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无方少年游 第3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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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方少年游 作者:肉书屋

    披凌乱四起,呼呼不断卷向了喻雪剑底袖角。

    宇文小白面色一白,强烈的剑气震开他眉目上的碎发,露出晶莹如玉的双瞳。他左右极快变换两种身形,仍是未逃脱弥漫如炽的剑气。

    唰的一下,小白束发的丝绦飞扬入尘,一头乌亮柔美的秀发散于风中。他伸展双袖迎风猎猎飞舞,冷冷喝道:“好久未碰到使剑的行家,今日难得一见古剑尚缺,又恃公子步步紧逼,小白岂能不分个高下?”双目一沉,两掌凛然扣起,熠熠生寒抓向了喻雪面容。

    左掌伸张如翼,右手五指骈齐,一松一拉弓指抓钳,一招“玄鸟划沙”拂向前方。喻雪出剑刺透微光,凝神削指小白手掌。

    两人身形胶合在一起,白衣翻飞,剑影森森,院落植株在剑气真力中颤抖不能直立。

    “喻雪,住手!”一道轰然如钟的声音遽然响起,在林间落木中嗡嗡回荡。

    喻雪跃出场外,冷漠伫立。

    赵应承从来不会直呼他的名字,既然如此称呼,一定是发生了异非寻常之事。而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对秋叶依剑有所交代,所以他立刻住了手。

    夏风穿过林苑,青色丝袍簇簇作响,轻缓地盛起又飘落,优雅地打着卷儿。

    宇文小白白衣黑发,迎风俊秀而立。赵应承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双目绯红,伸出手掌字字颤动:“杨晚,是你吗?”

    笑问

    风入林,花静飞,赵应承藏青色袍底乘风逆卷,簇簇地缓缓地飘落。

    他平伸的手掌抖动得厉害,嗓子里仿佛含了一根刺,语声尖利颤抖,在风中忽上忽下:“杨晚,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盛炽的杀气一消,宇文小白从凝神对敌的天然戒备中松弛下来,白衫子迎着风,温和地轻舞。

    “赵世子,你是在说我吗?”小白环视静默如林的旁人,语声止不住地惊奇,“杨晚是谁?我是宇文小白啊!”

    他的双眼晶莹如玉,眸色深处的黑黑瞳仁如一注静湖,不起丝毫波澜。

    赵应承紧盯住他的脸,一步一步走近,碧草丛中立时镌刻出一个又一个深沉的脚印。

    而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会看错,你的双腿轻盈如风,你的步法我一辈子就不会忘记。”

    阳光拂照着大地,光线透过云层落在赵应承面容上时,将他深刻英俊的脸影划为两畔,一侧狂乱地颤动,一侧沉入黑暗,正如他长久以来灰蒙蒙黯淡的心。

    可他知道他自己的心情,眼见白衣翩翩的少年侧首无语,他担忧脸上泄露的震撼表情吓坏了宇文小白,不禁猛地伸掌抚额,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颜面,微低头深深颤抖:“雪公子,烦劳你将卫士带走,我怕吓着她了。”

    身后禁卫均系赵应承嫡亲,察觉世子微异时,正踌躇着不知动作,但赵应承平素督训军队纪律严明,此番听闻他下得命令,都微微鞠躬列队离去。

    喻雪一动未动地立于林侧,神情冷漠,淡看世间发生的一切。

    宇文小白看看零乱的草丛,看看眸色深深的赵应承,眼里有些慌乱:“赵世子,小白不是有意冒犯贵处,只是探访到一些踪迹,跟来此处寻找一名亲人……”

    “不要紧。”赵应承将手落于袖中,紧贴在丝袍身侧,抑制不了指尖的轻颤。他极快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找了你很久。”

    语声变得深沉压抑,双眸绯红不退,一缕一缕的紧张晦涩之情蔓延开来,如同红花在雨后绽放了残蕊。

    尽管他已小心翼翼,但仍是惊吓了宇文小白。小白倏地一下身形急退,靠向了荷苑那侧,衣衫不住地翩飞:“你别过来,我不认得你……你一靠近我,不知为何我就很害怕……还别过来啊!”

