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忆清魂 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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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清魂 作者:肉书屋

    刻回京。”

    大夫点点头,上前来细细地为十四把了脉,轻蹙着眉道:“醒是醒了,但身子还虚弱的很,赶回京城……似乎不太妥当。”

    “怎么说?你不是说醒了之后就可以起程了吗?”我问道。

    大夫答道:“这位爷平常一定习武,若是换了别人,这样一刀下去早就一命呜呼了,如今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不好好调养而疲于赶路,还是很危险。”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想问十四道:“你出来找我,那个……老爷知道吗?”

    十四愣了下,笑道:“还没赶得及去见老爷,就发现你不见了,恐怕现在老爷只当我差还没有办完呢。”

    我心里安定了些,对大夫道:“那么……那么要休养多久才能上路?”

    大夫道:“最少半个月。”

    才稍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半个月?十四出去办差,晚个几天回去不打紧,晚半个月岂不是也太过夸张了?

    正为难着,十四开口道:“我的身子没那么虚,现在感觉好着呢,小优,我们这就出发吧,没事的。”

    那大夫要说什么,却见十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好摇摇头,不再讲话。

    我大概也知道十四有些逞强,可是这世间有实在是耽搁不得,狠了狠心我问他道:“你真的撑得住?相信马跑得快些,一天半定能回到京城。”十四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坚定。我深吸了一口气对大夫道:“我知道您是为了他的身体好,只是这世间我们是再耽搁不得,烦劳您将这几天的药煎好灌入茶壶中,我们好随身带着。”

    我说着看了婉儿一眼,婉儿立刻会意地推着大夫往外走,嘴里道:“快走吧,我陪您煎药去!”

    看着他们走出门去,我坐到十四床边,柔声道:“你现在的身子真的很虚弱,你答应我,路上如果有任何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十四握住我的手道:“你又不是大夫,告诉你也只会让你担心而已。”

    我忙道:“医书我可是看过不少,急救也还是可以的。”

    十四点点头道:“好,有什么不舒服我一定告诉你。”

    “怎么这么听话?”我倒有些疑惑了,“平时说什么,你一定不会这样听话的。”

    十四虚弱地笑着道:“以后我事事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再离开我。小优,可以答应我吗?随我一起回去,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心里温热,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道:“好,我随你回去,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儿,我都和你一起受着,绝不再留下你一个人。”

    十四动情地将我拉下贴在他身上,我唯恐弄疼他,挣扎着要起来,十四道:“别动,让我抱抱你。”我想了想,放弃了挣扎,只是尽量轻柔地靠着他。十四摩挲着我的头发道:“小优……谢谢你……”

    我点点头,想起了一些事,轻声道:“以后别再叫我小优了,那个钮钴禄·齐优已经被皇上赐死,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叫陈蝶夏,是海宁陈家陈士倌的妹妹。”

    十四静默了一会儿,道:“叫什么名字又有何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叫什么都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也就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我最后会是陪在十四的身边吗?这么些年来,想过无数的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也许上天真是自有安排,所以很多事……真的只能听天由命……

    终于还是回来了,我跟着十四回到了他的府邸。是宿命吗?多少次想要逃离京城,可最后的结果却都是又回来了,而且还都是心甘情愿地回来了。

    早我的坚持下,没有惊动任何人,我还是从侧门回到了那个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我知道,若是决定了以后会陪在十四身边,那总是要面对他府里的人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想就这样狼狈地出去面对一切。

    十四本来就虚弱,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赶路,更是疲惫不堪。我扶他在床上躺下,然后默默地和婉儿一起收拾屋子。十四强撑着笑道:“你看你,总爱白忙活,前几日巴巴地收拾完东西,现在再重新摆放回来,很有趣么?”

    我瞥了他一眼道:“是,很有趣,我就是闲着无聊,可以吗?”

    十四笑了笑,指指一侧的柜子道:“把它打开来看看。”

    我狐疑地走过去,又看了十四一眼才打开柜子——十只风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我怔了会儿,伸手一一地触摸它们,心头泛起层层涟漪。我颤抖着声音道:“这些……”话还是没有说完。

    十四善解人意地接过话道:“这些是你扔了不要的,我却还把它当宝贝似的藏着。”

    我忙瞪了他一眼道:“再胡说!”

