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 第16部分阅读
遥来归 作者:肉书屋
,一种是羞的,一种却是气的。
若岫一直觉得自己怎么也算个现代女性,绝对不会动不动就脸红心跳,更何况子默还是一个这样腼腆沉默的人,自然是自己脸皮更厚一筹,对于这一点,她一直是坚信不疑的,可是这个信念却在这样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被完全打破了,因为她几乎红着脸度过了一个下午,虽然说不上到底是羞的还是被气的。
说来也奇怪,早上明明阴云密布,到了下午却渐渐放了晴,许久不见的太阳竟然从厚重的乌云里缓缓地透了出来,虽然天上仍然有云,但起码能感觉到阳光的照射,让人觉得暖暖的,懒懒的。
若岫和子默两人坐在小书房里,一个在桌前一个在案后,子默手里拿了本书在看,若岫在给若竹和若菊写信,询问她们的近况,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得享受下午的暖阳和难得的祥和气氛,若岫一直觉得,两个聊起来就没完的人不一定是朋友,但是能够分享宁静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心里会有种满足和安逸的感觉,能够如此的人,却一定是很贴心的朋友。
因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两封书信很快就写好了,若岫没什么事可做,开始和子默闲聊起来。
“早上乐山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岫忽然想起来乐山的反常,忍不住开口问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么?不然他怎么会忽然闹脾气?”
子默沉默,脸上却闪过有些可疑的躲闪神情。让若岫不禁心里起疑。
若岫微眯着眼看他道,“怎么回事?”
子默竟然闭口不答。他虽然平时沉默,但是对若岫的问题却也是有问必答,若岫益发逼问他半天,才逼得他勉强开了口。
“咳,是我今天给他看诊地时候。忘记洗手。”子默支支吾吾道。
“没洗手?”若岫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之前在做什么?”
“呃,在制毒。”
“什么!”若岫猛站起来,“乐山中毒了?”
“没有。”子默忙摇头道,“不算毒。只是轻微的不舒服。”
“什么意思。”若岫急道,“说清楚!”
“是一种草药,”子默轻声道,脸微微地有些发红,“汁液涂在皮肤上,会有些微微的刺痒感。”
若岫盯着子默,半晌没出声,忽然蓦地开了口。“你是故意的。”
子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并没有否认。
若岫的脸气的通红,“怎么能这样胡闹,乐山才那么一点大,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不会出问题。”子默轻声道,“我拿捏得准。”
“这不是你拿不拿捏得准地问题。”若岫横他一眼,“你这不是故意让乐山受罪么?”
“我知道你会为这个恼我。”子默低声道。
“你。”若岫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拿乐山做试验。”
“不是实验。”子默重新抬头,直直地看向若岫。
“那是为何?”若岫声音有些大,她简直不敢相信,安静无害的子默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看上去不大好。”子默低低地道。
“别转移话题!”若岫怒道。
“没有。”子默抬头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些什么。
若岫正想再次反驳他。问他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却又呆住了,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和之前连在一起解释的么?
难道是因为子默想要给她搭脉,却又怕她不理他,才会给乐山下药,然后让乐山因为刺痒而哭闹,引得她不得不过来安抚乐山,他就能借机给她诊脉?
这人会不会拐的弯有点太多了?
若岫这么看着子默,只觉得脸上呼地烧成一团,也不知是羞地还是恼的,这人,竟然为了把她骗过去,给小乐山下药!若岫心里一阵怒一阵喜,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子默,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若岫心里似乎有两军对垒一般,一方觉得子默此人太过冷漠无情,虽说他对自己的确是再好不过,但是从他做事的种种来看,却不是个普通意义上的好人,就连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杀海潮帮,也并不是为了百姓,而是被招惹之后心烦所致,可见这人本就不是一个善心人。就看他用乐山来钓她出来,这种损招,决不是文瑾那种谦谦君子能做得出的。
可另一方面,若岫又觉得不管子默对别人如何,他对她却是完全的信任和付出不求回报,从山崖下面地百般照顾,到后来烟岛的通融,再到陶家的这些事情,一路过来历历在目,甚至还有那一罐因为听她说起,专门去南边找来的茶,这些都让她觉得异常感动和欣喜,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是早就该知道么,最开始接触的某段时间内,从子默的表现也能看出,他并不是个多管闲事地人啊,难道现在要因为他对乐山不够小心照顾,就判他出局么?