    赵应承再次见到了杨晚的身法,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果真停了下来。

    宇文小白偶尔回眸看到赵应承沉默痛苦的脸,心里一直慌乱。

    这个人的脸在梦中曾出现过,隐隐约约仿似隔了层雾,一双眸子看不分明,如同此时带了些隐藏的苦涩。

    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毕竟他没有糊涂到无知的地步。

    她有时候也会好奇地想,为什么我记得一些模糊的影子呢?难道是刻在了脑子深处,不是爷爷所说的“将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尽管这个人把她当做了另外一个人,看起来很痛苦,她决定还是澄清一切,最好早点找到爷爷或是冷双成,这样也有个熟人做帮衬。

    宇文小白一手捏了捏衣襟,一手拂开零散飞舞的发丝,十分认真地说:“公子,你肯定认错了人,我一直住在岭南罗浮山下,不曾踏足中原……不知公子祖籍何方?是否去过岭南?或者公子的那位朋友也住在岭南,面貌和我生得有些相象?”说完还矜持地笑了一笑。

    小白的笑容纯洁如白莲,开在碧碧荷苑的顶端,瞬间有了阳光的温暖。

    这是一种毫无心机的笑容,天真烂漫,不喑世事。

    赵应承看见她的微笑,越发地痛苦难抑,身子摇晃:“我不知道你变成这样,忘记了我……就当我们初次见面吧,容我自报家门……我叫赵应承,祖籍平州……是杨晚的……杨晚的……”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几遍,最后睁着眼睛,茫然说道:“未婚夫。”

    “那就对了!”宇文小白盈盈一笑,胜过漫天云彩,“除了江湖中的传闻,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我们一定没见过面!”

    她心里窃喜不已,既然赵应承此刻未追究她夜盗金轮的罪过,想必是秋叶依剑那边出了什么纰漏?

    宇文小白不愿多考虑令她头疼的问题,见场地里两人都静止不动,悄悄地朝荷池走去。赵应承一看,心中大急,不容思索伸手向她抓去。

    风声掠过,白衣一晃,宇文小白熟练地使出心法,微微一避躲开了赵应承的抓击。

    荷浪滚滚,绿叶连身,如同万千涌起的碧波。宇文小白心里发急,跃身荷叶之上,轻灵灵地飘逸伫立:“冷双成……冷双成……你在哪里?出来见我啊!”

    语声随风一圈一圈飞散,荡漾着她心底的慌乱。

    赵应承盼了日日夜夜,如今杨晚真的在他面前,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纵身又扑向了荷苑。宇文小白大惊,容颜褪色,久唤不见冷双成后,闪身掠向了府外。

    两道人影迅如流星,刹那划过府院檐角,消失在冷冷伫立的喻雪眼前。

    “如何?”林间绿色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冷漠身影,打破了扶林落花的寂静,白衣在翠叶中深稠发亮。

    来人正是秋叶依剑,紧掐了喻雪软肋的秋叶依剑,目前林青羽还在他手上,喻雪不敢动弹。

    “世子没猜错,这人绝对不是岭南宇文的传人。”喻雪回想方才对敌数招,冷漠说道,“我一招刺向他双眼,他的脚法倒踏八卦宫星倒是不错,但是宇文家族以气驭力,他却无法嫁接剑招,只能躲避,所以我当时就留意变招。”

    “四剑过后,我运劲十成发出杀招,迫使他接连躲避不及,常人面临危险时,大多摒弃故意遮掩的身法,身体会自然反映最熟悉的套数,我看他一共出招十二式,攻多守少,除了脚法熟稔外,招式上没有一丝宇文家族的影子。”

    喻雪一口气说完,闭上了嘴巴。秋叶依剑瞧了瞧两人离去的角落,冷漠一笑:“好运气。”转身走向了林子里。

    冷双成双拳紧握,笔直伫立在森森绿叶下,脸色甚至比叶子更深。

    秋叶依剑悄无声息走近,看了眼她的神色,先解开了她的哑|岤,道:“看清楚了?听明白了?”

    冷双成冷冷道:“放开我。”

    “听我说完,我自然解开你|岤道。”秋叶依剑摸摸她的脸颊,替她拂下满身的木叶,“几月前宇文小白和你联手对阵我一人,他的剑招古怪凝涩,仿似有些生疏不连贯,不过当时被你逼得紧,不容我细想,事后我唤吴算查了他的来历,资料显示他的确是岭南宇文第三子,宇文小白。”

    冷双成冷笑一声:“你都知道了,还不放了我!”

    “不急。”秋叶依剑立于她面前,盯着她瞳仁说道,“宇文小白运气的确不错,出道以来没遇见过劲敌,普通对手仅以脚法他就能取胜,所以很难逼出他的武功来历。今日喻雪在此,刚好试出了他的身份,杨晚。”

    他的眸色退了清冷,渐渐温热如阳光。

    秋叶依剑伸手抚了下她的眉目,想抹去那道冷漠的色泽,冷双成微微一撇,道:“你故意在赵应承面前试探杨晚?”

