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第81部分阅读
喜盈门 作者:肉书屋
着拍拍明菲的手:“你想得极是周到,亲戚难做,大事不磨人,小事气死人。这是大事,大家都慎重点好。既然这样,我便劝你大舅母不要再提此事,待过年时你哥哥回来,让他见见汤盛,然后你再从旁边打探一下他的意思,若是他没有那个意思便罢了。大家还是好好做亲戚罢。”
明菲感激地道:“有劳三舅母在中间周旋。”
陈三奶奶笑道:“客气什么?”又道:“我今日本除了此事还另外有件事,你母亲专给我写了信,说是你生产时本要赶来,但因为你爹爹明年年初就要卸任,事情太多,紧赶慢赶怎么也只能在年前赶回来,只怕赶不上你生产。所以拜托我照顾你。你莫怕,安安心心地养胎,有空就多走,到时候我会来守着你的。现在你先让人把你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看看。瞧缺什么也好早点准备。”
“我给舅母添麻烦了。”明菲喉头一哽,眼睛有些湿润,低声道:“才七个多月,日子还早着呢。”当时陈氏没在信中提她生产的事,她虽然失望却也理解,此刻突然得知陈氏已经背着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陈三奶奶道:“七个月不算早了。这些东西得早点备下才妥当。”
说话间陈大奶奶走了进来,二人便位着明菲一道去看准备的小衣服小被子白布等物,看完这些又去看药材准备得如何,询问明菲的起居饮食情况,和花婆子说得分外投机。
日子忽忽过去,转眼入了冬月,明菲的预产期到了。
第293 章 生产(一)
预产期的前几天,明菲让花婆子把煮过的白布和剪子等物打包放到了床头上,方便随时取用。因为负担太重,睡不安稳,总在半梦半醒之间,未免两个人都失眠,她便将龚远和赶到了隔壁去住,转而由花婆子和金簪在她房外守着。
龚远和表现得比所有人都还要紧张,夜里一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爬起来游一圈。他生恐吓着明菲,也不敢出声问花婆子等人,只是站在门外侧着耳朵听动静,听着一切正常,又蹑手蹑脚地回去睡,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好容易有了睡意,刚闭上眼,又到了去衙门的时候。
如此接连几天下来,明菲看着他就有些憔悴,似乎还有轻微感冒的症状,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就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龚远和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笑道:“我很好,我只是在想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出来?不是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吗?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明菲笑道:“等不及啦?”
龚远和认真地点头:“是等不及了,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儿的。”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这小东西再不出来,他就要熬疯了。
“时辰到了他自然会出来。”明菲摩挲着他的手道:“你希望他长什么样子?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龚远和道:“原来我想着一定要长得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现在我就希望不管儿子女儿都好,只要他平安健康,不要让你吃苦受罪就好。”说到此,他忍不住握紧了明菲的手。
他在害怕,他害怕的原因固然有他心疼他舍不得她的因由在里面,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生母的死与此有关。明菲心里又酸又甜,笑道:“他一直都很乖啊,你看我孕吐也不厉害,自有了他以后从来没生过病。我也很注意走动,一定很轻松就能生下。”
龚远和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他把头轻轻贴在明菲的肚子上,喃喃地道:“我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我。所以一定会很轻松就将孩子生下来。他很乖,一定舍不得折腾他的爹娘。”她还有父母亲人,他却只有她,越到这后面,他越觉得她和他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明菲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道:“你放心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好几次死里逃生,就是为了日后享福的。”
龚远和坐起身来,有些恼怒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死啊活的做什么?”
明菲忙笑道:“是,我错了,再也不说了。”
龚远和的脸色方好看了些。
花婆子在帘外听到二人的对话,不由有些唏嘘。她是知道龚远和一夜起来几趟的,也知道他睡不好吃不香心里是在挂念明菲。心里觉着龚远和与明菲两个人很可怜,也没个长辈在身边主持大局,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小两口难免慌了手脚。
见二人不再做亲昵的动作了,方告了罪进来,笑道:“大爷和大奶奶不要担心,生孩子正常得很,就算是小姐们身子养得叫贵些,可大奶奶从小就吃苦,后来也喜欢经常走动,无论体力和身形都是很好的,绝对绝对没事。”
龚远和打起精神笑道:“我知道没事,什么事能难道她?我就是……”他笑了笑没说话。
明菲低声道:“你就是想对我表达你疼我,爱我,是不是?”
