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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傻爱(三部) 作者:葡萄柚绿茶
☆、傻傻爱·失序人生 98
「灵灵──」
可纪姐的视线立刻又对上她的。
这时何灵全身一颤,
没由来的心底泛过一阵激灵。
只因纪语晴那道眸光,实在太过太亮──乍看下,就像是那生命最後的源量全聚在那瞳底。
「你说说──路宁他,都过了这麽久──他的气,总该没了吧,嗯?」
何灵开了开口,又閤上唇。对著纪语晴的眉眼散了神,就连被端在手上热粥烫了一下也没感到疼。
何灵嗯嗯嗯了好半天,始终窝窝巴巴地不知该说什麽好。
纪语晴这几个月来的治疗过程她不是没看过。
那些破破巴巴的伤痕和错综骨折的旧迹──简直让人难以去想,去理解那个面如冠玉的男人,竟真能对一个柔弱女人下如此重手──
那样还仅是怒气吗?
可不等何灵回过神,接著便又听见纪语晴急急的拉著她说:「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路宁他──还在等著我回去呢──他对我做得那些事……我不怨的──我怎麽会怨呢………」
「纪姐……」
何灵见她态度益发激动。赶紧搁了碗,拉住频频摇头晃脑的纪语晴。
「纪姐、纪姐──」她讲得太快,还不慎咬了口舌。
「你别多想,别想了。那些、那些都过去了……」
「不、不!!」
纪语晴突用力的抓住她的手,留长的指甲紧紧的攅进r里,捏著,拧著,就像是要从她身上拨下一块r来,何灵被纪语晴这等不常见的反应给吓懵了。
怎麽会?
为什麽这一段日子以来活得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像个木偶娃娃的女人,一活动起来,竟会是如此惊人───
见她瞪突了两只大大的眼,何灵才意会到,纪语晴这样的反应,不是第一次。刚和她与叶榕修搬进来初期,她也是这样的疯狂──只是那时後她都是在夜晚发作,那时家里还有个叶榕修──可现在不是了,何灵心一震,话说得更喘了:
「姐、姐………停、你停下──」
她後悔了。後悔没把频道过滤乾净──自己这边怎样都无谓,可纪姐不同,她还在调养身子呢───怎能让她再那麽心绪大乱。
顾不了身上被掐住的痛,她反手压过去,死紧紧的抱住纪语晴,感受著瘦到烙骨的女人,那晃晃颤颤的身,脆弱的触感──
像是再用点力就会碎得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语晴呀叫了几声,碎劣的像是动物滨死的悲鸣──凄厉的绝望的不甘的恨意的疑问的悲烈的那拉绷拉紧的哭声,叫她们全陷在一团黑暗的泥泞中,闭著眼,何灵死死的咬著唇,因为太用力而出血,也没关系了。───也无人再有空去理得那被弄翻在地上的汤汤水水破碗瓢盘──
很快地,从那发疼的眼角又顺势滑出水来───何灵口中喃喃低唤,却不知道自己在讲什麽,就像也不清楚自己的泪是为谁流的──
挣扎了好几下,纪语晴终是瘫软在她怀中。啊啊啊的泣不成调趋转为弱鸣,和此时电视节目上的娱乐节目形成最强烈的对比。
简直比一场荒诞不经的笑话还不如。
何灵昏沉沉的这般想。
可自己还不能倒───
就算纪语晴已经整个人崩溃了。她还得清醒著收拾善後──
「姐、姐──你听著,你还有我,还有叶大哥……以前的事,别再去计较了。」她轻颤的抖音中,添了点疲惫,也多了些沉重。「就我们三个,好好过日子,这样就够了……对吧?」
何灵看不清怀中纪语晴的表情,却听见她小声的说:「不,何灵──你怎麽会懂呢──我不能没有路宁,我这一生一世就是为了他而活著──」
「我付出了所有,只希望能留在他身边──」
「为什麽他却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不晓得──就、就这样把我的爱践踏一文不值……」
「为什麽要这样──」
「纪、纪姐………………」
她勉强吞咽。「别想了……你身体不好………」
「何灵,可我心疼呐──疼得好慌……好像不做点什麽,我受不住──」
何灵静默著。她当然懂,懂得纪语晴说的那种意思,那种难以言明的伤,早在心底发脓溃烂,血流不止,那种随时随地止不住的剧痛,是令你恨不得只想用刀把自己的r一片一片的刮下来,想把那控制不了跳跃心脏挖出来狠狠践著踏著──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明白那痛得想一头去死的困境──所以她只好劝,於事无补的劝著。就因为知道再也改变不了那困境,为什麽不去装作一切记忆都不存?