    十四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地道:“本来就是你留下的嘛。”

    我关上柜子,走到他床边,认真地看着他道:“这十只风车对于我来说,绝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扔下不要的东西,它们代表的,是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的岁月。所以我把它们留给你,把最美好的那十年时光,留给你。”

    十四没有想到我会和他说这些,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嘴角才噙着一丝笑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冲他一笑,继续去帮着婉儿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婉儿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忽然问道:“十四爷,您是怎么知道奴婢和小姐往蒙古草原去的呢?”我听着也看向十四,这几日一直没有功夫问他这个问题,倒很想知道是为什么呢。

    十四笑着摇摇头道:“你们一定是想,曾经对我提过想去江南的事儿,那么我一定会往南方找起。可是我太了解……了解蝶儿了……”

    “蝶儿?”我打断他问道:“谁是蝶儿?”

    十四道:“你呀,你不是说自己现在叫陈蝶夏么?蝶儿多好听。”

    我哭笑不得,不想和他胡搅蛮缠,笑了笑道:“好好好,随你怎么叫,继续说吧。”

    十四对我满含笑意地看了一会儿,接着道:“我想,蝶儿为了不让我们找到,一定会向我们猜不到的地方去,而那猜不着的地方,必是与她所向往的江南方向相反。蒙古这几年连年征战,百姓们都喊着没有好日子过,别人家好好的是不会往那儿跑的,所以她吃透了这一点,才敢毫无顾忌地慢慢悠悠地向蒙古去。”他顿了顿,笑道:“还好你有足够的自信,以为我们一定不会往那儿找,路上走得慢,否则你出了关外,我还真是难找了。”

    我想了想,认输地道:“我想事情到底还是不及你缜密,早知道就往江南去了。”看见十四脸色忽然变了变,我忙复又道:“不过还好我是往蒙古去,要不就不能被你找着,随你回来了。”

    十四神色松下来,静静地躺着不再说话。

    东西不多,屋里很快就收拾好了,我坐在桌边,倒了杯水喝,并让婉儿也坐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婉儿闲聊着,十四突然开口道:“蝶儿,嫁给我做福晋吧。”

    一时愕然,我像所有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做了个俗烂的动作,一口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咳咳咳……”我捂着胸口咳了老半天,不太能相信十四说的话。嫁给他?我是想过以后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是……我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婉儿识趣地道:“茶壶里该没水了,奴婢去添点儿水。”见我点头,她提着茶壶便出去了。

    我捂着胸口穿了一会儿粗气,不确定地看向十四,他倒是很专注认真地盯着我。我心里猛地一紧,低下头道:“你……你开玩笑吧?”

    十四沉默了会儿道:“没有。”我的心又是一紧,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十四接着道:“我知道你总是想离开这个京城的,可是……我真的很怕看不见你,很怕有一天你又会突然消失不见,那样不确定不安全的感觉我真的怕了。你嫁给我吧,我只是给你一个留在府里的名分,其它的我什么也不会做的。这样,可以吗?”

    我想了会儿道:“可是……可是你若要娶我,那么岂不是要被很多人知道?”

    “你在害怕?你现在还能活着自是皇阿玛默许的,那么你以另外一个身份再出现,我相信皇阿玛不会为难你。”十四见我摇摇头又道:“那么……你是怕他知道了难过,对不对?”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是,我是怕被他知道。他可以不在意我的感受,做一些伤害我的事情,我却不能不在意他的感受。呵,人有的时候真是贱,越是被人伤害,还越是要像飞蛾扑火,不死,不瞑目。

    良久没有听见十四的声音,抬起头,我看见十四紧紧拧着眉头,闭着眼不发一眼。我心虚地道:“对不起……”十四没有说话,依旧拧着眉头闭着眼,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忙冲到床边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十四睁开眼,喉头动了几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我吓得呆了好一会儿,才赶紧拿出帕子替他擦拭唇边的血迹,连声道:“我这就请太医,立刻请太医!”