龚远和抿嘴一笑,捏捏她白胖的脸颊:“我走了,有事就赶紧让人去衙门里叫我。”
“知道了。”明菲费力地起身,将他送到垂花门口,托着肚子朝他挥手:“天凉了,别骑马啦,坐车吧。看着你像是感了风寒,可别加重了。”
龚远和一一应下不提。
花婆子扶着明菲回了房不久,就听说邓九来了。花婆子皱了皱眉头,道:“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明菲看着子自己浮肿的脚直叹气:“约莫是有什么事吧,赶紧请她进来。”
不多时,邓九独自一人稳稳走了进来,明菲见她只是一人,便道:“山儿呢?怎么不把他带过来?”
邓九笑道:“他有些风寒,怕他来了将病气过给你。”说着把目光落在明菲的肚子上,“我听说你就是这两天生产,特意过来看看你。怎么,还不见动静?”
明菲笑道:“谢九姐关心,还不见动静呢,兴许他是觉得里面暖和,外面风凉不想出来?”
邓九被她引得一笑,嗔道:“少贫嘴了。”又说了许多话来安慰明菲。
明菲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准备的小衣服小被子拿出来给她看,看到高兴处,又将登州和京城送来的几件做工最为精致的小衣服、小帽子、小鞋子拿出来欣赏。
邓九兴味十足地翻看着虎头帽、虎头鞋,肚兜等物,叹道:“这做工也太精致了吧?我这辈子都做不出这样别致的花来。”
明菲笑道:“这个还是看天分的,我虽然从小就学做女红,也不过堪堪拿得出手罢了。就像大家都读书,但能做状元的就是一个人。只要能缝补衣服,做些就行了,追求那么高做什么?”
“也是。”邓九默了默,笑道:“我最近也学会了几个菜,等你生了孩子出月以后,我做给你尝尝。”
明菲吃了一惊,随即掩口笑道:“好啊,到时候你可别耍赖。”笑声未落,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邓九见明菲突然没了声息,而且双手保住了肚子,表情似乎很痛苦,不由唬了一跳:“你怎样了?”不等明菲回答,慌慌张张地喊道:“花妈妈,花妈妈,快叫稳婆。”
外面“当”地一声响,也不知花婆子把什么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快步走进来,一迭声地道:“奶奶,您怎样了?”
疼痛大概持续了三十秒左右,明菲已经缓过来,笑道:“没事,大约是快了。”
邓九早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道:“怎么办?”
花婆子吩咐慌慌张张挤进来的金簪:“赶紧去把邱婆子请过来,再让薛管家去寻大爷,就说奶奶发动了。”
明菲揽着她:“让稳婆先过来看看再说,哪里就有那么快,说不定等到大爷回来还没动静呢。”
花婆子作色道:“呸呸,哪儿能疼那么长时间?”
从开始阵痛道分娩,怎么也得几个时辰,这个时候就把人叫回来做什么?明菲笑道:“妈妈你是过来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会儿叫大爷回来不过是添乱罢了。何必呢?”
花婆子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笑道:“那我扶奶奶上床躺着去?”
明菲摇摇头:“这会儿又不疼了,我起来走走。”
邓九一脸担忧地看着明菲,劝道:“你还是躺下吧?”
花婆子也道:“躺下吧?”
正说着金簪将邱婆子和她儿媳妇领了过来,邱婆子问了情况,便去洗手打算查看情况,明菲怕她不肯好好洗手,忙支使邓九:“你去帮我看着点,一定要她好生把手洗干净了。”
邓九的脸红起来,金簪笑道:“大小姐陪着奶奶罢,奴婢去就好啦。奶奶您放心,奴婢一定让她洗得干干净净的。”
邱婆子还未进来,又一波疼痛来袭。明菲沉默地数着数字,数到三十二的时候,阵痛又没了。邓九见明菲脸色苍白,鼻头沁出细汗,偏生沉默得很,吓的手掌心都是凉的。
不多时,邱婆子进来,笑着将邓九赶了出去,扶着明菲上了床,让花婆子帮她把裤子褪下,伸手探去,笑道:“没事儿,还早着呢。奶奶想吃什么就让她们做来,若是想走走,就在屋子里绕上两圈,只记着千万莫乱喊乱用力就是了。”
明菲道:“我省得,定然不会慌。”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疼始终都是躲不掉的,大吼大叫于事无补,还浪费力气。她得省着力气留到关键时刻用,才不会胡来呢。
邱婆子笑道:“这就是了,奶奶您放心,你胯骨还算宽,身子骨也强健,没事儿。”
明菲由花婆子扶着下了床,围着墙慢慢走动起来,她得做点其他事情分散一下精力才好。
外面传来邓九不安的询问声,明菲索性走到门口笑道:“九姐,山儿还在家里,这里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好,你也帮不上忙,不如你先回家去吧?到时候我让人去喊你,你看如何?”