若岫这么想着,心里有些微微的乱,忍不住看了子默一眼。
子默见她如此,似乎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垂头沉吟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
“你还记得,上次在山崖下面的事情吧。”子默忽然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若岫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有些没反映过来,半天才道,“自然记得。”
“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子默的脸微微泛红,故作平静地道。
“什么事?”若岫愣愣地重复,不知道子默究竟想说什么。
“第一晚。”子默声音很轻,“就是你埋了……”
“别说了!”若岫的脸腾的涨红了,大声喝道。
“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子默地声音也小小地,虽然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耳根的红色却出卖了他,“荒山野地,野兽出没比较多,平常人闻不出来地味道,野兽却能辨认,尤其是……血腥气。”
若岫只感觉自己的脸简直要能煎蛋了,也忍不住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子默见她不说话,又小声加了一句,“所以,上次我把它烧了。但是没和你说。”
若岫窘得恨不得挖个坑自己就地钻进去,嘴里却没留神溜出一句,“我明明都埋好了,你怎么会发现?”
子默也窘了,半晌才开口,“我因为平日里辨认药材,所以,比别人辨认气味的稍微敏锐了一些。”他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难怪!难怪当时他会一进来就神色不对,还红了脸,若岫回想起当日,真是不是到该笑还是该哭。
子默见成功的转移了若岫的愤怒,连忙寻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偷偷溜掉了,留下若岫一个人在阳光下,红着脸,坐在窗前发愣。
第七十三章 夜宴
这次的家宴不算特别正式,也没有邀请旁人,只是断剑山庄及暂住在庄里的几个客人吃吃饭,消遣一下罢了。
虽然规矩方面都比较随和,但是断剑山庄主人似乎对吃分外看重,无论是吃食还是饮品都格外精细,一进门就看见角落里煮茶的煮茶、烫酒的烫酒,桌上诸餐具酒具摆置规整。
“旁人都道我断剑山庄是武功世家,却鲜有人知道我们还是美食世家,”庄主笑眯眯地道,也许是今天来的人少,他说起话来也亲和了不少,官话套话直接跳过,便开始调侃自己起来。
“如今是为了给两位女侠接风洗尘,我也就不多说了,诸位自便就好。莫要拘束才是。”庄主的发言很简单,三两句带过便罢。
若岫向前看去,前面果然有两个女子坐在庄主和夫人的下手,其中一个俨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冷若冰霜的姑娘,另一个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样貌甜美,一身的行头和妆扮更添娇憨,是个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此时却微微厥着小嘴儿,有些闷闷不乐。
“那是师父的养女唤作雪儿,另一个是师祖的关门弟子,叫张璇,说是师叔,其实也是师父一手教出来的。”杜娟陪在若岫旁边,此时见她有些迷茫,开口解释道。
“如此。”若岫点头,随意找话题道,“昨日我在花廊附近见过一面。”
“她喜欢去那里躲清静。”杜娟点了点头,“她人不坏,就是性子有些古怪罢了,你别介意。”
“我只是远远望见她罢了,”若岫笑道,“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不是。”杜娟回的有些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她心地不错,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和臭毛病。让大家都不喜欢她。”
“可是你就一直在帮她说话啊,”若岫笑道,“可见她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失败。”
“那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在一处玩、一处学,她帮我不少,”杜娟似乎陷入了回忆,轻叹道,“她也是因为身负家仇,才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若岫却没有接话,乐水说的对。江湖的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管她的事,就干脆不要接话了。
“虽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但她还是没有释怀。”杜娟低低地道。
“我看那位雪儿姑娘似乎不大高兴呢。”若岫小心的岔开话题,不安全地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