    十四皱着眉冷笑了一声道:“这会儿不怕被人知道你在我这儿了?一请太医,那就什么都公之于众了。”

    我愣了愣道:“那……那怎么办?”

    十四又是一声冷笑,摇着头道:“果然……果然还是他重要……”

    我心里猛地一震,天哪,我刚才说了什么?公之于众那又怎么样?现在还有什么比十四的身体更重要吗?我忙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你等着,我这就吩咐下人宣太医去。”

    我说完就起身要走,十四拉住我道:“别急!”我回头看他,他自嘲地扯扯嘴角道:“罢了,现在你这儿养两天,等身体好些了,我会找大夫给我照料伤口。”

    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十四为了我,还是什么都可以做,而我为了他,究竟做过什么呢?可是……可是如果要用对胤禛的伤害来换取对十四的关爱,我真的做不到。看向十四,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头侧向另一边,不再看我。我又看了看那装着十只风车的柜子,心底隐隐作痛。不行,我不能这样自私,不能啊……我咬咬唇,心一横,对十四道:“不行,你这样拖着只会伤得更重。现在没有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我们宣太医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十四转过头来看我,眼里带着惊讶和欣喜,他微微笑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你并不是不在乎我的。”他伸手理了理我额前的发道:“只是还是不能宣太医,你说,我要怎么向太医解释这伤的由来?”我为难地皱起眉,十四道:“不过……不过你真的愿意走出这个屋子,去接受我身边的人,那么……那么叫婉儿去找绮梦来吧,她是我的嫡福晋,很多事情我都没有瞒她,可以信得过。”

    嫡福晋……可以信得过……我心里颤了一下,点点头,唤婉儿进来,吩咐她找人去了。我扶十四躺好,然后默默站到了一边。他的嫡福晋马上就会来,我总不能……

    十四看出了我的意图,指指我道:“这是做样子给她看吗?没事的,她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

    我心里一痛,蓦地想起了多年前的以轩,却没有立场去责怪十四,只好轻轻摇摇头道:“不好,就站在这儿等吧。”

    十四撇撇嘴,也没过多坚持。

    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疾步走了进来,应该就是十四的嫡福晋完颜·绮梦。她轻蹙着眉头,打进门就紧紧看着十四,眼里满是痛心。“爷,”她柔声唤了十四一声,跪在十四床边道:“这是怎么了?那个叫婉儿的说你受了重伤,要我立刻来看你。宣太医吗?”

    十四摇摇头道:“你去把胡大夫请来,但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去吧。我的伤……日后再向你解释。”

    绮梦点点头,转身的时候瞧见了我,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相信地颤着声音问十四道:“她……她是画里……画里的人吗?”

    十四低低答道:“是,是她。”

    绮梦紧拧着眉头看了我一会儿,眼神复杂,似乎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对十四福了福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待她走出去了,我问十四道:“画里的人?什么画?”

    十四看着我道:“除了打扫的下人,只有绮梦进过我的书房,所以她看过在我书房里挂着的一幅画。”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那是四十六年的时候画的你,自己觉得还挺满意,就一直挂着。”

    虽然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隔壁就是十四的书房,但我还真是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不是十四不让我进去,是我自己总想不到要去,何况又被他们强制要求卧床休息,便也去不得。

    十四看我不说话,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绮梦只是见过你的画像,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只当是我心里那个求而不得的人。”

    我叹口气道:“你这样对你的福晋,未免有些残忍。”

    十四道:“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对别人残忍,另一个人却对你残忍。”

    我怔了怔,没有说话。人生就是这样,你对别人残忍,另一个人却对你残忍……十四对绮梦残忍,我对十四残忍,胤禛又对我残忍……还真是循环往复。

    十四熟识的那个胡大夫看过他的伤后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外敷些好的金疮药,再配合服用补气养血的药,很快就能痊愈。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十四决定搬去绮梦的房里住,并对宫里说是感染了严重的风寒,等身体好些再进宫面圣。这样也好,在我这里确实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而绮梦是他的福晋,照顾他的伤势也比我方便。