    “不是。”秋叶依剑极快地接了口,笑道,“我没骗你,你那是什么眼色……我将你留下来,有件事要交代你。”

    “说!”冷双成语气急促,极为不耐。

    秋叶依剑又慢悠悠地摸摸她脸颊,碰碰她唇角:“你得不生我气,我才说。”

    冷双成转视林间,沉默看着绿叶飞舞,脸庞在光线里映衬着微亮,线条流畅而漠然。看了片刻,她突然淡淡说道:“秋叶,我说到做到,下次你再胡作非为,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秋叶依剑俊美冷漠的脸微微松动,像是打碎了浮冰,迎着光摇晃星星点点的水纹。他凝视冷双成面庞一会,弓指揩了揩:“记得了。”

    冷双成回过脸细瞧了他面目,忍不住轻嗤一声,斜挑长眉:“真是难得……没有左耳进右耳出……”想起杨晚,心里又担忧起来,连声道:“快放了我。”

    “我知道你要去阻止赵应承。”秋叶依剑抱住她,吻了吻她黑发,“赵家内幕极多,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他的事情,如果你要去找杨晚,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要干预。”

    冷双成想起药王前辈的心意,极快思索后回道:“我知道你与他一向各不相干,但是杨晚不同,我去了后只会遵循她的意愿,其余之事我一概不管。”

    秋叶依剑沉吟一下,拍开了她的|岤道:“看来赵应承没有说错,你果然很残忍。”

    何必

    秋叶依剑顺曲折长廊而行,淡薄的阳光透过枝叶撒在他身上,岑寂生晕斑斑驳驳,仍无损那种冷漠自成的气质。

    水芊灭身着淡衫娉婷而立,远远见着一道雪白身影,盈盈一礼:“世子。”

    秋叶依剑静无声息地走近,白衣轻卷,容颜自暗影显现亮处,深邃五官遽时立体鲜明。他的眉目一如冰峰,雪雾缭绕不含感情,语声却有些客气:“有劳了。”

    水芊灭抬首欲答,看见他冷漠俊美的脸,微微一怔:“世子请。”

    秋叶依剑转首天外,冷淡说道:“水家通晓百鸟之技闻名天下,只要你继续驭鸟寻找,想必迟早能找到林青鸾。”

    水芊灭心生诧异,面临冷漠如冰的白衣公子,只得强抑下疑问,回道:“是。”

    秋叶依剑看了她一眼,仿似了解她心中所想,冷漠道:“林青鸾既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来青州的任务又是刺杀内子,令我始终担忧冷双成的安全……如其突发变故,不如事先绸缪……还有什么疑问么?”

    水芊灭对于他眸光的犀利暗自惊心,联想到往日辟邪山庄只出动吴算请她相助,此刻他却一反传闻殷殷叮嘱,不由得喟叹不已。

    阳光渐炽,古朴青州如同苏醒的巨人,舒展开四肢百骸,令千街万巷沐上温暖光辉。

    微腥的风迎面吹来,宇文小白向风而跃,白衣翩翩似蝴蝶,哗啦啦地响彻所经街道。

    人来人往,一派清闲宁和的风光,她如风般掠过人群,像只受惊的兔子越跑越远。长街上只闪耀两下一个白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檐头街角。

    慌不择路地跑了很久,宇文小白发现人稀稀疏疏如淡烟,再往前去,草木开阔的断崖骤现眼前。

    海风温熏拂面,蓝天白云下,海浪连成一线,雪白如碎羽,翻滚着轰鸣作响的银色花朵。

    她微微怔忡,出神地看着大海,相对于荆湘白水绕青田的秀雅之美,这里的波澜壮阔奏响了悲壮阳刚的宏章,乐声滚滚,触目空旷辽远,她对于初次见到的大海深深折服。

    阳光照耀着崖尖山石上伫立的影子,白衣震荡,衣袂飘举,宛如望海而生的秀颀神女。她的心底难抑慌乱,转过了身。

    远处密林前环列着几排矛戟森森的卫士,密密麻麻如同雨后春笋,团团将宇文小白退路围住。赵应承身着青袍,缓缓自队列后走出,海风传来他森冷低缓的语声:“谁派你们来的?都给我退下!”

    一名衣饰略异的领队匍匐跪下,字句掷地有声:“回禀公子,是秋叶世子唤我们全军出动,为了确保公子的安全。”

    赵应承火气渐消,这才明了秋叶依剑的细心之处。

    目前局势动荡不堪,他若是随便离开行辕或是军士,难保不被荒玉梳雪掳去,威胁到整个朝政前景。

    宇文小白迎风而立,默默看着沿嶙峋山石走近的赵应承。

    “赵世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苦苦相逼。”她微侧着头,眼神十分认真,“我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不认识你,你再步步紧逼,别怪小白出手无情!”