纪语晴不再爱路宁。
她从未在那个雨夜里撞上杜康楚。
何子毅到现在还在地球的那一端活得和和乐乐的………………
什麽都好多了。
没有人哭、没有人会被欺骗,没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没有爱情也没有孩子──
没有伤心也没有绝望─
更没有付出一切後,却仍是被整成这副生不如死的惨况。
如果如果──
真能让一切痛苦的,沉重的──全都能忘得一乾二净,
那有多好?
☆、傻傻爱·失序人生 99
纪语晴开始按部就班至市区的大医院接受手术後复原疗程。
修容手术,情况良好──虽然已难重拾过往豔丽无双的容颜,但至少还像副样子,比起当出无法重现阳光底下的坑坑巴巴样,如今这样的拆线结果该说是心满意足,更不如说是结果好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於是,一起去医院的何灵在看到结果後,心慰缓笑地这样想。
而叶大哥和医生也对治疗的结果很满意,两人用英法交杂的语言在旁交换这段期间的心得及感激──
可唯独就是纪语晴自己,接受不了。
所以等她们一同急匆匆跑去时,便见到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的病人,疯狂的砸掉这一层楼内任何一面能看的镜子──随著一切的情绪处在浮躁及激动的状态下,看著纪语晴失控的尖叫和沾满玻璃碎渣的手指停不住自残的举动时,何灵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门板边,呆呆的看──看著叶大哥冲上前去,想办法让那晃动不停的人影停止下来。看著医院内的工作人员在接到通知赶过来,仍得费不少工夫才把那又哭又闹血流不止的身影彻底制伏。
何灵一方面听著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一边觉得在这种气氛的包围下,她快要换不过气来。
压抑再压抑许久之後的蓦然爆发是可怕的,就像是走在危路上的人,已经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吹雨打的动盪。
看著纪姐再次的疯癫,何灵都觉得自己也离全面疯狂也不远了。
那样黑暗的情绪,是有渲染力的,它能将心里潜藏的负面的孤独的茫然的荒芜的全都勾诱出动。
叶大哥於是再度压著纪姐去挂j神科的门诊。带回了一堆红红绿绿的小药丸,有些是三点一刻吃一次,有些是早晚各服一次,有些是状况不稳定时伏下,不能跟果汁茶类一起服用,还有刺激x饮食也不被允许………多带病人到户外走走,带时勿跟陌生人有太多接触,以免触发病人j神疾病…………
记满密密麻麻的笔记,她扯著唇。觉得这样生活,苦闷得如在古修道院里的修士们一样清苦,
也许是该要的。
何灵又露出从小最不得人待见的猥琐又狼狈的嘿嘿笑声………………
她知道、她知道的,
毕竟,会落到这样下场,是他们这群人该承受以往的孽。
秋天的脚步,不知不觉已近尾声。
外头的气候,早渐渐化做雾茫茫的一片。
看著这般皓皓白雪,拖著沉重的脚步来到外头,何灵早就记不起来,从前从前──看景如画的心情为何能如此轻松写意──
只是意会到这一整年就要终了,自己对於一些往事,一些回忆,似乎已记不太住。也许是她刻意想去遗忘,但不管怎麽说,伤心痛苦也是一种,浑浑噩噩也是一种,心如荒芜又是另一种。