邓九想了想,道:“也好。”也不好人送她出去,急匆匆地去了。
花婆子问明菲:“要不要去请三舅奶奶过来?”
明菲道:“不要,不要,人家有家有业的,一天做不完的事,这个时候把她叫来守着我做什么?”
叫谁都不许,这脾气可真是……花婆子叹了口气,吩咐厨下随时备着热水,又让人先去给唐大夫打招呼,请他做好准备,把屋子里的温度升起来,叫厨下熬鸡汤,招呼稳婆,叫||乳|娘做好准备,忙个不亦乐乎。
明菲走走歇歇,强忍着疼痛带来的心烦意乱和便意,喝了鸡汤,吃了两个鸡蛋,叮嘱金簪待她生产的时候一定要盯紧了稳婆,要洗干净手,用她前几日准备好的干净白布和剪子,剪子在用前最好是用开水再煮一遍。
金簪一点不比她轻松,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一一记下不提。
第294章 生产(二)
午初,阵痛间隔缩短,见了红。
申初,明菲的感觉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疼痛频率越来越快,她没了心情和力气走动说话,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深呼吸,忍痛待产。
邱婆子查看后,笑道:“快了,大奶奶冉忍些时候。”
明菲听她这样说,以为真的快了,于是花婆子说让人去请龚远和与陈三奶奶、三姨娘过来的时候就没反对。
谁知道这邱婆子嘴里的快了和明菲所期盼的快完全是两回事。疼痛来袭,肌肉紧张,导致全身都是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痛到极致的时候,再强的意志力和忍耐力都是笑话,纵然在忍,却始终无比迫切地期盼这一切快点结束,结束就好,要是能一刀下去剖了有多好啊。
“大奶奶呢?”刚疼得缓过一口气来,门外终于传来了龚远和焦急的声音。
“我在这里。”明菲鼻腔一酸,恨不得立刻就抱着他大哭一场。
龚远和松了口气,大步往房里走,才到门口就被花婆子和薛明贵家的给拦住:“大爷莫进去。”
龚远和拽长脖子往里看:“她怎样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邱婆子逗得笑了:“哪有那么快?”
她儿媳妇在一旁喊道:“羊水破了。”
邱婆子收了笑容,道:“大奶奶你莫哭,羊水破了,那就快了。稍后您可一定要按我说的做,我让你使劲儿你就使劲儿,不要乱喊乱叫乱用劲。”
明菲吸了一口气,使劲点头。原来不知不觉间,在见到龚远和的那一刻,她竟然泪流满面。这便是被爱被心疼的滋味,所有的委屈在那个人的面前都会被无限的扩大,因为她知道他心疼她。
龚远和听到明菲哭了,脸色煞白,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花婆子和薛明贵家的,薛明贵家的被他看得发怵,花婆子不为所动,坚守岗位,只往外推他:“大爷快到外面候着去,这里不是男人来的地方。您放心,一定平平安安的,已经疼了好几个时辰呢,很快就好了。”
这时候陈三奶奶与三姨娘也赶了过来,见状都去劝龚远和,龚远和无奈,只得坐到外面去陪着唐大夫。他心里有事,无心招呼唐大夫,只是坐着发呆。唐大夫笑道:“不过是女人生孩子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你的女人和孩子,你当然不怕。
龚远和极不友好地瞅了唐大夫一眼,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砖发呆。
唐大夫咳嗽了一声,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多亏龚中素与龚婧琪棋得了消息赶过来,这沉默的尴尬才算是缓解了。
陈三奶奶一到就把花婆子手里的指挥权接了过去,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去厨下准备酒菜晚饭,预备给龚远和、过来帮忙的人、唐大夫等人吃;又亲自检查了一遍,确信生产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方与三姨娘一道净了手,进屋去安慰明菲,给她打气。
明菲只觉得腰都要断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她听不到陈三奶奶和三姨娘在和她说什么,只能敏感地听到邱婆子的声音,机械地按着邱婆子的要求做,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大叫一声。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邱婆子惊喜地喊了一声:“奶奶使劲儿,看到头了!”
