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一曲醉心 (女尊)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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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醉心 (女尊) 作者:肉书屋

    “想不想识字?”

    呆呆点头。

    “想不想和别人说话?”

    呆呆点头。

    “想不想要那本书?”

    醉心一呆,咬着下唇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真的好贵,家里的境况他最清楚,他不敢再奢求这么多。

    易曲的眼皮一垂,声音里却低沉的压抑:“真心话?”

    醉心一时被易曲突然而来的沉郁弄得有些惊慌,不明白妻主为什么突然语气突然低落下来,再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好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又习惯的要低下头。

    “不许低头。”易曲语气更沉了几分,醉心肩膀一颤动作顿在原地。

    “看着我,跟我说实话。”易曲声音低缓下来,“不要压着,你心里真正想的,说给我听。”

    醉心的呼吸急促起来,易曲微微扬起眉尾,又问道:“到底想不想要?”

    醉心几乎连嘴唇都抿的有些白了,这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逼着问逼着回答,可是……从来没有哪次会觉得心里会有这样不全然是痛的感觉。

    易曲见他只是微微的喘息了两声,并不催他回答,只是略略放松了眉间带着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醉心嚅了嚅嘴唇,却不是点头,而是喉中发出了微弱的声响,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全身挤出那点声音来,眼睛里也有一点淡淡的波光。

    易曲的面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看,说出来并不难。”易曲心中也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最醉心这样长期因强制压抑而不敢表达自己真实想法的,想要跨出一步都很难。虽然拿着他最期待与渴望的东西来威逼利诱的让他迈出一步,有些卑鄙,却也总算迈出了。

    易曲拿着那本书走到柜前,正要摸钱袋付账,却不想醉心一只手捂住钱袋朝易曲摇头。

    “怎么?不是想要吗?”易曲蹙眉。

    想要……与该要是不一样的……他曾经想要娘的一两句关心,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不该要不能要的东西。也曾经想要爹有一天带自己离开,直到他看见原以为去了远方的爹早化为森森白骨时,才知道他根本不该想。他们都说爹是个男娼馆的下贱货,被偷着生下来的自己也只会是个祸星。

    醉心咬咬唇,望着易曲,眼睛里却是坚持。心里涌上一阵翻腾的苦涩。

    易曲定神看了看他,却不语,低下头掰开他捂在钱带上醉心的冰凉手指,开始一枚一枚的往外数铜板,数到十七的时候忽听那一直坐在柜后的女子:“够了。”

    易曲抬眼,疑惑的看着她,她头也不抬收起那十七枚铜钱:“便宜你了。”

    易曲与醉心俱是一愣,那女子见他二人俱是不动,还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一直平板的脸抬起来:“看在他的面子上。”一抬手却是指向了醉心。

    醉心是呆愣,易曲则转向醉心:“你认识?”

    醉心仍旧呆愣,却也还知道摇头。“不认识。”却是那女子的声音,语调如那张脸一般平板。

    易曲挑眉,还想再问,却见那女子已经把书推到易曲面前:“甚觉有缘,如此而已。”

    易曲嘴角一抿,不再追问:“那就多谢了。”想来古代许多读书人都有这般性格,更何况看这小小书坊,就不一般的雅致,想必主人也多有几分随性之格。

    两人走出书坊,醉心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易曲忽然在一旁笑出来,笑道:“今日为妻还是沾了醉心的光。”语气里有戏谑。

    妻……妻主……

    醉心一时被易曲那一声自称的“为妻”弄得心中一热,只觉得一团热的发烫的东西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窜上了他的面颊。

    易曲一侧脸,却意外的对上醉心发红的脸颊,心中不禁一怔,平日里总透着苍白的脸颊,浸润了淡淡的血气,虽然下巴仍看起来尖的扎人,却是明显的起色比刚见到的时候好了些,甚至眼睑下因疲累而产生的乌青也消下去许多。

    易曲发现自己有些心猿意马,立刻收回神,心中思量,以后要让他每天睡满八小时……如果可能应该压着他在床上睡十二个小时……

    才两日就觉得气色好了些,由此可见,这男人之前到底忙的是多么起早贪黑了。

    醉心见易曲看他立刻收回视线,过了半晌终于又偷眼看了一眼易曲,只见她拿了那册书捏在手里,唇角高高的抿起。

    易曲拿起书,往他怀中一塞,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道:“拿好你的宝贝。”忍不住抬手轻轻触了触他的头顶发丝。他那总是偷窥又不住的偷偷瞧她手中的书的神态,实在让她觉得……可爱。