然後想著想著,她从那软绵绵的无力的大脑中,想起小时候逢年过节,何家大宅张灯结彩的欢娱场面,那些歌声笑声人声,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源源不断──充斥了一整个过节的气氛。那时爸妈也不会再那麽严厉的对待何灵,哪怕是一样冷眼冷面──但至少不会再像平日那般赶蚊赶虫的直要何灵滚出他们的视线之外──
她在门前的院子走著走著,蓦地回头看看自己烙在雪地当中的脚印。
一时之间,眼眶竟是有些热意。
她惦起其他亲人,她的爸妈、她的亲姐──那些人之後又是何去何从──叶大哥没提,她更不敢问,就怕是像何子毅一般的惨况。
雪花点点,沾著她那冻得通红的鼻尖。她一抿唇,闭紧了眼。
不可自抑的想起最近发生的一点事。
荒谬,且残酷。
照顾纪语晴,成了一件最伤神又费力的事。
她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还记得何灵是谁,但大多数却是紧箍著她的肩,带著鲜明恨意冲著她大吼著纪菲菲……你给我滚出去…………
何灵虽不知道纪姐破口大骂的人是谁,可从那恨得咬牙切齿的态度来看,不意外肯定是纪语晴恨入血骨的家伙。
分不清究竟是谁在折磨谁。
何灵有时坐在餐桌前,恍恍惚惚看著那一堆又一堆的药丸时,她眨巴眨巴著水眼想,也许该吃药的人是自己才对。
这样,她才能强打j神去全神应付那没一刻消停的病人。
纪语晴心中所受的伤,这辈子可能不会再好过了。
但毕竟纪语晴身边始终都还有个叶大哥在,不离不弃,任劳任怨──哪怕纪语晴此刻的状态糟到搞不好是谁在付自己医药费都不知情。
可这麽久以来,她不从听闻过叶大哥口中一句怨对。
是了──
叶大哥…………
≈ap;lt;≈ap;lt;开始默默复更~~~~~~ ≈ap;gt;≈ap;gt;
≈ap;lt;≈ap;lt;各位, 新年快乐~~≈ap;gt;≈ap;gt;
☆、傻傻爱·失序人生 100
≈ap;lt;≈ap;lt;俺觉得~~~≈ap;gt;≈ap;gt;
≈ap;lt;≈ap;lt;这一部越写越像是 一部传记去鸟~~~≈ap;gt;≈ap;gt;
想著想著,x口原有的一点暖意很快就散了。
她坐在屋子前院当中的长椅上,轻轻敛眉,叹气。
就连何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跟叶大哥的关系变得如此微妙的地步。
二女一男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个多馀的、废物的存在。
若不是这一年的寒冬特早到,那零下温度的直叫人冷得凉心刺肺,冻得人益发孤单失落──他们俩也不会在那个冷死人的夜晚当中,围在炉火旁,啤酒一罐接著一罐,在那种片刻,沉默反而是最完美的交流。直到空气当中的温度越来越冷,越来越低,她摇了下空罐,想起身再去厨房拿一些来───
然後然後,她的手被拉住了。
那个人头低低的,手却一直没放开。
然後,吻上了。
就这麽不知不觉黏在一块了。
或著,也是自己紧紧勾住他不放。
当肌肤相碰触的那一刻时,她那半点不成事的脑袋里,勉强记得这一年的寒流特早到,大屋外头的天气已能将人瞬间冻弊………而不管有多寒冷,她想她永远会深刻忆起,在这一瞬间下,她是被多麽炙热的温度给包覆著。
事後想想,真觉得一切一切,可笑又乱糟糟──
但是在那种时刻那个当下,却没人笑得出来,或许该说在这一段惨淡的时光当中,他和她共同经历太多太多破事儿,他们已像是这世上唯一能相依为命的两人,什麽道德规范界线尺度全已模糊成一团,去他的爱,去他的善,去他的痛──这时的他们,除了彼此,早就什麽都没有。
可往往很多事,是无法船过水无痕。
人,老会高估自己所作所为之後带来的变化及後作力。
事实上,有时那结果未必是好的,何况仅是一夜贪欢?
