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来归 第31部分阅读
遥来归 作者:肉书屋
这两天那脸跟苦瓜似地。成天瞪眼瞅着人家小姑娘,真是笑死人,那么大点的小丫头也能让你怕成这样?”
“才不是怕!”若岫瞪她一眼,随即又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舔了舔唇道,“很明显么?”
“不大明显。”钟莫语摇摇头。抿着嘴笑道。“起码城门的侍卫们还没看出来呢。”
意思是大家都看出来了!
若岫只觉得轰的一声,脸就红了起来,她讷讷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
“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儿里都装了些什么,说你笨吧,你有时候偏又滑头,说你聪明吧,怎么就那么喜欢做些个笨蛋都不做的傻事。”钟莫语叹道。
“哪儿有你说的那样?”若岫瞠大眼睛道。
“那雪儿才多大一点。子默对那个惹祸精躲都来不及。之前还差点为了你杀了她,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些小殷勤而喜欢她。你未免太过小心了些,”钟莫语笑睨着若岫道。
“这……”若岫有些气弱地道,“可是我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没有做好。”“这是从何说起?”钟莫语疑惑道。
“我似乎什么都不会,性子也一点都不可爱和顺,还懒得要命,就连前阵子为子默张罗吃食,也是他一好,我便嫌厨房油烟而懈怠,虽然还是帮他张罗饭食,可大多都是厨娘帮我在做了,”若岫有些难为情地道,“我总说要为他做什么,到头来却发现,我所做的那些不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从来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也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只一厢情愿地以为那是他需要地。我并不是害怕他会被雪儿抢走,而是在反省自己做的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好,甚至,对他的体贴还不如一个胡闹的小姑娘。”
“你又想岔了,”钟莫语笑道,“子默他本来就是个古怪脾气,他喜欢你,便是你什么样他都喜欢,若是他不喜欢,就是将他照顾的再周到,再无微不至,他也不领情。若按照你的说法,烟岛的赵婶子伺候了我们这么些年,他怎么就没喜欢上赵婶子呢,再不济他也该喜欢为他们几个家伙做牛做马多年的我才是,可也没见他什么时候给谁一个好脸。他为啥会喜欢上你,我也不知道,可喜欢本就该毫无根由,不为你长得什么样子,也不为你能为他做什么,更不会因为旁的什么缘故,若真有什么理由,便不是真心喜欢了。”若岫点了点头,又苦笑道,“我心里分明是明白地,可是你也知道,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若是大家都能明白什么就能做到的话,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众多违人心意的事情,而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少了些闺秀的礼仪了。”
钟莫语一愣,笑着敲了若岫一记,“你说了几句,倒把我给绕了进去,真是不能小瞧了你,才说了你笨,就立刻给我下绊
“不然你倒是说说看,自己明明那么好,为何还要学什么姑娘的规矩。”若岫哼道。
钟莫语还真地低头细思,却又一拍脑袋道,“我差点就被你给说糊涂了,”她笑着摆摆手,“分明在说你,扯我做什么?子默和我那个本就不是一样地人,子默向来任性固执,为人又喜欢死心眼,认准了什么,便从来没变过。我那位却不是如此,他从来看得明白,若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便会立即修正,不像子默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若岫见钟莫语说的消极,想开口劝她,却又泄了气,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去劝说别人,钟莫语虽然这么说,可她分明是个再积极不过的人,这点从她和西门司谶关系渐渐明朗亲密就可以看出来,在感情上,钟莫语比她勇敢主动的多。
若岫摇头,好为人师真不是个好习惯,这世上比她明白事理的人多得是,很多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口上不爱说罢了,真正做起事来,却往往是那些不爱说地,倒是那些爱说教地,才总是因为想得太多而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做不好自己。
“你别摇头,若你真的不放心,不妨和子默说说话,让他也明白你是怎么想地才好,我看他这几日……也不快活。”钟莫语拍拍若岫道。
“你说的有理,这事我是该和子默说说,不过这次不是他的问题,和他无关,是我自己喜欢胡思乱想。”若岫低头叹道。
“小岫,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子默并不信任?”钟莫语忽而很认真地扳正若岫的肩膀,强迫若岫看着她。
若岫看着钟莫语的眼,愣住了,难道自己方才还是想错了?