明菲深呼吸,然后用力,重复了几次之后,“哗”地一下,孩子像流水一样冲了出来,听到那声婴啼,全身都轻松了……
邱婆子笑道:“恭喜奶奶,是个千金!”立时就有人跑出去报平安。
明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筋疲力尽地道:“抱过来我看。”
小小的婴儿裹在大红的锦缎被褥里,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眼晴闭着,嘴巴瘪着,但一头胎发又黑又亮,五官的形状也不错。明菲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她小小的脸,笑道:“抱出去给她爹看看。”
见不是儿子,花婆子有些难过,但又怕明菲更难过,强打起精神,笑逐颜开地接过孩子道:“走啦,咱们见爹爹和祖父去。”
门才一打开,就见龚远和白着一张脸杵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往里瞧,抬脚就往里走。花婆子不由唬了一跳,将孩子往他怀里塞,“一切安好,还不能进去,再等会儿。”
龚远和不知所措地抱着怀里那团软兮兮的东西,僵硬地抬着两只胳膊,求救地看着花婆子。
花婆子没从他脸上看到笑容,以为他嫌弃是个女儿,一张脸忽地沉了下来,伸手去他怀里抱孩子,气哼哼地道:“乖孩子啊,将来做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抱了一下,孩子没抱过来,再抱一下,龚远和还是没有松手的样子。花婆子皱着眉头抬眼去看龚远和,只见他眼睛盯着门,手里牢牢托着孩子,一点松手的样子都没有,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若是大爷嫌弃这是个女儿,不想抱,她会很气愤很难过,若是大爷心里只有孩子,见着孩子就不顾娘了,她还是很气愤很难过。这样子最好不过,花婆子的三角眼顿时笑成了弯月亮,看向龚远和的眼神多了一种情别的情绪:“大爷,把小姐给老奴,老奴得先送她去吃奶。”
龚远和方低头盯了怀里的小东西一眼,柔声道:“先抱给她祖父和姑妈看看。”
三姨娘和陈三奶奶都是头胎生了女儿的人,对视了一眼后,陈三奶奶上前握住明菲的手笑道:“你是个有福气的,先开花后结果,有了女儿再生个儿子,便是一个好字。”
三姨娘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和三姑爷长得真像。”
薛明贵家的笑道:“女儿肖父,大爷和大奶奶两个都长得俊,像谁都漂亮得不得了。”
明菲知道她们在想什么,都是怕自己见了是个女儿会难过,焉不知,她心里面真的不在意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只希望孩子健康聪明活泼就够了。遂笑道:“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我闺女儿……”
陈三奶奶见她真的不似难过的样子,笑着打趣道:“这么快就叫上啦?就我闺女儿,我闺女儿地喊上了。那个时候我刚生下莹姐儿,足足过了半日,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做娘了,身边那个小猫儿似的小东西,是我女儿。”
三姨娘见明菲疲惫的样子,笑道“产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去,让她歇着。”
陈三奶奶给明菲掖了掖被子,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叫人去给你拿吃的进来。”
明菲只摇头,她这会儿就想大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吃。
陈三奶奶等人把门打开,龚远和干巴巴地朝她们笑了笑,草草施了一礼:“有劳舅妈和姨娘。”也不等她二人搭话,闪身就进了屋里。
陈三奶奶和三姨娘相视一笑,叹道:“这孩子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龚婧琪忙过招呼二人去吃饭。
龚远和进了里间,只觉满屋子的血腥味儿,明菲躺在床上,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个背影。邱婆子上前来恭喜,龚远和看也没看她,在荷包里一掏,掏出个锞子来,也不看是金的还是银的,随手就扔给了邱婆子,直直往床边去了。
邱婆子想着自己接了女儿,多半封赏不如儿子,谁知对着光线一瞅,金灿灿的,竟然是个必定如意金锞子,少说也有几钱,不由眉花眼笑的说了许多好听话。
金簪见龚远和眉头蹙着,赶紧将她和她儿媳妇拉了出去。
房里安静下来,龚远和方有机会仔细查看明菲。明菲先是望着他笑,随即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道:“不生啦,不生啦,比凌迟还要痛!”