於是,不知不觉间,她和叶大哥中间像是阻了一道墙般,俩个人会一再的错开───即便屋子的空间就这麽一点大。
且若非为了纪语晴,他们之间,似乎再也无话可说。
直到为了年终盘点的事,叶大哥自工厂那头打来,轻描淡写地交代自己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住在工厂当中不会回去。
她在电话这头沉默半会儿,才勉强应了一声。
也才突意会到,叶大哥的身影,自己有多久没遇到──
☆、傻傻爱·失序人生 101
【前情提要】
人,老会高估自己所作所为之後带来的变化及後作力。事实上,有时那结果未必是好的,何况仅是一夜贪欢?
於是,不知不觉间,她和叶大哥中间像是阻了一道墙般,俩个人会一再的错开───即便屋子的空间就这麽一点大。
且若非为了纪语晴,他们之间,似乎再也无话可说。
直到为了年终盘点的事,叶大哥自工厂那头打来,轻描淡写地交代自己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住在工厂当中不会回去。
她在电话这头沉默半会儿,才勉强应了一声。
也才突意会到,叶大哥的身影,自己有多久没遇到──
握著话筒,遥远两端的两人相对无言。何灵抚上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跟叶大哥什麽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也多了如此奇怪的隔膜。
也许是从她无意间透漏她月经迟迟未来,叶大哥的态度立即x的转变──
直到多拖了一个礼拜,她的生理期总算来了之後,叶大哥另一次的松了口气的变化,何灵终是慢慢认清,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竟是如此荒谬而禁不起任何的折腾。
「何灵………你在想什麽?」
促然从思绪里回神,听著话统那端的迟疑。
何灵明明觉得好笑。
但在这个时刻里。
她笑不出来──
「灵灵………」
「那麽你呢?你究竟又在想什麽?」
「………」那头一声叹息。「何灵……你听好,我很抱歉。」
「抱歉什麽?」她喃喃的问著。太多的思考让她的脑袋更痛,索x,让自己全部放空。
「───关於我们之间……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
「何灵──你不觉得所有事情都失控了吗?」
她挟著话筒。而这时二楼又传来女人开心唱歌的声音。
那些旋律,刺著她的心藏,一次比一次,更让人抽痛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
「听著……灵灵………」
「不。」
「灵灵?」
「不!」
她快速的晃著头。而这一回她的声音充满坚定,而不再只是颤抖。
「没什麽好抱歉的。」
「叶大哥,你没有错。」
她嚼著那些话,却觉得自己的舌尖放著铁屑,边说还边能嚐到那腥意。
揉著自己的眼,她嘴仍在快速的动著。
「没事的──」
「没事的。」
已分不清楚究竟在跟谁对话。
总是一逃再逃的自己?
还是不断带给自己伤害的那些人?
没什麽──
自言自语般地结束了这段通话。顾不上那头的呼唤。她茫然的抱著头滑坐在墙角。天色渐渐y暗下来,大厅那未阖好的窗子因强风正发出阵阵刺耳的声响。楼上的人儿还在忘我的大笑,笑著这疯狂的世界,笑他们这群被社会淘汰的失败著。
她听著听著。脑中迷迷糊糊间又出现一道很久未闻的冷酷声线。
何灵………你总是这样……一遇事情就只想躲得远远的,你到底什麽时候才能长大………大得不再留下一堆烂摊子等人收拾………
胃y开始倒流。
噗滋噗滋地。就好像被人压著──强灌下一大瓶的强酸,剧烈的痛苦,直叫人再也承受不住。
她乾呕了一声,颠著晃晃荡荡的身子想起来。
不要再想………
她缓了缓气。沿著墙角,半扶半爬地移动著。
不要再想………
就像现在她一个人孤零灵的坐在屋子外头。
默默流泪──
这样的痛,究竟有多深刻?