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信任子默,恐怕这才是若岫这几天真正不开心的原因,原来她更介意的是子默的态度,虽然子默对雪儿的殷勤并没有理睬,但是他最近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紧守在若岫身边,而是沉默。正是这沉默让若岫的不安逐渐升级,越来越觉得雪儿是威胁。
而对若岫的心情最为敏感的子默,恐怕早就看出来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迷茫和恐惧,不然他这几天也不会任由若岫不开心也不说话,子默虽然安静少言,对某些事情却也是敏感脆弱的,他恐怕是被若岫这样的猜疑而伤害了,才会越来越沉默,才会远远地看着若岫而不走近。
若岫心里一痛,涌起一阵愧疚和懊恼,自己的猜疑伤害了子默,可她却因为粗心而不自知,这事该怎么办?
若岫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和西门司谶说话的子默,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忽然回头,恰好碰到若岫的目光,若岫慌乱地移开眼神。
“我还是应该先去问问雪儿,再去找子默。”若岫想了想,也拿定了主意,先攘外,再安内吧,“她总这样,我确实心里不好过,成天惦记着。”
“你哪里是成天惦记,分明是打翻了醋桶。”钟莫语大笑起身。
若岫恼地直要探手过去打她,却被钟莫语轻易躲过,笑着离去了。
第一五零章 争执
“郑姑娘。”若岫唤雪儿道。
雪儿正和苏漪说话,见她过来,皱了皱眉头,苏漪却慌忙起身,怯生生地道,“陶姑娘。”
“我想和郑姑娘说句话,可好?”若岫微笑着问苏漪道。
苏漪迟疑的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却被雪儿一把拽住道,“我什么事都不瞒漪姐姐的。”
若岫皱眉,“我说的是姑娘家私下里说的话,也不用避讳么?”
雪儿扬了扬下巴道,“我年幼无知,知道的少,总是被人算计,若不是漪姐姐提点,我还不知道被顺手拨拉到哪儿去呢。”
若岫心里恼怒,面上却笑了出来,“那我就不顾及,直说了。”
“但说无妨。”雪儿沉声道。
“不知郑姑娘近日所为究竟为何?”若岫开门见山。
“不知陶姑娘说的是何事?”雪儿也改了口,冷笑道。
“前些日子,郑姑娘不是还喜欢跟随文瑾仗剑江湖,怎么如今却又跟着我们一道呢?”若岫意有所指地道。
“前些时候是因为轻信了你的话,”雪儿哼了一声,“是我当时太傻了。”
“郑姑娘这话说得,我当初所言为何,难道害你不成?”若岫没了笑容,这姑娘说话太刺人,她本想当着苏漪给她留几分面子,却没想到她自己却不要这份脸。
“害我倒是未可知,防我却是一定的。”雪儿撇撇嘴,“我当时也不知抽了哪根筋,居然把你当姐姐,相信了你,你也喜欢他,自然要劝我远离他。”
若岫失笑。她不劝她远离子默。难道还要教她怎么讨子默喜欢?这姑娘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应当,在她看来,把她当妹妹就是要毫无保留的对她,可是谁能做到别人喜欢上自己男人不但不恼,还要让给她?就算是亲妹子估计也没人愿意。
雪儿如此,倒是让若岫心情忽然平静起,既然她这么喜欢直白坦率,自己也不用顾忌什么。直说便可。
“郑姑娘若当时真把我当姐姐看,又怎么会明知道我和子默的关系,还要对子默起了那样的心思?”若岫淡淡问道。
“我……”雪儿语塞,又讷讷地道,“那……也可以一辈子做姐妹呀。”
“我的想法倒是其次。”若岫声音不大,却将“其次”两个字咬的很清,“就不知道郑姑娘不介意,子默是否也不介意。”
“他。”雪儿显然没听出若岫上半句地讽刺,她顿了顿,有些心虚地道,“男人不是都喜欢多妻妾么。不会介意地吧。”
“你最初喜欢他什么呢?不就是因为子默待我的一心一意,他若和其他男子一般性情,不知道郑姑娘又喜欢他什么?”若岫索性说的更直接了些。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雪儿被问得有些慌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之前喜欢文瑾,现在又喜欢子默,我觉得你分明年纪还小,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若岫皱眉道,这是实话,若岫总觉得雪儿那种喜欢分明是小孩子喜欢玩具的感情,或许一时炽烈。可是不能长久。
“陶姑娘不也之前许亲文瑾。后来又与子默定了婚?”苏漪在一旁帮腔道。
“郑姑娘是这么想的?”若岫忽然神情严肃起来,对雪儿道。
“不。不是。“雪儿猛摇头,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一直在看的苏漪却忽然开了口,“陶姑娘莫要这么苦苦相逼,雪儿年纪还小,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若岫眼神凌厉地横了苏漪一眼,雪儿本都已经想清楚,如今这样,全都是这个苏漪搞的鬼,若不是她多嘴,雪儿又怎么会有这样乱七八糟一厢情愿地想法。
苏漪被她看的瑟缩了一下,又道,“陶姑娘休要动怒,只是我觉得雪儿她生性纯良,更适合他。”
她以为自己是上帝么?若岫冷笑,“你倒是了解子默?”
