不停的拍着背,将嘴贴到她耳边,“是,我在这里,不要怕。”
或许正因为越安心,才越能纵容自己的软弱。
淇安哭了很久,轻五看看那在王爷怀里哭得天昏地暗的王妃,眼眶有些发红,却还强自嘴硬的低声对凤定说,“现在我知道小世子的哭功是遗传自谁了。”
凤定轻飘飘的看他一眼,“如果我们没找到王妃,你就会知道,你的哭功会比小世子还厉害。”
轩辕杉轻柔的擦去了淇安脸上的泪水,淇安想起刚才自己那场仪态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