“小孩子脾气罢了。”杜娟笑道。“自从她回来之后知道翩然的事情,就开始这样了。”
若岫了然,虽然是被收养的孩子,但之前一直被当作是山庄的大小姐一般看待,此时却冒出来一个正牌小姐。简直把一个孩子的世界都要推翻了,这些人竟然都没有看出来,或者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该感慨他们太粗枝大叶,还是该可怜那个雪儿小姑娘。
“你别误会。”杜娟见若岫眉间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忙道,“雪儿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妹妹,这一点不会变的。”
若岫不禁笑了,“虽说我和你们不算多熟,却也知道你们平日地行事作风。我只是担心她年纪小,怕是不容易理解这些。”
“怎么会呢。”杜娟豪气地摆摆手,然后忽然露出一副馋样,“呀,胭脂鹅脯来了。”说罢,便伸筷过去。不再多言。
若岫看着好奇。也夹了两块,这是一道冷盘。看上去色如胭脂,吃起来清爽油嫩,确是不凡。
“这一席都是小师叔和雪儿爱吃的,我嫌那个鸡皮虾丸汤腥气,又觉得酒酿蒸鸭油腻,还是这个好,咸淡适度,鲜爽味甘。”杜娟一脸满足,“平常两块这个,就能直接下饭。”
还是吃东西最安全,若岫眯着眼,享受美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说是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善谈,但起码每个人都会吃,所以怕冷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吃来堵嘴,起码不会因为没人说话而尴尬,如今看来,果然是至理名言。
“这道香糟鸭信却做得没有我家厨子好。”杜娟显然也是个老饕,一边说一边评。
若岫却喜欢一道清淡的切黄瓜,果然就只是切黄瓜而已,没有油腥,忍不住问道,“这道叫做什么?”
“你是个会吃的。”杜娟大喜,一脸偶遇知音的神情,“这是翡翠羽衣,看上去虽则简单,却极考验刀工,片如薄纸、切而不断,只有在师父这里才能吃到。”
两人边吃边说,却觉得更加亲近了些,忍不住天南地北地说了开来。
那边人声却喧闹了起来,男人们推杯问盏到酣时,自然嗓门也就大了起来,庄主夫人嫌他们吵闹,便要携女眷们一同去旁边的香榭休憩,继续用些茶点。
男人们正嫌女人在这边拘禁,连忙同意,于是先行撤下几桌,丫头们端着一个个的托盘走上前,若岫仔细看去,盘内一只金澡盘盛着水,里面几片苏叶,另一盏琉璃碗,盛了些粉末状的物事,看上去有些杏仁茶的样子,若不是之前见过一遭,还真是要把这洗手用地澡豆当作餐后的甜点来给大家增笑料了。
“这是师娘的得意之作,也不只是从哪儿看到地千金方,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这一十七味,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封口。”杜娟低声对若岫说,“这么个洗手的玩意,简直比吃食还金贵。”
若岫低笑,各人的兴趣不同,自然对花销的地方也不尽相似,杜娟爱美食,自然觉得没必要为了洗手大动干戈,可一旦说到美食,她却觉得花多少银子都值得,庄主夫人爱这些胭脂水粉,所以会对洗手的澡豆都如此用心,若说起吃来,她可能会觉得只为了一道下酒菜的蘸料,没必要非得花那么多功夫,若是张志远再来说,便是觉得吃和用皆不重要,可他却能因为爱酒花掉兜里最后一枚铜板也在所不惜。只能说,人各有所爱,自然取舍不同。
这边众人净了手,雪儿却和翩然似乎有了摩擦,只见雪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翩然,翩然勉强笑着安慰她,却被她一掌拍开,雪白的手立刻红了起来,见着惊人,翩然红了红眼眶,却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唇,站在原地不动,庄主夫人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自己此时不便开口,偷偷给杜娟使眼色。
杜娟对若岫作了个鬼脸,然后转身去处理纠纷,若岫看着两个姑娘,一个快哭了,一个涨红了脸,杜娟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地,之前的顽皮活泼忽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大方,若岫暗叹,果然每个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么,平日里温和柔顺的,有可能也有任性使气的一面,平日里淘气放肆地,做起正事却也是有模有样地。
就像,十五那夜的子默……若岫想到这里,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子默,却恰好对上他的眼,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传递着什么,若岫看着他,心情忽然大好,感觉心里甜丝丝的,却不经意地看见旁边的文瑾,连忙转头回来,忽然意澎湃,这叫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
第七十四章 斗酒
杜娟最终还是没有劝好两个人,拖到最后,两个姑娘仍然是相对泫然。