    醉心因着一心沉醉于手里的书,并没有注意到易曲略显亲密的动作。

    之后倒真是把它当成宝贝似的,紧紧护在怀里,还不时的低头看着那线订的蓝封书嘴角勾上笑意,一路走过来,易曲要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真是后悔把书交给他保管,若是在城外,有强盗看到他的神态,第一个遭抢的便会是他。

    有何隐情

    “对了,你早晨随我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明明似是对这里怀着一种恐惧,却不知早上又为何还强逞着跟来。

    醉心脚步一顿,抱着书的双臂轻颤起来,却是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易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却也不甚在意,领着他顺路往回走。

    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刚刚用早饭的李氏包子铺,原本一片狼藉的满地的包子盘子已经都收拾好了。李秋涯与他娘正擦着桌子。

    “店家,六个包子两碗稀饭多少钱?”易曲站在李六子面前,语调里融了些温和。

    李六子先是一愣,不明白这易霸王为何突然说话这么客气又生疏,就连今日早上的解围到现在她也仍没明白,却也不敢怠慢,陪着笑脸:“易姐……”

    “易曲。”易曲打断道,自己前世里也不过才二十七岁,而眼前这女人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比自己的大,这一声易姐着实叫的她极不舒服。

    李六子茫然。

    “叫我易曲。”

    “是是是。”李六子连忙应道,“易……”易了老半天还是没喊出来,谁知道这镇上最是穷凶好斗的易霸王又打的什么主意。

    “多少钱?”易曲有些不耐了,她最不喜欢别人黏黏糊糊不干不脆,易曲的做事原则与她的格斗术一样,只讲稳准狠。

    当然,她自己也承认,林醉心已成为一个她的例外。

    “六……六……”李六子被易曲突然而来的沉郁冷涩一时吓得有些结巴。

    “易霸王!”那李秋涯冲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块抹布,护在他娘面前,满面怒气,张牙舞爪的对着易曲吼道:“你再敢欺负我娘,我就跟你拼了。”

    ……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了。

    易曲摸出六文钱,放在沾满油污的包子笼旁,一边淡淡道:“我叫易曲。”

    自不管李秋涯怒目的神色与浑身毛羽倒竖的炸毛样子,低敛着眉眼略略退后一些,竟作了个揖:“以前的事深感抱歉。”

    说完径自留下一时呆掉的李家母子,拉着醉心走了。半天,后面才传来李秋涯有些尖锐的声音:“易霸王,你别以为对我假好心就能……”后面哇啦哇啦一串随着易曲的走远,渐渐消失在还显嘈杂的早市里。

    易曲笑笑,这孩子还挺自恋,就算是假好心也不愿耗心思对你用。易曲承认自己确实有些不单纯的小心思,若说道歉的成分也是有的,毕竟她现在就是用了别人的身体,虽然以前的事情并不是她的过错,但能做些能弥补的且又不损害自己的,她也乐得做。

    其实她还有一部分的心思,多少与醉心有关,易曲知道醉心还是怕她,还对她突然之间的改变惴惴不安,只怕某一刻又变回去。在别人面前做出这样的改变,把自己处身于公共舆论监督之中,希望能够让林醉心安心一些,更何况,她日后还要从良,在这里找份正经工作,改变要从现在开始……

    易曲一面想着,一面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着,她也是毫无目的的四处乱看看,熟悉一下这镇子的环境与行业也不为过,偶尔目光掠过站在自己身旁勾垂着脖子的醉心。

    “慢点。”易曲突然出声,一手拉住他的手臂,避过了一个差点撞上的人,那人本想发脾气,抬头一看朝她淡淡点了下头的人,却是这清渠镇的易霸王,不吭声的走了过去,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醉心一僵,脸色就变的苍白了。易曲跨了一步站到他面前,掰正他的脸,目光钉入他的低垂的眼皮:“你有事瞒着我?”