苏漪慌忙摇头,“我自是不知子默公子的为人,只是听雪儿说起,他性子孤僻寡言,我觉得……那样的人,需要一个热情开朗的姑娘作为伴侣,况且,陶姑娘家中多事,更需要找个能帮助陶家的男子……公子却没什么江湖背景,行走江湖难免无依无傍,雪儿家世显赫,对他而言更为良配。更加上,雪儿也说他是个冷酷自我的人,陶姑娘却也是个纵心随意,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并不合适,就算有感情,也容易因为过于任性而毁灭,雪儿正直善良,若他们在一起,恰是一对。”
苏漪还要继续说,若岫却抢先道,“你不用说了。”
苏漪噎了一下,眼睛直瞅着若岫。
“你说的都有理,你是说,雪儿开朗热情,恰好能治疗子默地孤僻冷清,我则只能让子默更加沉默,雪儿身份地位比我高,对子默今后走江湖能够更有帮助,我家事多,反而会拖累子默,雪儿正直善良,又是子默肆意自我的救赎,而我却只能跟着子默一起沉沦于虚妄苦海,是也不是?”若岫冷冷地道。
“不,你误会了。”苏漪有些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看,就是这个意思。”若岫笑眯眯地着她道,“你不用紧张,我承认你说的句句有理,也很符合事实,可是你却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雪儿抬头道。
“我和子默既然都是任性随意的人,又怎么会因为那些世俗事而受影响?”若岫摇头道。
“那是因为公子还没想明白,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什么人更适合他地。“苏漪轻声道。
若岫无奈,这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无法沟通也就无法争辩,不如速战速决。
“我与子默已经定了亲,子默也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别多纠缠,早早死心地好。”若岫叹了口气道,总算把她的来意说了个明白。
雪儿瞪大眼睛看着若岫,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末了,哽咽一声,转身跑了。
“陶姑娘,”苏漪皱着眉头,有些严厉地看着若岫,“你怎么能这样和雪儿说话,会伤她心的。”
若岫也正色对苏漪道,“苏姑娘,你这么教雪儿抢我未婚夫婿,就没想过我会伤心么?我和子默已然订婚,你还要说什么不合适,难道就没想过我的想法?你说了那么多善良正直的大道理,可是却从来没有为我们考虑过,我和子默本来平静的生活就这么被雪儿一时的想法搅乱,也从没见你们有过任何歉意,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直和善良么?你们在自己地位置上想问题,却忘记了别人也有自己地立场。郑姑娘是比我小,但是年纪小不能作为为所欲为的借口,做什么事情,也要从别人地角度想一想,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若岫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她总觉得再软绵绵的下去,这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姑娘凑在一起将会没完没了,不如一次说的重一些,以绝后患。
苏漪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若岫冲苏漪点点头,离开了她们。
若岫离开她们,本想去找子默,却发现经过这么些折腾,日头已经渐渐偏西,吴圣学招呼大家集合,然后准备回去,不然天色暗下来,山路难行。
若岫回到吴家,分明已经累的精疲力竭,脑子里却总是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一会儿想到自己,一会儿又想到雪儿,一会儿想到子默,一会儿又想到苏漪。
若岫虽然在苏漪面前自信满满,回来之后却又难免想着自己究竟哪一点值得子默喜欢,这个问题简直蠢到不能再蠢,却似乎是所有恋爱的姑娘都会想到的问题。
女红,除了钉个扣子,缝个补丁之外,衣帽鞋袜,绣花装饰,似乎样样都不会做。中馈,这还算凑合,还是前些日子因为子默生病才现学的,而且子默身体一有好转她便开始偷了懒。
嘘寒问暖,这些她本以为自己做的还不错,尤其是近期子默身体出了问题,她更是时不时地就要问他一句,看他一眼,这对于本来就拙于付出的若岫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可看到雪儿样样周全,甚至连洗手的水温和出行的斗篷都关照到,若岫又觉得自己还差很多。
善解人意,这也不容易,人的思想本来就是很难捕捉,加上子默又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从不表露出自己的喜好和厌恶,若岫也很少去猜测子默究竟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她只是把她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她认为子默会喜欢的东西呈给子默,子默似乎也习惯了如此,每次都是微笑接受。
若岫越想越烦躁,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索性起身推开窗子,一地月光瞬间倾洒进来,若岫看着月亮有些怔愣。
“小岫娘子,你还没睡呢?”