痛到最後,就只能默默流泪──
就像她还止不住地哀伤的想。
如果自己真的殁了,
还有谁──
会为她哭泣呢……………………
≈ap;lt; end if ≈ap;gt;
作家的话:
傻傻爱这一篇也快到完结了
这过程中
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连载再开
先谢谢一大批默默支持茶的读者们
☆、失序人生 102
已经绝望到不能成言成语的清楚描绘出来。已经死心到不敢再奢望的地步──如果到最後真的横死街头一角,破屋一隅,那麽还可不可以,进入所谓的极乐世界?
何灵不知道。
就像年少最难熬时,她问著哥哥,怎样才能不假装快乐的快乐?
只是那时还有个何子毅。
可现下的她,除了一无所有外,生命已是随时都能放弃的过气物,谁又还会在意痛不痛快,有滋有味的人生呢?
无路能走,也走不动了,两眼面前就是挂一个写著死路的道路,那麽,还有什麽,是她这种人万万承受不起的?
於是,她不哭了。
(泪眼早已枯死──)
於是,她跟著走了。
(心早已不抱任何期待──)
当人已疯巅成魔的纪语晴带著片刻清醒神志笑著对她说:「菲菲,你说,姐带你一起下地狱好不?」
她什麽都没问。
连菲菲是谁,她都再不感好奇。
吱吱呀呀的关上门,不理会屋里没搁好的话筒那头传来慌张的呼唤──她们只是紧紧拉著彼此的手,不断的往那黑漆漆、没有尽头的道路走去。
什麽都别再想了。
再等等,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这几秒钟,之後,什麽都·不·留──
你懂吗?
那样以痛制痛,以毒攻毒的手段。
只是单纯想纪念那场前半辈子的爱恋──
或许就是因为太爱了。
才再最後发现,连恨也恨不下手──
就只能用这一种软弱的方式、这样对自己残酷的方式。
去吊念那一场,无望疼痛的爱。
☆、失序人生 103
vol 50 命运。转折点
冷风萧萧的刮过,那劲道强得犹如刀划过面颊,又刺又冻。简直是个虐死人不偿命的坏气候。
大街上半个行人都没有,放眼望去,两旁都是白花花的雪色一片,她刚从地下道踉跄走上来外头时,两眼还被这样天气当中的阳光给刺的眼睛瑟缩地眨了好几秒,等意识到眼眶出水了,她这才慌慌张张低下头,把脸给盖住。
天知道,她已经太久没见过光明。
浑浑噩噩的日子,早将她的五感都糟蹋的差不多。
她气喘著,一声大过一声,微颤颤地靠在一壁角边。而明明气候是那麽遭,何灵强咬唇边上,净是一片的死白。但是细看下,却见著她整脸汗水涔涔,擦都擦不完。整个人明明看来就是弱不经风到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的模样,却因为手里抓住的一只皮箱,那反成了她整个人最後寄托的支柱般,就像用尽最後残存的一口气,付注在那上头。
她、她得回去──
脑子里,不断盘旋的就只有这个声音。
纪语晴还等著她回去,回去拿著这一大袋的钱,应该够了吧──
她纷乱的思索著,其实刚开始要去领这笔钱的时候,何灵其实还是有些畏惧。但是心底还是很快就被那贪婪的欲念给淹没,她只是不停的告诉自己,时间,都已经过了那麽久,那个人应该早就忘了自己──不是吗?要不是逼不得已,何灵是万万不会再想去动自己那个银行帐户。
可是可是,她跟纪语晴,甚至是就算回头找上叶榕修,谁身上还能一口气凑得出十几万的欧元来?