    刚才一直只愿意埋着脸跟在她后面的醉心,突然之间加快了脚步,堪堪与易曲走成一排,头却埋得更深了。

    醉心身形一定,似乎是有些惊愕,继而想起来,妻主说过她忘了许多事。

    没有,我没有瞒着你。只是……若能忘掉,若我也能忘掉,若真能忘掉该有多好。

    醉心想到自己脸上那条不知如何样丑陋的伤疤,心里如被扎开一个个血窟窿,几乎痛的他浑身都要发颤,连喉间都要哽的肿痛起来。

    易曲讶然看着忽然变得面如金纸的醉心和抖动的越发厉害的身子,左胸如被一刺,自己也觉得疼起来。

    一时间竟忘了礼节,不顾是站在街边,双手揽住醉心的肩膀,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安慰他,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让他突然变得如此这般。

    只好一边拍打他瘦弱的肩背,一边手拭过他的面颊,没有泪。

    易曲的目光越过醉心的肩膀,朝四周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醉心又在她怀中微微挣动,易曲放开他,看了看他的脸色,惨白已经退了些,只是似乎对易曲这个亲密的动作有些无措。

    因为易曲分明看见他虽脸颊上带着一点涨红的颜色,指节却不自觉的捏的青白。

    走……走……走……离开……醉心只觉得再呆一刻他就会把心都疼裂。

    易曲动了动唇终是没再问下去,只道:“先回家吧。”

    说到家时,易曲心中一动,却也没有多想。醉心愣了一下,似是也第一次听说这个字一般,却不等易曲再说,已经是提起脚步往前走了,似乎在逃离什么。

    易曲看着他走的有些仓皇的背影,心里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什么记忆让他甚至比在面对自己时,更添了一份绝望,易曲叹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追上了醉心。

    没想到……走得挺快的……

    易曲看着前面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因为瑟缩而微微佝偻的身子仍显得修长柔韧,低垂着的脖颈顺着衣领侧流下去,虽是粗布麻衣,却贴合的让人心里舒适。易曲觉得自己大概是入了魔。

    “醉心?”易曲自己正在这里暗自纠结着,却见前面那个身影如失了力气一般,突然之间一个身软,倾颓了身子跌坐在地下。

    易曲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什么也不问,只是看着他已经略带着一点薄雾的眼睛,慢慢拉着他的手臂:“还能走吗?”

    醉心仍不忘宝贝着他的书,点点头,垂下了眼睫掩去眸中波光,半靠着易曲的手臂慢慢站立起来。

    他不敢再看易曲,那道伤疤那道伤疤……几乎要了他的命……娘说,那是他的耻辱,也是她的耻辱,更是他们林家的催命符。

    其实……也不没什么不好,自从……自从那里变成一道疤,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不是吗?

    易曲看看四周,这一顿乱走,竟走到了一片胡同里,只有几个孩童趴在墙根下不知在倒腾些什么。易曲抬头看了看日头,悲哀的发现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她轻咳了一声,朝醉心眨眨眼,有些感到丢脸:“我……好像迷路了……”人人都知道易医生天生是个方向白痴,地图上东南西北可以指的头头是道,让她自己按着路线走,你绝对能体会到“南辕北辙”这个词可能是为她生的。朋友曾笑她,就算地球是圆的,你也不用这样证明。她也只是挑挑眉,不置可否也不觉得丢脸。

    如今她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醉心呆了一刻。

    刚刚那一种几乎要吞噬自己的绝望,却被易曲这一句打断,回不过神。

    我……我知道路。

    醉心几乎是在呆怔的情况下拉了拉易曲的衣袖。嚅了嚅嘴唇,朝易曲表达了他的意思。

    易曲先是不明,继而领悟过来,很是郑重的沉思了一会儿:“那你指路,我背你回去。”说的很是坦然,半点没有在占人便宜的自觉性。

    醉心刚刚恢复些力气的双腿,几乎又差点因着易曲这一句话又坐下去。

    他觉得自己腿在抖手在抖心在抖。

    妻……妻主,你……

    却因为无法反驳禁不住又咬了嘴唇。

    易曲见他的样子,禁不住想笑:“怕?”

    只见他纤长的眼睫震颤了两下,似乎对易曲带着调侃戏谑的语气有些不满,却不敢反驳。

    易曲忽而正色道:“我说真的。今日早些回去,工作我自己明日出来找,你明日自己在家里,如果觉得闷……”顿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想起醉心在那青葵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除了那个楚冬人……

    只是半蹲下身来:“上来。”照他那样心不在焉的走法,易曲怕他下一刻不是撞上树就是跌进沟。

    醉心只是僵立在原地,脑子里实在不能转圜。

    妻主……她的变化真的好大,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别人。一个人,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他看着易曲微微弯曲的身影,在温暖的日光里如她嘴角边凝起的温热笑意,一同照进了醉心的心里。