还是庄主夫人叫来了文瑾,两方调停,解决了问题,两位姑娘都重新破涕而笑。
若岫看了半天热闹,也总算看出一点端倪,雪儿似乎也对文瑾有些好感,不然也不会一见他过来就腻了过去,纽糖儿似的撒娇,粘住不放。那边翩然见到这些,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没说什么,还颇意味深长的看了若岫一眼,看的她莫名其妙。
难怪雪儿会对翩然如此仇视,一夜之间自己的父母忽然冒出来一个亲生闺女,之前自己享受的一切,竟被通知说你才是那个第三者,这已经足够让一个小女孩无法承担,更何况还要加上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盯上了自己喜欢的人,也难怪这个小姑娘一脸将欲抓狂的神情了。
这一晚似乎注定不会太平,两方的针锋相对才平息下来,便又有人忍不住开了战。
“翩然姐姐,你来的时候我一直都不在,住得可还习惯?”粉娃娃般的雪儿眼珠一转,主动跑过去和翩然说话,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还劳雪儿妹妹挂念,我一切都好。爹娘安排的样样周到呢。”翩然眼里闪过一丝轻蔑,面上却微微笑着道。
“听说姐姐巾帼不让须眉,总想着同姐姐喝一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如你我二人借此良机痛饮一场,如何?”雪儿说着温和得体的话,面上却完全没有一丝笑容。
“雪儿自幼在爹娘身边长大,爹娘交往的都是大英雄,大豪杰,自然海量不凡,翩然却是不如妹妹了。”翩然口气极轻地拒绝,似乎不愿和小姑娘斗气。
“如此推托,可是瞧不上我?”雪儿目光带出寒意。似乎若是翩然不同意就要和她拚命一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翩然见她如此,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又赶紧用帕子掩住唇角,盈盈起身,举杯,却在瞄了一眼若岫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不如,若岫与我们一同饮一盏?”
若岫有些错愕。这两个女人的战争,为何要牵扯到她呢,真是奇怪,表面上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一大碗酒,暗自叹息,自己这算不算池鱼之灾呢?
雪儿果然有些江湖豪爽劲儿。见两人端碗,这边一点都不含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豪爽劲儿,简直和张志远有得拼。
若岫见翩然也是微抿嘴。张口就杯,只好舍命陪君子,勉强灌了一碗。那辛辣的气味让若岫有点睁不开眼。顺着喉管就这么一路火热的烫了下去,胃立刻烧了起来。若岫心里暗暗苦笑,这哪儿是饮酒啊,简直是拚命。她果然还是更中意“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的饮酒气氛。
没等若岫这杯放下,那边两人另一杯又来了,小姑娘雪儿看上去粉嫩嫩的,喝起酒来竟然像个大男人似地。翩然看上去柔弱,可喝起酒来,竟然不差什么,姿势好看,速度快,脸膛儿微红。眼波流转。却隐隐透着些寒星点点。
若岫又被灌了一碗,酒一入肠。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看上去一片通红,她的眼皮也有点渐渐发沉,只好带着微醺地眯着眼看人,若岫喝下这碗,有点微微的喘息,身上也有些发软,便就着身边的椅子靠着,“两位姑娘,喝酒伤身,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不行了,我们继续。”雪儿拉着翩然,非要再饮。
“雪儿妹妹,我可是不能再喝了,不如我们吃些茶点,解解酒劲儿也好。”翩然温柔笑道。
“那你可是认输了?”小姑娘一脸神采飞扬,大有把翩然踏在脚底的感觉。
“是,我认输。”翩然抿嘴笑着看她,就像打量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那神情姿态,无不透露出故意的样子。
雪儿果然不禁这个,立刻柳眉倒竖,“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么?”“妹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翩然继续微笑,眼里的轻蔑似乎更加浓了起来。
“你,你,蛮横无理。”雪儿估计也没学过什么骂人地话,想了半天,小脸涨得通红,只憋出这么一句来,说的旁边的若岫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孩子果然单纯可爱,就连骂人的词语都如此贫乏啊。这样一来,翩然这个大姐姐倒像是在欺负小姑娘了。
翩然却不那么想,她只是微微一笑,带着些挑衅的看着那雪
雪儿见她不说话,又开口了,“文师兄不会喜欢你的,他只是把你当作亲妹子看待,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哦?”翩然转回身来,眼睛霎时明亮了起来,透出隐隐地寒光,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不知道雪儿妹妹以什么身份来与我说这个?妹子又算是他的什么人呢?”