所以,幸亏傻蛋何灵脑袋还有灵光一闪的时刻,她想起之前何子毅以自己的名义存给自己的那些金额,以前那个人在他们最亲蜜时,她没想到要防他,於是原本该秘密的帐户就变得一点也不秘密。以至於之後开始逃亡,虽是带著那张提款卡,但也不过就动过仅仅一次。可终是畏惧过甚,深怕被发觉踪迹。
那次以後,拿卡领款的想法早被她从脑袋里画上等同於禁忌符号般,硬是被抹得一乾二净。
而这一次真真是被逼得狗急跳了墙。如果付不出那一笔款子,说她们那和得像烂泥般的人生便如此划下休止符,形容地一点也不夸张。
於是在出门前,何灵还特意将自己整身弄了弄。从纪语晴那儿借了几件衣服来试试,却发觉穿了又穿,可每件衣物摆在她身上皆是宽宽松松大得不像话。
拉了拉那宽大的衣摆,她觉得好笑。
要想以前,不论怎麽减都减不掉的肥r,怎知在经过这几年颠沛流离的生涯下,终是实实在在减去不少───你想想,多好的一件事呀,莫不是有许多人,为了一身美丽,花大钱砸重金可一点也不夸大。
但,就算真真人比黄花瘦了又如何?
她的人生,也不会因为从个大肥呆变瘦竹竿之後,再有什麽奇迹会发生。
她,还不是依旧那个能让命运贱之踏之的小可怜何灵。
☆、失序人生 104
坐上巴士来到市区大银行的所在地,由公园路上往对面望去,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静静竖立在热闹的市中心,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闪著柔柔的光,而各行各色的人自那旋转门内穿流不息,当她踩上那数十层阶梯後入内後,找了一个柜台,坑坑巴巴的诉明来意。
原以为有了提款卡,在加上提款密码,就能简简单单的领到她想要的钱,却没想过自己离所谓地『正常生活』是如此遥远而笨拙──
接待她的银行小姐在听完她的话之後,拿了她基本的个人资料,说是要请示一下上头,就放何灵呆呆靠在柜台边,等了好几分钟。接著,她才又被其中一个从办公室出来的男行员带进另一边的贵宾室内。
「何小姐,不好意思,以下有份表格可能要麻烦您填一下。」
即便那行员笑得极和蔼可亲,可还是不自主地令何灵竖起了皮疙瘩。
「为什麽?」她快速的瞄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我不过只是想领钱──以前哪里来的这麽多手续?」
晃了一下头,她问:「还是你们不信我?可是──我不是也把证照拿给你们看了吗?如果、如果真真不让我领──」她本来还在考虑接下来该怎麽说,才不显得自己好欺。本来她就不是个气势十足的家伙,脑子还在一片混乱,肩头却冷不防让人一按。听他这样说,又外加那一脸真诚的模样,就算内心凌乱地理不清头绪,她也顾不了这麽多,反正,只要能让她立刻拿到钱,什麽都无所谓了。
於是她很快地把空白文件写满,男行员果真没再出什麽难题来为难何灵,很快地就由另一组行员拿来一只黑皮箱。
在确认过里头的数目无误後,一行四人,便护著她由另一个专门通道出了银行,而外头,早有一辆计程车等後多时。
大概很久没被这般毕恭毕敬的伺候著,何灵直到坐上车,还是副头重脚轻,整个人还处在轻飘飘蹋不著地的触感里,久久无法回神。
等到视线终是对上窗外匆匆瞬过的景色,她才傻傻想起,刚刚浑浑噩噩上了车,司机问她要去哪,自己也不知说了些什麽。导致现在於外头的景色找不出一点熟悉感。
她只好提起勇气,与前头的司机再进行了一次目的地确认。果不其然,她把地址说成了叶大哥在希维镇上的大宅,而不是她此刻要去的诺林区。
於是她拍了拍驾驶的椅背,要他在前面一个街角放她下车。理不得对方讶异连连的神色以及自己气弱吁吁的病体,她很快出了车後座,跌跌撞撞地往地下道走。
至於为什麽突然需要这麽大笔钱──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很简单。
纪语晴带著她离开叶宅後,来到另一个朋友家待了下来。
初时何灵还有些疑惑──纪语晴自来到这儿,素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时见她与外头人有过连系?