    手把手教学

    最终醉心也没有附上易曲的背,两人就这么慢慢往回走去。醉心对易曲的决定并无异议。易曲一路走一面说,有时引导醉心说一些。虽然他表达的次数不多而易曲大多时候也并不能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但一路过来也甚觉融和。

    二人慢行回到青葵村口处,易曲一抬头,却见楚冬人怒目横眉盯着自己。

    “一直等着我?”易曲挑眉。

    “呸,谁等着你。”楚冬人恨恨,只是凶狠的瞪着易曲,“你又去镇上欺压弱小去了?还带着他?”说到“他”时眼光仍旧盯着易曲,似乎并不敢流转到别的地方去。

    “……”

    易曲噎了一噎,却也没想反驳。

    楚冬人见她不答,以为算是默认,怒气更生,一只拳头毫不客气的就招呼过来。

    易曲倒真想看看她的身体里藏着几条y染色体。

    眼看拳风已经迫近易曲的脸,却不见她有半分反应,醉心心中一惊,易曲早有防备却一只手拦住了他。楚冬人的拳头就这么直直的砸了下去,虽然最后有收敛,易曲仍觉得脸边一阵跳痛。

    “还要不要打?”易曲翻了翻眼皮,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你……”楚冬人气结,她实在没想到易曲不还手。眼神侧了侧她身旁怒视自己的醉心,却觉得自己才是值得同情的那个。

    “既然不打了,我有事要托你。”易曲眼看楚冬人的拳头捏的格格作响,见好就收。左手抚上面颊,今天算是出门不利,那一拳正砸在细碎的小伤口上,还真有些刺痛。

    “啊?”楚冬人被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茫然。

    “明日开始我要出去找份工,你若有时间便陪着他说说话吧。”易曲毫不兜转。

    “啊?”楚冬人更是茫然。

    醉心则是咬紧了嘴唇,脸色转的煞白,楚冬人茫滞的眼睛终于反应过来,却是面色已经气的发抖,竟愤然揪着易曲的衣领:“你再说一句试试?”她脸色涨红,气的嘴唇都有些发抖了,掐着衣襟的手更是一副要把易曲捏碎的力度。

    易曲一时也呆了,她只是怕醉心一个人无聊孤独,让她有时间陪他说说话而已,怎么俩人一个是又以为赶他走的神态,一个则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

    “你……你明知道他是你的……夫……夫……”楚冬人似乎气的一口气上不来。

    “我知道他是我夫侍,也知道我是他妻主,所以才要找分工养家,有何不对?”易曲伸手抓下楚冬人的手腕,力气到挺大。

    “那……那你还让我陪……陪……陪……”楚冬人的脸更涨红几分,语气愈发低弱下去,却目光灼灼。

    易曲连听她说了三个陪,心中暗自好笑,正想问她,这又有什么冲突。

    突然心中一转,脸上显出无奈的神情,却是转向醉心:“我说过不会赶你走,更不会丢下你。”继而眼角一斜嘴角含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缓缓道:“尤其是丢给这种女人。”

    没想到竟然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只是怕他一人孤单而已,却以为要把他甩手给别人了?

    “……”楚冬人被易曲前面的那句话有些吓着了,又被后面一句刺着了。什么叫这种女人?我楚冬人除了一张脸,自认哪里都比得过你易曲。最终动了动舌尖,吐出来的却是:“你是谁?”

    易曲一呆,又笑起来:“我是易曲。”

    楚冬人看着她,脑中却转不明白,无论如何一个人就算变得再快变化再大,也不能……也不能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易曲打断她的思绪:“我只是让你帮我照看下他。”冷不防拉了楚冬人的衣襟,凑在她耳边低声而快速道:“你若敢趁虚而入……”语气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站直身子时却往醉心勾起一唇笑意:“我们回去吧,今日午饭你做些菜蔬,我来煮鱼。”

    楚冬人仍旧呆愣着站在原地,眼睛里映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耳朵里仍不停地充斥着那个易霸王絮絮叨叨的声音“今天给你做鱼汤”“明日给你做清蒸”“后日……后日随便你说……”完全石化成一尊雕像,她实在不能适应那个平日里横眉竖眼对他百般折磨的易霸王,突然变成一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易曲。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绝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等事。易霸王……不,易曲真像换了一个人。