龚远和见她笑,松了口气,正要跟着笑,嘴角还未翘起,她转瞬又变了脸,嚎啕大哭起来。他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明菲,抓了抓耳朵,俯身下去将她紧紧搂入你中,轻轻拍着她的肩头道:“你受苦了,咱们不生啦,不生啦。”
他的肩头有种让人安心的味道,明菲渐渐平静下来,一松懈下来,就觉得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喂她吃东西,她不想吃,只想睡觉,别过头直躲。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明菲睁开眼,只见红日满窗,屋子里静悄悄的,龚远和和衣躺在她床边临时支起的一张榻上,睡得正香。
昨天的一切历历在目,下体虽还会疼痛,但那和昨天比起来已经算不得什么。胸前异样的胀痛提醒她做母亲了,从此这世上又多了一份羁绊。
门帘打起,花婆子探进头来,正好对上明菲乌黑的眼睛,不由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转身出去,片刻后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进来,悄声道:“奶奶尝一点?”
明菲也觉得饿得不得了,边喝汤边问:“宝宝呢?”得抱过来尝尝这初||乳|才是。
花婆子笑道:“大小姐正抱着逗呢。”絮絮叨叨地小声道,“大小姐这人真是个实心眼,昨日您打发她回了家,让她别来了不是么?可奴婢后来去厨下时,才发现她一直就在那里候着。奴婢问她怎会在那里,她说前面有客人,不方便过来,但心里又着实记挂着您。”
第295章 聚散
自从知道邓九在厨房里等自己生产等了几个时辰后,明菲此时看着邓九的感觉又不一样:“九姐昨天在厨房一定等得很无聊吧?”
邓九把一个绣着福寿绵长的荷包放在新生儿的襁褓旁,笑道:“哪里,听金娘子说话做菜都挺有意思的。”
明菲拿起荷包细看,笑道:“是你绣的?”
邓九道:“绣得粗糙,但好歹是我做得最像样的,勉强可以给囡囡做见面礼。”
荷包实沉沉的,里面明显装着东西,明菲开玩笑道:“这时候就给了礼,满月时你拿什么来?”
邓九正色道:“满月时,我和山儿就不过来了。”
明菲心想山儿守着大孝,这种喜庆场合不来也是正常的,便道: “那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一桌素菜送过去。”
邓九沉默片刻,道:“不用了,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先前是要等大哥的百日,后来你有了身孕,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就想留下来等你生产,看着到时候能不能帮上忙。现在你们母女平安,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这便要告辞了。离开这个地方,山儿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明菲知道留她不住,但还是忍不住难过,便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又走吧?”
邓九笑道:“迟早都要走,晚走不如早走。”
龚远和从外间走进来:“这么匆忙做什么?”
邓九忙起身和他见礼:“和我堂舅那边说好去过年的。”
龚远和叹了口气:“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我们是姐弟,你又何苦那么远的赶去?”
“虽然是远亲,大忙他帮不上,这点人情还是有的。”邓九去意坚决,“船已经订好,我后日就带了山儿一起走,就不过来告别了,找到了那里,便给你们写信报平安。”
再次见面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一时大家都有些难过。
送走邓九,明菲打开荷包,只见里面是一块罕见的紫莽如意挂件配了五彩的丝绳,料是好料,雕工也极好,非常美丽。
龚远和皱了皱眉头,道:“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怎地给了囡囡?”
明菲道:“我也不知道是这个,当时不好打开荷包来瞧。早知道,我怎么也不会要她的。不然,你拿了还回去?”