    今儿是十四搬走的第二天,中午用过十四派心腹给我送来的午膳后,我第一次去了十四的书房。书桌的正后方挂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盈盈含笑,倚在栏边回眸凝视前方,像是在看一件很心爱的东西。形似神似,十四画的正是我,那般的相像,难怪绮梦看见我的时候那样的震惊。我静静看了那画一会儿,随手翻起书桌上的东西。大多是十四平时的一些临摹,字体虽不及胤禛那般苍劲有力,但也飘逸俊雅,独有一番风味。

    我走到书架边,找了一本诗集随手翻了起来。上头有不少注解和心得,似乎都是十四看的时候随手留下的,有几页恐怕是十四看的时候心情极好,还在旁边绘了花花草草之类的玩意儿。我正细细看着,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只会是婉儿吧,我抬头看了一眼,却瞬间怔住,手里的书“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来的是——康熙。

    难得的,他身边没有任何人跟着,康熙独自一人站在我面前眯着眼打量着我。我反应过来了,忙跪到地上大声道:“奴婢……奴婢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康熙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我站定后又听他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道:“奴婢陈蝶夏,是海宁陈家陈士倌的妹妹。”

    康熙笑道:“想要重新变成另外一个人,刚才就不应该认出朕,陈士倌的妹妹,怎么会认得朕?”我愣了愣,康熙继续道:“半年多没见,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和当年一样。”

    我心里镇静了些,想必康熙现在能看见我,定是已经见过十四了,那么就是十四让康熙来的,十四绝不会害我,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咽了口唾沫道:“什么都瞒不了皇上,您也还是和当年一样。”

    康熙笑了笑,走到书桌前坐下,看了我一会儿问道:“孩子呢?生下来了么?”

    我怔了一下道:“这个……能不提吗?”

    康熙没有坚持,耸耸肩道:“朕早就料想到你不会告诉朕了,就像当年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朕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一样。如今你住在老十四这里,朕可是不能不往老十四身上想了啊。”

    我忙道:“不是的,不是十四……”我忽然住了口,我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快地替十四撇清关系,不就是变相地告诉康熙孩子是胤禛的么?

    康熙苦笑着道:“其实朕心里早就有数,你也不必介怀了。”顿了顿他问道:“那现在你住在老十四的府里,是打算以后都不离开了么?”

    我想了会儿答道:“其实……其实奴婢也不知道,如今是答应十四爷要陪伴着他,只怕力不从心。”

    康熙道:“那么……那么我把你指给十四呢?”

    “什么?”我一惊,忙摇头道:“这样……这样不妥吧。”

    康熙痛惜地看着我道:“以前你就是这样犹豫不决,如今竟还是一样的脾气……死过一次还不够吗?还不想好好珍惜陈蝶夏的生命吗?”

    我苦笑道:“不是不想珍惜,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珍惜。”

    “因为你心里挂虑得太多,”康熙接口道:“你心里放不下的太多牵挂的太多,所以到了应该抉择的时候就会犹豫不决,怕遂了这个的心意又伤了那个。朕最珍惜你的是这点,最痛惜你的也是这点。小优,如果许多年以前你就能早早地做出决定,是要朕把你指给老四还是老十四,如今这些事儿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生。”

    我道:“人生就是没有‘如果’二字,奴婢也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如果真的有‘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奴婢还是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康熙叹口气点点头道:“对,你说得很对,我们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上责任。”他翻了翻桌上十四的手迹道:“很多事情现在已成过往了,朕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嫁给老十四了么?从此以后你就可以以陈蝶夏的身份、以十四贝勒侧福晋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活着。”

    我闭了闭眼,立刻想到了胤禛苍白的容颜,“我愿意”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康熙见我始终不开口,沉默了会儿又开口道:“忘了方才朕说的了么?很多事情现在已成过去,朕虽没有刻意去查明白你离开宫后的去向,也没有问你此刻为什么会在老十四这儿,但是朕也知道,你和老四之间终究是不可能的了。陈蝶夏……陈蝶夏是一个新的生命,她不用背负曾经齐优的感情齐优的放不下,她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朕珍惜你的生命,你怎么可以不珍惜呢?告诉朕你的决定,是嫁给老十四,还是选择一辈子这样躲躲藏藏地活着?”