    赵应承凝视着这张陌生而淡漠的脸,捂住了左胸咳嗽一声:“你过来好么?我担心你掉下去。”

    宇文小白将信将疑地挪动脚步,轻轻跃起,从他身侧散落如刺的山石跳过。

    赵应承见她站定,眼眸凝聚着炙热的光,不由得又伸出手去。

    宇文小白听声辨位,崎岖石径难以施展步法,心中一急,双袖带了强烈的力道一转,袖角经风一拂,不偏不倚地扇向了赵应承颜面。

    唰地一声,苍白英俊的脸庞上落下道痕迹,深沉刺眼。宇文小白跃开身子,喝道:“别再过来!你一靠过来我就害怕!少不得逼我出手了!”

    赵应承惨然一笑,仍是执着地伸手颤抖:“打得好,如果能让我看看你真实模样,你要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宇文小白急道:“你这人疯了么?怎么不听我说话?”

    “我是疯了。”赵应承摇晃身躯,疲软地靠山石坐下,“父亲迫我太急,我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答应了父亲此战过后,永远削免世子官阶,贬黜为民,这样我就能带着丫丫自由离开。”

    “你胡言乱语做什么?我又听不懂,我要走了。”宇文小白撇了撇嘴,打算拂袖离开。

    “不,杨晚,你仔细想想,你会懂的。”赵应承紧紧按着胸口,咳嗽道,“你自己是什么模样,你自己是个女儿身,想必你比谁都清楚。”

    宇文小白默然,瞧瞧铁桶围困的队伍,一时颇为伤神。

    赵应承缓缓起身,面色苍白如雪,又缓缓地跪下:“你的后背左侧有一道剑伤,那是我刺的。我知道你心脏偏离一寸,为了对付父亲的暗哨,我狠下心刺了那一剑,下手时我就知道你只有一半的机会存活,但是我还是做了,这就是你一直害怕我的原因。”

    宇文小白听得似懂非懂,呆滞道:“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不认识你!”她开始慌乱起来,转身碎步疾走,“真的别再过来了,我脑子里一片轰鸣。”

    海潮阵阵,随风而来,地动山摇地呼啸。纯白雪浪连番赶上,前身凋落,后浪翻滚,那种嘶吼穿透长空,尖利刺耳地闯入宇文小白耳膜,她微扶了头侧,缓缓前行。

    “杨晚!”赵应承跪在乱石嶙峋的石径上,大声呼喊一声,语声盖过了海浪的嘶鸣,“让我再看一眼你的脸,让我死了也甘心!”

    宇文小白脚步一抖,尔后继续向前。

    “杨晚!我马上得动身离开此处,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我知道今天放你这一走,我们此生永远无法相聚,所以我求求你,就让我看一眼,看过一眼我就忘记!”

    赵应承颤抖的声音混着海的悲鸣,轰隆轰隆响遏苍穹,他深深地伏低身子,只手捂住心胸,仿似疼痛得直不起身来。

    宇文小白捂上了耳朵,像只翩翩雪鹿朝前冲去,迅如闪电,矫若游龙。

    赵应承猛然以掌撑地,借力弹起,眸中带着火热绯红,合身朝前扑去!

    人群之后,茂林之中,冷双成紫衫淡展,在风中轻盈飘拂。

    风穿过林梢叶底,减缓了冷漠气势,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她的眼里明净似水晶,浅碧水纹袅袅散开,黑发拂过眼角时,终于催生一滴一滴的泪珠。

    透明的眼泪似小河般蜿蜒而下,潸潸不停。

    秋叶依剑问她,为何如此执念杨晚的事情?

    “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她的痛苦我全知道。”冷双成回过脸,对着俊美冷漠的那张脸说道,“赵应承杀她时,无论是否有误会,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

    秋叶依剑拉住她的手腕,追问道:“你真的在杨晚身上找你前世的影子?你真的要去干预别人的私事?”

    冷双成拂开他的手,惨然一笑:“我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宇文小白自有她的路要走,我只是去看着赵应承,不能让他再次伤害无辜之人。”

    秋叶依剑见着她笑容,本待伸手拥抱,她却闪身离开。

    等冷双成亲眼看着海崖边的一切时,心里的悲哀如海水拍打崖壁,侵染了四肢百骸。

    小白一直在闪躲,像个孩子般的惊慌,但是她的身法对付赵应承绰绰有余,反而是赵应承全身上下,被小白扇了不少掌风,青衫零落成匹,一道一道的皱褶卷起千层浪。

    她无法出手,无法对着赵应承出手。

    赵应承背对她立在凤鸣山巅的身影她牢牢记得,那番字字如钉的话一直回荡在心底深处,梦魇般无法忘记。

    可她没有想到,赵应承是真的喜爱杨晚。他说的话她听得懂。

    ——从明日后,赵应承离开青州赶赴北塞,前途未卜,正是为了朝政国事。

    ——如果战死,今日便是他见杨晚最后一面。

    他苦苦呼唤杨晚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当年那名寂然背立的王侯公子。

    海风传来句句滚烫痛苦的嘶喊,带动叶子哗啦啦响动。绿叶深稠,迎风翩跹落下,撒了紫衫淡雅的冷双成一身。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她看着叶子飘零,应景而生一句父亲教导的诗句。