龚远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既然肯拿出来,便是真心实意。我们再拿了还回去,她必然难堪,觉得我们瞧不起她。罢了,她要觉得这样好过一点,就由得她去吧。”
明菲道:“我正要和你商量,以她的脾性,她必然不肯住在亲戚家中,身边没有余钱,有没有进项,怎么过话?你去寻双寿或者是刘妈妈,悄悄给些银票以备急用。”
龚远和笑着将她接了躺下,把呼呼大睡的囡囡抱了放在她身边,给她掖了掖被子,道:“我早就想到了,我自会安排,你别累着,睡一觉明菲道:“你起了那么久的名字,到底有没有合用的?就囡囡、囡囡地喊着,小心就喊成了名字。”
龚远和略显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急什么,名字是一辈子的大事,先想个小名叫着就是。”
正说着,锦云在帘下道:“三小姐过来了。”
“嫂嫂和囡囡都好?”龚婧琪笑眯眯地进来,递了一张纸拾龚远和:“爹拾囡囡起的名字,大嫂和大哥看看可满意?”
龚远和一愣,不情愿地接过纸去,展开了看,才看了两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么普通的名字,他扫了一眼熟睡的女儿,怎么都觉得配不上。稍后蔡国栋又插一脚怎么办?赶紧地选一个吧。
明菲看到他纠结的样子,以为龚中素的水平真的很臭,便笑道: “拿过来我看。”
“反正已经选定了,就不用再看了。”龚远和把纸叠了往袖子里一放,煞有介事地对着龚婧琪道:“我已经为孩子起了名字呢,叫舒眉,也请天庆观守真子老道长看过了,这个名字很适合她。”
见明菲讶异地看着他,他不自然地抚了抚袖子,挑起眉毛威胁明菲,难道不好听?不好听你自己取,不然就用她祖父取的,你自己选明菲微微一笑,垂眸轻抚女儿的小脸蛋:“小舒眉,姑姑来啦。”
龚婧琪也不在意,笑道:“快乐无忧,这名字不错。稍后我回爹爹就是了。”
明菲小声道:“公爹不会生气吧?”
龚婧琪膘了龚远和一眼,低笑道:“他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说大哥必然会挑三拣四,但他若是不写了来又要埋怨说他不重视孙女,好歹写几个名字来给人扔。”
明菲听得好笑,龚远和看着龚婧琪道:“我要出门。”
龚婧琪不明所以,只笑道:“大哥自去,我守着嫂嫂。
明菲却知道他是怕龚婧琪吵着自己休息,便撵他:“你自去你的,不用担心我这里。”
龚远和站不动,道:“你刚才不是说困了,要睡觉么?”
龚婧琪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忙起身道:“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嫂嫂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又来看你。”说完忙不迭地走了。
龚远和连忙奔过来在明菲和孩子脸上分别亲了一口,笑道:“我去找双寿,晚上回来陪你吃晚饭。”
傍晚龚远和回来,道:“双寿不要,说是怕九姐生气,我就让他转交给刘妈妈拿着,他没拒绝。”说着苦笑起来,“他心里还是怨着我呢,连句好话都没有。”
明菲道:“他就是一根筋,和他计较什么。咱们也不是为了他,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是了。”
龚远和道:“是这个理。对了,刚收到信,舅舅和舅母过几天来看你和孩子,要在这里住到孩子满月才走。”
明菲笑起来:“那还不赶紧叫人打扫院子去?先前娇桃来,带了二十多只庄子上养的乌骨鸡来,让他们好好养着,给舅舅带几只回去送拾青妹妹炖汤去。
龚远和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哪里买不到?”
明菲道:“这是娇桃专为我精心养的,外面的能比么?”
龚远和假装不耐烦:“知道了,就你们女人事特多。一只鸡也分好坏。”说着却又忍不住弯起嘴角来讨好地道:“既然这鸡好,你晚上多吃点?我听薛明贵家的说她大儿媳生孩子时,一顿就吃了一只鸡,你看看你,挑挑拣拣的,还不如没生的时候。”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明菲捏捏松散的肚子,翘起脚来看,见水肿己经消了许多,还有了蜕皮的现象,不由感叹:“丑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下去。”
龚远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丑这一回,以后反正都不生,就不丑了。”他凑到明菲耳边轻声道,“不过要是不小心又有了怎么办?”