    “我……”我努力地让自己去想十四平日里对我的种种好处,可是只要脑袋里偶尔划过胤禛的脸庞,我就横不下心选择嫁给十四。以前我想着会永远陪伴在十四身边,那也是在不伤害胤禛的前提下才可以成立的,一旦我所做的事情会伤害到他,似乎我就没有去做的勇气了。还是那样……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却做不到不去在乎他。

    “唉……”康熙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老十四若看见你今日这模样,恐怕要伤心不少日子。齐优啊齐优,我不知道应该夸你对老四的一往情深,还是应该责备你对老十四的铁石心肠,他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比谁都清楚,可到如今,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为他做,即使那件事情做了之后对你自己的好处更多些。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你。”

    我对康熙福了福身,叹口气道:“对不起皇上,奴婢总是忤逆您的意思,奴婢知道您是为奴婢好,可是奴婢有些事情总就是放不下,实在是……对不起。”

    康熙道:“你没有对不起朕,你对不起的,是一心对你好的老十四,是希望你活得快乐的老八,是……是始终惦念着你的凌双。”

    良妃……我心里一抖,问道:“娘娘最近身子还好吗?奴婢在宫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了。”

    “身子……”康熙看向远处,有些怅惘的样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晚上睡了两三个时辰就醒,总是不踏实,白日里说说话却能迷迷糊糊地就睡着,精神差得很……李太医说……这个样子,恐怕是油尽灯枯了。”

    油尽灯枯……我喉头一紧,眼泪就簌簌地掉了下来,我哽咽着道:“平日里娘娘对奴婢最好,如今……”

    康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朕知道你有心,朕也知道她一定很惦念你……今儿随朕回宫吧,去见她一面,陪她几日,也让老十四能安心养伤,等过些日子朕再送你回来。”

    我忽然有些害怕,回宫?回那紫禁城去?好不容易从红宫墙琉璃瓦中跳了出去,我若是回去了,那还能再出来吗?

    康熙像是看出了我的担忧,慢慢道:“你不用担心,只是进宫住几日,只要你不离开延禧宫,就不会有别人发现你,等过些日子,朕自会再送你出宫。”

    我想了会儿,下定决心道:“好,奴婢今日就随您回宫。”

    康熙点点头,稍沉默了一会儿道:“要亲自去和老十四说一声吗?”

    我摇摇头道:“恐怕见了他,他会不愿意我再进宫。不去了,您派人支会他一声就好,奴婢拿两件换洗衣服,即刻随您回宫。”

    康熙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看了我一会儿,慢悠悠地向书房外踱去。我怔怔地看着他走出门,方才杂乱的心绪一下子空荡荡的了,只是呆呆地回到隔壁自己的屋子里,麻木地收拾衣物,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第七回

    第七回为了不惹人注意,我换上了一件小太监的衣服,装作是康熙随行的人,跟着他一起回宫了。今儿康熙只带了李德全一人出宫,李德全刚瞧见我穿着太监的衣服出去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到底是跟了康熙几十年的人啊。康熙这次出宫是特意看十四去的,他本以为十四真是病得不轻,见到了面才了解了一切。看来这几年,十四在康熙心里的位置确实不一样了,阿哥们生个病本是件寻常不过的事儿,康熙却能亲自前来探病,对十四的喜爱不言而喻。想起历史上关于雍正夺位的种种传说,我心里一阵寒意,会是真的么?康熙是属意要把皇位传给十四的,可是胤禛却……不会的不会的,我使劲摇了摇头,胤禛不会的。

    康熙的马车直直地驶向了延禧宫,我知道,他也是不希望被别人再看见我,这宫里少一个人知道我我就多一分安全。到了延禧宫门口,康熙微微蹙着眉头看向车窗外道:“你自个儿进去吧,朕……朕不忍心看见她现在那个样子。”

    我点点头,对康熙笑了笑,示意他放心,挑起帘子下了马车。马车就停在延禧宫正门口,我抬头看了看,心里有些难受,它还是和原来一样的瑟索,并没有因为康熙对良妃多了几分关心就有所改变。