    刚刚她附在自己耳边又站直时转瞬而变的表情,忽然让她觉得脊背生寒。她身上暴戾之气虽然去了许多,整个人似乎变得温淡了,却多了一份让她说不出的阴森。

    楚冬人抖抖肩膀,朝河边走去,看着飘摇的小船,暗骂了自己一句,自己可不是一直就站在那里等着她一上午嘛。

    她怕易曲带着他……她似乎记得她叫他醉心,说到这里自己竟到现在也不知他的名字,真是可悲。她是怕他又被易霸王那个无耻之辈又带着他把他卖去柳宿楼卖掉,上次若不是他拼命逃出来,只怕这一辈子便已经毁了。

    楚冬人一想到这里,指甲都抠进掌心,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不论易曲变成什么样,那女人以前做过的事足以让她想把她打成肉末。

    易曲与醉心俩人简单的做了顿午饭,那一尾金鲤,易曲毫不犹豫的拿来开膛剖腹了。醉心急的咬嘴唇,易曲一把按住不停地跳动的鱼,一刀已经切了下去,一边淡淡道:“一条鱼难道比你的身子重要?”

    只这一句就把醉心定在原地,手足无措、心如鼓擂。

    反应过来又要去帮忙,易曲一边挖肠取胆,一边看着他手里仍未放下的书,笑道:“你还是抱着你的命根子先坐会儿。”

    醉心脸略红,蹲下身子,手颤颤的放了块帕子在膝上,又把书放在上要包裹起来。

    易曲终是忍不住笑起来,放下手中的刀鱼,洗净了手举着朝醉心示意。醉心愣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又把书从帕子里拿出来,拿起帕子往易曲的手上细细的擦拭,易曲空出那只被擦净的手,拿起他放在膝盖上的书册,翻了几页。

    “认识这个字吗?”易曲往醉心身旁靠了一靠,一手指着书页上一个“林”字,两人几乎是半蹲着挤靠在一起了。

    醉心抿抿唇,摇头,抬起眼睛看着易曲,扬起睫毛,圆睁着的眼睛里是期待与疑问。

    易曲捡起一块小石子,一笔一画的在地上写起来,侧脸看一看醉心,果然见他凝着双目,连眼睛也也不眨呼吸都情不自禁的轻悄起来,只随着易曲的动作一顿一停。

    “这个字便是林。”易曲抬眼:“你的姓。”声音不自觉的变得低沉柔和起来。

    却不想只看醉心嘴唇颤了颤,身子又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易曲先是不解,接着蓦然警醒,怕是……以前那个家,曾给过令他绝望的回忆。

    易曲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沉:“我们学别的字。”

    醉心咬着唇摇摇头,乞求似的望着易曲,不管如何……那是爹唯一留给他的他一生珍视的东西,爹对他说过,这个姓曾救活了他的心,也毁了他一辈子,却并不觉得委屈,只是……害他也要受这份罪。

    但是只要爹愿意觉得好,他不怕受罪也不怕吃苦,因为只有爹才那般护着他爱着他,直到……他真的走了。

    易曲拧眉,终是笑道:“你说学就学吧。”

    “来,拿着。照着我刚才写的顺序,慢慢试一遍。”易曲把长石子放在醉心手中。

    醉心拿着那只还沾着日温的石子,手颤颤的慢落在地上,却长久没有动一下,直到把地面压出一个小坑来,仍画不下一笔,他略略抬起脸,求救似的望着易曲。

    他……不敢。

    碎心与易曲那四个字他是几乎每日每夜里只要得空就写,按着原样一笔一画的拓,也从不知道写字还要规规矩矩的按顺序来。

    这时易曲站在身边,他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易曲示范的全都不记得了。握住石子的手捏的关节泛青,却觉得手有千斤重,似提不起来一般。

    易曲站起身来,醉心一颤,她……是要走了么?因为他太笨,她不愿意教了么?

    醉心看着易曲从他身旁站起身来,似乎要离去的样子,捏着石子的手越发抖颤的厉害。

    正在乱想时,却觉一个温热的身体靠在自己背后,一只修长分明的手覆上自己仍旧颤个不停地手,一声熟悉低沉的笑意在自己耳畔响起:“还是手把手教学比较切实点。”

    蒲公英事件

    醉心能感受手背上易曲贴近的温度,她的手暖而稳;后背相触的地方虽然隔着一层衣物,却仍旧热烫的让他有些受不住;耳边传来带着她的温热气息,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醉心眩晕。直到耳边响起易曲带笑的声音:“专心看。”

    说完就握紧了醉心的手,稳而平的慢慢划一笔,见醉心十分专注,又落下下一笔。一边写一边笑道:“知道‘林’是什么意思么?”