明菲想到自己当时哭喊着说再也不生了的话,不由觉着好笑,捶了他的肩头几下,道:“你放心,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
龚远和道:“谁说得清。”明菲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只要不让你碰我,自然就清净。”
“你敢!”龚远和把手放到她肩膀上:“你欠我良多,你就不会良心不安么?”
明菲作害怕状,举双手投降:“我好怕,我好怕,大爷您饶了小女子吧?”
龚远和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捏她的鼻子:“你个坏东西!我叫你装。”
邓九走的那天,龚远和一大请早就带了马车去接邓九上船,敲了好一歇门,才出来一个老苍头,看到龚远和就把个信封递给他,说是邓九带着山儿等人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龚远和打开信封一瞧,正是自己交拾双寿的银票,连忙收起骑马赶到码头上,只见双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忙上前去叫双寿:“人呢?怎么走这么早?我还以为送不上你们了。”
双寿回过头来楞楞地看着龚远和,失魂落魄地道:“她早走了。她不要我跟着她去,她恨我上次去逼弟妹,害她落下个不仁不义的骂名。”
龚远和听得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跟着她么?她先前都没说不要你跟了去,怎地突然就不要你去了?可是你们吵架了?”
双寿难过地摇头:“我说我要跟她们一起去,她一直没拒绝,我还以为她答应的。谁知今天早上她悄悄儿地就走了,明明看到我追了来,她也不许船停,她不是恨我是什么?”
龚远和道:“好生生的她恨你做什么?你为何不追上去?”
双寿蹲下去抱着头嚎啕大哭:“追上去做什么?她就算是不恨我,也一定是极讨厌我,不想要我跟着的。我若是追上去,只怕她会躲到什么地方去也不一定。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要乱来,她一定还好好地呆在这里,又怎会漂泊流浪?我对不起大哥啊!”
龚远和沉默片刻,扶着他的肩头道:“九姐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最晓得好歹,她就是因为不讨厌你,不恨你,才会不带你一同上路。”
双寿收了泪,道:“怎么说?”
龚远和望着天边道:“我想,她是不想误了你一生。”双寿的心思,他们都明白,邓九又怎会不明白?这样也好,他相信邓九那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饿死。
第296章 道歉
自薛氏死了之后,除去上次分产薛大舅来过龚家,这样风风光光,大张旗鼓,专为了喜事来还是第一次。
当小厮们把薛大舅带来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箱笼流水一样地抬下马车后,前去迎接的龚中素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半是含酸,半是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个还未出月的女孩子,你这样会惯坏她的,她也受不住。”
怎地,还嫌弃是个女孩子?她受不住,谁受得住?薛大舅一听就不高兴,拉着龚中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笑道:“哟,还算好,不算瘦,也还精神。”
龚中素被薛大舅看得浑身难受,听他这个话又觉得不含好意,便没好气地把手从他手里收回来,讥讽道:“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地瘦了,来的时候没有被风从船上吹下来吧?是不是用绳子系着的?”
“我可不像你,只要我不想挪窝,任他东西南北风,都别想把我吹得动!”薛大舅摸着胡子,斜睨着龚中素道:“说到瘦啊,没办法,我要替孩子们操心,怎能不瘦?倒是你,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竟然还胖了,还这般精神,真是佩服!佩服啊!”言毕对着龚中素深深一揖,侧着脸看着他:“稍后传我两招如何?”
龚中素气得脸色雪青,颤抖着手指着薛大舅,“你,你,你很幸灾乐祸是不是!”
薛大舅哈给大笑:“哪儿能,我只是想到我那姐姐终于有孙女儿了,这才多了几句话,不当之处,还请龚老爷恕罪啊,恕罪……”
龚远和见二人一见面就吵上了,忙上前打圆场:“里面备了席面,爹爹陪舅舅去喝两盅如何?”