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若岫不禁抿嘴一笑。
第一五一章 隰桑有阿
子默笑眯眯地站在若岫面前,若岫忽然心里涌起一丝酸涩,又有些委屈,忙低头掩饰,却又忍不住道,“你不是不理我么?”
“我怎么会不理小岫?”子默大惊失色,“是哪个混蛋造的谣?”
“子默,”若岫没有被逗笑,反倒有些眼泪汪汪,她抬眼看着子默轻声道,“对不起。”
子默有些慌乱,凑近了些,又不敢碰她,讷讷地道,“这是怎么了?”
“我的态度,”若岫见子默如此,也不知怎么的,分明是她欺负人,却反而觉得眼睛酸涩不堪,若岫慌忙抹了抹眼睛道,“是不是伤到了你?”
“小岫你在说什么呀,”子默摇了摇头,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若岫。
若岫恨恨地看着子默,反正不要想从这个油嘴滑舌的子默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不过话说回来,沉默安静的子默更加不好套话,他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闷葫芦,他不想说的话,就完全不要想着能从他嘴里透露出来。
“你这人,”若岫说了半句,索性耍赖地拽住子默的胳膊,拉他进屋。
“我怎么啦?”子默笑眯眯地跟着若岫进了屋,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小岫,今天西门说了,女孩子都喜欢漂亮饰品。你看看喜欢不?”
若岫呆了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和西门司谶看上去那么严肃认真地讨论了一下午,就是为了说这些?”
“是啊。”子默点点头,“不然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和小岫多说说话。”
若岫哭笑不得,她还以为子默和西门司谶看出了什么端倪阴谋的,然后讨论对策,竟原来这两个无聊地家伙在讨论如何讨女朋友的欢心,顺便交换互相的经验和心得。
“你看看嘛。”子默见若岫没有伸手接那个布包,显然有些不高兴,撇着嘴将布包伸到若岫眼前。
若岫这才回过神,忙接过子默手中的布包。打开是一个漆黑的长形木盒,若岫摸摸那盒子,觉得手感很好,又仔细看那花纹,也很精细。
若岫正一面把玩那只盒子,一面猜测里面是什么,子默却没有那般好耐心,急急催促道,“一只破盒子有什么好看的,快拆开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若岫点点头。打开那只盒子,就见里面躺了一只漂亮的玉簪,通体洁白,色泽柔和,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晶莹润泽,不似凡品。
“你喜欢不?”子默巴巴的看着若岫道。
“很喜欢。”若岫点点头,伸手摩挲那簪子,入手温润滑腻,一点都不冰手。
“喜欢就好。”子默开心了,走在若岫身边。紧挨着她坐下。
“这东西是哪儿来地?”若岫忽然觉得奇怪,近来也没见到子默出门,怎么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只玉簪呢?
“是我出门前带在身边的,”子默笑眯眯地道。“是从前我娘带的,本来我也没什么用,就打算送你,后来到处游玩又给忘记了,今天西门提醒了我,赶紧拿过来,我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也不好看。”
若岫失笑地看着子默异常可爱的笑脸。有些促狭地道。“大男人?”
子默一扬下巴,一脸傲然地道。“大男人!”