刚才饮酒都没有脸红的雪儿姑娘被这两句话噎得脸都紫了,眼眶里花花的转着泪,眼看就要大哭起来,回报她地是,翩然的微笑,翩然益发欢快,雪儿益发气苦。
若岫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乐水却忽然脸色沉了下来,虽说退亲在两兄妹看来已是既定的事实了,可是一天没这么说,一天就不能这么看。
若岫本就没把亲事当真,自然对这些都当作八卦来看。乐水却立刻想到,这两姐妹到底在唱什么双簧?论起来,真正和文瑾定亲地是若岫才对,什么时候轮到这两个小姑娘整风吃醋了呢?关键是,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没有人阻止她们的胡闹,而只是一径地劝慰,让乐水这个本身就疑心病中的人忍不住怀疑起来,究竟这场闹剧是即兴发挥,还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她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乐水忍不住看了文瑾一眼,得到一个歉意又尴尬的眼神。、
场面似乎忽然有些冷,却听到叮得一声,似乎是兵器相撞地声音,大家一个激灵,看过去,却是张璇似乎是才吃饱了饭,起身拿起自己的配剑,冷冷地道,“我先行告退了。”
众人呆呆的目送她离去,半晌回不过神来。
第七十五章 说“吃”
众人总算重新落座,却没按照之前的想法去了香榭,而是喝酒的继续喝酒,不喝酒的都坐成一圈,围着一张大桌,开始聊天解闷。
若岫环视一周,丁容、子默、乐水、文瑾四人皆不饮酒,她心里觉得奇怪,说起来平日这几个人也都是善饮的,如今怎的竟然坐来了这边,再看看庄主夫人嘴角一丝狡黠的笑意,这才了然,原来是为了“和谐”啊。
“这么聊着,难免冷落了谁。”庄主夫人笑道,“不如我们出个题目,轮流说个典故,也让大家长长见识。”
“这主意好。”众人也笑道,“便由夫人开题吧。”
庄主夫人摇头笑道,“我本就没读过几页书,知道的自然没有那么多,再则,你们和我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若出个题目,说些什么家常琐碎,今儿个选那块料子,明儿个添什么水粉,你们这几个猴儿还不得急了眼。”
众人大笑,雪儿更是凑上去不依地撒起娇来,庄主夫人也是笑得不行,歇了一会儿,方又开口道,“你们也不用埋汰我老太婆,我啊,今天就坐这里看着你们顽,这几个孩子都是馋嘴的,不如就说说吃吧。”
若岫心里暗赞,难怪那么多人敬重她,这庄主夫人此时确实有一种魅力,让人忍不住喜欢,说什么做什么,无不考虑到体贴熨慰,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在这种气氛下,选择这个题目,确实能够活跃气氛。
“我先来。”杜娟蹿出来,一脸得意,“若说到武艺文采,我自然配末座,但说到吃。庄子里应该数我最厉害了。”
“单凭一张馋嘴夺冠,还这么好意思的说出来,”丁容笑道,“我看,你不见得算得上庄子里最会吃得,但一定是庄子里最能吹的。”
“就知道拆台!”杜娟白了他一眼,不怀好意道,“那不如,你先开始?”
众人起哄。丁容愁眉。
“我先来就我先来,”丁容无奈道,“我说的典故不好听,你可别怨我。”
“切莫拖延时间,速速说来。”杜娟潇洒挥手,举箸敲了一下酒杯,示意开始。
丁容清了清嗓子道。“话说,有个失了势的大官,被贬之后家中姬妾皆被遣散。有个乡里秀才恰好因缘际会得了大官府里的妾室,据说是大官府里专司饮馔的,秀才于是很高兴。就说,那你给我做两道下酒菜,我也享受一回一品大员的乐趣。那姬妾却道,我只负责小炒肉一味,大人每饭,先要在前一日呈进食单,若点到小炒肉,我便忙他半日,数月不过一两次,其它事宜都不归我管。我也不会。那秀才听了,点点头,也罢,那就单一味小炒肉也可一尝,何妨一试?那姬妾晒笑,秀才此言差矣。单那一盘小炒肉。须得一口肥猪,由我挑选最精处一块用之。如今家中买肉,从来都以斤计,我却从何下手呢?”