“我头痛。 ” 龚中素见薛大舅笑得张狂,正想甩袖子走人,又听薛大舅哀声叹气:“你爹爹为了上次分产的事情恨着我呢,更何况这次舒眉的事情……他心里……,唉,你就别勉强他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这般疼女儿的。”
龚中素气得倒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若真的走了,便坐实了他不满意分产的事,也不满意明菲头胎生的是女儿,若是不走,薛大舅又真真欺人,对着薛大舅那张欠扁的脸,就 是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一时自尊心占了上风,抬脚要走,薛大舅又晒笑:“如何?如何?勉强也勉强不来。”气得他一张脸紫涨。
薛舅母先前在一旁看得好笑,后来见龚中素手脚都气得抖了起来,脸皮更是紫涨,只差翻白眼,薛大舅还在那里风言风语地撩拨他,心头觉得不安,暗想不看龚中素的面子,也要看龚远和的面子,遂笑道:姐夫莫睬他,他就是这个爱说爱笑的脾气,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
薛大舅只是看着龚中素晒笑,他心里恨着龚中素,恨得牙痒痒,不让他出了这口恶气,他睡觉都不安稳。
龚远和见二人站在垂花门口就不动,越吵越凶,真不是事,便道: “舅舅不是要看囡囡么?这会儿她大概是醒着的,若是再不进去,只怕又要睡着了。”
薛舅母便当先往里走:“我要先进去了,老爷慢慢地来。”
薛大舅这才放过龚中素,嬉皮笑脸地一把拖住龚中素的手往里拖: “走嘛,别那么小气,咱们好几年不见,看看孙女儿,然后去喝上两盅叙叙旧。”
“放开,我自己会走!”龚中素挣了两挣,硬是挣不开,只得任由薛大舅把他往里拖,一张脸沉得几乎拧得下水来。
舒眉很给薛大舅面子,没有呼呼大睡,薛大舅抱着“心肝、宝贝”地叫了好一歇,又点评了一番她的五官长得最像薛氏,就是舍不得把她还给||乳|娘。直到薛舅母沉着脸来说孩子要唾觉才恋恋不舍地交了过 去,赞不绝口地道:“多乖的孩子,多漂亮的孩子,多聪明的孩子啊!”
龚远和一声笑出来:“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
薛大舅煞有介事地道:“当然能看得出来,你出生的时候,我来看你,那个时候你也就是这么小,我就知道你长大一定很有出息了。”
“只怕守真子都没你厉害。”龚中素讥讽道:“幸亏你家隔我家远,不然生生把我们家的小孩子给宠坏了。小孩子要教,不是宠。”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说错了?”薛大舅立刻瞪眼睛,“宠都没宠,你怎么叫她肯听你的话?就没见过你这种做祖父的,别人夸你孙女儿你竟然见不得!行,行,你不喜欢是不是?我喜欢!”
龚中素被他搅得头痛万分:“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
薛大舅一声笑出来,把龚远和往外赶:“你去吧,让我郎舅两个喝酒说说话叙叙旧。”
龚远和见菜巳上齐,炭火也烧得旺,便依言出去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听了一歇,只听薛大舅道:“姐夫,不是我说你,你教孩子真的不会教!你若是别识人不清,居心不正,又总含含糊糊的,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龚中素饱蚂蚁舍怒气地道:“是,我没你会教!你说要怎样吧?你不就是一直恨着我么,如今我落到这个地步,你心里好受了?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是喜事,你又大老远来的份上,我才懒得理睬你这个没规矩的!到人家做客,半点不讲究。”
“知道, 如 果不是在大房,你做不了主,你根本不许我进门嘛。”薛大舅懒洋洋地道,“别光顾着生气,先喝了这杯酒又说。”
龚中素低论坛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龚远和没听清楚,只知道他二人大概是吵不起来,也打不起来,便转身走了一一暖犀阁也不知道还差点什么,如今明菲不能视事,总不能事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还得自己亲自去检查一遍,把该添上的都添上才是。
龚中素与薛大舅从早上一直喝到中午,换了几茬热菜,喝完两坛金华酒才散去。薛大舅还好,趴在桌上只是笑,龚中素却是泪流满面,哭得榷心摧肝。
龚远和带了人要将他扶到房里去歇,他死活闹着要回苍寒堂,龚远和无奈,只得让人抬了暖轿,亲自送他回去。李姨娘接着,见龚中素满身酒气,双目紧闭,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龚远和道:“没事,和我舅舅喝醉了,一个笑,一个哭。”
李姨娘松了口气,道:“年纪大了,喝点酒就容易动感情。大爷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龚远和转身要走,龚中素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哭声哭气地道:“你舅舅说得对,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又糊涂,又无能,又贪心,还自以为自己不得了,都是我的错。”
龚远和一时僵立不动,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