    父亲说,有一个丞相为了缅怀自己的结发妻子,记载了和她清贫时的点点滴滴——委身下嫁时乖巧无比,替他张罗在生活中的一切事宜——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那种温暖如春的笑意溢出了父亲的眼睛。

    冷双成悲从中来,她默默看着一切,默默想着记忆中杨晚乖巧笑颜。

    树叶悲伤地抖动哭泣,冷双成转首看看落木古槐,扬起手掌,一掌一掌地击在树身,合着她空茫的声音,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明天(下)

    风曾拂我襟

    雨曾滋我心

    我曾挥挥两袖轻

    红尘中声音

    我曾在红尘外面听

    你哭动我情

    你笑壮我行

    你伤春梦我伤心

    离别在眼前

    回头望伶仃形和影

    把诺言肢解

    句句碎屑

    把柔情肢解

    片片含血

    我用泪画成了

    你笑容的轮廓

    这一年

    飞絮飘落

    风呼呼地吹着,海浪依然轰鸣,阳光却照拂不到赵应承的影子。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黑发散落如丛,凌乱地吹拂过苍白脸颊,衣衫上已没有一丝完好之处,刀割剑戳般破碎成缕,在风中褴褛地抖动。

    “杨晚,累了吗?”他的下颌紧敛,眉目仍是开阔,嘴唇上鲜血淋漓,“我不过去,但是你别走,就当我奢求一次,多陪我一会儿吧。”

    宇文小白雪面酡红,双眸微愠,有些气喘吁吁:“赵世子,你真是怪人,不放我走,打你又不还手。”

    赵应承凄惨一笑,默默地看着她,散发拂落些阴翳簇在眉尖眼底。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语声低哑:“我的最后一点机会,我当然要珍惜,杨晚,你看哪!”

    手指指向身后白云蓝天、万丈金光的太阳:“还有两个时辰,太阳就下山了,明天就全都不一样了。”

    宇文小白咬咬嘴唇,抓住了白莲盛开的衣襟:“你看起来真的很难受,但是小白无意令你如此……我很害怕,我真的要走了。”转身又欲离去,白色衫子猎猎飞舞。

    赵应承的手指萎靡垂下,“呵呵”轻笑起来,身子摇晃不停,他冰冰凉凉笑了许久,一掌一掌地击在身畔岩石上,仿似击节应和,一如林中难诉的知音:“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语声凄惨,悠悠转向天外,是不同于曼声而歌的韵味,直至“参”“商”二字时,颤抖干涩钳住了咽喉。

    宇文小白敛了敛衣袖,一边朝前走,一边好奇地回头。赵应承侧临海水,褴褛的衣衫迎风飞扬,青布如丝,黑发乱舞,烟雾般弥漫包裹他的身子:“二月十九夜,寅时,传闻有一个人,身受一绝索凌虐之苦,步行千里行至凤鸣军营,衣衫尽褛四肢尽伤……”

    赵应承扬起手掌,掌中带血击向了石面,干哑道:“杨晚啊杨晚,可恨赵应承现在才懂你的痛。”

    他疲惫地靠着石块,身子软滑滑地倒向石径。眼泪如同贫瘠的小河,终究悄无声息地流淌,没有波澜壮阔,没有潺潺有声,只是苍白孱弱地流淌。

    宇文小白转过头,眸里的神色宛如散开的烟花,迷茫而脆弱。

    赵应承绝望地仰天倒地,黑凄凄的发丝、干裂的嘴唇兀自在风中颤抖,四肢一动不动。

    “杨晚!”他的嘶叫合着海的轰鸣,滚滚回荡在断崖上空,“白昼交割,参商永隔……杨晚……杨晚,我只求见你最后一眼!”

    宇文小白脚步一滞,尔后敛着衫子,慢慢地走开了。

    海潮咆哮如雷,仿似声声爆竹直冲云霄。海浪如千军万马,雷鸣般嘶吼在风中。

    小白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唤:“杨晚!杨晚!杨朝欠你的痛,赵应承割肉剔骨来还!”