可他那个样子却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像个邻家孩童,拿了把木剑装剑客的样子,若岫呵呵笑出声来。
“小岫!”子默懊恼地埋怨道。
若岫忍不住伸手过去捏捏子默的脸,笑着道,“是呢,不光现在是大男人,日后还得让人叫你老爷。”
子默坏笑着道,“那小岫不就是夫人咯?”
若岫拍了子默一记,忽然升起些羞涩,没说话。
“小岫,”子默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说出来,“你今天去找那个郑家姑娘做什么呀?”
若岫抬头,斜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呢。”子默挤眉弄眼的,“小岫,告诉我吧。”
若岫眯了眯眼道,“也没什么呀,就是问问她是不是愿意与我效娥皇女英之好……”
“骗人。”子默嗤之以鼻。
“为什么这么说?”若岫瞪他,“难道我就是那么不能容人的女子么?”
子默想了想,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是。”
若岫忍不住笑了,“你还真诚实。我本来还想做一回芸娘,你却立刻把我戳穿了,这可怎么好?”
子默哼了一声,眼中地笑意很明显,“单这几天的酸味儿,就已经让我招架不住了,若是我真的给她个好脸,我怕你要把我给拆了。”
子默分明在调侃若岫,若岫却忽然笑不出了,她轻声问道,“有个问题很俗气,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你。”
“啥问题?”子默也坐正了些,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若岫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子默瞪大了眼睛,似乎发现旷世奇景一般地道。
若岫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认真点。”
“要我回答也行,可我有个条件。”子默笑眯眯地点点头道。
“什么条件?”若岫稀奇,子默居然也学会和她谈条件了。“我回答过小岫之后,我也想知道小岫喜欢我么?”子默微微笑着,若岫却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一丝不安,心里登时觉得一片柔软缠绵,伸手握住他的手,子默立即回握住,捏的紧紧地。
若岫目光放软了,看着子默柔声道,“好。”
子默盯着若岫,忽然不说话了,若岫正觉得奇怪,子默却伸手捉住了她的肩膀,探了脑袋过来,猛地在她唇上贴了一下,又赶紧放开,满面通红地坐到旁边去,扭向一边。
若岫傻乎乎地看着子默,有些说不出话来,难怪有人说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那种奇妙的感觉一上来,脑子里面哪里还有逻辑,哪里还有理智,满满的都是对方,什么都塞不下。
“小岫,你觉得喜欢是什么呢?”子默忽然开口,把在一旁摸着唇发呆地若岫拉回现实,却没等她回答便又开了口,“其实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我只觉得和你在一起就心里特别安稳,若是你在近旁,晚上就能睡得很好,你有的时候说些傻气的话,我也觉得可爱,你和他们斗嘴,我也觉得欢喜,你照顾我,我就觉得心情特别好。我不知道喜欢应该是什么样地,可是我就想一直这么下去,和你离得很近。”
“可你没有因为觉得我哪里比较好才喜欢我么?”若岫说的有些心虚,她自己都看出来自己分明是一身的毛病,却还是厚着脸皮这么问了。
“好?”子默回头看了若岫一眼,笑道,“我觉得小岫浑身上下都很好啊。”
若岫有些窘意,低头道,“净胡说。”
“那你说说,究竟什么是你所谓的好?”子默摊手道。
“比如,”若岫咬了咬唇,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勉强道,“性子温和啊,为人随和啦,或者起码……长得不难看吧。”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吞进口中。
子默扑哧笑了,“难以自圆其说了?”