    醉心一边用心记住那字的顺序,一边摇头。

    易曲半屈着身子,左手从他肩部绕过去,指着他面前的一片郁郁葱葱的环山树木:“那就是‘林’。”

    醉心眨眨眼,完全不能了解。

    易曲缩回手,有些想挠头,谁能告诉她,要怎么教一个小学生,她觉得浅显易见甚至不用讲解的道理,自己却说不明白了。

    唔……易曲沉吟了一下,一只手遮去那林字的一半:“这个‘林’字由两个‘木’字组成,遮去这一边与遮去另一边是不是一样?”

    醉心看了半晌终于点了头。

    “这左右两遍都是个‘木’字,‘木’就是指树,一棵树为‘木’,两木,则读作‘林’了,林……”易曲噎住了,或许……她该去小学教育专业,原本极简单的东西,到她这里却被讲的艰涩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清楚了,如果谈解剖谈缝合谈人体构造,她可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若他能听懂愿意听的话。

    醉心也则是一脸茫然,他想问,‘木’是一个字吗?若是的话,为什么两个一样的字要写在一起,为什么写在一起还能变成另外一个字……

    于是乎这情形就变成了一个茫然一个郁结,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易曲终于落败:“总之,你先学会写这个字,意思我以后给你解释清楚。”

    然后站起身来,收拾好地上的刀和鱼,进了屋子。如果真要一个词来形容易曲此刻的反应,那便是“落荒而逃”。易曲站在厨间觉得此刻若有一面镜子,她必然会看到自己一副丢人的样子。若是叫前世认识的人看到平素里泰山崩如前而面不改色的易医生,却因为教一个男人写字最后落荒而逃,真不知会叫多少人跌破眼镜。

    易曲自己也发现越来越不妙,她似乎进入角色的太快了。虽然以前她就是个独立自主的性子,却也没想到能对个男人产生如此的保护欲。

    易曲闭了闭眼睛,长舒一口气,顺其自然吧。

    过了一会儿探出头去见醉心还在着迷般的蹲在地上,拿着那石子,慢慢的动着,紧紧抿着唇,眼神专注,似乎在做一件极其神圣的事。

    半蹲在那里前倾着的身子,因着背部的紧绷,更见他肩部凸出的两块肩骨的形状,易曲的眼神沉了沉,每次一看到他那凸出的后肩骨,就觉得心里极不舒服。

    “醉心。”易曲看着仍旧蹲在门外的专心写着的醉心,唇角抿高,他竟连做饭都敢不帮忙了,害她一人蹲在灶台前吭哧吭哧燃了半日,才升起火来。

    一个人锅上锅下的忙着,手忙脚乱的做好饭,整个人就像从锅底捞出来一般,早就狼狈不堪了,盛水洗净了脸,盛好一盘鱼一盘细碎的土豆丝,和两碗并不十分够分量的白饭。

    要说起来易曲做菜不行,却是刀工了得,那土豆丝却是切得光洁平滑细碎均匀,可能是因为常年拿手术刀的结果。只是易妈妈却并从不愿意女儿帮着她切菜,一看到女儿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切菜刀,脸上却露出像拿手术刀的神情,便觉得这菜切得再好,也食不下咽了。

    醉心似乎并未听到,易曲无奈,轻轻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这一看禁不住笑出了声,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的排着两列枝横棍棒,每个字之间都交错相搭在一起,横写的颤颤巍巍,竖写的扭扭曲曲,一撇一捺更是有的短的看不见有的又长的绵延出老远。

    易曲刚开始让他写自己的名字,他虽写的笔画颠倒歪七扭八却也能勉强认得,不知是花了多少时候才勉强凑出原样的字形。

    醉心听的身后一声笑,立刻涨红了脸,圈起两条细长的手臂,整个人更是身子往前倾去,遮挡住了那两排字。

    还不让看。

    易曲看着他令人啼笑皆非的反应,勉强压住了喉间笑意:“慢慢来,会写好的。”

    醉心也随着易曲的话扬起笑意。

    “去吃饭吧。”易曲要拉起他,他一面慌忙随着易曲的动作起身,一边又挣了要擦去地上的字,易曲拦住他:“别擦,就让它留着吧。时间不早了。”

    突然醉心喉中一声细碎的闷响,易曲已经条件反射性的半揽着他的腰了:“腿麻了?”