    海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唯一的白色光亮。

    银色矛戟亮白如星,直攒天空。锋刃下一张张冷若冰霜的脸,一具具雷打不动的身躯。卫士们看到了赵世子痛苦的一切,但无主人开口,众人均不敢放行宇文小白。

    “让开。”身后密林处传来一句冷漠的声音,列队之人齐齐回头。

    冷双成冷瞳绯红,面色苍白,微亮的光芒透过树枝散落周身,自带冷漠凛然的威仪。

    她的身躯挺拔如杨,笔直伫立:“放开她,让她过来。”

    “双成!”宇文小白哇的大声哭了出来,她猛地冲出护卫的包围,紧紧抱住了冷双成的身子,“双成,双成,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啊?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啊!那人一接近我,我脑子里混乱一片,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啊?”

    “相信我,我们也很混乱,也很害怕。”冷双成伸出袖子,替宇文小白擦擦脸,软声哄道:“你先回行辕等我,不要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别像个孩子……我马上回来陪你。”

    冷双成拨了一千人护送宇文小白回行辕,吩咐另一千人留守原地,自身朝赵应承缓缓走去。

    赵应承眼神空茫,仰天无声哭泣,风吹不干他的泪痕,一条一条顺着眼睑脸庞蜿蜒成河。

    阳光赤炽,万物绽放喷薄傲天的生机,惟独地上之人看不见任何光亮。

    冷双成衣衫飞扬,自断壁下一步一步如山稳行,走至赵应承身侧时,伸出了右掌。

    “赵公子。”她弯身沉稳不动,手掌在阳光下略显苍白,泛着幽冷如冰的色泽。

    赵应承空睁了眼,茫然地看了许久,冷双成一直未动,终令他握上手掌,借力起身。他像个木偶一般伫立断崖侧,面临海水怔怔出神。

    冷双成轻拂一下石面,静静坐在岩石上,海风仿似漩涡一样流动,旋转到崖前紧裹两人衣衫。

    黑发屈曲招展,两人面对壮阔海面,一立一坐静默无语。

    山石嶙峋,峥嵘夺目。波涛如怒,撕人心肺。

    烟霭渐生,红日西沉。云水天遥,长夜未央。

    盛大余晖里,大海以轰鸣海潮、雪羽白浪叩问长天,叩问大地,有什么能够不朽?

    两人不知呆了多久,一刻?一个时辰?但是他们亲眼所见海上落日,大气磅礴,一切悲凉与之相比,都显得不重要了。

    “冷双成,多谢。”赵应承迎风而立,沉淀了许久的心神,最终低缓说道。

    冷双成哂笑一声,并未言语,看着黑蒙蒙的夜色。

    “烦请你告知在下,那日你劫走杨晚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双成思索一下,对他说清道明了杨晚所有事情。赵应承细细听完,眼泪渐渐流下,沉声问道:“那种毒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双成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蜷起,放落膝盖,颤抖着说道:“红硕果药性霸道阴毒,混合巨毒赤川子炼成‘天机神水’,此物毒性长发作缓慢,若是不能抵御毒性,服食者被毒素侵入血脉,最初会损蚀人的骸骨,烧灼人四肢,迫使大脑遗忘诸多事情……最终血液慢慢流入心脏沉积,毒素腐坏内脏,逼迫服食者发色凋敝尽白,大口大口咳血而死。”

    她萧萧索索地说完,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又道:“小白的痛我都经历过,我可以笃定地告诉你,如果再紊乱她心神,她控制不了疼痛,会全身烧灼难抑,会失狂自戕。”

    赵应承低哑嘶吼一声,痛苦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一直护着她的原因……我理应向你赔礼。”说罢,他转过身,对着冷双成伏低腰身,行了满礼,“明日离别后,愿她此生无忧无虑。”

    冷双成回过神,看着落日余晖一刻,突然流泪说道:“赵公子,我想问问你……如果一件棘手事情摆在你面前,你明明知道结果只可能成功一半,你会去做么?”

    赵应承惊愕,道:“冷双成,你这是怎么了?”

    冷双成凄惨一笑,笑容绝望如花,在悬崖峭壁上迎风摇曳:“我血液突生炙热,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有故人来访……他足足等了两刻钟却没有显身,我本来还以为是忌惮被你抓去才如此……可惜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在等落日西沉,夜幕降临。”

    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天空中迅疾而来一道阴影,说时迟那时快,她遽然出手如风,嵌住赵应承手腕,猛地将他朝石后一带!