“这大官却是个会吃的。”杜娟听了两眼发亮,似乎恨不得也尝那小炒肉一尝。
“却是也巧,秀才所在地村中每年有赛神会,每会例用一猪,刚好这一年轮到秀才值首,这年的猪便由他来处分,秀才兴冲冲地通知家中姬妾准备佐料,便抬一全猪回家,姬妾却道,我在府上所用的,都是活猪,如此死猪,就算做出来,也是味道大减。奈何秀才已经拿来,又央了她半日,方勉强割去一块,自入厨下,半日功夫,做出一碟,那姬妾吩咐秀才先吃,又回灶上拾掇,少顷回房,却见秀才委顿在地上,奄奄一息,姬妾急忙查探,却见那肉已入喉,却是并着舌头一起吞了下去。”
众人听罢,啧啧称奇。
杜娟却嫌这故事最后结尾不好,“馋到吞了舌头,也亏你这种脑袋才能想得出。”
“我这可不是想的,”丁容煞有介事地道,“这可是确有其事的。”
“怕不是你随便想出来蒙我们的罢。”杜娟眼睛亮闪闪,嘴上却不饶人,又道,“换个人说,文师兄说个。”
“我说一个?”文瑾似乎心情不错,笑眯眯的道,“那我也说一个,我这故事倒是没有那么长,话说有士大夫在京城买了一个妾,说曾是太师府上包子厨上的人,一日,大人忽然兴起,令那妾为自己做包子吃,那妾却推辞说自己不会包包子,大人怒道,你既然是专门做包子的,怎么会连包子都不会包呢?那个妾忙答道,当初我在太师府,是专门捋葱丝儿地!”
“这故事和我那个差不多嘛。”丁容嘟囔道。
“可见这太师府里有多奢靡,不好不好。”杜娟摇了摇头,“你们说的故事都不好。若岫,你来说一个。”
若岫猛然被点名,有些哑然,自己对于吃,哪里知道些什么呢,低头仔细想了想,开口道,“我却是不记得什么典故,只记得曾经听人说过一个笑话,有一个人喜欢酥糖,于是便让同乡去往城里办事的人去帮他带一包回来,那人去了之后,愁眉苦脸的回来,磨磨蹭蹭地拿出一包糖来,他不觉奇怪地问道,只是买一包糖罢了,为何要这样哭丧着脸呢?那人道,我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买的时候没仔细看,拿了糖就往回赶,方才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不对,我来回数了好几遍,它都是五块,可是上面偏偏写的是九块酥,差了那四块,这老板太心黑,竟然这样蒙人,你可得信我,不是我贪心私藏的。那人奇怪道,怎么还有叫做九块酥地糖呢?于是拿出酥糖纸包一看,就见到上面三个字玫瑰酥,那同乡识字不多,把那玫瑰认作是玖,自然找不到另外四块酥。”
翩然先笑了出来,娇声道,“姐姐这一句话,可把我们这些不大识字的一网打尽了呢。”
众人本来都在笑。听了她这话,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岫有些小尴尬,她确实没有想到会让这些习武之人有什么联想,果然这样的笑话不能随便乱说么。
杜娟上来打圆场,“不如乐水少爷来说一个?”