若岫瞪着子默,狠狠地扑了上去,咬住他的肩膀。
子默唉哟唉哟的小声叫着,一面伸手揽着若岫,让她和自己贴的更近了些,又道,“那些都是皮相浮云,若是真心喜爱,不是为了任何原由地。”
“可是,什么样地人才算是良配呢?”若岫额头抵着子默颈侧不愿意起来。
“绝不是你所谓的论斤论两。”子默拍了拍若岫道,“这世上诸事皆可求,功名,财富,可唯独情意不可求,只能随缘,与那些外物无半分关系。”
若岫点了点头,说道,“子默,你比我聪明,看地也比我明白。方才我说的那些,到最后就连我自己都说不下去,喜欢一个人,自然觉得哪里都好,懦弱也是温顺,鲁莽也是勇敢,不喜欢一个人,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聪慧也是狡猾,风流失却礼法,若说温顺,世上温顺的女子不可胜数,若说样貌,也没有谁就是天仙下凡,有人说我当年为了救若兰跳崖很勇敢,可也有人说这是莽撞无脑,有人说我和吴圣学激辩是有机智,可也有人说这样不符合闺训,败坏闺誉,一褒一贬,一憎一爱,全因说话人的喜好而定,而喜好,却又是说不出的东西,全凭人心意。”
第一五二章 隐忧
“我的小岫最聪明了,一点就透。”子默的气息在若岫耳边轻拂,若岫怕痒地躲开了去,子默看着若岫微微发红的脸,笑得更欢,“你说的那些都是在喜欢之上附加的好处,若没有喜欢就什么都不是。”
“我明白啦,”若岫点头道。
“明白什么啦?”子默斜眄着她道。
“都明白啦。若是喜欢需要那些条件的话,那变心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因为会不断发现做得更好的人,若吸引只是为了那些,估计人寻觅一生都不会寻到所爱。”若岫笑眯眯地抬头看着子默,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子默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衣服下忽然有些紧绷的肌肉却出卖了他,靠在他身上的若岫微微笑了,伸手捏捏他的手臂。
“我不会医术,也不认识什么药草,我也没学过武,不知道什么样的功夫高强,你所有的好处,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慨和知觉,没有亲身体会,估计很难像他们一般明白你的那些好。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能够心情平静,那时的我初来乍到,心情还未平复,总是惦记着让自己很痛苦的事情,你就像是一阕安魂曲似的,让我能从躁动不安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沉心静气,那时虽然觉得你很好,也觉得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却并没有多么地喜欢。”若岫回忆道。
子默听到这里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被若岫强摁着坐下继续听。
“后来到了烟岛,知道你不是车夫而是大夫。又知道你居然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确实感动,除了感动还有好奇,我从小习惯了被束缚,从来被教导做事要多为别人考虑,如今来了这边,虽然总对自己说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事,却总还是免不了会受那么多年习惯地影响。刻意强求,反而怪异。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完全随自己心意做事,并且能够对喜欢的人毫无保留的付出,我观察了你好久,有欢喜有羡慕,却,并没有动心,”
子默显得益发沉默不安,他的眼睛瞬时变得晦暗。几乎已经不是十五的子默了,若岫抿嘴笑看他一眼,继续说道,“直到那次十五晚上,你忽然跳出来吓了我一跳,手里攥着个被压扁了的糕点。我看着你这般样子的瞅着我,对我撒娇,就觉得自己完蛋了,你真是狡猾,就那一跳。就跳进我心里,怎么也甩不掉了。”若岫伸手抱住子默,把脸埋进他地衣服里小声道,“人是不是很奇怪的动物。那些闪耀光鲜的东西并没有让人觉得值得心动,偏偏是那些不起眼的小缺点、小细节,反而更像是一个人的灵魂属性,让人沉醉在里面,不知归途。”
子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点都不像他平日内敛沉稳的样子,整张脸洋溢着欢欣和喜悦,他用力抱紧了若岫。那力气大的若岫觉得骨头都要被勒断了。她吃痛抬头,却看见他眼中闪耀的光彩。子默的眼里从来都安详平静,此时地炫目却让若岫不觉看得失了神。
子默看着若岫微笑,忍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头发,然后渐渐移到耳朵,若岫怕痒,伸手推子默,却被子默制住,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张口顽皮地咬住若岫的耳垂。
若岫耳朵附近本就敏感,被他一咬顿时软了一半的身子,靠在子默身上动弹不得,子默得寸进尺地连吮带咬,半天才叹息一声,放开若岫,脑袋却还抵着她的肩窝,探手将一个极小的物事放入了若岫手中,若岫待要去看,却被子默紧紧困在怀里,子默凑在若岫耳边低声道,“小岫的耳朵很软很嫩。”
若岫红着脸瞪他,却没什么效果,子默一改往日的腼腆文静,埋首在若岫的颈窝轻舔,然后渐渐向上,脖子,面颊,最终留恋在若岫的唇上,不肯离去……
“一大早喜鹊就叫个不停,我总觉得今天有好事要发生。”钟莫语笑眯眯地走进屋来,看着一脸沮丧的若岫道。若岫正在窗边梳头,她学了这么多次,梳起头发还是笨手笨脚的,缠缠绕绕半天,头发又滑落下来,急得若岫满头汗。
钟莫语看不下去,走上前,帮她把头发挽起来,嘲笑道,“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姑娘。”
“聪明伶俐地钟姑娘,帮我把头发梳起来吧。”若岫眼巴巴地看着钟莫语道。
钟莫语叹了口气,手上却没停,“我又输了不是?伶俐的都是丫头命,伺候人的。你这呆傻的,才是好命,什么都不用做,自然有人为你忙碌。”
若岫笑出来,“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就一套一套的。”
钟莫语一面替她梳头,一面撇撇嘴道,“你看,连说都不用。”
“唉哟,轻点啊。”若岫被揪了一把,痛的龇牙咧嘴。
“我向来干活又快又糙,你将就吧。”钟莫语三两下便帮若岫绑好了头发,“簪子呢?”