    我低着头向里头走去,门口的小太监拦住我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道:“是皇上派奴才来的,有事儿求见娘娘。”

    康熙的马车尚停在宫门口,那小太监一眼就瞧见了,忙遥遥向那马车跪下请了安,才起身让我进去。

    这儿的一切我都十分的熟悉……我慢慢地向良妃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几乎没碰见什么人,到了良妃的房门口才看见有个小丫头守着。我仔细瞧了瞧,发现是静姗,她一直跟随在良妃身边,不可能认不出我,这事儿恐怕瞒不住她。我走上前,压低声音道:“奴才奉皇上之命,求见娘娘。”

    静姗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即站了起来,眼睛睁得老大,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鬼……鬼啊!”

    我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我不是鬼,你看,你能感受的到我,对不对?”

    静姗冷静了些,但身子还是忍不住直发抖,哆嗦着道:“那……那你……”

    我对她笑了笑道:“我叫陈蝶夏,是皇上派来探望娘娘的,据说是因为我和从前的一个格格长得很像。”既然她并不知道整件事儿的缘由,那就不要把她拖下水了。

    “陈蝶夏?”静姗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的样子。

    我接着从容地道:“对,我叫陈蝶夏,是海宁陈家陈士倌的妹妹。”

    静姗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让开了身子道:“既然你这样说,那……那你就进去吧。”

    我对她笑着点点头,推开房门走进了屋里。良妃在床上侧卧着,面无血色,整个人瘦得让人不忍心看下去,眉骨突出,双眼深深凹陷下去,往日的神采已经完全不见了,这副模样看了直叫人心疼。我走到床边,低低唤了一声:“娘娘。”

    良妃并没有睡着,很快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我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唇边便撑起了一抹笑,嗓子嘶哑着道:“我就知道,还能见你一面。”

    我听见她这样的声音,鼻子发酸,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我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娘娘……我应该早些时候来看你,应该早些时候来的……”

    良妃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你来了就好,现在也不晚,总是见到最后一面了……”

    “不会的!”我忙打断了她,哭道:“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只要您肯听太医的话,您一定会没事儿的。”

    良妃努力地伸出一只手来替我擦去眼泪,咳了几声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有数,也是时候了……你不必替我难过,人生总是这样一个过程,有来便有去,我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摇着头道:“不……我不舍得您……您不会有事儿的。”

    良妃又咳了几声,叹口气道:“不要这样,小优。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想想我这一辈子,真的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如今,该是梦醒的时候了……我这一生,陪着自己爱的人走过一段,还有胤禩这样一个孝顺的儿子,真的够了。小优,现在也许你还不能理解,等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我抽泣着道:“您也说您在这世上有自己爱着的人,您放不下的,您不要扔下他们。”

    良妃道:“我是爱着他们,可是现在却也都放心了。皇上身边有许多的人陪着,德妃她虽然……但她对皇上的心意决不参半点儿假,胤禩身边也有兰羽,我知道兰羽虽然刁蛮,但也是真心爱着胤禩的,我还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呢?”她顿了顿,喘了几口气接着道:“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反倒让我有所牵挂,走的不安心。”

    我知道良妃的大限,恐怕也就是这几日了,历史不可能改变,我又为何非得让她放心不下呢?死,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尘世间所有的纠结,都可以刹那之间化为灰烬。我撇过头去把眼泪擦干了,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回过头来看着良妃道:“是,我再也不多说了,我不会让您……让您放心不下的。”

    良妃点点头,闭上眼睛道:“这些日子迷迷糊糊的,嗜睡得很……你别走,我睡一会儿……醒了……要好好……和你说说话。”

    一段话她断断续续好几次才说完,声音也越来越小,我知道,这并不是嗜睡,而是半昏迷。油尽灯枯……良妃的身子已经不能支撑着她像常人一般作息了,每次昏睡过去,都可能永远不会醒来。我握紧她的手,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如果她真的走了,我会……很难受吧。

    这一睡就是两三个时辰,良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晚膳早就准备好,见良妃睡得沉,下人们都不敢喊醒她。她醒来见我还守在床边,微微笑了笑道:“不用回去吗?”