但是当她们冒著风雪仓促来到那别墅门前,未入内便就先听到里头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人声笑语沸腾不休。
一时之间,何灵思绪真有些错乱。
误以为时光倒流,他们皆是置身在从前玩乐人间的荒唐岁月里,梦。
随後屋子内的人放了她们两个一快入内。虽然比起外头的寒霜孤极,室内确实温暖不少,而何灵还觉得绑手绑脚、浑身不自在之际,可却见一旁纪语晴,早是恢复当年风流妖娆之姿,与里头的男男女女笑闹成一团,活像个个都是从小玩到大世交好友,气氛好的不得了。
眼看纪语晴笑得欢,人也不像之前死气沉沉。何灵原本有些闷的情绪,很快也就烟消云散。
几杯调酒下肚,和其他人的关系也拉近不少。在一圆桌圈里,何灵认识了凯、珊莉、史帝生一群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他们穿舌环,染著五颜六色的刺蝟头,身上有骷髅头的可怕刺青,说起五四三的三流笑话是一等一。他们亲热的勾著何灵的肩,不断地吐对方的槽,何灵听著看著,顺著酒j的挥发,她觉得自己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何灵,在这里,她竟感到久违的放松──
而这栋豪宅的主人究竟是那种模样,没一个人说得清,但是楼上的十来间房间却是随人进出使用,何灵最後也玩开了,对她而言,不过是换个环境继续堕落而已。而且过了一段孤僻的日子,这样的喧嚣的确能冲淡内心无止境的空洞。
接著,一段昼夜不分的混帐日子就这麽热热闹闹的展开了。
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尽头的靡烂时光,令人快速地丧失所有戒心。
在褪去一切道德规范後,从开始看著别人因为瘾头犯时哭天喊地的吓人模样,著实让何灵初回受到不少震憾,到最後能闷不坑声事不关己的在旁人毒瘾犯得呼天喊地时,缩在一旁默默灌酒的改变也不是那麽难以变通的事。
反正世上伤心绝情的也不只那一二。何灵从前以为自己真够悲了,却不料到自己的过往在这儿不过是小菜一碟。人富人贱,到最後又有什麽差别呢,被糟蹋的被伤害的被放逐的──命运可从不挑对象的。
是了。
飘飘荡荡这麽久,何灵终是生平第一次,在这种罪恶的销魂窟内找到归宿的一种安定感。在这里没人会看不起她,也没人再有閒思弄花样恶整她,她有群天天喝得烂醉的狐朋狗友,在他们面前,她竟是真真觉得自己被当作一个人看。
於是所以最後──
看著看著那一屋子狗男狗女上瘾的模儿───甚至连她的好姐姐纪语晴都深陷在那儿一团淡蓝色的袅袅烟雾里一副乐不可支的模儿;何灵後来会跟著有样学样,似乎是一点都不该大惊小怪。
当针筒深深刺入她蜡黄色肌肤的那一刹那间,她其实,有点讶异的。
毕竟,并没有想像中的疼痛万分───
作家的话:
哼哼
越接近尾声 似乎有点卡
努力完稿中
☆、失序人生 105
总有那麽一天,迟早会出事。
几个礼拜过去,一大票自称是该区警察荷枪实弹地,就这麽chu暴万分破门而入。
何灵那会儿还在楼上的房间里睡得糊里糊涂。
怎也不知这般快活的日子,会这麽措手不及迈入尾声。
最後当所有人都被连推带拉的通通集合在一楼大厅,见著这一个个不请自来的男人们脸上挂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喝挂的玩沉的喀茫了的这下全都清醒得不得了。大夥面色一肃,没有人蠢到以为整件事能轻松了结。
尤其是当亲眼看见这群白道流氓二话不说,直接掏枪轰掉两个试图落跑的年轻男女───看著白浆血汁喷到屋子壁面到处都是时,那瞬间,全场可真是连丁点喘息惊吁放屁的声音都不敢漏。
对方说要跟他们这群兔崽子谈一谈。
在他们眼里,这票花花绿绿的小屁孩不过都是浪费生命,虚执祖产的败家子弟,杀一个宰两个反不是最重要──人命对他们而言,只是能在必要的时间点上为他们谈出好价钱的大生意。
如果付不出款,毒品,走私枪械、卖y──任何一项罪名,都足以让他们一群人关禁终生。