若岫原本递去一直在用的碧玉簪子,却在钟莫语要接过去之前收了回来。
“这是逗我玩呢?”钟莫语气拍了若岫一记,“麻利点,看的我着急。”
若岫从袖子里摸出来那个小布包,将里面地白玉簪子拿了出来,“今天戴这个吧。”
钟莫语接过簪子,顺手在若岫发间一插,“好啦。”
若岫微笑,才要起身,便被钟莫语瞪大眼睛一把拽住,拖回凳子上,又把簪子抽了出来,仔细查看,一面看还一面咂舌。
“怎么了?”若岫见钟莫语表情奇怪,好奇地问道。
“他送你的?”钟莫语眼神怪怪地看着若岫问道。
“是啊,”若岫点点头,也凑过去看那簪子,通体洁白,晶莹润泽,“昨天送我的,我想着我那个也戴了很久,这个看上去还很好看,不如用这个。”
“他还真是大手笔。”钟莫语挑眉看着道,“连这个都送了你,看来是铁了心要退出了。”
“退出什么?”若岫扭头看钟莫语。
“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钟莫语淡淡地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再不去估计有人要着急了。”
“你们究竟要去做什么?”若岫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是我们,是咱们。”钟莫语纠正道,“你也要一同过去的。”
“我只是陪子默去罢了,”若岫摇摇头道,“你们神神秘秘的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是什么邪教组织还是什么造反集会?若岫后半句吞进肚里没敢问出来。
“估计没我们什么事儿,”钟莫语懒洋洋地道,“你好好养精蓄锐吧。”
“你们这群人,”若岫无奈,“就不能把话说明白?总是说半句留半句,让人着急。”
“小岫不是从来都是慢悠悠不着急的么?什么时候也跟我学了这毛病,开始急躁?”钟莫语摇摇头,“你好好享受现在的悠闲自在吧,去了有你受的。”
“好像我要去送死似的,”若岫瞪了钟莫语一眼,“难道京城里还有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嗯,若我说,”钟莫语低头想了想,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道,“比洪水猛兽估计还要可怕万分。”
“别瞎贫了,”若岫拍了钟莫语一记,“你不说便不说,不用这样半遮半掩地吊我胃
“哎呀,被你发现了。”钟莫语耸耸肩,随意坐在椅子上,看着若岫换衣服。
“今天要去什么地方?”若岫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似乎还不错,便放下手上的厚罩衫,找了件轻薄一点的外衣穿上了,虽然梳头还是不怎么样,但起码穿衣服已经完全能够独立完成了,若岫点点头,觉得自己进步神速。
“哪儿也不去,”钟莫语打了个哈欠道,“方才听到前面有个丫头说,好像是你家里谁来信了,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这连看带说的,今天的行程我看是玄了。”
“哪里来的信?”若岫忙问道。
“似乎是顾家。”钟莫语偏头想了半天,又摇摇头道,“我记不清楚了。”
“我要去看看。”若岫想起若菊之前家中的事情,再也坐不住,起身向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过去吧。”钟莫语道,“没准是好消息也说不定。”
“但愿如此。”若岫点点头,和钟莫语一起向前厅走去。
第一五三章 妾住长江尾
若岫和钟莫语转过长廊,便看见吴圣学往这边走来,见到她们立即笑道,“倒省了我跑腿儿,你们自己便来了。”
“是我跑腿儿去把她拉了来,”钟莫语指了指若岫,“不然估计还得半个时辰呢。”
若岫看她一眼道,“这妮子牙尖嘴利,我不是对手,不过善恶到头终有报,自会有人替我治你。”