    嗵的一声,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青衫如浪翻滚,身躯如铁生硬,直挺挺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人面容死板,双目圆睁呆滞无声,周身除了飘拂的衣衫发丝,再无任何一丝生机。他的两肋之下,有两条透明如冰的蝉丝轻忽落下,拖在石面萎顿不起。

    林青鸾。

    冷双成瞧着他容貌,眼泪潸潸不停:“林青鸾,你终究没逃过密宗魔手,你终究被残害至此。”她一手拉着赵应承朝密林急退,口中着急解释:“出行辕时我就担忧,如此大张旗鼓地追寻小白,不可能不惊动密宗……现在他们派出了林青鸾,估计也是为了抓住我……”回头一看,她这才发现荒玉梳雪的意图还不是那么简单:

    不知何时,从松霭沉沉的密林中,滚地而来一大丛黑白相间的刺客,来人之多,竟不少于五百人数。

    老金以面巾蒙面,委身躲避在树丛中,看着宇文小白依依不舍地离开冷双成,却没有动作。一方面主人的目标不是他,另一方面他的确喜欢天真的宇文小白,所以继仙居埋伏后,再次对小白网开一面。

    他们等待冷双成落单的机会很久了,主人甚至打算放弃这个计划,预备提调林青鸾去别处,准备两军对垒时再去刺杀冷双成。

    没想到宇文小白引出了冷双成,一得到密报后,他们整装前来倾巢出动。

    眼见操纵林青鸾的天蝉丝准确无误地被斩断,老金一挥手,带着水饮及暗杀者趟地而去。

    主人下了死令:一定要生擒冷双成或是赵应承。

    黑白两色的忍者如同崖下雪沫,手持利刃,落叶纷纷般攒地而起,刀光划过沉霭夜幕,兜头朝林边阵行劈落。

    铁桶般队列硬生生被撕开几缕缝隙,宛如密不透风的城墙倾塌几处,瞬间被刺客插刺入内,武功不济者当先被斩落头颅。

    晚风来急,草木轰鸣,天地间笼罩着萧肃杀气。

    老金左右横劈一刀,刀色雪亮,两具铁铸的躯体仆倒,飞溅起滚烫淋漓的鲜血,迎上了他的刀锋,滴溜溜地滑下。

    他抿嘴一啸。

    林青鸾手提冷锋,一步一步铁桩般行来,海风吹拂在他面容上,脸上没有一分表情。

    冷双成携着赵应承步步后退,她转首对他说道:“赵公子,你的安危极为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应承大急,伸手去拉冷双成手腕,喝道:“我赵应承还没有这般贪生怕死!”

    冷双成一带他手臂,急道:“刺客实力高于我们,不出一刻钟他们就会斩杀所有卫士,到时候连你也走不了!”她将赵应承猛力一推,合身朝林青鸾扑去。

    林青鸾长剑骤起,寒气森森劈向冷双成。冷双成蓄力两掌,徒手向他抓去,两人在崎岖不平的石径上混战起来。

    赵应承低敛眉目,全身真力蓄势一涨,呼呼几声,周身布帛随风飘下,露出了金丝绸衫,迎风盛势鼓胀如帆。他两掌一分,切身朝层层潮水一般的敌人欺近。

    老金看得真切,刀锋迎上了赵应承凌厉的降魔掌法。

    众人伴着海潮声声、血风腥雨弥漫,于断崖前、密林边杀成一片。

    红日坠落海面,隐去了最后一丝霞光,天地顿时昏暗无光,阴翳覆盖了万物生机。

    老金趁下属缠斗赵应承之际,抬眼朝断壁上望去。冷双成淡衫轻舞,倏倏几下在乱石中穿插,躲避林青鸾僵硬霸道的杀气。

    “果真不忍下手。”老金冷哼一下,纵身朝崖壁上跃去,撮嘴长啸一声。

    突然,林青鸾止住了身形,长剑回转,决然朝心脏插去!

    冷双成双眸一凛,她身子急掠,斜插到他身后,双掌分抓他两肩,运力扣起。

    两臂稳固如山,胸前大|岤却是空张在林青鸾背后,可她不能松手,否则林青鸾一定会自戕而死。

    她仿似也疏忽了一点,如果是要林青鸾自戕,何必送到她面前,如此大费周章?

    老金露出得意的笑容。

    林青鸾剑锋凛然一偏,透过侧肋,长虹贯日般插向了身后。啵的一声,森冷的剑锋已穿透了冷双成的右胸,生生刺出了三寸剑身。

    她身形微动,仍是没有避开,被重创一剑。

    剑尖洁白如雪,滴滴滚落嫣红的梅花血迹,冷双成身躯簇簇抖动,剑身又缓缓拉出,她疼痛难抑,低嘶不已,如同濒临死亡的豹子。

    长剑离身后,冷双成闷咳数声,血丝沿嘴角源源而下,她摇晃着身躯仰面倒向岩石。林青鸾转过身子,提起长剑,划过一道雪亮的痕迹,再次朝软弱无力的冷双成胸前插去。

    冷双成运足所有力气,蓄掌朝林青鸾剑上一拍,掌风拉动胸膛,伤口如溃堤一般,汩汩冒出血流。

    慌乱一掌过去,她再也支持不住,身子软如棉絮,缓缓阖上了眼睛。

    鲜血残乱犹如春丝暮雨,凌乱铺开在黑郁郁的石面上,血迹盛张,染红了连根而生的石块。

    老金呼啸一声,林青鸾停止动作,僵硬地立在岩石旁。

    老金查看冷双成伤痕,点|岤止血,又得意笑笑:“果然如主人所料,一出林青鸾,必定生擒冷双成。”

    赵应承百忙中抽身回视,脸上大吃一惊:冷双成身受林青鸾一剑,仰面缓缓倒下。

    他心中大骇,运力嘶叫:“过来一队人,随我杀上石崖!”