    醉心点点头。

    妻主……怎么知道?

    “想问我怎么知道?”易曲看他一眼,半弯下身子手指触上他腿上的几处地方,轻轻揉捏起来。

    醉心一愣,垂着头,不敢答话了。

    易曲一边揉捏一边道:“你在同一个地方都一刻钟没挪动一步了,不麻才奇怪,我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

    醉心感受着易曲手指轻柔的力道在几处地方不停地揉搓,愣看着易曲半垂下的侧脸和柔和的嘴角,妻主……是真的长的好看。

    “好些了没?”易曲放开半揽在醉心腰侧的手臂,怕再这样近距离下去,他没被麻痛弄的痛苦就被自己碰触产生的下意识抵抗而变得僵硬了。

    醉心晃过神来,点点头,有些脸红,与妻主住了这些时候,到现在才发现妻主确实生的好看,竟一时看得呆了。

    易曲见醉心带红色,如浸胭脂,额间还有细微的汗珠,怪道:“怎么不知往树荫下坐坐。”又觉说的没意思,道一句快点吃饭吧,就自己在桌边坐下来。

    夹了一块鱼肉给醉心,又把那碟土豆丝拨了拨:“试试看好不好吃?”

    醉心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竟因为那个“林”字忘了做饭,易曲转过筷子,一筷子敲在他头上。

    醉心陡然撑大眼睛,眼睛里开始慢慢浮上些许害怕。生……生气了么?

    然而那一下却并不重,且妻主……的表情也并不像以前生气的那种样子。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做……做饭,我……我忘……

    易曲又轻轻一筷子敲上他的额间,打断了他,又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因为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易曲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吁了口气:“试着对我大胆一些,你对以前的易曲能有多容忍,我就能对现在林醉心就能有多……”易曲顿了一顿,却想不出哪个词才能表达她想说的感情。

    “总之,不要自己看轻自己,试着相信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责怪你。你胡思乱想的时间久了……我可能也会觉得累。”易曲也不能确定她对林醉心到底抱持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或许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她都能这样安抚他,但谁知道一年两年她会不会真的觉得累。

    醉心看着易曲,脸上的却是一副又想哭又想笑的神情。

    妻主自从那日后变得好温暖,是因为……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吗?不管是不是,他都想永远留着现在这个样子的妻主,他觉得整颗心有时甜的要溢出来。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像偶尔看到爹爹的梦一样不真实。所以他更加小心翼翼,只怕多错一次就会失去。

    但是……妻主说,他的小心翼翼……却让她觉得累。难道,这样做是才真的会失去么?

    易曲也不为难他,自己挑拣了一根细细的土豆丝,嚼了一嚼,皱皱眉:“难吃……”明明同样是做菜,为什么偏偏她鱼就能做得好,为什么醉心就那一盘极其简单的野菜也极好吃。只是浪费可耻啊。

    醉心见易曲皱着眉一副嫌弃的样子,却硬是咽了下去,颇觉得妻主此时的表情很像他带大的弟弟,一点也没有在人前那般沉稳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他突然站起来,易曲抬头:“怎么了?”

    我……想去河边。

    醉心指了指门外不远处那一湾水塘,有些忐忑的看着易曲,她说……要大胆些。那里花草丛生,还能看到不少黄|色细小的花朵。

    易曲疑惑,好好的吃着饭,突然跑去小河边做什么?却也不问他,只是道:“我陪你去。”

    醉心从走到门后,拿出一个有些破损的竹篮,又放了一把小镰刀进去,这是做什么?难道他现在是要去打猪草……叫你胆子大些也没叫你离谱啊……

    却还是随着他出去,并掩了门。

    到了那小河滩,易曲这才看清那远处看见的黄|色花朵却是蒲公英,有些已经成熟,变成白绒绒的一团,有些还只是些细嫩的刚抽出不久的嫩叶。

    易曲正想着,却见醉心已经放了篮子,蹲下身子拿着那把小镰刀对准一棵蒲公英就挖了下去。小心的连根拔起,抖落根部的新泥放入篮子里。

    还真是打猪草?

    ……

    易曲蹲下身子在他身旁,捡起篮子里那株绿色的植物,细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了好一会儿,易曲终于忍不住:“家里既没有鸡鸭也没有猪牛,挖这些给谁吃?”