那口气说得极欢,活像是他们所说的都是最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众人张了张嘴,瞠了瞠眼,接著有办法的纷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拨手机四处求救。而至於没法子的呢:何灵眼睁睁看著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少男少女们,很快被几个大汉chu手chu脚的带了出去。从那群人渣的对话中,大概是要把他们转卖给另一个人口组织。何灵头皮发麻,这下子可再清醒不过。
然後,事情不知不觉地越走越远,越来越向死神靠拢──
纪语晴最後还落在那群人手上,她跌跌撞撞地从那扇门离开── 一心只想赶紧筹到对方所要求的巨款,然後、然後──
再也不敢想,只盼望这场天降的横祸能就此速速过去。
连奔带跑的,终於又回到那危机重重的别墅内。
和先前哀嚎讨饶的沉重气氛一比,此刻当何灵一踏入客厅,除了壁炉中烈火炎炎,大厅之中,竟是安静的可以。
心心念念著拿钱来换人的何灵,当下也没察觉有异。她只是低著头,两手紧紧抓著装钱的小皮箱。让那面颊上有疤的光头大汉引著直往前头走。
「呦──瞧瞧是谁来了?」
听闻那y笑侧侧的声,何灵猛地抬头。
「钱、钱………………我都带来了,那、那我姐呢?就是我们之前说好的………………」
她说的结巴,但是话里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
八万欧元一条命。
如今,她已经带来了整整十六万。对方那边,是不是也该把纪语晴带来,让她们走。至於为什麽大宅里除了这群恶霸再无其他人的原因,她胆怯地依旧什麽也不敢探究。
心中就那麽巴著最後一点希冀。
压g也想不到那坐在大桌後的男人拿著雪笳的手一挥:「说好什麽?就你这蠢蛋,还真的傻得跟驴一样,竟然还真的带钱回来。」
何灵愣愣地盯著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再说什麽。
而领头的男人似也不想跟她多费口舌。「行了,把钱留下,你就可以离开。」
「这是什麽意思?」
眼见身旁的男人就要伸手抓过她怀中的钱,她慌忙的退了一步。额间窜起细细冷汗,「我姐呢?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噗~~虽然是像伊莉莎白说的一样愚笨,但是却是个还满讲义气的呆子嘛──」
伊莉莎白是纪语晴的英文名字,何灵听著他们用熟悉的口气提起纪语晴,浑沌的思绪一时之间还找不著边际。只是张了张嘴。重覆的喊:「伊莉莎白呢?我、我要见她───」
男人不再回答她的话,只是冷冷一哼,示意旁人动手直接把钱从她身上抢。
她一退,还要喊。这些人怎麽能这样?明明说好的,难不成他们真打算不放人,逼人逼到这个份上,还有天理吗?突然一股气猛地冲出,她用力挥开那些朝自己步步逼近的家伙,想做最後无力的反抗───
却在这时听见由後头传来的脚步声。她正打算往回看,一道y影却快速朝她眼前落下。碰的一声,她眨著节奏失控的睫毛,模模糊糊的看著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影。看著那熟悉的脸孔,冷冷的瞪视自己,就像在看一个要不得的脏东西。
何灵眼珠转了一转,见著了对方手中的拿著一个铜制的艺术装饰品──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盘旋──原来那就是往自己後脑勺招呼的凶器吗?
「呵,对付这样一个来拯救你的家伙,你倒是一点都不手软呀?伊莉莎白。」
「跟她说这麽多做什麽,像这样──不是更直接省事?」
就这麽看著她,看著那面无表情的女子弯下身渐渐越来越靠近的脸庞。
「不要这样看著我──」
「我没有错──」
「是你自己不好──明明让你走了──」
「为什麽还要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