    两掌劈开几道刀光,赵应承发力纵身向前跃去,身旁两翼围过几名亲信,簇拥着他边杀边突破。

    老金提起冷双成腰身,朝断崖空地望去,准备传声撤退。

    远远地,一道雪亮洁白的身影撕裂了暗哑的密林,风驰电掣般逼近。黑发如匹缎向后怒张,衣襟滚荡如一团白雪,秋叶依剑杀气腾腾地闪掠,挟着风云雷霆的气势。

    更远的密林深处,雷鸣轰隆,马蹄声惊天动地。

    老金看得真切,颜面大惊来不及召唤,一手拉住林青鸾,一手提起冷双成,纵身朝崖下跳去。

    海浪咆哮如雷,刹那吞没了三人身影。

    只一瞬间,秋叶依剑穿透夜色,从十几丈的密林中鬼魅欺近,纵身一跃仿似冲天的弹子,砰的一声落在赵应承身前。赵应承欲开口呼唤,只见白影稍一闪过,秋叶依剑又连身赶到崖上。

    白衣翩飞似雪峰冰刃,重重落下。身影岿然屹立,面对海浪波涛。

    赵应承心下一惊,发力朝崖上赶去,果然,秋叶依剑回首查看地上血迹后,整个人冷冰冰地朝海里扑下!赵应承大喊一声,伙同随从死死困住了他的身子。

    乱石穿空,千堆雪羽嘶鸣。

    秋叶依剑双眸赤红,悲痛的语声响遏苍穹:“冷双成!”

    夜色深深,万家灯火如昼,青州行辕一片死气沉沉。

    时间仿似静止,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尤其众人得知秋叶世子一人手刃九十名刺客,而海潮里搜捕不到冷双成身影后,连风声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大家噤声不语,看着正厅中央的两位公子。

    秋叶依剑白衣尽染,鲜血淋漓地立于厅中。刺眼鲜红的血迹顺着他苍白修长的指节流下,滴滴答答,声声清脆入耳。

    他的容颜妖异而凄美,大朵大朵的梅状斑红四散印下,雪白俊美的脸颊上已无一抹明净。寂然伫立许久,突闻他森冷渗骨的声音响起:“赵应承。”

    赵应承脸色苍白,按着胸口咳嗽一声:“说吧。”

    “详细说来发生何事。”

    赵应承屏退众人,清清楚楚地禀明所有事发经过。

    秋叶依剑听闻后,身躯摇晃如风中庭竹,容颜狰狞蓄力朝身前一劈:“畜牲!敢这样弃我不顾!”

    赵应承眼睑狂跳,看着沟壑森森的地面,迟疑道:“世子息怒……难道事有蹊跷?”

    秋叶依剑冷冷地瞥视他一眼,语声冷冽:“明早你就动身去北州,这事你不用管。”说完两袖带风走向门外,临至门阁,他又转身冷冷说道:“看好杨晚,别再让她出什么乱子。”

    赵应承叹息,垂下眼眸。

    杨晚下榻侧院,下人回禀她除了要求面见冷双成外,无论是谁她都不开门,躲在室内一声不吭。

    是夜,万籁俱静,薄雾缭绕,月光下的行辕古朴而显柔静。

    赵应承临窗而坐,眸色空茫如凉月,一眨不眨地盯视庭院花木。

    杨晚就在他隔壁,两人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

    夜的深处,月色朦胧,树影憧憧,萤火点点,烛灯一盏,优美静寂有如画卷。

    他想起了青龙镇的那个夜晚,当时的杨晚护着他,开了小窗,两人静瞅庭外夜色,轻松自然一如情深伉俪。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可逆转。

    然而明天又是不一样的命运。

    回首往事,他心里的冰凉胜似庭前中月。

    微风拂面,树叶儿沙沙作响,长廊上静默行过一道长长的影子。赵应承一惊,屏住了呼吸。

    来人身着白色月衫,黑发散落,穿过凉薄雾色,披着柔曼月光轻纱,默默走到轩窗前转过了身子。

    这是一张干净沉默的鹅蛋脸。

    双眸盈盈低垂,唇线温柔,脸庞蒙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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