“小岫姑娘也会有认输的时候么?”吴圣学瞪大眼睛瞅着若岫,像是从未见过一般,“原来你也就会欺负一下我这种老实人啊。”
“唉哟,你若都是老实人,我不得是傻子、呆子了。”钟莫语笑得欢快。
“你们俩斗吧,我不掺合。”若岫也抿嘴笑。
“谁要与他斗,”钟莫语扬了扬下巴,“我还忙呢。”
“若不是为了找你们,我这会儿怎么会在这儿,”吴圣学摇头叹道,“真是吃力不讨好。”
“劳您大驾,找我们什么事啊?”若岫笑问道。
“你二姐来了信,说是家里有个什么事儿。”吴圣学一面引着她们往书房去,一面解释道。
若岫心里一紧,临离开的时候,恰好赶上若菊家中仆人出事,又被人挤兑着决定帮二姐夫纳妾,他们行的匆忙,也不知后续,如今却来了封书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若岫想到若竹因为纳妾地事情而失去的孩子。心里的不安更深,却又安慰自己,若菊一向坚强勇敢。理应不会如此。
“二姐信上怎么说?”若岫才跨进书房,便忙着问书桌旁端坐地乐水,他神情有些奇怪,像是严肃,又像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自己看看吧,”乐水将书信交给若岫,又拿出一封对她道,“若菊还专门给你写了一封。”
若岫接过信笺。先看乐水那封,上面的字遒劲有力,显然不是出自若菊的手笔,顾聿写信很有写公文的意思,简洁明了,只简单问了好,便直奔主题说若菊在他们走后染了风寒,拖了月余才好,生病的人情绪低落,忽而生出思乡之情。想去家中看望娘亲三夫人,当时病弱不能去,如今康复了,便想回平源看看,之前记得乐水他们也说要回去,问他们什么时候去,若是能一起去更好,若是不能,也是无妨。
再打开若菊的信,她的信就更加简单了。字写得还算工整,只是几行字,问若岫和乐水什么时候回平源,还问了若岫和子默什么时候办婚事。因为她最近要回娘家一趟,若菊希望最好能够顺道参加若岫的婚礼。
“大哥什么时候回信?”若岫问道。
“今晚吧,”乐水道,“他们催得急,因为就要出发。可咱们不是还要去一趟京城再回平源,估计是和他们赶不到一起了。”
若岫点点头,之前听钟莫语所说,京城之行已经迫在眉睫。估计也就这一两天地事情了。听钟莫语的口气,那里似乎还有着不小的麻烦。怕是要耽误些时候,自然赶不上若菊他们的行程。若岫虽然觉得遗憾,却也没有办法。子默已经随着他们走了这么久,如今他有事情,若岫实在不好意思为了见若菊一面而再次改变行程。
“二姐怎么忽然想起要回平源呢?”若岫好奇道。
“想必还是为了纳妾的事情,”乐水摇摇头道,“她也是固执,非要嘴硬,其实顾聿并没有纳妾的意思,她却被那几个刁奴和闲言碎语挤兑的吞不下这口气,如今恐怕是骑虎难下,心里虽然后悔,口上却依然不肯服软,只好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拖延,居然还想着要回家看看。”
“二姐的性子真不知道像了谁。”若岫听了觉得好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这才明白为什么乐水表情如此怪异,想必自己此时的表情也是如此。虽然若菊地举动简直可以说是幼稚,可是藏在背后的辛酸和难过,却又让若岫觉得心疼,仅仅是因为没有为丈夫生下子嗣,就将这么一个骄傲又倔强的女子逼到了这般地步,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乐水看了若岫一眼道,“我曾经听娘亲说,三夫人从前的性子就是如此。”
“三夫人?”若岫吃惊道,那个多年吃斋礼佛,闭门素服的三夫人?那个从来都冷冷淡淡,少言寡语的三夫?和开朗爱笑,骄傲美丽的若菊相差太大了。
“你不信啊?”乐水轻敲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