乐水低头想了想,开口淡淡道,“我这也不是个好故事。春秋列国时,齐景公朝有三个勇士,一个叫田开疆。一个叫公孙接,一个叫古冶子,号称齐国三杰。这三个人个个勇武异常,深受齐景公的宠爱,但他们却恃功自傲。晏子感觉他们会危害到社稷,就设计陷害三人,在一次宴席上。盘中有两个桃,晏子请主公传令谁的功劳大谁得,结果三人互相不服,又互相讲究义气,纷纷挥剑自刎。”
“二桃杀三士么?”文瑾低低地道。若有所思。“大过节地,还说这些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庄主夫人轻声责怪。带开话题,说起了别的话题。
一会儿张志远几人也来凑趣,众人又热闹了一回,酒酣方散。
自从接风宴后,断剑山庄地气氛就变得很怪异,大家表面上似乎很融洽和谐,却又总让人感觉到有一种张力,教人忍不住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路浩带着几个师弟频繁的出门,似乎总在川境里来回,丁容近来却总是往临江城跑,据说傅青云也在那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只有庄主大人依旧笑咪咪的似乎一点都不着急,闲暇的时候甚至还过来找子默下两盘棋,和乐水探讨一下书画琴韵。
若岫虽然平日里不是个纤细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那几个人笑容下面的暗涌。不免对这样的日子有些厌倦。虽说波涛起伏地生活是刺激惊险,但是对于若岫这样喜静安于现状地人来说。显然平静的生活才更为可贵。
“钟莫语那边传来消息说,在若菊家后山发现了天花,让子默过去。”乐水走进来,对若岫说道。
“天花?!”若岫惊叫。
“不是病,是一种花。”乐水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笑道,“我也是才知道,还有这样的花。”
“这名字实在不可爱。”若岫嘀咕。
“似乎很少见,所以他们让子默赶紧过去。”乐水解释道。
“他们不能直接采摘回来么?”若岫好奇道。
“这我却不大清楚,也许是因为那花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样一来,我却有了好主意。”乐水微微笑道,“既然宅子的事情你我都不满意,我今天索性择地重建了。”
“可是那不是要很久时间?”若岫有些吃惊。
“没关系地,”乐水拍拍她道,“我仔细想了一下,索性我们就跟着子默去若菊家看看,然后再去若竹家看看,一路游山玩水,看遍沿途地风光美景,等我们玩累了,逛腻了,刚好回我们地新宅子,有山有水,有酒有茶,不亦乐乎?”
若岫眼睛顿时发亮,这样地美好远景,简直是做梦都希望能够实现的,没想到,乐水竟然笑咪咪的把这个作为他们的计划说出来,若岫几乎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了。
兄妹俩很快商定好,就决定跟着子默一道离开断剑山庄了。对断剑山庄说地理由很简单,乐山本身也不能离开子默太久,既然子默要离开,他们也得跟着离开了。毕竟是关乎性命的事情,断剑山庄庄主并没有多做挽留,却让人意外的吩咐冰雪小师叔张璇护送他们一同启程,毕竟光靠乐水一个人要顾全那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地人,确实有些困难了些,这样的安排也算是贴心了。
第七十六章 离开之前
一行人准备出发前,若岫和乐水又商议了一回,决定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离去,由乐水向庄主大人摊牌,在离开之前将亲事的问题解决。
若岫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一直以来这门亲事都像一道枷锁一般背在身上,如今总算可以褪去,真是说不出的轻松。
庄主听了乐水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沉思了一会儿,说是要和文瑾商量一下再给他答复,乐水点头同意了。
文瑾并没有出现,庄主夫人却又一次出现在若岫面前。
“今天陪我一道去花园逛逛可好?”夫人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和顺的样子,外表上一点都看不出她其实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好。”若岫心里知道她是为了文瑾而来,却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这两天花都开好了,不去看看就离开,确实可惜。”庄主夫人托着若岫的手,慢慢走向花园。
花园里此时花开正好,两人信步地走,却显然都有些漫不经
“夫人,”若岫思考了一下,不想再这些无关的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索性直接开口道,“敢问夫人,今天邀我看花,却是为了哪般?”
“是为了文瑾。”夫人这次竟然没有躲闪,直接说了出来。
若岫没想到平时喜欢兜兜转转的夫人竟然这么直奔主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几秒才道。“夫人的意思是?”