    我道:“皇上留我在您身边陪伴几日,不急着走。晚膳早就准备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凉了,我叫人给您热一下吧。”

    良妃摇摇头道:“不了,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那怎么行,”我把静姗叫进来,吩咐她去准备些小米粥和糯米糍,才又对良妃道:“您的身体虚弱,不吃东西可不行。实在没胃口就喝些粥,吃点儿糯米糍,您要不吃东西,我放心不下。”

    良妃见我坚持,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问道:“离开皇宫后,胤禩说他把你送去了海宁,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有时间再慢慢与您细说。”

    良妃牵住我的手道:“我就是怕没有时间,这才想问个明白。我是希望你能走出皇宫这个牢笼的,不想如今你又回来了,如果将来有机会走,还是走吧。”

    我心里酸楚,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您的心思我都了解,只是……”想了想,我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大致都告诉了她。

    良妃安静地听我说完,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一直瞧着胤禩和老四对你的好,忽略了老十四,想想这些年来,他确实也是一直都维护着你。”顿了会儿,她笑着摇摇头道:“老十四也算是一往情深,小优,你何不遂了皇上的心意,就嫁给他呢?我知道你怕老四难受,可是你今后的人生总不能就这样藏着掩着度过吧?皇上要你嫁给老十四,不仅仅因为他知晓老十四对你的心意,更是因为他宠着你,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活着啊。”

    “我明白,”我笑了笑道:“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罢了,很懦弱吧?他那样一次次的伤害我,我还对他狠不下心。”

    良妃蹙了蹙眉道:“不是要你对他狠下心,小优,你要记着,嫁给老十四并不是为了让老四难受,而是为了你自己的后半生。你不是为了报复老四带给你的苦,而是要从此以后好好的,以陈蝶夏的身份活着,明白吗?你好好地活着,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是报答这些年来守在你身边的人对你所有的情意。”

    我愣了愣,一时竞怔住,不能否认良妃的话,这些日子以来,我竟一直糊涂地把自己和十四在一起看做是对胤禛的报复。我怎么会想要报复他呢?我好好地活着,应该是为我身边珍惜我的人才是……

    良妃见我不说话,接着道:“你若能嫁给老十四,我倒也放心,他会待你好的。其实你心里明白,即使你再放不下老四,放不下弘历,那些也终究是过去了,我们谁也无法回到过去。与其现在这样,不如快刀斩乱麻,把一切都了了,断了自己对他的念头,也断了他对你的念头吧。”

    我始终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幸好静姗端着吃的进来,我忙去帮她的忙,暂时逃避那些话题。静姗总是时不时地看我几眼,几次三番都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良妃大概也是看出她的异常,唤她道:“静姗,这位蝶夏姑娘要在这儿住几日,陪陪我,但是不要这件事儿透露给外人知道,明白吗?”

    静姗点点头道:“奴婢明白,只是……只是……”

    良妃笑道:“她是和小优长得很想,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不必多想。”

    静姗看看我,又看看良妃,估计心里清明了几分,福身请了个安,便出去了。

    我看她出去了,便亲自将小米粥和糯米糍端到良妃床边,柔声道:“来,吃些东西吧。”

    良妃撑着身子坐起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吃着,不一会儿工夫倒也吃下了大半碗粥和两块糯米糍。我见她胃口不错的样子,忙问道:“要再添些粥吗?”

    良妃笑着摇摇头道:“已经吃饱了,你也吃些吧,别只顾着照顾我。”

    我笑了笑,把东西收拾好,扶良妃躺下,道:“我让静姗进来把东西收走,然后陪您说会儿话吧,好么?”

    良妃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道:“我看……我看你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会来的人,你大概不想见。

    我想了想,便明白她说的是胤禩,这几日良妃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胤禩晨昏定省,也是应该的。点点头,才走到门口,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来人只顾着开门进来,未料到有人会在门边,冷不丁地就撞上了我。不看都知道是胤禩,幸亏这会儿穿的是太监的衣服,我忙把头垂的低低的,站在一边不敢吭声。我怕被胤禩认出来,我知道他在找我,也知道将来总有一天或许会再相见,但总不是现在。

    胤禩大概瞥了我一眼,疑惑地问良妃道:“额娘,怎么有个小太监在这儿?”