    却不想醉心手一抖,一个控制不住差点把一块泥土扬进易曲的眼睛里,见易曲一直盯着他,手颤颤的指着易曲。

    易曲不知醉心为什么突然指着他,然后,突然间她默了……

    感情那是回答她的问题……

    给她吃……

    那么她上面提了那么多种畜生,是给自己找同类吗?

    看着醉心仍旧颤着的手指,易曲忽然觉得他挺坏的,那颤抖估计是憋笑憋得。

    厨房被撵

    说归说,她虽然知道蒲公英可入药,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吃过。

    易曲瞪了篮子里一株株的蒲公英半晌,心里有些怵,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嚼着这个的情景太诡异。再看一眼醉心,他早已又投入到挖掘工作中去了。

    易曲蹲在原地,研究了那株开了小小的黄|色花朵的蒲公英许久,终于伸出手去,捏住靠近根部的地方,略一使巧力,溪边泥土松软,易曲连着根须拔了出来。

    于是醉心再抬头时,望着篮子里几株还绽这黄|色花朵的蒲公英有些呆愣。侧眼一看,却见易曲正拧着眉正专注着研究要对哪一株下手。

    醉心禁不住眼角弯下来,却是把那篮子往自己身边移了移,趁易曲不注意,偷偷把那几株带着花的蒲公英捡了出来,悄悄掩在了一丛稍稍长的茂密的草丛里。

    见易曲没有发现,才又松口气低下头去,继续开始挖。

    “别以为你偷偷藏了我的东西我不知道。”易曲手里捻着还带着泥土的蒲公英,一只手已经从草里摸过那束花。

    醉心动作一顿。

    这个……不能吃,开了花的已经老了,虽然叶子长的鲜嫩漂亮,吃起来却会有涩味。

    易曲握着一束黄花,笑道:“你不会是嫉妒我摘得比你好吧。”刚才他那偷偷摸摸的行径实在是让她觉得好笑。

    醉心微微愕然,抬起头看着易曲。继而指着地上一片开了花的,摇摇头,这个……不能要。神情里还颇有几分委屈。

    易曲忍不住笑道:“行了,跟你开玩笑呢。”

    一边用手掐断了那黄花的根茎处,有些许黏黏的汁液,易曲笑的颇有些邪恶,趁醉心低头之际,轻轻簪入醉心的有些凌乱的鬓发。

    醉心一滞,只觉得那一朵蒲公英花簪入的地方一阵发麻。心中觉得别扭无比,却不敢拿下来,只是带着点讨饶的神色,易曲端详了一下……唇角抿的高高的,确实有些不伦不类。终是放过了他。

    易曲站起身来,看看篮子里一湾碧油油的锯齿形边状叶子,蓬蓬松松的也有一篮子了:“够了吧。”说实在的,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跑出来挖野菜,他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而自己也就这么跟着跑出来了。

    醉心见易曲似乎有些耐不住,咬唇点了点头,伸手却是已经被易曲抢了先,挂了篮子到手上。

    两人回到家里,醉心极有耐心的用清水洗净了一棵棵蒲公英,易曲也就这么蹲在一旁看着,醉心虽然慢慢开始感受到易曲对他的温柔,但她一直在自己身旁就这么直勾勾的瞪着,他只觉得脊背紧绷的连细汗都要渗出来。

    洗净了的一株株蒲公英的叶子更显得嫩绿水灵,易曲嘴角的肌肉忍不住跳了跳,说不定……真的会好吃……

    醉心站在锅灶间,点燃了火,添了一勺水。醉心捏了一点盐撒入锅里,又把蒲公英放进去。

    易曲傻眼,不会就这么要她吃下去吧……

    片刻后,却见醉心捞了出来,面上有些红晕,他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只觉得头皮都紧的发麻。

    “小心些。”易曲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要接手。做菜也能神游到天外去,自己却不知她就是那罪魁祸首。

    哪知她这一声不提醒倒好,一提醒却让醉心手一错,捞菜的筷子也掉进了锅里,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去伸手去救。却不想易曲更快他一把捏住他的已经快触到仍旧滚烫的水的手,皱皱眉:“怎么总是这么冒失?”

    易曲的手刚凑近锅面,就觉得一股热烫就把她的手蒸的有些疼,亏他捞了这么久竟然没感觉。若不是看他手侧背有些熏红的痕迹,倒真以为他不怕烫。这男人的隐忍已经在某些方面隐忍的过了头。

    易曲因为是拿手术刀的,靠手吃饭,所以平日里对自己的手也十分在意,虽没有刻意做些繁琐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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