“小岫,”夫人抓着若岫地手,脸上满是诚恳地道,“你要相信我确实是为你在考虑。”
“夫人一向待我不薄,还请直言吧。”若岫点点头。
“你这孩子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有些地方很不一样,我是见了就喜欢。我想,文瑾也是一样的。”夫人微笑道,“他的性子不说这些,平常也是我们给他太多责任和负担。让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主什么是次。”
若岫沉默,文瑾对她如何,她一点都不关心,不论别人怎么想,她这人却是最不喜欢有多余的牵绊,感情不是汽车,不需要备胎的。若说她冷情也不算错,可是她就这么一颗心,自然只能许给一个人,旁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便都是不相干的了。
之前的若岫或许还想过,这里是古代,要守礼法,要报恩德。要勉强自己和文瑾好好相处,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所有的压力和负担虽然都还在,却已经渐渐的不重要了,若岫现在只想自私的守着自己在乎地人。守着自己的家,平安的度过一生。
庄主夫人见她没说话,又道,“这话虽不该说,但我还是希望能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多舌一次,若岫,你作为一个小姑娘家,遭遇了那么多的事情,实实应该找一个安定的人。才能过上平稳日子。你性子淡,不适合颠沛流离,有我在,你在庄子里也断不会受什么委屈。”
“江湖呵。”若岫轻声道,“夫人,您这么多年。日子过得平稳和顺么?”
庄主夫人愣了愣。一时没答上话来。
“更何况,还有翩然和雪儿两位姑娘。”
“小岫你别误会。”庄主夫人忙道,“上次宴会,是我的不是。”
“夫人不必如此,”若岫摇头,“只是既然文瑾有更适合他的人,我也有成|人之美。”
“呵呵。”夫人苦笑道,“我确实有些私心,文瑾将来是要继承庄子产业的,他责任重,负担也重,我是希望他能多几个帮他的人,雪儿自小在庄子里长大,她虽然年纪小些,但是对庄子里地事物还都是比较了解的,她心地不坏,你和她应该能好好相处的。”
若岫摇了摇头,索性挑明了说,“夫人,若岫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名声极差,家世凋零,如今再和文瑾联姻却不是件好事了。夫人分明知道这些,为何还要劝我呢?”
“这些我们都知道,不瞒你说,也不是没有顾虑过,不然你们初到的时候,我们也不会闭口不提亲事了。”夫人笑地有些无奈,“可这世上最难管住的,就是人心啊。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什么心思还能瞒过我么?”
若岫有些哑然,自己和文瑾一直都是以礼相待,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忽然有人对她说,文瑾对她并不是责任和义务,而是真心喜欢着她,这让她觉得很奇怪,还有些无措起来。
“这件事情都是我们两个老家伙的错。”夫人自责道,“一开始我们想着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能冒然给你们定下亲事,这件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如今竟生出变数,全都怪我们不该胡乱掺合孩子们的事情。”
“您别这么说。”若岫忙对夫人说道,“您既然把他当亲生孩儿一样看待,自然不能随便就许了亲事。”
“后来,谁知道又出了翩然地事情。”庄主夫人沉吟片刻,方道,“文瑾确实是个好孩子,认真,有耐性,凡事都为我们考虑,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后,断剑山庄历任的庄主,都没有他那么优秀。”
“既然他要继承断剑山庄,”若岫轻声道,“自然更需要一个能帮助他的妻子。”
“选妻子和工作,是不能放在一起说的。”庄主夫人摇摇头道。
“我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长,却也对他的性格有些了解。”若岫伸手牵住微微皱了眉头的庄主夫人道,“夫人听我说,文瑾是个责任心重的人,断剑山庄在他心里绝对是第一位的,就算他有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妻子,仍然是比不上断剑山庄在他心里地地位,他是个大志向的人,和我不同,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您也知道陶家的事情,我和哥哥现在只想远离江湖,过普通人的日子。文瑾虽然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佳婿地选择,可是,却不适合我。”
若岫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姑娘家,不该说这些,却在看到庄主夫人落寞地神情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反正自己本来就名声不好,再差一点又有何妨?庄主夫人虽然和她并不算亲厚,可是若岫却一直贪恋她身上那种母亲的感觉,所以总是对她容易心软一些。
“如今,如今这事,却不好办了。”夫人踌躇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若岫笑道,“我听过这样一句话,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两相放开。”
“小岫。”夫人有些愣愣地看着若岫,“你看起来温温顺顺的,心里却一点都不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