    良妃忙道:“皇上差他送东西过来,这就走了。”

    “噢,”胤禩看向我道:“没事儿了,出去吧。”

    我心里松一口气,学着太监的样子打了个千,就要出门时却忽然被胤禩叫住,他语气里有些许的惊讶和不确定,唤道:“蝶夏?”我身子一颤,正想疾步向外走,却被他猛地拉到了跟前,还是躲不掉了。

    “真的是你?”胤禩蹙眉看着我,又看了看良妃,不解地问道:“我四处找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恐怕瞒不住了,对胤禩,我也不想瞒什么,只是有些话现在说出来,只怕会让他和十四之间产生隔阂。康熙这几年越来越宠爱十四,对胤禩却越发的冷淡,很多原先拥立胤禩的人也见风使舵悄悄地转移到拥立十四这边来,如果我把十四藏起我的事儿说了,岂不是……这样想着,我道:“你先陪娘娘说会儿话吧,我就在偏房,不会走的,你和娘娘说完了,再过来找我。”见他不放心地盯着我,我笑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走,你想想,这里是皇宫,不是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走得了的,对不对?”

    良妃也在一旁道:“你让她去吧,她不会走的,先来陪额娘说会儿话,额娘有些事儿要嘱咐你。”

    胤禩不好违背良妃的意思,点点头,目送着我出门。

    呵,事情总是在我的意料之外,只怪当初没有细想,进延禧宫来陪伴良妃,最容易遇见的人,不就是胤禩?真的如俗话所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么?大概每一次,还是都只能听天由命,由不得自己。

    在偏房里呆了半晌,我也大概想好了要怎样去告诉胤禩,实情不能不说也不能全说,若今日不说,将来他总有知道的一天,恐怕会更加怨我和十四,若全说了,也怕他一时不能接受。想清楚了,心里便淡定不少,于是静静等着胤禩过来“兴师问罪”。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见门口想起脚步声,猜是胤禩,可人却止步在门口不见进来。我又等了一会儿,他却还是在门口站着,怕我又不在了么?叹了口气,我只好自个儿走去开门,果然看见他站在门口。我笑了笑道:“怎么不进来?怕一开门我又不见了么?”

    胤禩勉强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我心里一惊,莫不是良妃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他像是看见了我心里的疑问,摸了摸我的额头道:“额娘什么也没说,我自个儿猜到了几分,其实……也只会是他。”

    我怔了怔,侧身让他进屋,低声问到:“你猜到……猜到是谁?”

    胤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方才额娘和我说,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凡事都要用心去体会,多站在旁人的立场上想想,就不会有那么多怨恨和责怪。”见我没有明白的样子,他扯扯嘴角道:“听不出来么?额娘是要我不要责怪十四弟,多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想。是十四弟吧?额娘说由你自己和我说比较好,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

    多站在旁人的立场,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恨和责怪,是这样吗?我可以把一切如实地告诉胤禩?我默默替他倒了一杯水,暗暗下了决心,良妃也是在暗示我把实情告诉胤禩吧?“是,”我笑着垂下头道:“这些日子,我是在十四的府邸。”胤禩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往下说。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原本,我是想离开胤禛,到江南找一个僻静的小镇,安安静静地过自个儿的日子的,就在准备走的那一天,十四找到了我住的地方,要我先听他的安排,怎么也把身子先养好了,所以……”

    “所以你就随十四弟走了?”胤禩看了我一眼,嘲弄道:“下江南?他现在倒真是派了人往江南找你去。”

    我心里颤了颤,明白他说的是胤禛,再想起十四当初告诉我他是怎么分析知道我往蒙古去的,不禁莞尔,怎么到头来,能细细剖析我的心思,了解我找到我的人依旧不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接着道:“他终究不够了解我,怎么能找到我?十四这几年来把什么都看在眼里,恐怕最了解我的还是他。你看,你不是也没能找到我?”

    胤禩微蹙眉道:“你躲在十四弟的府里,我怎么可能找得到你?”

    我笑道:“以前是在他府里,可我也偷偷溜走过,但还是被他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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